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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诡话-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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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玲身材高佻,卸了充气胸罩之后更显修长,黑框眼镜平添几分书卷气,就算李安民不喜欢这女人,也不得不承认这身装扮很有亲和力,比她前两个造型顺眼多了,体现出一种女性特有的帅气。

“你终于来了。”宋玉玲推了推眼镜,冲着李安民微笑,既不娇媚也不是公式化的招牌笑容,淡淡的,很自然,她往前迈步,不摆臀也不扭腰,鞋底落地有声,膝盖向外,连走路姿势也变得闲散随意,不显粗放,也没有特别女性化的特征。

李安民戒备地朝后退了两步,宋玉玲随即定住脚,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别怕,我不会再限制你的人身自由,要走要留随你意。”她的嗓音略偏低沉,语调轻松,与中性化的气质相得益彰。

“你在玩什么把戏?有事为什么不直接找我,拐弯抹角把我引到这儿来到底想干嘛?”李安民不客气地喷出连珠炮,对于曾经伤害过朋友的人没必要客气。

“我是好了伤疤忘不了疼啊,张同志下手太重,我这只手到现在还没好全,所以不敢公开露面。”宋玉玲倒是坦率得很,轻摇被张良扭折的那只手,手腕上还套着黑色护腕。

“这只是一方面。”鲈鱼接话,看了宋玉玲一眼,在得到后者点头示意之后才接着说:“另一方面是不希望谈话内容被有心人士听到。”

“什么意思?”李安民心头一动。

“只是猜测,为什么叶卫军和张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南顺的仓库,并且同时把我安排在别处的人手一网打尽,是谁通风报讯?会不会有这么一个人总是在暗处窥伺,这都是很难说的事。”宋玉玲也不故作神秘,她改换装扮气质之后,行事风格也随之变化。

鲈鱼把两人拉到桌前坐下,端来茶水果糖,大有促膝长谈的架势。

李安民不否认宋玉玲的猜测,她多少也有那么点感觉,只问:“你把我叫来潮州是为了避人耳目?如果真有人暗中窥视,我的动向恐怕早就被掌握了。”

鲈鱼神秘一笑:“我的店,普通的生物能进来,不普通的生物进不来,门头的咒文是我卢氏一门秘传的八方邪禁符,对狐鬼精怪乃至地水山仙皆有效。”

李安民狐疑地瞥向他:“这么自信?你到底是干哪行的?”

鲈鱼喝了口水,丢颗糖在嘴里,咬得咯吱响,说:“网店上不是有介绍吗?我就一生意人,祖上是燕山派方士,传到我这一代也荒废的差不多了。”

宋玉玲接话:“小卢是灵媒,擅长追踪术,私底下帮警方破过不少案子。”

鲈鱼“喂喂”了两声,像是挺不满宋玉玲揭他的底,李安民对鲈鱼的身份没兴趣,继续刚才的话题:“狐鬼精怪不能进,人总能进吧?”

宋玉玲说:“人无所谓,就算能掌握动向,也控制不了你的方向,该防的是那些能避过常人耳目,无孔不入的偷窥者。”

叶卫军曾说过他借助了黄半仙的某些资源,李安民不自觉地把这些资源和宋玉玲口中的偷窥者联系在一起,但她不觉得人就好防:“张良这人你防得住?”

“防不住,也不需要防,他在意的是他兄弟,你会怎么样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你不知道么?”宋玉玲撇嘴轻笑:“让严先生带你离开白伏镇的就是张良,他的手下已经从杨家屯子撤走了,否则严先生哪敢擅自行动?告诉我叶师傅归乡的也是张良,他只提了一个要求,不能强迫你做任何事,当然,如果你是自愿的那另当别论。”

李安民冷着脸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做这些能给你带来哪些好处?”

“你的小脑袋瓜里除了衡量利益就没有更远大的志向吗?”宋玉玲舔舔下唇,眼放异彩,“我与小卢一样,只是想寻找另一种生命的延续形式。”

鲈鱼咬着糖挥手:“别捎带上我,我是小市民,赚钱第一,没你那么高眼光。”

宋玉玲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正打算给你介绍一批皮影狂热者,里面不乏有愿意当雕影学徒给你打白工的,至于上次你提出来的,想在各地开连锁店的事,我打听过,有路子,资金不用你愁。”

鲈鱼握住她的手上下甩动:“宋姐,我跟你有同样远大的志向,你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咱老祖宗就曾经共事过,小的当然会尽力服侍,呃不……配合你。”

据说卢虹的祖上跟焚书坑儒的始作俑者卢方士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亲密关系,宋玉玲的祖上是晋中望族宋氏一门,秦朝有个被称作“卜节”的官职,综合商朝卜、史、巫、尹四司的职能,设在奉常之下,不参与祭祀活动,专司人外事,担当卜节的官员就是宋氏一门的掌权者,被延请入朝的齐燕方士均设在卜节治下,包括当时被派遣去找仙药的徐福、卢生、韩终等人。

如今卢宋两家早就派不成派,门不成门,家族成员分散各处,只有极少数人还在继续从事老祖宗的行业,宋玉玲和卢虹就是其中两例。宋玉玲对风水术颇有研究,但自身能力有限,主要还是靠人力施为,所以她交际面广,需要不断改头换面,游走于各行各业之间,必须随时适应新环境。而卢虹则像大多数异能人士一样隐蔽在市集里,过着与常人无异的生活,偶有知情者找上门,也就是帮点小忙的程度,不会主动沾惹是非。

黄半仙就不同了,他在圈子里名气极大,不仅接生意,还积极开办易学培训班,老本行是他的金饭碗,不过据宋玉玲说,此人行事相当低调,关系网遍及全国各地,但没有一个人能揭出他的底细,讲来也不可思议,黄半仙虽然手上抓着大把关系,但从来没见他用过,这人很懂行内规矩,名声大,却不霸圈,很多生意他都会转而推荐给徒弟或者同行去做,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无懈可击。

新年番外:布袋戏混搭同人

作者有话要说:避雷指南:文内会出现某布袋戏的相关角色不保证真实性,只是为了填补遗憾编撰出来的故事。希望能包涵,还是一样,跟正文一起放出来。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想什么成什么,所有野望都能成真。

李安民到潮州的第三天,鲈鱼掌柜跟一个男顾客发生了剧烈的口角冲突,男顾客看上了自创角色小飞燕的越剧造型,愿意出双倍价钱买套装。

鲈鱼想都没想,一口回绝:“这是店里的看板娘,不卖。”

男顾客说你不卖就不卖吧,拿出来给我看看行吧,小飞燕的套装放在柜台里,外面罩了个玻璃盖子,鲈鱼掌柜说不行,语气坚决,还有点冲头冲脑,他对所有觊觎小飞燕的男性生物都抱有不可控制的敌意。

男顾客毛了,拍着桌子叫:“你报个价,我今天就是要买这小娘们儿!”

鲈鱼也火了,跳起来跟他对吼:“谁是你娘们儿?那是我婆娘!再出言猥亵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了不卖听不懂啊?滚,老子的店不欢迎你!”

两人就这么争吵起来,吵着吵着动上了手,顾客冲到柜台里,砸碎玻璃罩,揪起小飞燕的皮人甩在地上,用力践踏。鲈鱼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叫,发疯了,不顾一切了,对着顾客的鼻梁骨就是一拳,抄起扫把帚子一路追打,男顾客是个纸老虎,瞧见鲈鱼势如疯虎的恶霸相就缩了,跑到店门口吐口唾沫,大骂“变态”,撂下几句狠话,恨恨离去。

赶走顾客之后,鲈鱼掌柜捧着头被撕裂的小飞燕痛哭流涕,生意也不做了,关上店门把小飞燕带进地下室,拿出昨晚刚雕好的头谱,跟损坏的皮人放在一个盒子里,收拾行李,说是要找行家修理。

李安民奇怪了:“你不就是行家么?连你都修不好还能指望谁?”

宋玉玲道:“他不是去修身体,是去修补灵魂。”

“影人也有灵魂?”

鲈鱼红着两颗核桃眼说:“亲,不光是人才有灵魂的,这越剧造型是我手底下刻出来的第一个小飞燕,跟了我五年多,咱俩在一起生活过的经历和记忆都印刻在影人上,她早就变成了一个有身躯有灵魂的生灵。”

宋玉玲不冷不热地补充道:“生命的存在无非由魂魄两大部分组成,魂是精气神,魄是形体,一切有形物都可被称作魄,而灵魂的成因除却天地间的阴阳双气,也是在生活中慢慢历练而成,古人言老物成精,为什么会成精?正是随着年代沉积,气被积聚在物体中,逐渐转化,变为拥有自身意识的魂灵。”

鲈鱼闷闷地说:“小飞燕的魂气刚形成不久,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如果形魄受到伤害,依附魄而生的灵魂也会跟着消散,我得赶在这之前把她的灵魂引到新的影人上。”

鲈鱼掌柜认识一位燕山派的同行,那人住在饶平县中部,姓管,是个雕偶师傅,擅长“引气附魂术”,因为这种做法是夺天地造化修补魂魄,又被称做“逆天术”,很少有人敢用,怕用了折寿。李安民听着新奇,就跟鲈鱼掌柜一起去了。

管家木偶工作室位于浮山西岭的乱坟地附近,前后两间连舍,前面雕偶,后间是存放木偶的库房。年关将近,学徒们全回家去了,只剩管师傅一人留守。

李安民跟着鲈鱼掌柜进入工作室,看到两男人对桌而坐,桌上放着一个木箱子。面朝门口的那男人三十出头,脸部瘦削,胡子拉喳,穿着打扮不修边幅,看起来邋里邋遢,但是眼神精湛锐利,掩在刘海下熠熠发光。

鲈鱼在敞开的门板上轻敲:“管哥啊,找你帮个忙!”

管师傅下巴一抬,看向李安民,问:“她谁?”

鲈鱼说:“新来的打工妹,特殊人群。”

李安民横了他一眼,没吱声。

管师傅点点头,说正在跟客人谈生意,叫两人一边坐着,那客人侧头微笑,是个很斯文的年轻男子,脸部饱满,神态含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李安民注意到那客人眉毛有些怪异,靠眉心的部位打了个旋,看着挺逗趣。

管师傅称呼客人为“素先生”,对他说:“潮州木偶多用铁线操作,雕刻手法也跟你们那儿不一样,成功率是多少我不敢担保,只能尽力而为。”

“就我所知,管先生也曾雕过布袋戏偶,我相信你的能力不在其他师傅之下。”素先生开口,说的是闽南语,文绉绉的,有些唱戏的腔调。

两人又寒暄几句,素先生便离开了,李安民觉得该先生的走路姿势也跟普通人不太一样,脚步轻飘飘的,虽然穿着现代的灰色休闲西装,整体看来,很有仙风道骨的气质。

鲈鱼掌柜跟管师傅是老熟人,彼此之间不讲客套,说话直来直往。

鲈鱼掌柜愤愤不平地跟管师傅哭诉:“我家小飞燕被个烂人给弄伤了,管哥,你说什么也得帮我治好她,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管师傅鄙视地扫了他一眼,唾骂道:“为个女人哭哭啼啼的,你就这出息了你!”

鲈鱼不甘示弱地回嘴:“别说我,你家小凤仙要是被弄伤了你不心疼?你能治好她,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管师傅得瑟一笑:“呵呵,我家小凤仙可不像你家那位万秋玲,没那么脆弱,我还能抱着她睡觉呢,你敢吗?”

鲈鱼鼻子都给气歪了,但这是事实,抱着影人睡觉?一夜下来就给搓烂了,掌柜的无话可说,只能干瞪牛眼,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扫射管师傅。

李安民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不由感叹世界真奇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小飞燕是皮影人,小凤仙估计是木偶吧,恋物癖?真是太疯狂了。

管师傅虽然口头不饶人,但毕竟把鲈鱼当小弟看待,弟媳妇受伤,肯定不能不管,但他说凡事得有个先来后来,人素先生先上门的,就必须先完成他的委托,鲈鱼说只要魂气不散就无所谓,于是管师傅给小飞燕布了困灵阵。

素先生带来的箱子里躺着一尊褐发青面的武生戏偶和一块烂木头,隔层下有套DVD光碟,是台湾布袋戏的剧集,这尊武生是剧集里的上戏偶,如今已经损坏,无法正常地活动。

据素先生说,这武生在剧里有位至交好友。那位好友的戏偶被火烧坏,盒子里的焦木就是戏偶的偶头。素先生说自己跟两尊戏偶有缘分,不能坐视不理,听闻内地有个雕偶师傅擅长引气附魂术,能修补物体的魂魄,就特地从对岸赶过来求助。

鲈鱼掌柜奇怪了:“你不是不接生人的单吗?怎么改原则了?”

管师傅表示这次是特例,故事太悲惨了,连他这个铁石心肠的人都忍不住掬把同情泪。鲈鱼也想被感动一把,于是管师傅捧来笔记本电脑播放碟片,鲈鱼和李安民凑在桌前一同观看。

碟片里是这一对至交好友的节选片段,青脸武生饰演一名邪狂的剑客,江湖上称之为“青面客”,而他的好友,也就是那块焦木的原本形象——是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剑眉蓝眼,绿衣黑袍,走起路来长发飞扬,显得格外飘逸潇洒。

世人都叫这名剑客为“海藻毛”,因为他的刘海造型很像一撮海藻,却不知该剑客有一个只容一人呼唤的名字,那就是海藻毛此生唯一的朋友青面客所赐给他的名。

海藻毛没有过去的记忆,迷惘地徘徊在人生道路上,不知该何去何从,青面客却不断追寻自身存在的意义,却又始终无法掌握未来的方向,两人相遇相知,携手共行,于是在梅林下、篝火旁,发生了以下对谈:

'你的名字?'

'无名。'

'无名要如何立足于天地之间?'

'便是天不容吧!'

'那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天,让你的天为你定下狂妄响亮的名字,听好了,打从今儿起你就叫——走路草!'

'……'

然而这片天最终还是塌了——这是在戏里,编剧安排青面客同志拥有两个人格,副人格是嚣狂剑者'青面客',主人格则是外来侵略者'移动火山',俗称“反派角色”,也有人认为这算是一个身体两条灵魂,总之,不管怎么样,最后青面客的人格被移动火山吞噬殆尽,并把海藻毛给一刀捅死了。

不过在戏外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两尊偶,两条灵魂,据说青面客的第一尊上戏偶原本要被改成那移动火山的造型,接着,青面客的木偶莫名就坏了,无法操纵自如,于是工作人员就把他和海藻毛一起存放在木偶间里,这两尊偶在剧里的戏份同生共灭,在现实中又走到了一块儿,可说是团圆结局,直到海藻毛因公外出参展,一场大火防不慎防。

李安民不懂为什么有人愿意为两尊木偶大费周折,虽然故事感人泪下,害她用了一整包抽纸,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演戏罢了。鲈鱼说这个演戏跟演员演电视剧的性质不同。青面客和海藻毛被雕出来之后就走上了那一段被安排好的人生,经历和记忆是形成灵魂的关键。素先生的意思就是这两尊偶已经拥有了灵魂,戏里的酸甜苦辣都深深烙刻在魂魄上,成了抹灭不去的印记。

他们不仅是戏里的角色,也存在于真实的世界当中。而今,海藻毛的形体尽毁,虽然素先生言明已用特殊的方法封住了木头里残存的魂体,但持续不了多久,必须尽快采取补救措施。

素先生建议把海藻毛的灵魂转移到青面客的木偶上,让两条灵魂共宿一体,管师傅不赞成这种做法,他把树种植入焦木中,再将焦木埋在土里,布困灵阵,不让魂气消散,早晚以符水浇灌,再用引气法,夺天地之精华来养木。

三十年后,李安民故地重游,管师傅的小作坊已经变成民俗文化艺术品收藏馆,专门收藏铁线木偶和皮影工艺品,管师傅是馆长,而鲈鱼也搬了过来,从掌柜升级成副馆长。李安民在他们的私人收藏间里看到了小凤仙和被修复完成的小飞燕,以及……收藏在玻璃柜中的两尊布袋戏偶——青面客和海藻毛。

管师傅还用心地在玻璃柜里布置了自然美观的场景——

梅园中,圆桌旁,褐发红眼的邪狂剑客手按酒壶,满脸意气风发,绿衣青年面带微笑地坐在对面,手握茶杯,身姿挺拔。

李安民看过剧集,这尊海藻毛竟跟上镜的戏偶一模一样,眼神坚毅,嘴角微挑,沉静中带着几分锐气,稳健深沉,而青面客除了保留那一份历经磨难的沧桑外,更平添一股前所未见的洒脱气质,像是终于从宿命的轮回中挣脱出来,从此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管师傅说新偶是用焦木中孕育出来的樟树木材雕刻而成,他与鲈鱼协力,结合附灵术和傀儡百戏,反向操作,让青面客亲自操刀,雕出了烙印在他记忆中的……唯一的知己。

夜晚——月明人静,清风送爽,玻璃柜里传出低声细语:

“还记得曾为你取名的人吗?”

“记不起,不代表忘却,有你,才有容得下我立足的天地。”

“对,也错!你我本该互为天地,你的天塌了一次,我的地也崩毁过,从今往后,我把人生交给你,你的人生也由我来定。”

“有何不可,甘之如饴。”

“我再问一次,你叫什么名?”

“无名,等一个嚣狂的你再为我定下那个狂妄响亮的名字。”

“哈哈,好!暴风雪中的封雪剑者,仔细听来,我给你的名字是……”

傀儡百戏03

“除了叶师傅之外,小谢和张良都与黄半仙没有交集,但是他们三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宋玉玲顿了顿,盯住李安民,接着道:“查不到生长记录,包括小谢的表姐苗晴在内,没有能见证他们成长的亲朋好友,我采过这对姐弟的血,检验出来的结果是——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不在六等亲之内,姐弟只是他们所扮演的人生角色。”

李安民有点小惊讶,倒没感到特别意外,炮筒对苗晴的态度就不像对姐姐,而像是对待爱慕的女性,苗晴对炮筒就没什么特别暧昧之处了。

宋玉玲又说:“张良的本名叫张越,张越是身份证上的名字,此人是东北一带的黑老大,去年退居幕后,把势力交了出去,号召力还在,很多杂帮和社会人士只听他调遣,我查不出那家伙的底。”

李安民说:“查不出底没关系,能找到他们的下落就好了。”

宋玉玲之所以把自己掌握到的讯息告诉李安民,就是希望在这上面寻求合作互利,她建议道:“现在我们有了共同的方向,我的资源网对你有用,跟我配合你才有机会找到线索,怎样?”

李安民不明白:“你大可以一个人去做这些事,找我合作对你有任何帮助吗?”

“你是叶兵的女儿,不,我认为你是叶卫军的亲生女儿,你与他之间有着切不断的血脉联系,大方向我来定,细微处还要靠你的感应。”

李安民瞪起眼,刷地站起身来,椅子应声倒地,她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我是叶卫军的女儿?你在开什么玩笑!”

宋玉玲若有所思地观察了她一会儿,对鲈鱼招手:“你给她检查一下,这丫头的记忆可能出了茬子。”

鲈鱼丢给她一个白眼:“你真当我活神仙啊,亲~我没这种功能。”

宋玉玲叹口气,弯腰把椅子扶起来,拉李安民坐下,说道:“也不排除叶卫军和叶兵不是同一人的可能性,关键是要找到这个人。”

李安民压下心中的不安,告诉宋玉玲她去白伏镇找人,结果扑了个空,那些人说消失就消失,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痕迹,连关系线也截断了。

宋玉玲挑眉问:“我不是给了你皮影吗?没从那上面发现什么?”

李安民一愣,这才想起来还有皮影这码事,她差点给忘了,于是就把套装盒从包里拿出来,放在桌上,问道:“半夜有动静,我还想问掌柜是怎么回事呢?”

“我说过,小卢擅长追踪术,这皮影上刷了叶卫军的血。”宋玉玲打开盒盖,把皮影人拈起来竖立着,看向鲈鱼;“你给她解释。”

鲈鱼说这是燕门派方术中的行气秘法,把血覆在媒介上,通过血液中残留的气与本体气脉相接,从而忠实地还原那具躯体的动作形态,而用作当媒介的物体必须是由施术者亲自制造,还要赋予媒介相关的咒文。

“我家祖祖辈辈为了寻找合适的媒介,三百六十行几乎样样都干遍了,也曾试过木偶和泥塑,最后发现皮影的效果好,体积小,轻便易控,关节灵活,是行气相接的最佳媒介。”

李安民回想皮影人扭曲翻滚的痛苦姿态,心一下就拧了起来,问鲈鱼:“我要怎么确定真假?不能光听你们这么说,我就这么信,而且那皮影活动了一晚上就再也没动静,说不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鲈鱼好脾气地解疑:“离得太远,能动起来证明我还不算太差劲,是吧,宋姐。”

“是,比我好,宋氏方术如今算是败光了。”该捧人的时候宋玉玲绝不吝啬说好话,她把李安民带进舞台右侧的黑篷里,里面的空间约有四、五平方米,布置得像医院消毒间,遮挡的帘子外层是黑色绒面,内层是无纺布材料,中间还夹着塑料膜,有盥洗台、消毒柜和专业温控冰箱等常备设施。

鲈鱼说这处本来是个厕所,为了方便宋玉玲居住,把隔板墙给拆了,稍作改装,而对面的黑篷直通后台,宋玉玲就在那里面打地铺睡觉,李安民觉得不可思议,她原本以为宋玉玲是个很讲求生活质量的人,没想到也能这么凑合。

宋玉玲走到冰箱旁边,轻拍柜门说:“小卢的傀儡戏要到子夜一点以后才能开场,这里面存着叶卫军、小谢、苗晴以及我本人的血液,想要验证有个很简单的方法,让小卢做我的皮影人,你可以通过对照人和皮影之间的动作来判断真伪。”

“如果你俩串通一气,我不就亏大了。”不是李安民多疑,主要是在宋玉玲手上吃过亏,经一事长一智,小心谨慎总没坏处。

宋玉玲把手术箱抬到桌面上打开,拿出采血套装,捏捏李安民的手臂:“不相信我们总该相信你自己,只要提供血液,小卢就能做出你的皮影人,放心,所有用具都是一次性真空包装,绝不会发生细菌污染。”

为了证明这一点,宋玉玲拿住专业人士的手法,按照采血的标准步骤在鲈鱼掌柜身上做示范,抽出200cc的血液,鲈鱼脸色发白,对着李安民竖起拇指:“感觉倍儿棒,就像在做体内按摩。”

李安民犹豫不决,不是怕污染,而是有另一层说不出口的顾忌,宋玉玲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就说:“放心,不会给你们做亲子鉴定,若说早先我对你与叶师傅的关系还颇有把握,现在倒不那么笃定。”

“你把话讲清楚,在南顺时言之凿凿,怎么这会儿又说不笃定了,不会是想先把我的血骗到,再随心所欲吧?”说是这么说,说完了之后李安民还是捋高袖子把手臂伸到她面前。

宋玉玲笑笑,把橡皮圈扎在她的手肘上,消毒扎针,也抽了200CC的血,鲈鱼去外面拿了两盒红枣牛奶,自己一盒,顺手递给李安民一盒——红枣养血,牛奶补充能量。

稍歇片刻,鲈鱼取出已刻好的皮影人,有生有旦,均为10厘米高,将血液混入皮胶内调漆上彩,再用电熨斗压烫固色,李安民也跟着学操作方法,给叶卫军和她自己的皮人上了色。

鲈鱼从旁指导监督,摸着下巴说:“我看你描色手法挺专业,是学美术的吧?有前途,要不留下来做个学徒?我愿意付你工钱。”

他每喊一声“亲”,李安民就抖一下,直言拒绝:“没兴趣,我不喜欢手工劳动,一次两次当好玩,天天做可受不了。”

鲈鱼也不在意,看看天色不早,说是要出去吃晚饭,宋玉玲掏出红包摔桌上,一千元红包,对鲈鱼说:“我不出去了,带妹子好好玩,她想吃什么、买什么都记在我账上,钱不够你先贴,回来算我的。”

“成,多不退少补啊。”鲈鱼不客气地收下钱,又问:“想吃什么,我给你带份回来。”

宋玉玲说随便,鲈鱼便带着李安民去逛大街了,说实话,李安民这会儿不太有心思玩,而且陪在身边的人不对,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她找间小吃店直接进去点菜,鲈鱼掌柜摇着头叹气:“亲啊,你真不像时下的年轻女孩,话说你平常都有哪些娱乐活动?”

“和朋友吃饭,看房东烧菜,听房东讲故事,陪房东工作,跟房东出去玩。”李安民脑中空白,全是下意识作答。

“那叫房东?听起来怎么像夫妻啊!”

鲈鱼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安民回过神来,突然记起她跟叶卫军在庙会上关于夫妇关系的那段对谈,顿时感到一阵窝心,再抬头直视眼前的街巷,路面上泛出路灯的薄光,清冷寂寥,两边压着古朴的房影,令人瞬间产生出强烈的抽离感,仿佛闯进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两人没在外面多耽搁,吃饱就回头,鲈鱼掌柜也不闲着,一心二用,边刻头谱边跟李安民普及潮州的风土民情,有一则民间传说引起了李安民的关注——死鬼担西瓜。

传说农历六月六是鬼担西瓜的日子,这时节正好西瓜上市,鬼也要吃西瓜消暑,于是个个都跑到人间来挑西瓜,每逢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在门窗上插柳枝桃枝驱邪避鬼,提前归家闭户,免得那些死鬼走错门,一个不注意跑自个儿家里来,那就晦气大了。

李安民说:“我住的那地方,小岗山,也有鬼担西瓜的传闻,但故事情节和你们这边不同。”

于是她也把担儿鬼的故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鲈鱼说:“不奇怪,类似的传闻在全国各地都有,恐怕是一种鬼衍伸出来的不同故事。”作者有话要说:过年休息,会努力加油码字。

傀儡百戏04

宋玉玲一直坐在桌前看书,听他们谈论鬼担西瓜,没抬头,插话道:“卜节令上有提到此鬼。”

令谱上记载了一段夏王朝初期的野史——疫鬼闹三江。当时,夏王鲧派遣一名具有“黄金奇目”的巫官收服疫鬼,镇在水下,每年需在镇压疫鬼的地方设祭固阵,及至商朝,帝辛当权时废除祭礼、暴虐无道,怨气下阴水,使得阵法效力日渐衰弱,有些小怪乘隙脱逃,从水中逃出的疫鬼被归为川泽水怪,其中就有填泥堵气的地古牛和喜食头魂的黄怪——也就是担儿鬼。

在阴司形成后,这些水怪大多被收入水官治下,被分派到城隍、土地庙里当差,职责各有不同,像黄怪,做的就是个接引头魂的差事,据传人头里藏着三十二大魂,躯干中则有九十二小魂,灵往上冲,气往下沉,若死前有怨气,梗在脖子口,魂散不了,游离在人间,很容易化作厉鬼,这时便要派黄怪去开头散气,先把头魂挑回去,等人阳寿尽了,体内的小魂也会循着头魂经过的路线走上阴路,不至于迷失方向。

黄怪一担须挑满二十七个头魂才能回去交差,若是不慎遗落了头魂,或是因意外导致头魂缺失,那它就会去找阳寿将尽但不需要开头散气的人来充数量。被摄去头魂的人会出现语言能力丧失、精神衰弱等不同程度的症状,由于脑颅没有魂气支撑,会变得非常脆弱,因此,没有头魂的人极易破脑而亡。

宋玉玲还提了一个细节,如果头魂里的怨气太重会导致黄怪挑不动担子,这时候它就得想法子把怨气散掉,每个勾魂鬼差散怨气的方式都不一样,或多或少会给正常人的生活带来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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