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别相信任何人-第1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我转身面对着他,而且——尽管我并不情愿——吻了他。我试着想象我们两人刚刚一起买下一栋房屋,一路撕扯着对方的衣服向卧室走去,还没有做的午饭碰也没碰放在厨房里。我告诉自己那时我一定是爱他的——不然我为什么会嫁给他?因此现在我没有理由不爱他。我告诉自己现在我做的是重要的事,是在表示爱和感激。他的手抚摸到我的前胸时我没有阻止,而是告诉自己这是自然而然的,是正常的。当他的手滑到我的两腿之间、盖住我的耻骨时我也没有拦住他。只不过我知道,在这以后,在过了很久以后,我开始轻轻地发出呻吟声,却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那绝对不是愉悦,而是恐惧,是因为我闭上眼睛时看见的东西。

我在一个宾馆房间里,跟傍晚出门前梳妆打扮时见到的是同一间房。我看见了蜡烛,香槟,鲜花。我听见了敲门声,看见自己放下了手里的玻璃杯,站起来打开门。我感到兴奋、期待,空气里满是希望。性爱和补救。我伸出手握住门把手,又冷又硬。我深吸了一口气。事情总算好起来了。

接着出现了一个空洞。我的回忆里有一段空白。门旋转着向我打开,可是我看不到门后是谁。而在床上,和丈夫在一起的我突然间被莫名的恐惧压倒了。“本!”我喊出了声,可是他并没有停下,甚至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本!”我又说了一遍。我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抓住了他。我陷入了一个旋涡回到了过去。

他在房间里。在我身后。这个男人,他怎么敢?我猛地扭过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灼热的疼痛,嗓子被什么压着。我无法呼吸。他不是我的丈夫,不是本,可是他的手在我身上,他的手和身体压着我。我想要呼吸,却做不到。我的身体在颤抖,被挤压着,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了灰烬和空气。有水,在我的肺里。我睁开眼睛只看见一片猩红色。我要死了,在这儿,在这个酒店房间里。上帝啊,我想。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我从来没有要求过这些。一定要有人来帮我。一定要有人来。我犯了一个大错,是的,但我不应该承受这种惩罚。我不该死。

我觉得自己消失了。我想见见亚当。我想见我的丈夫。可是他们不在这里,这儿只有我和这个人,这个用手掐着我的喉咙的人。

我在往下滑,一直跌下去、跌下去。向黑暗跌下去。我一定不能入睡。我一定不能睡着。我,一,定,不,能,睡,着。

回忆突然结束了,留下了一个可怕的空洞。我一下子睁开眼睛。我回到了自己的家,在床上,我的丈夫已经进入了我的体内。“本!”我大喊一声,可是为时已晚。他发出小声的闷哼声射了出来。我紧紧地抓住他,能抱多紧就抱多紧。过了片刻他吻了吻我的脖子,又告诉我他爱我,接着说:“克丽丝,你在哭……”

我无法控制地啜泣着。“怎么了?”他说,“我弄痛你了?”

我能对他说些什么呢?我一边摇头一边消化刚才看见的场景。一间摆满鲜花的酒店房间。香槟和蜡烛。一个掐着我脖子的陌生人。

我能说什么呢?我所能做的只是哭得更大声,推开他,然后等着。等到他睡着,我便可以爬下床把一切记下来。

星期六,凌晨2点零7分

我睡不着。本在楼上,已经回到床上,而我在厨房里记日志。他以为我在喝他刚刚给我做的一杯可可,他以为我很快会回去睡觉。

我会的,但我必须先写完。

现在屋子里又静又暗,可是早些时候一切似乎都富有生气。我记下了我们做爱时看到的一幕,把日志藏在衣柜后蹑手蹑脚地钻回了床上,却仍然放心不下。我可以听见楼下的时钟滴答作响、它报时的声音、本轻轻的鼾声。我能感觉到羽绒被压在我的胸口,在黑暗里只看见身旁闹钟发出的光。我翻身仰面躺着,闭上了眼睛。我只能看见自己,有人死死地捏着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回荡。我要死了。

我想到了我的日志。多写一些会不会有点用?还是要再读一遍?我真的可以把它拿出来却又不惊醒本吗?

他躺着,在阴影里几乎看不清楚。你在骗我,我想。因为他的确在骗我。关于我的小说,亚当,而现在我敢肯定关于我是怎么落到这一步、怎么陷进了现在这种状况,他也骗了我。

我想把他摇醒。我想尖叫为什么?你为什么告诉我是一辆汽车在结冰的路面上撞了我?我想知道他不让我知道的是什么、真相究竟有多么糟糕。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我的念头从自己的日志转到了那个金属盒子上,本用来放亚当照片的那个盒子。也许那里面会有更多的答案,我想。也许我会找到真相。

我决定起床。我掀起羽绒被以免惊醒丈夫,拿出藏起的日志,光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楼梯平台上。现在屋子沐浴在蓝色的月光中,让人有不同的感觉。冰凉而又安静。

我随手关好卧室门,木头轻轻地擦着地毯,门在关上时发出难以察觉的咔嚓声。在楼梯平台上,我匆匆浏览了日志的内容。我读到了本说我是被一辆汽车撞的,读到他否认我曾写过一本小说,读到了我们的儿子。

我必须看看亚当的照片。可是要去哪里看呢?“我把这些放在楼上。”他说过。“为了安全起见。”我知道,我记下来了。但是具体是在哪里?在备用卧室?还是书房?我要怎么找一件完全不记得曾经见过的东西?

我把日志放回原处,走进书房关上了身后的门。月光从窗户照了进来,在屋里洒下灰蒙蒙的光。我不敢开灯,怕本会发现我在这里找东西。他会问我在找什么,而我无法回答他,也没有来这里的借口,那样的话要回答的问题太多了。

盒子是金属的,灰色,我在日志里说过。我先看了看书桌。一台微型电脑,有着平得不可思议的屏幕,一个插着钢笔和铅笔的杯子,整整齐齐摆成一堆堆的文件,一个海马形状的陶瓷镇纸。书桌上方是一张壁挂日程表,上面满是彩色贴纸,圆圈和星星。桌子下是一个小皮包和一个废纸篓,都空着,旁边有一个档案柜。

我先查看了档案柜,慢慢地、静静地拉出最上层的抽屉。里面全是文件,一齐分类归了档,标记着家、工作、财务。我匆匆翻过活页,再往里是一个装着药丸的塑料瓶,但在昏暗中我认不清名字。第二个抽屉里装满了文具——盒子、便笺本、笔、涂改液——我轻轻关上它,蹲下打开最底层的一个抽屉。

一条毯子,也有可能是毛巾,在昏暗的光线下很难辨认。我掀起一角伸手进去,摸到了冰冷的金属。我掀开毛巾,下面是那个金属盒,比我想象的要大,抽屉几乎装不下它。我用手托着它,意识到它比我预想的重,拿出来的时候几乎摔到了地上。我把它放在地板上。

盒子放在我的面前。有一阵子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不知道我是否想要打开它。它会带来什么新的冲击?恰如回忆本身,它也许藏着我甚至无法想象的真相、意想不到的梦想和恐惧。我很害怕。但是,我意识到这些真像是我仅有的一切。它们是我的过去,正是它们让我成为一个人。没有它们我什么也不是,不过是一只动物。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打开盖子。

它打开了一点,却又不动了。我以为它卡住了,于是再试了一次,接着又是一次,这时我才意识到盒子是锁着的。本锁住了它。

我努力想要保持冷静,可是怒火冒了上来。他凭什么锁住这个装着回忆的盒子?凭什么不让我拿到属于我的东西?〖TXT小说下载:。。〗

钥匙就在附近,我很肯定。我在抽屉里看了看,打开毯子抖松它,站起来倒出书桌笔筒里的笔看了看里面,什么也没有。

绝望之下,我在昏暗的光亮里尽可能仔细地搜了其他抽屉。我找不到任何钥匙,却反应过来它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随便什么地方。我双膝一软瘫到地上。

接着响起了一个声音。一声非常细微的吱吱响,我以为可能是自己的身体。可是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呼吸声,或者是一声叹息。

有人在说话。是本。“克丽丝?”他说,接着声音变大了,“克丽丝!”

怎么办?我坐在他的书房里,面前的地板上是本以为我记不得的金属盒。我开始慌乱。有扇门打开了,楼梯转角的灯亮了,灯光照亮了门缝。他要来了。

我动作很快。我把盒子放了回去,为了节省时间也不管会不会发出声音,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抽屉。

“克丽丝?”他又喊了一声,脚步声从楼梯平台上传来,“克丽丝,亲爱的!是我。本。”我匆忙把钢笔和铅笔塞到书桌的笔筒里,一下子坐倒在地板上。门开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直到我有了那番举动。我本能地作出了反应,发自意识深处。

“救救我!”他在打开的门口出现时,我说。楼梯平台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轮廓,有那么片刻我真的感觉到了正在伪装的恐惧。“拜托!救救我!”

他打开灯朝我走来。“克丽丝!怎么了?”他说着蹲了下来。

我向后缩着避开他,一直退到靠窗户的墙壁。“你是谁?”我说。我发现我开始哭了,在歇斯底里地摇晃。我抓着身后的墙,紧紧扯着上面挂的窗帘,好像努力要站直。本没有动,站在房间的另一边。他向我伸出两只手,好像我很危险,是一只野生动物。

“是我。”他说,“你的丈夫。”

“我的什么?”我说,“出了什么事?”

“你有失忆症。”他说,“我们已经结婚很多年了。”然后,在他给我做面前这杯可可的时候,我让他从头告诉我我已经知道的一切。

11月18日,星期日

事情发生在星期六的凌晨。今天是星期天,大概中午时分。整整一天过去了,没有记录下来。24个小时,丢了。24小时里都相信本告诉我的一切。相信我从来没有写过一本小说,从未有过一个儿子;相信是一场车祸夺走了我的过去。

也许跟今天不一样,纳什医生昨天没有打电话,因此我没有找到这本日志。或许他打了电话但我选择不读日志。我感到一阵寒意。如果有一天他决定永远不再打电话的话会怎么样:我永远也不会找到它,永远不会去读它,甚至永远不知道它的存在。我不会知道自己的过去。

那种场景简直无法想象。现在我知道了。对我如何丧失记忆这件事,我的丈夫告诉了我一个故事,而我的感受却提供了另外一个版本。我很好奇自己是否问过纳什医生发生了什么。即使问过,我能相信他说的话吗?我唯一拥有的真相是写在这本日志里的东西。

我写的东西。我必须记住这一点。是我写的。

我回想起今天早上。我记得阳光突然透过窗帘,一下子弄醒了我。我睁开眼睛看见周围陌生的环境,觉得很迷茫。不过,尽管想不起具体的事情,我却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已经有过长长的经历,所要回忆的不只是短短的几年,而且我隐隐知道——不管有多朦胧——我的过去里有个自己亲生的孩子。在完全醒来前的片刻,我知道自己是个母亲、我曾经养育了一个孩子、需要我照顾和保护的人已经不再仅仅只有我自己。

我转身发现了床上的另一个人,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腰上。我并没有感到惊慌,反而感觉安全。幸福。我越来越清醒,图像和感受开始交织成真相和回忆。首先我看到了我的儿子,看见自己呼唤着他的名字——亚当——他向我跑过来。然后我想起了我的丈夫。他的名字。我感到深深地爱着他,露出了微笑。

平静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我扭头看着身边的人,他的脸不是我期待看到的那一张。过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认不出所在的房间,想不起来是怎么到了那里的。最后,我终于意识到我什么也无法记清。那些短暂的、断续的碎片不是我回忆中挑出来的一幕幕,而是它的全部。

当然,本向我作了解释,至少解释了其中的一部分;而这本日志解释了余下的部分,纳什医生打完电话后我就找到了它。我没有时间看完——我已经对着楼下喊过话假装头痛,接着一直注意着楼下所发生的细小的动作、担心本可能会随时端着一片阿司匹林和一杯水上楼来——于是匆匆略过了一整段一整段的内容,但我已经读了不少。日志告诉了我我是谁、怎么到了这儿、我拥有什么、失去了什么。它告诉我并非一切都已经丢失,告诉我我在恢复记忆,尽管速度很慢。纳什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在我看着他读我日志的那天。你在记起很多事情,克丽丝,他说。我们完全应该继续下去。日志告诉我肇事逃逸是一个谎言,在某个深深埋藏起来的地方,我能够记起失去记忆的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那天晚上跟汽车和结冰的道路无关,但有香槟、鲜花和一个旅馆房间的敲门声。

而且现在我有了一个名字。今天早上我睁开眼睛期望见到的人不是本。

埃德。我醒来期待躺在一个叫“埃德”的人身边。

当时我不知道他是谁,这个埃德。我想也许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不过是我造出来的一个名字,不知道从哪里随手拈来的。也许他是一个老情人,一个我没有完全忘记的一夜情对象。可是现在我已经读过了这本日志,我已经知道我在一个酒店房间里被人袭击了。因此,我知道这个埃德是谁。

他是那天晚上在门的另一边等待的人。是袭击我的人。是偷走了我的生活的人。

*****

今天晚上我考验了我的丈夫。我并不想,甚至没有打算这么做,但一整天我都在担心。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他每天都骗我吗?他告诉我的过去只有一种版本,还是有好几个?我必须相信他,我想。我没有别人可以信任了。

我们吃着羊肉:一块肥厚的关节肉,烹得过了头。我在碟子里推着一块肉,把它浸在汁里,放到嘴边又放下。“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问。我已经试着回忆酒店房间里的一幕,可是它非常缥缈,难以捕捉。在某种意义上,我很高兴。

本把目光从他的盘子上抬起来,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克丽丝。”他说,“亲爱的。我不……”

“拜托。”我打断了他,“我需要知道。”

他放下了刀叉。“很好。”他说。

“我要你告诉我一切。”我说,“一切。”

他看着我,眯起了眼睛:“你确定吗?”

“是的。”我说。我犹豫了一下,但接着决定说出来。“有些人可能认为最好不要告诉我所有的细节,尤其是如果这些细节让人难过的话。可是我不这样想,我觉得你应该告诉我一切,这样我可以决定自己是什么感觉。你明白吗?”

“克丽丝,”他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扭过头去。我的目光落在了餐柜上面我们俩的合影上。“我不知道。”我说,“我知道我不是一直这个样子的,可是现在我是,因此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坏事。我只是说我知道这个。我知道那一定是什么可怕的事,可是就算这样,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我必须知道是什么,我出过什么事。别骗我,本。”我说,“拜托。”

他伸手越过桌子握住我的手:“亲爱的,我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接着他开始说话。“那是12月。”他开始说,“路面上结了冰……”我听着他告诉我车祸的事,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讲完以后他拿起刀叉继续吃。

“你确信吗?”我说,“你确信是场车祸?”

他叹了一口气:“怎么了?”

我努力想要权衡该说多少。我不想让他发现我在记日志,但又希望尽可能诚实地回答他。

“今天早些时候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说,“几乎像是一幕回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它跟我现在的处境有关。”

“什么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

“一幕回忆?”

“差不多。”

“嗯,你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想到了酒店房间,蜡烛,鲜花。我感觉这些东西和本无关,我在那个房间里等待的不是他。我还想到无法呼吸的感觉。“什么样的事情?”我说。

“任何细节都行。撞你的那辆车是什么型号?或者只是颜色?你看见开车的人了吗?”

我想对着他尖叫。你为什么要我相信我被车撞了?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个故事比真相更容易让人相信吗?

是要方便听故事的人,我想,还是要方便讲故事的人?

我想知道如果我讲了这些话他会怎么办:“实际上,不是这样的。我甚至不记得被车撞了。我记得在一个酒店房间里等人,但等的不是你。”

“不。”我说,“其实记不清楚,更像是个很笼统的印象。”

“一个笼统的印象?”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笼统的印象’?”

他的声音大了起来,听起来几乎是在生气。我不确定是不是还该继续说下去。

“没什么。”我说,“没有什么。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正在发生什么特别糟糕的事情,还伴随着一种痛的感觉,但我不记得任何细节。”

他似乎放松下来。“可能没有什么。”他说,“只是你的思维在跟你玩花招,努力不要理它。”

不要理它?我想。他怎么可以让我这么做?我记起真相吓到他了?

这是可能的,我想。今天他已经告诉我我被车撞了。他不可能喜欢骗人的事情暴露,就算是这个记忆我只能保存一天。尤其在他为了我好才撒谎的情况下。我看得出如果我相信自己是被车撞了的话,会让我们两人都好过。可是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出真相?

我在那个房间里等的人又是谁?

“好吧。”我说。我还能说什么呢?“也许你是对的。”我们又继续吃羊肉,现在它已经冷了。接着我有了另外一个念头。可怕的、残酷的念头。如果他是对的呢?如果事情本来就是肇事逃逸呢?如果酒店房间和那场袭击是我空想出来的呢?有可能这些都是想象,不是回忆。有没有可能因为无法理解在结冰的路面上发生了一场车祸这样简单的事实,我编造了这一切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的回忆还是没有用。我没有恢复记忆。我完全没有好转,而是快要疯了。

我找出包倒在床上,东西滚了出来。我的钱包,有花朵的日记本,一支口红,面巾纸。一部手机,接着又是一部。一包薄荷糖,一些零钱,一张正方形黄色纸片。

我坐在床上,翻看着一件件杂物。我先拿出小小的日记本,在看见封底用黑墨水草草写着的纳什医生的名字时还以为自己走了好运,可是接着我看见名字下面的数字后打了个括号圈住了一个词:“办公室”。今天是星期天,他不会在那里。

黄色的纸片一条边粘在日记上,上面粘了些灰尘和头发,但除此之外一片空白。我开始奇怪究竟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尽管只有片刻——纳什医生会把私人电话号码给我,这时我想起在日志里读到过他把号码写在了日志的扉页上。随时打电话给我,如果你觉得困惑的话。他说。

我找出号码,然后拿起了两部手机。我记不起哪部是纳什医生给我的了,便飞快地查看了较大的那一只,所有打进打出的电话都跟一个人有关:本。第二部手机——翻盖的那一只——几乎没有用过。纳什医生为什么要把它给我呢,我想,如果不是为了这种情况?如果现在不算困惑,那什么时候算呢?我打开手机拨了他的号码,按下呼叫键。

电话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接通的嗡嗡声,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喂?”他说。听上去昏昏欲睡,虽然时间还早。“是谁?”

“纳什医生。”我低声说。我能听到本在楼下看什么电视选秀节目。歌声,笑声,时不时夹杂着热烈的掌声。“我是克丽丝。”

纳什医生没有说话,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噢。好的。怎么——”

我感到一阵出乎意料的失望,接到我的电话他听起来并不开心。

“对不起。”我说,“我从日志扉页找到了你的电话号码。”

“当然。”他说,“当然。你好吗?”我没有说话。“你没事吧?”

“对不起。”我说。话脱口而出,一句接着一句。“我要见你。现在,或者明天。是的。明天。我有了一个回忆,昨天晚上,我把它写下来了。在一间酒店房间里。有人敲门。我没有办法呼吸。我……纳什医生?”

“克丽丝。”他说,“慢点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吸了口气:“我回忆起了一件事。我敢肯定它跟我失去记忆的原因有关,可是这件事说不通,本说我是被车撞的。”

我听到他在动,似乎在挪动身体,接着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一个女人。“这没有什么。”他小声说,接着喃喃地说了些我听不太清楚的东西。

“纳什医生?”我说,“纳什医生?我是被车撞了吗?”

“现在我不方便说话。”他说,我又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现在大声了些,似乎正在抱怨着什么。我觉得心中有什么在激荡。愤怒,或者是恐惧。

“拜托了!”我说。这个词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刚开始电话那边沉默着,接着传来了他的声音,换上了一副威严的口气。“对不起。”他说,“我有点儿忙。你记下来了吗?”

我没有回答。忙。我想着他和他的女朋友,好奇自己到底打断了什么。他又开口说话。“你想起来的东西——写在日志里了吗?你一定要把它写下来。”

“好的。”我说,“不过——”

他打断了我:“我们明天再谈。我会打电话给你,打这个号码好吗?我答应你。”

我松了一口气,还夹杂着别的感觉。出乎意料的感觉,很难界定。幸福?快乐?

不,不止这些。有点焦虑,有点安心,还因为即将来临的喜悦而微微地感到兴奋。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我在记日志的时候仍然有这种感觉,但现在我知道它是什么了。我不知道以前是否有过这种感觉。期待。

可是期待什么?期待他会告诉我需要知道的一切?他会证实我正在一点一滴地恢复记忆、我的治疗有了成效?还是期待更多的东西呢?

我想着在停车场里他触碰我时是什么感觉、不理睬丈夫打来的电话时我在想什么。也许真相非常简单,我是在期待着和他说话。

“是的。”当他告诉我他会打电话时,我说,“好的。拜托。”可是电话已经挂线了。我想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意识到打电话时他们是在床上。

我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赶了出去。追着它不放真是发疯了。

11月19日,星期一

咖啡馆很热闹,是一家连锁店的分店。东西通通是绿色或者褐色,但都是一次性的,尽管——根据墙壁上贴着的海报看来——都很环保。我的咖啡盛在一个纸杯里,杯子大得吓人,纳什医生坐在我对面的扶手椅里。

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仔细看他;或者至少是今天的第一次,所以对我来说具有同样的意义。我刚刚吃完早餐收拾好东西,他便打来了电话——打到那个翻盖的手机上——大约一个小时后来接了我,那时我已经读完了大部分日志。驱车前往咖啡馆的路上我盯着窗外。我感到困惑,非常困惑。今天早上醒来时——尽管我不能肯定我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知道我已经成人而且做了母亲,尽管我没有料到自己是个中年人,而且我的儿子已经死了。到现在为止这一天混乱无比,让人惊讶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浴室里的镜子、剪贴簿、接着是这本日志——最让人震惊的念头是我不相信我的丈夫。遇上这些以后我就不愿意再深挖其他什么东西了。

可是现在,我能看出他比我料想的要年轻,尽管我在日志里写道:他不用担心发胖,可我发现这不代表他跟我原来猜想的一样瘦。他的身材结实,身上过于宽大的夹克更加让他显得虎背熊腰,一双前臂上出人意料地长着浓密的体毛,偶尔从外套的衣袖里露出来。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我们刚刚坐定,他问。

我耸耸肩:“我不知道,感觉糊里糊涂的,我想。”

他点了点头:“说下去。”

我推开纳什医生给我的曲奇,我没有点饼干,但他给我了。“嗯,我醒来隐隐约约地知道我是一个成年人,我没有意识到我已经结婚了,可是发现有人跟我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我并不觉得特别奇怪。”

“这很好,不过——”他开始说。

我打断了他:“可是昨天我在日志里说我醒来知道自己有丈夫……”

“你还在记日志吗?”他说,我点了点头。“今天你把它带来了吗?”

我带来了,在我的包里。但里面有些事情我不想让他看,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私密的事情。我的经历。我唯一拥有的经历。

我记下的关于他的事情。

“我忘了带。”我撒谎道。我看不出他是不是有些失望。

“好吧。”他说,“没有关系。我明白,某天你还记得一些事情可是第二天似乎又忘掉了,这确实让人沮丧。不过仍然是进展,总的来说你记起的比以前多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仍然贴近事实。在这本日志的最初几个记录里,我记录了我的童年、我的父母、跟最好的朋友一起参加的派对。我见到年轻时候的自己和我的丈夫,见到我们刚刚相爱的时候,见到我自己写小说。可是自此以后呢?最近我一直只看到我失去的儿子和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那次袭击,说不定对待这些事情最好的办法是忘记。

“你说本让你烦恼?他告诉你的失忆症的原因让你烦恼?”

我咽了一口唾沫。昨天记录下的东西似乎已经变得很遥远,脱离了我的生活,变得几乎虚无缥缈。一场车祸。在一个酒店房间里发生的袭击。二者似乎都跟我没有什么关联。可是除了相信自己记录的是事实,我别无选择。我必须相信本真的撒了谎,没有告诉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说下去……”他说。

我从本讲的车祸故事开始说起,一直说到我记起的酒店房间,不过我没有提到在回忆起酒店一幕时我和本做爱的事情和酒店里的浪漫景象——那些鲜花、烛光和香槟。

说话的时候我观察着他,他偶尔小声说几句鼓励的话,中途甚至抓了抓下巴、眯起了眼睛,不过那种神情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若有所思。

“你知道这些,是吧?”讲完后我说,“你早就知道这些了?”

他放下了饮料:“不,不清楚。我知道造成你失忆的不是一场车祸,可是直到那天读了你的日志我才知道本一直告诉你原因是车祸。我也知道你……出事……你失忆的那天晚上一定在一家酒店里待过。不过你提到的其他细节都是新的,而且据我所知,这是你第一次自己记起事情。这是个好消息,克丽丝。”

好消息?我想知道他是否觉得我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