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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历史-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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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你呢?”
“乌鸦?好几年前就看不见影子了,”老威尴尬地搓手:“要不给你做碗凤爪炸酱面?”
小棋杏眼圆睁,怒视了老威半晌,才陡地舌绽春雷:
“做饭!”
“封豕长蛇……不记得给她讲过这些啊?”
下午一点,街边,老威盒饭摊。
生意很一般,这里的几家小工厂不是关门就是搬迁,新起的写字楼倒有不少人,却难得看上他这五块钱两荤两素的马路盒饭。
此刻一个主顾也没有,他胳膊肘支在装零钱的木盒上,一手托腮,不住思忖着小棋昨日那些话。
他的确没讲过什么“封豕长蛇”,他这个职高毕业生连封豕长蛇是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潮州茶餐厅的老莫知道?他们广东人最喜欢吃蛇的。
潮州茶餐厅就在他的摊子斜后方不远处,老莫是老板,生意虽算不得红火,比起老威却好出不少,因此老莫和老威打招呼的声音里,总不免带了些让人不舒服的味道。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门面房,赚的多交的还多呢。”
老威这样自我宽慰着,手拈一双一次性竹筷,眼珠不住在蒙着雪白纱布的菜盆上打着转。
以他的功力眼神,用竹筷夹飞舞的苍蝇,可说是百发百中,当年缝纫厂没搬、管子厂没关辰光,自己的这手绝活,每每赢得坐满自己三张大方桌的主顾们满堂喝彩。
可如今他那双精光四射的眸子雷达般转了约半盏茶时分,别说苍蝇,便是树叶也没飘过一片。
“唉,爷爷打过3头熊,做孙子的连3只苍蝇也打不到!”
他百无聊赖地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正思忖是否该早些收摊回家,给小棋做顿足以哄她开心的晚饭,却听得身后响起老莫半生不熟的普通话:
“老威,晚上吃完饭没事么?我请你饮茶。”
………【(三)】………
据说有些广东人什么都敢吃,两条腿的只不吃梯子,四条腿的只不吃桌子,长翅膀的只不吃飞机。
不过老莫的茶餐厅什么古怪都没有,有些客人说,除了老莫满嘴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在这里找不到哪怕半点儿两广的味道。
“呒办法,不是我不想,是想也呒呀。”
老莫曾私下向老威买过诸如蝙蝠、癞蛤蟆之类野味,这些玩意儿小棋别说吃,就连看也不敢多看几眼的。
“可是……不好意思啊老莫,蝙蝠我这回倒是打了两头,可……”
捧起老莫笑嘻嘻推过来的凉茶,老威一副无功不受禄的惭愧神色。老莫似对蝙蝠的事毫不在意,拉着椅子坐近老威,把嘴凑在他耳边,颇有些神秘地小声道:
“不谈这些,不谈这些,老威啊,你说过,你掏水獭窝、兔子窝是五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
老威呷口凉茶,淡淡点了点头。水獭窝他爷爷、父亲掏过,他没有;至于兔子窝,他当年掏了不知多少。
他神色虽很镇静,心却不由“扑扑”急跳起来:难道这一回,自己竟有机会重温,那种久违了的快意捕猎的快感?
老莫笑吟吟地给老威和自己面前茶盏斟满凉茶,煞有其事地扫视一下四周,这才又压低些声音道:
“老威,知道神仙花园呒?在西关那边的。”
神仙花园,听倒是听说过,好像是片烂尾楼,荒了三四年光景了。
“听收废品的乡下人讲,那里有好事呢——”
老威挺不愿意听“乡下人”三字,他也好,老莫也好,其实都可算得上早进城几年的“乡下人”。不过“好事”毕竟更有吸引力:上次打到野兔,已记不清是六年还是七年前的事了。
想到这里,他压住火气,静待老莫讲下去。
“他们讲,他们拾荒过‘双成苑’辰光,经常看到老鼠窜来窜去,我想……”
“我是猎人,不是猫。”
老威冷冷地打断他。老鼠倒不是不能打,听小棋说,蝙蝠和老鼠原本就是一家,不过他是本城第一猎人,就算去打耗子,也决不能让老莫这样的人知道。
“来来,吃片橙子,”老莫把一小碟切得薄如蝉翼的橙子推过来,满面堆笑道:“不是让老威你去逮老鼠,老威是什么人?能干这等没技术的活么?”
“那么?”
这几句话让老威听得颇为受用,口气不觉缓和下来。老莫神秘地一眨眼:
“想当年我老莫可也是有名的食客,山珍海味,什么没食过?老鼠是死肉,还比不得天上飞的蝙蝠,我就算嘴再馋,也呒老大兴致。不过鼠仔就两样了,老威你晓得呒?我们管鼠仔叫‘三叫’,意思就是……”
饶是老威胆大,此刻也觉得头皮发麻,喝到口中的凉茶也似变了滋味,他一跃而起,转身便往外走。
“哎哎老威,这还没……”
“明天一早给你信。价钱到时再说。”
老威甩下这两句话时,一双脚已迈出了门外。
“去去去,去了你就别回来!”小棋用幽怨的眼光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威。
老威低着头不看他,翻箱倒柜地搜出套不知什么年代留下的绿军装,又摸出双贴了好几块胶布的旧解放鞋,一件件小心穿好,又拽出条军用棕色人造革腰带扎好,这才抬起头,正撞上小棋恶狠狠的一瞪眼,不由打了个寒噤。
小棋又蹬他一眼,劈手扔过块姜:
“快死去吧你,别弄感冒了回来,要不我可没闲工夫伺候。”
………【(四)】………
近些年这座城市里出现最多的新事物大约一定是高楼,最赚钱的买卖几乎一定是房地产,差不多每个人都这样说。
但烂尾楼还是有,不但有,而且不少,像神仙花园这种因为城市规划修改,而被一不小心远远甩离交通线和商圈的楼盘,想不烂尾都难。
这里原本一定有一幅绚烂的蓝图,从它里面每座小区的名字就可感受到阵阵仙气:精卫苑、湘妃苑、双成苑……可如今在这里,你所能看见的只有萧条和荒凉。
月光惨白着,将老威的身影拉得七扭八拐,乱七八糟地拍在杂草丛生、坑坑洼洼的地面上。
这里是双成苑,神仙花园最深处的一个小区。
几个积了半坑雨水的大基坑边,废钢筋、旧毛竹嶙峋着,污迹斑驳的水泥袋残片被夜风吹起,在杂草间不住翻着跟头。
远处货柜车的喇叭声不时划破静夜,然后便又是一片死寂,没有虫鸣,更没有人声。
湘妃苑等几个小区有不少粗具雏形的楼架子,早成了拾荒者栖身的公馆,自然不乏人气;只刨了几座基坑的双成苑却仿佛成了这个到处挤满人的城市里,一小片生命的禁区。
“这鬼地方,呸,耗子都不待!”
忍住臭气、捏着鼻子偶尔经过此处的人大约都会这样想。
“谁说耗子都不待的,哼哼。”
老威看一眼惨白的月儿,皱一皱眉头。他手里捏着根拣来的木棍,背上负着个双层布袋,布袋不住蠕动,还不时发出“吱吱”的尖声来。
只半小时光景,他便在那些零乱的旧钢筋废水泥础间寻到4处鼠穴,兜到两窝鼠仔。
“这下好了,唉!”
老威和老莫打交道不是一回两回,深知对方秉性:这广东佬小气归小气,喜欢的东西却从不吝惜花钱,这两窝鼠仔,怎么也得掏个150、160的吧?
“该给小棋买点什么了,女人么,打扮了才好看。”
他深一脚浅一脚在杂草钢筋间穿行,脑海里不住转着念头。150多块能买什么?连个二手杂牌L手电也要230呢!
“这老莫要吃了还想吃就好了。”
他这样想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听父亲说,爷爷当年只身活擒过一只金钱豹,他自己当年也单靠一根绳圈抓过公狼的。
“那年我才14吧?爷爷抓豹子,孙子抓耗子,奶奶的。”
他吐了声粗口,旋即苦笑着闭嘴:小棋结婚时约法6章,第二条就是不许说脏话粗话。
风在吹,月光依旧惨白着。
“嗖~~”
一只拳头大小的灰耗子从他脚前一尺处飞一般横窜而过,隐没在一大片废钢筋中。
老威不理它,继续走自己的路。
又一只耗子从废水泥袋后探出大半个脑袋来,鬼鬼祟祟张望半晌,竟径直窜出,当在老威去路前。
这耗子皮毛油光光的,足有老威脚丫子大小,红彤彤的鼠眼滴溜溜打着转,仿佛一点也不怕他。
老威左手攥紧木棍,右手五指一抹,已扣住一把尖尖的竹牙签:凭他的手段,只需一扬手,这老鼠就会变作一只竹刺猬。
“有意思么,打这样的玩意儿,唉!”
他心头掠过一丝犹豫:这丑陋渺小的脏东西着实提不起他胃口来:燕么虎好歹长了对翅膀么!
他正自彷徨不定,那耗子身躯忽地一缩,陡地和身弹起,随即坠入一堆碎砖,倏忽不见。
老威双足一错,站定身形,心头不由一阵狂喜:凭他数代相传的经验,他知道,吃肉的大猎物就在附近。
“镇静,镇静。”
他一遍又一遍提醒着自己,凝神屏息,用耳廓捕捉着四周哪怕最细微的声息。
左边,就是左边,他已清晰听见一阵细微但有力的心跳,感觉到一个蓄势待发的身影。
“木棍没用了。”
他心里飞快盘算着,右手木棍无声滑落在脚面,旋即轻轻落在草丛里,右手五指间,和左手一样扣满了竹牙签。
他鬼魅般拧过身形,便立即看到草丛间,一双警惕闪亮的绿眼珠。
老威身躯如弓弦般绷紧,定睛向绿眼珠方向看去。
乱草杂物间,一只尺把长的白猫正用异样的目光紧盯着他,四爪刨地,仿佛随时准备逃跑。说是白猫,其实毛色早已变得灰黄,脏乎乎的脖子上,却还套着个辨不出颜色的旧防蚤项圈。
“猫肉酸是酸了点,多加些糖醋麻辣,肯定比小棋说的乌鸦炸酱面好吃。”
他定了定神,又看了白猫一眼。
白猫身躯紧缩作一团,晶莹的眼珠里,仿佛竟透出一丝乞求的神色来。
不知怎地,老威的心猛地一跳,一时竟狠不下心来出手。
“犹豫心软,这可是猎人大忌。”
爷爷、父亲,都这样说过。可这只猫的眼睛绿得像宝石,也许不久前,它还是只蜷在主人膝间的宠物吧?
不远处一座楼架子顶上,小陈和老朱举着望远镜,正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幕。二黄的七座越野就停在不远处的围墙根,至于大黄,因猎管办精简,刚刚丢了饭碗,就是今儿白天的事。
“头儿,这回好像没什么油水,还动不动?”
小陈觉得双腕发酸,放下望远镜问道。
“动!”老朱神色凛然,斩钉截铁道:“不抓他咱还能抓谁?”
………【(五)】………
小棋是打老莫那里知道老威又被逮的,老莫在动身去猎管办赎他的鼠仔路上,顺手给她打了个手机。
“这死人,这次不接,让他自己光脚走回来好了!”
小棋摔下电话,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可她还是抢在上班前,收拾好老威需用的一切。天已有些热,该准备件短袖儿了。
她打算一下班就去猎管办求情,现在,就让那个屡教不改的冤家受点儿洋罪吧。
“回家再跟你算帐,哼。”
她没想到,老威回家居然比她还早,不但早,而且衣服裤子,鞋子袜子,一样都没有丢。更出奇的,他竟是被猎管办老朱亲自开车送回来的。
当然不是老莫出钱赎他:老莫只赎了鼠仔而已。
反正不管怎样,出来就是好的。
“你洗个澡歇歇,晚饭我做。”
小棋一腔怒火灰飞烟灭,用手背轻轻推着老威肩头。
老威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半晌才“嗯”了一声,却僵在旧沙发里没有动。
“爱洗不洗,晚上吃方便面!”
小棋本已横下的一双杏眼,终于又不耐烦地竖了起来。
第二天老威起了个大早,打算早些买齐材料,早些出摊,可刚一出门,就得到一个噩耗:昨夜市容整顿,他寄放在别人那里的盒饭摊差不多全部行头,被“有关方面”一卡车拉了个无影无踪。
天灰蓝灰蓝的,风不吹,树不摇,鸟儿也不叫。
他的眼神如天色般黯淡了许久,忽然,又一下子变得清澈了。
“风不吹,树不摇,鸟儿也不叫……”
他忽地扯开破锣嗓子,唱起不知什么时候学会的儿歌来。
回到家门口时已差不多四点半,该赶紧做饭,小棋也该快下班了。
家门口停了辆电单车,车边靠着个二十三、四岁的陌生男人,背着个黑帆布包,戴了副黑框眼镜。
“安瑞秋,《三周刊》记者。”
老威横一眼对方递到眼前的右手和名片,淡淡道:
“进来吧,不过我也许会让你失望。”
“据我的了解你们家三代出了三个有名猎人?”
安瑞秋折腾半晌话筒和录音笔,终于发问道。
“四个。”老威不紧不慢的声音:“我奶奶也是有名猎人,她用一根棒槌打死过一只狼仔。”
安瑞秋眼镜片后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语气也不由得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据不完全统计,你们一家三代,近90年打猎生涯,共打死猛兽41只,猛禽29头,大小食草动物3300余只,大小飞禽……”
老威垂下眼皮不说话了:他们做猎人的可不兴扳着指头数这些。
“然而,然而……”安瑞秋见他不说话,一时竟不知从何问起,然而了半天,陡地提高了语气:“当初和你们家族一样,以杀戮动物为快事的猎人,在这座城市里有上百个,但他们早就迷途知返,结束了这种让人感到痛心的罪恶生涯,只有你,仍不肯放下猎枪,洗净你那双沾满动物鲜血的手,我和我的读者都非常感兴趣,究竟是怎样的心态,才促使你在这样一条不归路上一条黑走下去的?”
他说完这些,将椅子向后挪了两尺,镜片后的小眼睛勇敢地直视,等待对方意料中的雷霆震怒。
“喝水。”老威的眸子精光四射,表情和语气却平静如杯中凉白开:“我是个老粗,看书少得可怜,不过我老婆是大学生,常把书借回家来看。记得有一回,她拿回本旧书,指着上面的图片问我,‘老威你看,这书上说,五几年时候,我们这城四周山上,有几万头野兔呢’;听我爸爸、我奶奶讲故事,那时候应该还不止。你不晓得,两岁大的兔子就能抱窝,一对野兔一年怀两胎,下十来个仔是常事,照这样算,这么多年,应该有多少兔子?”
安瑞秋抱着个手机,紧张地掐算着野兔总数,老威不等他,自顾自说下去:
“从那时候到现在,算上半路出家的,我们城一共有几个猎人?一个猎人一辈子能打几只野兔?你算算看,死在猎枪底下的兔子一共才几头啊,那么我问你,野兔呢?”
安瑞秋的手指哆嗦了一下:他不知道野兔哪儿去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长大以后见过野兔。
“这……”
“再说大家伙。这30年来,不说我们城,就是全省,猎人打死的野狼也不超过10头,可现在除了动物园,哪里也看不到狼了,你是记者,文化人,你倒讲讲看,到底是我们猎人祸害动物,还是别的什么?”
“那……”
“再扯远一点。我们这里往早了数,不晓得多少代,都有好多猎户,他们打黄羊、打野兔、打老虎狗熊,靠这个混口饭吃,可不管他们怎么打,打多久,也没把这四周山里的飞禽走兽打绝;现今这块只剩我一个猎人,不怕你笑话,这10年来我就没打到过比野狗更大的东西,你倒讲讲看,那些一代代猎户打也打不完的飞禽走兽,到底都跑哪块去了?”
安瑞秋的手腕一颤,一大杯凉白开猛地晃了晃,险些泼在录音笔上。他慌忙定了定神,半晌,才讪讪道:
“那……你就不想改?就想当一辈子屠杀动物的猎人?”
“当然不是。”老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般的笑意:“我不但想改,而且已经在改了。”
安瑞秋一惊,还待再问些什么,老威已拎着菜口袋径自奔厨房去了。
“……他说‘已经在改’,是不是……”
离老威家两条街的路边,七座越野里,小陈老朱头凑着头,吃力地辨析着耳机里传来的每一声嘈杂。
二黄没有来,他得到准信儿,自己也要被精简,所以忙着跑饭碗去了。
老朱顾不得理会小陈的询问,拼命竖起耳朵,想从耳机里听到尽可能多的讯息。
耳机忽地发出一阵啸叫,旋即陷入一片死寂。
“糟了,那记者出门了!”
小陈惊呼着。老朱恨恨地用力一拍方向盘:
“这该死的家伙!”
小陈茫然地望着他的头儿,扑入眼帘的,是满脸愤愤的神色。
小陈不明白,头儿适才这句,骂的究竟是记者,还是那个让他们连觉也睡不囫囵的老威。
………【(六)】………
因为记者安瑞秋的骚扰,直到小棋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老威的菜也没洗完。
他沾着冷水的十指在身前惶恐地擦着花围裙,静待小棋如期而至的咆哮。
门开了,小棋面色一如既往的疲惫,眼角却挂着意外的微笑和温柔:
“饭还没做?正好,我们出去吃,折耳根、口水鸡、盐煎肉,怎么样?”
折耳根、口水鸡、盐煎肉,都是老威最喜欢吃的,小棋不喜欢这些,她有点怕辣。
不过今天她吃得眉开眼笑,津津有味;反倒是老威满腹心事的样子,一双筷子举起又放下。
“快吃啊,怎么不吃——哦,怪我怪我,老板,拿两瓶啤酒来,要冰的!”
啤酒瓶冰冷,瓶壁上凝满了水珠。老威紧攥着酒瓶,仿佛要用手掌把啤酒捂热似的。
小棋也不吃了,迷着那双丹凤眼,幽幽地看着老威,半晌,拿起另一个酒瓶,给自己满斟一杯,三口两口喝干。
一杯啤酒下肚,她原本有些憔悴的脸颊上,泛起两朵妩媚的晕红:
老威痴痴地望着她,他有很久没这样望着她了。
小棋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头慢慢低下,却很快又抬起,双手一翻,变戏法般捧出个大花纸袋来:
“猜猜看,我送你什么?”
是全套防雨防刮迷彩服,确切地说是两套,一套男式,一套女式。
“喜欢么?我拿刚发的奖金买的,哎老威,星期天我们去南郊,国防公园,玩那个彩弹枪,帕特博,你教我打枪,好不好?”
其实彩弹枪应该叫匹特博的,要换往常,老威不但脱口而出,嘴角也早撇得老高。
不过今天他捧着这两套服装,眼光深沉着,一声也不吭。
良久,他小心将衣服叠好包好,缓缓放回大花纸袋,小心地放在自己脚边,然后举起酒瓶,咕咚咚灌了几大口。
“看你……小心呛到,吃口菜。”
小棋埋怨地瞥了他一眼,往他小碟里夹了一筷子盐煎肉。
老威放下酒瓶,双手撑在桌面上,双眼凝视着妻子,一本正经地说:
“呃,小棋,我,我以后再也不当猎人了,不过你要玩彩弹,我陪你。”
“真的?”小棋的眼神里掠过一丝不解和诧异:“你不要骗人家哦。”
“骗你干嘛?”老威把一大块口水鸡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骗你我是小狗。”
“噗嗤!”
小棋笑了,笑得很灿烂。
认识、结婚这些年,她知道,老威这回说得绝对当真,虽然她还是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对她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和许多男人一样,老威是不大爱逛商店的,被老婆抓差例外。
如果一个人,他最多去趟超市,就算去超市,也是早就盘算好买什么才去,东西到手,立即结帐走人。
今天也一样,他挑好中意的东西,便埋头急匆匆往收银台走去。
“嗯,老威,那个我……”
一个男人的身影横在他面前,他急忙抬头,正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老朱。
老朱在他面前通常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十几年如一日。
可今天他神色很温和,甚至似乎还有些窘。
老威立住脚,静待他开口。
“嗯,老威,你、你喜欢红外眼镜么?我朋友从俄罗斯给我带了一个,我用不上,你要的话,150块卖给你。”
老威抿着嘴,缓缓摇摇头。老朱有些急了:
“100——不,80,80块怎么样?”
老威笑了:
“要换从前别讲150,1500我都要,可现在用不着了。”
“怎么?”
老朱吃了一惊。老威又笑笑:
“我猎人不当了,盒饭摊子也不摆了,我算想通了,这两样都是整天被人查、被人罚的行当,我惹不起躲得起还不成么?”
“躲什么躲啊,你你你有病还是怎么?”老朱的声调都有些走板了:“你可是传了三代的本城第一号猎人,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什么玩笑不玩笑的,”老威敛住笑,一本正经的样子:“明天我就去物流公司仓库报道了,理货员,嘿嘿。”
说罢,他也不再理会老朱,径直大踏步走到收银台前,将手里货色一拍:
“大头针一盒,收您1块7。”
收银员小姐的声音又甜又脆。
“他奶奶的,真……”
老朱撵到大门外,不见老威踪影,不由脱口骂了一句,半晌,才跺一跺脚,悻悻往地下车库走,走没几步,又如梦方醒般停住:
七座越野昨天便已奉命上交,他这个猎管办主任已没奈何重做了公交车一族,还去车库作甚?
物流公司的仓库大抵都建在远郊,大抵都很高大,里面大抵都或整齐或不整齐码了许多货物,除去作业时间,其它时候大抵光线都不太好。
这一间仓库光线便很不好,虽是午饭后,堆满托盘麻包的一角,已昏暗得仿佛黄河一般。
一只蚊子在昏暗且有些霉气的托盘麻包间寂寞地盘旋着,发出慢条斯理的“嗡嗡”声。
“嗖!”
昏暗中忽地寒光一闪,嗡嗡声戛然而止,一根雪亮的大头针结结实实钉在木托盘边缘,针头上沾着一滴血,还有一点点磷光,似是蚊子翅膀的碎片。
“第九只。”
老威斜倚在叉车上,黝黑的脸上被叮了许多红包,一双眼睛却射出电一般的光芒。
(完)
………【(一)】………
说起南京城的玄武湖那可是个不寻常的去处,南北朝时候,这里吞金川、吐长江,烟波浩淼,白浪滔天,陈朝的皇帝曾在这湖面上检阅八万水军战舰,后来,世道也换了,江道也改了,昔日满湖澎湃,转而化作一掬柔情,艨艟战舰早不见了踪影,兰桨轻舟,却伴着绿柳青杨,莺声燕语,就这么诗情画意了几百年。
北人骑马,南人乘船,自古便有这么句话儿,如今这南船和北马一样,早已成了男男女女、大人孩子们闲余的消遣,驾一叶舟儿到湖心,在晃晃悠悠中或相偎相依,温存软语,或耳鬓厮磨,眉目传情,兴致弄时,索性横卧在船上,将手足浸在凉凉的湖水里,任小舟随波飘荡,更是年轻情侣们最惬意的时候。
已是6月了,南京素称火炉,日头已渐渐毒了起来,那种土得掉渣的手划游船本已被淘汰得所剩无几,此刻更一条条有气无力地躺卧在码头边无人问津,盈盈碧波里飘荡的,多是造型绚烂的脚踏船,或带着篷子的电瓶船,间或有摩托艇轰隆隆地穿浪疾驰而过,在身后划出条长长的痕迹。
正午方过,摩托艇已没了影子,不多的几条游船也懒洋洋地飘着,难得动弹动弹,也难怪,这当儿泛舟湖上的人,又有几个真的意在划船呢?
“看,快看!”
不知是熊猫船还是天鹅船上,一个少女指着湖面,尖声高叫起来。
一片静谧中声音随波传出很远,好几条船上的人也下意识循声望去,不觉都张大了瞳孔。
一条半新不旧、最普通不过的手划船高昂着船头,像一枚出膛炮弹般掠着水面,飞也似向三拱桥方向驶去,船速虽快,却平稳得如水面上漂浮的一片叶子,从几条脚踏船边擦舷而过时,脚踏船竟只微微晃了几晃。
众人定了定神,见那船上竟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那姑娘淡紫色的上衣,在船身后部面对船尾坐着;那小伙一条腿半跪在船尾,手执单桨,一左一右、一左一右奋力划着水,每划两下,小船边蹿出八、九米远。
“啧啧,单人单桨,又稳又快,船走一线,这功夫,都快赶上划皮艇的了。”
“瞧人家多酷,再瞧瞧你,死样,还不跟上去看看!”
电瓶船嗡嗡着赶了一程,却哪里追得上?驾船的小伙子涨红着脸,忍受着女伴劈头盖脸的奚落和埋怨。
那女伴一面数说,一面不顾船身晃动,不时伸颈看一眼早变作一个小黑点的手划船,那眼神里流露出的,不知是对那划船小伙的赞赏,还是对那紫衣姑娘的艳羡。
那坐在船上的紫衣姑娘抱臂坐着,两耳都是风声水声,湖上人们的议论,她一个字也没听见。
她叫宁蕾,是东南大学的年轻助教,教的是英语。划船的小伙是她的男朋友龙飞。
“鬼的男朋友,有他这样约会的么?远足像拉练,划船像赛艇,哼。”
她心里恶狠狠地数落着,眼睛却忍不住落在龙飞挥舞的手臂上。他浅灰色的长袖衬衣,袖口扣得严丝合缝,自肘以下,都已被湖水浸透。
她把目光移到龙飞的脸上。那是张轮廓分明的四方脸,晒作古铜色的面庞,刀凿斧刻般布满了皱纹和伤痕,齐刷刷的板寸头下,两道浓眉用力地拧着。他划得那样投入,宁蕾与他近在咫尺,嘘吸相对,他却似浑没在意对方在看什么想什么。
“单瞧脸,谁能猜到他比我还小一岁呢?”
宁蕾在心里苦笑一声。在许多半生不熟的朋友看来,这个结实老成、沉默寡言的小伙,足以成为为她遮蔽风雨的大树。
她又看了男友一眼,那双浓眉拧得更紧,手里的桨也舞得更疾了。
其实这家伙有时也像个大孩子呢,这赛艇般的湖上泛舟,不正是孩子气的最好印证么?
她心里忽地涌起一股柔情,只想等船停下来,好轻轻靠在她肩上,为他擦去额上的汗珠。
她正想得出神,小舟忽地一慢,在三拱桥前轻轻巧巧打了个旋,如一片柳叶般飘到石岸边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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