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巫山传-第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松峦峰这一代的弟子罗山,精通医道,又驯养了数头灵猿,能采到人力所不能及的药物。武林中传言,他要你生,你就绝不会死;要你死,你也绝不会生,所以都称他为“阎罗王”。但是巫山弟子知道,罗山得了阎罗王的绰号,绝不只是这层缘故。
  很多年前他就已经发下毒誓,绝不救自相残杀的巫山弟子。铁面无情有如阎王的罗山,对这些冥顽不化的同门,是毫无商量余地的。
  姬瑶花笑吟吟地看着大家。
  伏日升叹了口气,“大家都知道,我这个人向来怜香惜玉,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小鱼有事。若要去向阎罗王求药,自然算我一个吧。”
  凤凰郁闷地道:“小鱼是我射伤的,自然应该也算我一个。”
  姬瑶花的目光却转向朱逢春,“朱大人与我们不同,自然不便出面。不过在我们求回丹药之前,小鱼要劳烦大人照看了。”
  朱逢春欠一欠身,“自是应该。”说着不由得看了看榻上昏迷的小鱼。
  临走之际,姬瑶花反手自腰后抽出一张折叠短弓,短弓上裹着一件白布春衫,轻轻放在小鱼怀中,随即俯下身,在小鱼耳边轻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只是太害羞,所以不敢睁开眼来。傻妹子,喜欢一个人,单放在心里是不成的。你该谢谢我才对啊!”
  小鱼的脸悄悄地涨红了,连耳根都在发烫。
  她终于知道姬瑶花是怎么猜出她的秘密的。那张短弓上刻着一个“朱”字,还有一枚制弓匠人的印章:黄中天印。
  有了这两条线索,要查出短弓的主人,对姬瑶花来说,应该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吧。
  朱逢春目送他们离去后,低头审视着小鱼怀中那张熟悉的短弓,正是他在鄱阳湖中失去的那张弓。
  那天夜里救他的姑娘,是抱着怎样的一颗心,一次次潜入冰凉的水中,从湖底将这张弓打捞上来。他也终于记起,那件白布春衫,是在怎样尴尬的场合,被他掷下水面的。
  小鱼一直不敢睁开眼睛,感觉到朱逢春的目光从短弓移到了白布春衫上,久久停驻,若有所悟。她的心中忽地涌起一股酸热的暖流,长久郁积的委屈,终究能够让那个人知道,原来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情,幸福到她无法承受,心中反而生出无尽的苍凉。

十、鄱阳湖的黑暗水底(5)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件白布春衫是如何到了她的手中。
  那是四年前的暮春,她遵循师命,在洞庭湖中修炼,为了追赶一条罕见的白鱼,从君山脚下一直游到了城陵矶。
  城陵矶是洞庭湖水入江之处,水运繁忙,船只密集,小鱼本来不想靠近,但是那条白鱼甚是滑头,仿佛瞧准了她不敢在人烟密集处出没一般,偏偏往船底下钻了过去。
  那时小鱼还是个小女孩儿,追赶那白鱼那么长时间,眼看便要得手,竟然让它逃掉,心中委实不甘,一咬牙又追了上去。人和鱼在船底钻来钻去,掀起一簇簇细浪。
  前方的白鱼突然间凌空而起,船上有人叫道:“啊哈,好大一条鱼!朱兄,快,那儿还有一条!”
  她才刚刚意识到那条白鱼不小心吞了饵,被钓了起来,便感到后背上一阵刺痛,随即背心一凉。
  那位“朱兄”甩下水的钓钩,钩住了她的衣服,起钩之际,撕走了她背上的那片衣襟。
  小鱼又羞又怒,急速沉往水底深处,潜到邻近那艘船的船底,方才浮了上来,隐在船身的阴影中,恼怒地搜寻着方才闯祸的人。
  月色之中,船上站着两名年轻男子,一个又矮又胖,另一个却身形挺拔、气宇轩昂,手提钓竿,想必就是那位朱兄了。
  他打量着钓上来的东西,只困惑了一瞬,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潜水的是个男子,此刻想必已经浮上水面来破口大骂了。水下必是一个女子,所以才会在衣服被撕破后不敢露面。
  那位朱兄立刻脱下外袍掷了下来,一边高声说道:“误会,误会,姑娘请勿见怪!”
  长袍飞扬的一刹那,小鱼的心中不觉怦然一动。
  这一瞬间,那人看起来就像月下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鹰,那样敏捷果断、英武俊逸……
  他和她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长袍慢慢地落入水中,船上两人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水中一个模糊的黑影出现,抓住长袍,沉入水底,立时不见。
  小鱼抱着春衫,将脸贴在上面,微微地笑起来。
  后来,她缝制了一套紧身鱼皮水靠,因为她不想再有第二根钓竿钩破她的衣服。
  而在那个夜晚以后,小鱼悄悄地追随在那艘船的船底,跟着那艘船横过洞庭湖,进入湘江水道。船停泊在岳麓山下,小鱼藏在岸边的水草中,远远地望见船上的人走入天下闻名的岳麓书院。
  那个人是书院的学子吗?
  接下来的日子,那艘船又载着他们溯江而上,一直到了衡阳的石鼓书院。
  夜晚,静静的流水中,小鱼会悄悄浮上水面,依在船舷边,听着船上年轻学子们的喧闹,师长的教诲在这喧闹声中几近湮没不闻。
  而那个名叫朱逢春的年轻人,则不大爱说笑,周围人都有些敬畏他。
  她想,他的确是值得让人敬畏的。
  当她跟着船又回到洞庭湖,这才知道,他们不是岳麓书院的学子,而是来此游学的庐山白鹿洞书院的学子,这就要回到庐山去。
  她追随着那艘船来到鄱阳湖,然后又回到巫山,日复一日,在水中遥遥仰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现在,朱逢春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意,坐在了她的身边。
  若是未曾受伤,小鱼一定会远远地逃开。这样浓烈的幸福,浓烈到近于悲哀,让她恐惧战栗,承受不住;而且,深藏心底的秘密,就这样被揭开来,又让她觉得难堪,仿佛是赤身露体站在人前一般,无可遮挡,无处可逃。她不知道是应该感谢姬瑶花自作主张地将她送到朱逢春身边,还是应该怨恨姬瑶花揭开她心底的秘密。。 最好的txt下载网

十、鄱阳湖的黑暗水底(6)
朱逢春看得出小鱼的窘迫不安,略一踌躇,终究还是暗自叹息了一声,下令将船靠向码头,派人雇了一乘滑竿,将小鱼带到巴东县城,准备寻一处靠近县衙的人家,暂且将她安置下来。
  回望渡口,只见朱逢春已换下湿透的官袍,穿着便服,正回县衙去。钱汝珍不免叹道:“姬大小姐,你得罪小温侯也就罢了,毕竟小温侯现在尚无官职在身。这一回你居然将县太爷都丢入了水中,那可是朝廷命官啊!只怕从此以后,天下虽大,你都不能公开露面了。”
  姬瑶花微笑,“是吗?有谁见到将朱大人丢下水的那个人是我了?”
  凤凰一言不发,伏日升照例只有苦笑。
  钱汝珍也只有苦笑。此时此刻,还有谁胆敢出面指证姬大小姐呢?
  据姬瑶花早先得来的消息,阎罗王正在神农顶一带采药,此去神农顶,须在官船渡西边转入沿渡河,再溯流而上。
  钱汝珍一本正经地说道:“朱大人有令,必须要等凤凰办完事后回到巴东县衙,川江帮才算交差,因此,求药之行,我也不能不效劳。”姬瑶花和伏日升相对偷笑,凤凰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扭过头望向窗外,倒是钱汝珍面皮够厚,不以为意地嬉笑着,“姬大小姐如此清楚阎罗王的去向,未雨绸缪,算无遗策,真是让钱某佩服,佩服!”
  姬瑶花一笑,“钱夫子谬赞了。若是连阎罗王这等人物的去向都弄不清楚,又怎敢让钱夫子登门请教?”
  钱汝珍只好闭上嘴巴。
  伏日升的坐船太过招摇,钱汝珍本想让大家都坐他的船,但是姬瑶花轻轻呼哨一声,应声从众多普通客船中悄然驶出的一艘船,让识货的钱汝珍和伏日升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姬瑶花微笑道:“这是登龙峰方师弟的船,应该比较轻快,能够更快赶到神农顶下。”
  方攀龙看上去的确还很年轻,额头宽阔,目光明亮,长手长脚,布衣洁净,像个单纯爽朗的大男孩。若是易地而处,只怕绝不会让人想到,他们脚下这艘轻轻松松越过诸多客船的快船,是出自面前这个少年之手。
  方攀龙显然有些腼腆,略略寒暄几句,算是打个招呼,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姬瑶花身边,安安静静地摆弄着手中一方木模,不知在想些什么。
  凤凰眯起了眼。
  大大不妙!方攀龙和姬瑶花似乎亲密得很,若是小温真有那心思,岂不是遇上对手了?若当真如此,他们这帮兄弟,可要用心盯紧了姬瑶花才行。
  船行平稳,舟中无事。伏日升好整以暇地摇着折扇道:“姬师妹,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将小鱼送到朱逢春身边去。”不待姬瑶花开口,他又说道,“姬师妹似乎不是那种做事漫无目的的人吧。”
  姬瑶花随口答道:“这个嘛,自然是因为看不过眼,所以才出手推一把。”
  钱汝珍怀疑地打量着姬瑶花。
  姬瑶花仿佛漫不经心地继续道:“再说了,我喜欢捏住别人的把柄。若是委实找不到的话,我就只好给他造一个装上去。”
  钱汝珍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伏日升叹口气,竖起折扇遮住半边面孔苦笑。
  凤凰则冲口说道:“我就不信你没有把柄!”
  姬瑶花冲着她睐眼一笑,“自然有。瑶光不就是我最弱的软肋吗?”
  凤凰已经不自觉地咬牙切齿了。那个死小子或许是姬瑶花最致命的弱点,但也绝不会是让别人捏在手里的把柄,别的不说,就拿他身边那几个峨眉弟子来说吧,有谁这么不开眼,会从峨眉派手里去抢姬瑶光?
  钱汝珍不怀好意地看向方攀龙,“那么,姬大小姐又捉住了方兄弟的什么把柄?不知能否说来一听?”
  方攀龙摆弄木模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姬瑶花恍若未察,答得极是自然,“前些日子,瑶光找到一本上古时候的墨家秘籍。”
  墨家制器之术,何等高明。一本墨家秘籍,的确足够差动登龙峰弟子了。方攀龙的脸色很明显地黯淡下来,沉默一会儿,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隔壁船舱去了。
  姬瑶花的眉尖若不经意地轻轻一蹙,随即舒展开来,若无其事地微笑道:“此去神农顶,大概有两三天路程,各位还需早早休息,以免临事有误。”
  钱汝珍看着她起身离去,猜想她必是去开解方攀龙那个有点一根筋的傻小子去了,有点眼力的,都看得出,方攀龙跟在姬瑶花身边,可不只是为了那本墨家秘籍。姬瑶花方才那番话,将方攀龙撇得干干净净,也难怪那小子会当场发作。姬瑶花要想安抚住他,只怕还得费点心思。一念及此,钱汝珍不由得低声笑道:“伏兄,你说姬大小姐的把柄会是什么?”
  伏日升笑而不答,凤凰则重重地哼了一声。她心里很不高兴,姬瑶花就算有把柄,也该是小温侯才行,何时轮到别的什么人了?
  伏日升识趣地没有说什么,钱汝珍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转了话头,“凤姑娘,你说呢?”
  凤凰很想说点什么,不过一时之间,又觉得说什么都很牵强,想来想去,烦恼不已地答道:“我不知道,少来问我!”说完一掀帘子,走到船尾去吹风了。钱汝珍自是跟在她后面也走了出去,留下伏日升坐在舱中出神。
  费尽心机,安排下这种种圈套,将十二峰弟子一个个卷进来,姬瑶花究竟想做什么?她看起来并不像会没品到去干那种一统巫山然后称霸江湖的笨事。不过话又说回来,神女峰弟子历来都有些疯疯癫癫,一时想不开要去犯傻也不是不可能……
  没有看到谜底之前,即便明知是圈套,自己也仍然舍不得放手。只不知这一点是不是也在姬瑶花的算计之中?
  伏日升忽然十分同情阎罗王,在姬瑶花的算计之下,居然成了他们四个人——啊,不,也许还该加上集仙峰——的对手。
  不过,除了丹药,自己绝不会让姬瑶花从阎罗王那儿得到任何别的东西。
   。 想看书来

十一、悬崖撒手的大勇气(1)
小鱼从昏睡中惊醒过来时,却见斜阳之中,姬瑶花正坐在窗前,笑吟吟地把玩着手中一个小小瓷瓶。
  小鱼怔了怔,慢慢坐起身来。
  姬瑶花摇着瓷瓶,轻笑道:“阎罗王这一次可栽了个大跟斗,身上的灵丹妙药被咱们搜刮一空,想必现在正跳脚大骂呢。”说着将瓷瓶放到小鱼怀里,继续道,“我的脚程最快,所以由我先送药回来。”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小鱼。小鱼的脸上并没有她预想中心愿得偿的幸福欢欣,相反,却萦绕着那样深入骨髓的忧伤与迷惘。
  姬瑶花不觉微微一怔,是她料错了吗?
  小鱼握住瓷瓶,低低说了一声“谢谢”, 便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她不会忘记,是姬瑶花设计让她两次伤于凤凰箭下,也是姬瑶花如此热心地将她送到朱逢春身边,又不惜开罪阎罗王也要为她取得丹药。姬瑶花究竟想对自己做什么?
  姬瑶花支着下颌,倚在桌边,眯缝着眼,仍是笑意盈盈,“小鱼,现在便该服药了呢,可别错过时辰。”
  在姬瑶花面前,小鱼还真的只有亦步亦趋的份儿。
  姬瑶花又催促她及时服药,说自己就在旁边守着,让小鱼尽管放心。
  小鱼暗自嘀咕。就是姬瑶花在一旁守着,才让她不能安心的好不好?可是她又没有勇气赶姬瑶花走。
  小鱼刚刚将丹药送到嘴边,便听见了小院外传来朱逢春的声音。
  她仓皇地抬起头,触到姬瑶花的目光,脸上立时通红,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见她这神情,姬瑶花笑得更是别有用心。
  照顾小鱼的村妇,操着土音请县太爷进来坐,然后又解释说,姬大小姐给齐姑娘送药来了,叮嘱她三个时辰内不能进去打扰。
  姬瑶花饶有兴趣地看着小鱼。小鱼若是开始行功化开药力,自是三个时辰内不能打扰,可是现在还未曾服药呢。她倒想看看,小鱼会不会出声留下朱逢春。
  也就在这时,两人听见朱逢春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姬瑶花一怔。小鱼已然脸色煞白,僵在那儿一动也不能动。她们自然都听得出朱逢春这轻吁之中的如释重负。
  小鱼心中的苦涩,堵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原来她徘徊不去,竟已让朱逢春这般为难!
  她们静静听着朱逢春很客气地说,既然齐姑娘正在养伤,不便见客人,他就不打扰了。
  朱逢春离去的脚步,很明显比他来时要轻快得多。
  姬瑶花转过头来,见小鱼明明泫然欲泣,却又拼命忍住,看得她心中大是不忍,不由得伸手抚抚小鱼的头发,轻声说道:“来吧,别管那么多,先服了药再说。”
  小鱼咬了咬唇,突然扬声叫道:“朱大人,请留步!”
  姬瑶花虽然颇为意外,但是没忘开门让同感意外的朱逢春进来。
  小鱼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努力地向朱逢春笑了一笑,嘴唇几次翕动,终究低声说了出来,“朱大人,这几日多谢你来看我。”
  朱逢春心中一松,这样的小鱼,总算可以让他从容面对了。
  他微笑着拱一拱手,“齐姑娘不必客气,不知姑娘伤势现在如何?可还需要什么药物?”
  小鱼咬咬唇。她鼓足勇气才说出刚才那句话,费力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与心,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朱逢春了。
  姬瑶花一笑,“朱大人,你这话若让阎罗王听到,可要大大生气了,这不是明摆着信不过他的丹药吗?”
  朱逢春动辄得咎,只好认命地闭嘴。
  朱逢春告辞离去后,小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酥软下来,再没有力气挪动半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十一、悬崖撒手的大勇气(2)
姬瑶花扶着她,赞许地道:“小鱼,你刚才做得很好。”
  面对朱逢春,她就应该这样不卑不亢。从前的小鱼,就如同那躲在黑暗中张开双贝的珠蚌,一心一意托出自己最柔软最脆弱的内核,却又不敢让朱逢春看到那点只为他而闪耀的珠光。这样的小鱼,真是让姬瑶花跺着脚在一旁干着急。有时她想,自己非要搅进来,真正原因其实就是对这等情形委实看不过眼吧?
  她向来自傲,又身在局外,是以怎么也不能明白情到深处无怨尤,而只以为,那是将自己整个身心放到别人脚下去的耻辱。
  小鱼勉强笑了一笑。
  姬瑶花的赞许,并不能让她欢喜。方才,她那样艰难挣扎着,要努力在朱逢春面前站直身子,努力去正视朱逢春,其实不过是因为,那一刻,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痛苦的决断。
  告别之前,让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朱逢春正面相对吧。
  小鱼轻轻说道:“姬师姐,谢谢你。”
  如果没有她暗自敬服的姬瑶花在身边,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那样的勇气做出决断,有那样的勇气来面对朱逢春。
  姬瑶花摇头笑笑,“小鱼,你几时变得这么客气了?”
  她感觉到了小鱼微妙的变化,只不知是好是坏,是以仍只是催促小鱼尽快服药,以免误了时辰。
  小鱼却怔怔地望着手中的丹药。姬瑶花说,凡有所学,皆成命运。若是她重新成为峡江上的龙女,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摆脱那无望的守候?可是,若是有摆脱的希望,她又是否愿意就此撒手?她若是不能舍下……朱逢春那如释重负的叹息,犹在耳畔,她真的能够这样勉强地留在朱逢春的身边,让他那般为难?
  姬瑶花凝神打量着她。小鱼究竟在想些什么?
  小鱼终究还是将丹药送入了口中,姬瑶花暗自吁了一口气。
  三个时辰过得很快,离开小院时,夏日的夜空已透出一丝晨曦。姬瑶花本待回到自己下榻的客栈去,转眼却望见县衙中已亮起灯光。朱家世代将门,家中子弟闻鸡起舞,已成定规。朱逢春虽然弃武从文,这个习惯却还未改,一身功夫也未曾搁下。姬瑶花略一沉吟,便向县衙方向飞掠而去。
  朱逢春正拉开架式,打算走一趟拳,见姬瑶花翩然落下,很是意外。
  姬瑶花倚在紫藤架下,瞅着朱逢春,似笑非笑地道:“朱大人,你似乎并不欢迎小鱼呢。每次去看她,似乎都勉强得很。”
  朱逢春皱皱眉,“姬姑娘何出此言?齐姑娘两次救我,我怎会忘恩负义?”
  姬瑶花注视着他。朱逢春这话说得清楚明白,小鱼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此而已。姬瑶花自然明白两相情愿的道理,可是,她仍然觉得,这对小鱼太不公平,略一踌躇,便问了出来:“为什么?”
  朱逢春明白她要问的是什么,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匆忙找了个说法,“姬大小姐,很多事情,必得设身处地,方能明了。不妨设想一下,倘或你与齐姑娘易地而处……”
  一语未完,两人都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面面相觑,都觉得毛骨悚然、匪夷所思。
  姬瑶花突然觉得,有些事情,似乎的确是没有理由的。
  朱逢春则赶紧将这个让自己汗毛倒竖的设想抛到脑后,苦苦寻思良久才道:“若是一定要说个理由的话,不妨说,我不能将她留在身边。姬姑娘,不要忘了,齐姑娘不但是你的师妹,更是峡江之上的龙女。我后来仔细查过,她第一次拦江截船,船上的那几名乐伎正是我上任之际,我的前任在接风宴上招来服侍我的那几个。”停一停,朱逢春又道,“旁观者清。姬姑娘,在我看来,你们巫山弟子,无论平日的性情何等柔和温顺,骨子里似乎都有着这么一种执著得近于疯狂的潜质。”

十一、悬崖撒手的大勇气(3)
姬瑶花默然片刻,说道:“这么说,令夫人想必是真正平和温顺之人了。”
  朱逢春微笑,“姬姑娘形容得很是贴切。有她在身后,我才能无后顾之忧。”
  姬瑶花再次默然。
  朱逢春的家事,她自是仔细打听过。据说朱逢春的妻子程氏出身平常,貌不惊人。其时朱逢春刚刚考中进士,春风得意,又甚得朝中大佬们赏识,托人保媒的女家之中,不乏高官贵戚,朱逢春偏偏选中了这一家,看中的便是这家姑娘自幼操持家事,素有温柔敦厚、贤惠能干之名。朱家虽号称将门,世代高官,俸禄丰厚,但朱逢春的那些叔伯们都不善理财,女眷也都不是此道中人,以至于常有入不敷出之感。朱逢春新婚燕尔,便孤身上任,将妻子留下料理家事。这两年多来,朱家上下,无不对这位五嫂钦佩有加。
  在小鱼的眼中,朱逢春就像那青天中的苍鹰,那划过长空的翼翅和身影,让她在初见之时便迷失了自己。可是,小鱼是否明白,无论她是相貌狞厉有如洞庭龙君,还是当真如伏日升所说,变得美丽有如桃花鱼,都已无关紧要。朱逢春选择程氏相伴终生,并不是因为程氏如何美丽,只不过因为,程氏才是与他一个世界的人,才是能够与他比翼双飞的人。
  姬瑶花扪心自问,朱逢春心中既然如此想,那他客气有礼地对待小鱼,声色不动地保持距离,其实再厚道不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朱逢春这等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这既是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为小鱼着想?
  然而,姬瑶花的心中,却仍是如此怅然。
  她可以将峨眉派玩弄于股掌之中,可以让阎罗王跌入陷阱,却无法让小鱼得到这一点柔情。
  人心之难测,莫过于此。
  早饭后,伏日升一行人也赶了回来,大家一起去探望小鱼,才知道小鱼竟然已经不辞而别,那村妇正急得在院中团团乱转。
  那个青玉匣,端端正正地摆在枕上,匣中装着小鱼曾经视若性命的短弓与春衫,上面压着那瓶九转还魂丹和一根分水峨眉刺。另有一封信,写明了由姬瑶花拆看。
  姬瑶花急急拆开信。
  薄薄一张纸上,只有寥寥数字,写着一个地名、一个人名。
  伏日升狐疑不定地打量着那根峨眉刺,“小鱼这是什么意思?”
  姬瑶花轻叹一声,“小鱼不等服完药便离开,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复原,更不能再成为峡江之上的龙女了。这根峨眉刺是向集仙峰传功长老求取武功心法的信物,小鱼交给我,也就是要我替她寻找下一代弟子。”
  钱汝珍心中暗叫不妙。他原本打算,拼着背誓毁约的骂名,也要用自己所知的集仙峰水战之术,请求姬家姐弟为凤凰筹谋。现在看来,这条路明显已经行不通了。然而以凤凰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向姬瑶花低头让步,与她一同参详飞凤峰的武功心法?
  他得另寻出路才是。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让凤凰重蹈生于烈火、死于飞焰的命运。
  伏日升则皱了皱眉头,“姬师妹,我怎么觉得你的解释非常牵强呢?”
  他的心里很不舒服。枉自为小鱼奔忙了那么长的时间,到头来小鱼还是选择站到了几乎害死她的姬瑶花一边。
  姬瑶花的笑意里含着淡淡的无奈,“也许小鱼认为,既然凡有所学,皆成命运,那么,她若舍弃这一身水战之术,也许就能摆脱这命运了吧。而我既然能够看出这一点,或许也就能够改变下一代弟子的命运。”
  姬瑶花出了一会儿神,又叹息了一声,“悬崖撒手。唉,我自以为已经很了解小鱼了,却还是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大勇气、大智慧。”
  姬瑶花的目光随即转向朱逢春,微笑道:“小鱼若是留下来,朱大人必定会觉得很为难;但是小鱼这一走,只怕朱大人一辈子都忘不了她了。”
  她的话锋直刺人心。饶是朱逢春见惯风云,也难以招架,只有望向伏日升,两人相对苦笑。
  多年以后,当朱逢春坐在临安枢密院的公案后,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公文时,总会在出神时不自觉地想到当年那个奇异的姑娘。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将她留在身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将她留在身边。
  但是小鱼的身影却伴随了他一生。
   。。

楔子
《山海经?大荒西经》云:大荒之中有灵山,共有十六巫出没此地,沟通天地。神农氏之时,“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的巫咸,于诸巫之中被选拔出来,主持天下巫筮之事,由此地位超然于众巫之上。黄帝与炎帝争于涿鹿之野,将战之际,黄帝也曾卜筮于巫咸。唐尧之时,巫咸生前封于此山,死后葬于此山,故此山改而以巫为名,世人也称为巫咸山。山下人烟聚凑,渐成都邑,汉时设县,称巫县,隋时始用巫山县之名。
  巫山县治,依山而起,大街小巷共有十二条,分别以巫山十二峰命名。治内古意盎然,不但上古之巫风犹存,如欧阳修公所咏:游女髻鬟风俗古,野巫歌舞岁时丰;数千年来,更有无数神迹流传不息,乡民世世奉祀,不敢怠慢,这其中最为乡民所重的祭祀,莫过于药王庙与巫女祠。
  药王庙在县城之西松峦街的尽头,一说是祭神农。相传神农氏遍尝百草,救治天下病患,在巫山一带,停留时间最长,至今巴东县治之东仍有溪以神农命名,故乡民立庙纪念。另一说是祭巫咸。上古之时,巫医不分,神巫也即神医。乡民无知,笼统而言,一概称为药王,立庙祭祀,岁时供奉,遇有大病,更是虔诚叩拜,焚香许愿。说也奇怪,乡民许愿之后,往往有不药而愈者,这等神迹,口耳相传,以至于巴蜀湘楚之民,若有重病,当地郎中难医,往往不远千里前来叩拜。据传,求者若心诚志坚、命不该绝,自有神人搭救,便是沉疴,也能起死回生。
  巫女祠在县城之东起云街的尽头,所祭之神,乡民称为巫山之女或曰巫山小女。至于这巫女究竟是何人,乡民同样含混不清。巫女祠的前身,原是楚国祀高媒之地,看起来这巫女似是主掌世人婚姻的神,也即女娲。但此后楚民祭祀出没无常的诸多女神,如梅山娘娘、花林娘娘往往也都在此地,巫女祠由此竟成了巴蜀湘楚之民祭祀各方女神的圣地。求子女、求婚姻乃至于各种对佛道正神不能开口的隐秘心事,尽可以向代掌神职的巫女祈求,若有缘分,巫女自会转告女神,满足求者心愿。
  巫山县因为有了这香火繁盛的两大祠庙,虽然僻处深山,仍是人烟辐辏,当地特产之药材、乌桕、生漆、梨子等由此得以流贩各地。当地居民,往往只需坐收客栈与货栈的租金,便可得到丰裕的收入,是以家给人足,悠闲自在。
  论理,巫山县每年岁入丰厚,百姓富足,巫山县令应是头等好差。
  但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历任巫山县令,最头疼的经,便是为巫山县带来滚滚财源的药王庙与巫女祠。
  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
  这句话的真假没有人求证过,但是看起来一城不容二神倒是千真万确的。
  巫山县没有天下县城都应有的城隍庙,想来是城隍在此处也安身不下。
  药王与巫女,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