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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皇帝-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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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能在朝廷上穿朱戴紫,混上个官当的,个顶个都是人精中人精。李成梁打发自已的亲生儿子李如梅护送皇长子入京,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只要不是瞎子傻子的都能想出个一二三来。
若说以前的朱常络勉强只有一个皇长子的身份勉强撑得住架子,那眼下李成梁旗帜鲜明的态度,已经给朱常络身上添上了一块重重的砝码。
在沉寂了几乎一年后,消停了好大一阵子立国本的问题,在这个万历十六年春月再次揭开了盖头。首当其冲礼部尚书于慎行第一个上疏,强烈要求皇上将皇长子册立太子,其言犀利锋锐,招致万历龙颜大怒。
“申师傅,你身为内阁首辅,就是这样替朕管理朝政?领导群臣的?”一声讥嘲后面是怒不可遏,一本奏折就丢到了申时行的脚下。
申时行连看都不用看也知道这上这折子让皇上大光其火的是谁,先恭敬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陛下,国本之事悬而不决,群臣心中不安,老臣身为内阁首辅,不能为陛下分忧,是老臣无能。”
见申时行将姿态摆得很低,这让万历心里微微好受了一点,其实他心里明白,这事跟申时行就没半毛钱的关系,强自压了压火,“那依申师傅看,此事如何处理?”
“国本之事不定,难安百官臣民之心。依老臣看,皇长子睿智天成,定成大器,这是皇上的福分,更是天下臣民的福份,望陛下早定大计,朝廷幸甚,国家幸甚!”
万历瞬间黑了脸,叫你来是拿主意的不是唱赞歌的,“皇长子年纪还小,睿智一辞却有太过,依朕看众卿还是安心政事,多为朕为国分忧就好。至于于慎行,妄言指责圣躬,杵上不敬,罚俸三月,小罚大诫吧。”
没等申时行再说什么,随着一声冷哼,万历已经扬长而去。
望着万历远去的背影,申时行无奈的叹了口气,万历帝对皇三子朱常洵宠爱有加,这爱子之心果然可以让人盲了眼睛,蒙了心智,好在这次皇上下手还算有分寸,于慎行只得了个罚俸三月,这已经是个非常好的结果了。
于慎行上书被罚的事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好象一阵风吹皱了本来就不平静的一潭水,朝廷上下顿时风波乍起。可是让万历皇上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跳出来和做对不是他意料中的大臣,更不是言官,而是他一直最相信的内阁。
文华殿内的沈一贯此刻的心情犹如风中零乱,而惹事头子王家屏翘着二郎腿怡然自得。沈一贯忍不住了,嘭的一声拍了下桌子,“王阁老,于慎行一事皇上已经下旨,你何必又上本章,忤逆圣意不说,还将我们的名字都坠于本章之末,你居心何在!”
原来处置于慎行的折子发到内阁,要换成申时行也就那么回事了,不过是罚三个月工资罢了,对于六部九卿这种级别的官员来说,真不是个事。
可是王家屏不干,他直接上了一封奏折,公开支持于慎行,这也罢了,王家屏不知抽那门子疯,在奏折下边,将内阁四个人名字一个不拉的全属上了,让这本来一件普通之极的公事纠纷,直接上升成为内阁和皇权针锋相对!
折子一递上,想当然的换来龙颜大怒,即刻下命内阁四人无诏不得离宫,等候圣命。
沈一贯提心吊胆的过了三天,越想越多,越想越坏,联想自己被罢官流放全家充军甚至菜市口斩首的种种悲惨后果,终于忍无可忍,在今天这个时候发作了。
面对沈一贯的发难,王家屏冷冷一笑,“沈大人,我们都是内阁同僚,食君禄忠君事,眼见皇上行差做错,做臣子怎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沈大人来之前,我们内阁向来同进同退。此事是我疏失了,忘了沈大人新近入阁,原是不知规矩的,这次算是我对你不住,皇上但有怪罪,要杀要贬,王家屏一力承担,断不教沈大人受了牵连就是。”
一番话软中带硬连讽带嘲,把沈一贯气得眼前发黑,几欲晕倒。可是没办法,王家屏这个人就是这么膈应,此人在张居正当政时候就是一头出了名的二犟驴,别人都捧着张居正,他愣是不合作,等到申时行当政的时候,依旧还是死性不改。每次内阁讨论问题,即使大家都同意,他觉得不对,就反对,大家觉得反对,他认为对,那就是对。
申时行和王锡爵对了一眼,申时行一脸的无奈,可王锡爵却一脸的笑意。王家屏将内阁中人一块绑在一起的做法虽然不地道,可是对油盐不进的万历来说,就当是以毒攻毒,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此刻坐在乾清宫里的万历皇上火冒三丈,一边的黄锦小心的看着皇上的脸色,自从接到那份折子,皇上的脸上阴云密布,就一直没放晴过。
“朕御极十六年,这些大臣们从万历十年起就逼着朕立储,以前朕以为申时行和张居正是不同的,有他在,朕也能舒舒心少些负担,就算天下人都反对朕,内阁也是站在这一边,如今看来,竟是朕想错了!”越说声音渐厉,胸口不住起伏,脸色潮红,说不出是亢奋还是恼怒。
黄锦几步上前,连连抚背,又进上参汤,小声劝慰,“陛下息怒,龙体要紧。依奴才看,申阁老一向为人谨慎,对陛下忠心,今天这个事不象他的理事套路,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也未可知。”
万历怒气稍歇,微微阖目,甚是头痛,黄锦小心察颜观色,壮了壮胆子,“陛下,恕奴婢多一句嘴,这立储之事确实到了该立不可的时候了,这皇长子在北疆立下大功,这几日朝廷内外多是歌功颂德之声……”
黄锦话没说完,万历忽然从榻上翻身坐起,“放肆,一介阉奴,也敢妄议朝政,你可有两个脑袋?”
黄锦吓得魂飞魄散,立马瘫倒在地,“陛下,老奴打小在您身边伺候,老奴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么。今日僭越多嘴,都是不忍心看皇上为此事日夜煎熬受苦,一时失言说了几句真心话,请皇上降罪将老奴处死得了,只要皇上不生气,老奴就算是死得其所了。”说着说着,声泪俱下,倒让万历一阵好笑。
“起来吧,你个老货,朕随口一句话,倒招来你这一车的闲言碎语。”万历没好气的斜睨了他一眼。
被吓倒半条命的黄锦擦了把头上的冷汗,陪笑道:“皇上,您知道奴婢胆子小,可别再这样吓唬奴婢了,奴婢还想着陪皇上过上百八十年的呢。”
听他说的有趣,万历放声大笑。一肚子闷气被黄锦这么一打岔,倒是消了好多,黄锦一边陪笑,一边道:“皇上,奴婢抖胆再多一句嘴,文华殿那四位阁老可是三天没回家了,您看……”
万历笑声忽然止住,脸上阴晴不定,“才三天?急什么,再让他们呆几天,就当是静思已过,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他们自然有本章上来,到时再说罢。”
黄锦应诺一声,心道:申阁老,该帮的咱家可全帮你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可是让万历和黄锦想不到的是,天还没黑透,一溜四份折子就已经摆在了万历的眼前,万历狐疑的看了一眼黄锦,黄锦耸了耸肩,这次他真的不知道情况。
四份折子摆在眼前,第一份自然是申时行,折子上字字句句朴实无华,一如申时行的慢吞吞的低调性子,说什么身子不好,年纪已大,精神不济,看来到了该养老的时候了,同时又委婉的说了那个联名折子不是自已的主意,自已毫不知情,然后关键来了,他要求回家养病。
万历深深吸了口气,打开了第二份,王锡爵的折子,字飞如龙蛇,词藻如凤舞,写得赏心悦目,可归根到底就一个意思,家里母亲病重,他要回家侍疾。
万历黑着的脸能拧出水来,侍你妈个头!
哆嗦着手打开第三个,是王家屏的折子。对于王家屏这个刺头,万历一直是不喜欢的。要不是看在他为政还算勤勉,又编过世宗新录的份上,万历早打发有多远滚多远了。
不出意料的也是一份辞职信,可是看看这个辞职理由是什么!万历忽然就激动起来了,一抖手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全划到地上了,放声大吼:“混蛋,全他妈的混蛋!”
黄锦吓得屁滚尿流,看皇上气成这个样子,这次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黄锦绝望了,天子一怒,血光千里啊……
“黄锦,你来看看,申时行和王锡爵一个有病一个有事,可这个王家屏这厮的请辞原因是什么,气死朕了,气死朕了……”
黄锦哆哆嗦着拿起折子,字不多,却极清楚极明白极简单的写着:天下大旱不雨,身为内阁大臣,老臣有很大的责任,所以辞职谢罪!
第五十二章引火
四个内阁成员的折子他看了三份,剩下一个沈一贯的他连看都没必要看了,就凭这四份折子一个时间送来的这一点,万历断定,这个内阁集体辞职了!
内阁辞职的后果是严重的,万历似乎已经看到堆积如山的奏折如雪片般向他飞来,而自已刚过上没多久的幸福生活正在和他招手做别……
一旁的黄锦悄悄的凑了上来,“陛下,依奴婢看,这事情透着蹊跷,不如奴婢去趟文华殿,探探他们的意思您看如何?”
被闷棍打得发蒙的万历总算缓过一口气来,颓然挥了挥手。黄锦边走边叹气,心道问不问都那么一回事,事情其实很简单,万岁爷您早些拿个主意不就完了,何必与群臣斗个两败俱伤,不值当啊。
就在黄锦去文华殿探风的时候,京城郑府另是一番光景。
都说清明断雨不断雪,昨天的京城还是阳光明媚,春暖花开,今天忽然就刮起风,到了傍晚时分阴云四合,飘下一层密密的雪豆,连带着气温也降了下来,嗖嗖的小寒风刮得人心里发凉。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在叶向高踏进郑府顾宪成居室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个场面。
“先生好兴致,朝中都乱成一团了,您还在这里如同神仙一般。”随着叶向高进来,也带来了外头一身寒气。
“进卿来了,快坐。”不得不说,顾宪成对叶向高极为看重,连忙收拾起身,先将叶向高拉到火盆边坐定,又接过小婢手中茶壶,亲自布茶,一边笑道:“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叶向高刚啜了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先生可是要离世出家么?”
顾宪成哈哈大笑,“进卿说笑了,你刚说我是神仙,我一时有感而发,胡诌几句罢了,我若是神仙,早就驾鹤云游四海,又何必在这尘世扰攘。”
“先生可听说今日朝中动向?”
对于叶向高的开门见山,顾宪成胸有成竹,“进卿可是因为阁老们在文华殿候旨之事而来?”
“先生果然不出门而知天下事,”叶向高放下手中茶碗,压低了声音,“我听宫里传来的消息,今日内阁以申汝墨为首,四人集体上折子请辞,皇上为这个事大光其火,眼下人心惶惶,都在盯着圣上怎么发落呢。”
顾宪成不急不燥的转着手中茶碗,“进卿,你对当今圣上怎么看?”叶向高轻咝了口气,妄议圣上是犯上大罪,以顾宪成的为人怎么会不知道轻重,不知道他是装糊涂还是真迷糊,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转念想到顾宪成为人严谨慎重,说话有的放矢,他既然这么问,肯定有他的道理。
叶向高沉思了片刻,“当今圣上虽然多有……不羁之处,总算还是一个聪明之主。”聪明不是英明,叶向高说的隐晦又艺术。
“说的好!”顾宪成轻轻击掌,“进卿见解独到,与我心相合,坊间对圣上多有贬责,就连朝中大臣对于圣上所作所为也是多有非议,可是简在圣心,圣意变幻岂是他们那些凡夫俗子可以揣测的。”
叶向高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申汝墨老成持重了一辈子,今天所为如此贪功冒进却不象他的风格。”顾宪成呵呵一笑,“我若料不错,他们这次所为的目的,定是因为皇长子即日回宫,想早些为皇长子定下名份罢了。”
“即然先生心里都明白,为何还端坐这里纹丝不动?”叶向高真有点急了,“皇长子在北疆立下大功,又有名正言顺的长子的身份,如今再加上申汝墨、李成梁这样的文武大臣保着,我们还在此静坐不动,岂不是贻误良机?如果……”
“没有如果!”顾宪成一挥手止住了叶向高还没说完的话,“进卿,你还是没摸清咱们皇上的脾气啊……我断定申汝墨这次必定搬起石头砸了自已脚,不但他一心想立太子一事会成画饼水月,只怕他这辈子辛苦几十年累积获得的圣眷,这一下也都要折进去了。”
叶向高又惊又喜,申时行掌握的内阁几乎是铁板一块,虽然勉强安排进了一个沈一贯,可是他和顾宪成都明白,那也只是安排进了而已,并没有实质上多大的作用。
做为保三派的骨干一员,这些年他们不知费了多劲,设了多少圈套,愣是没找出申时行这只老狐狸一点致命之处,虽然也掌握了一些证据,可就凭那些想扳倒申时行无异于白日做梦。
现下的申时行就象一座高山,他一天不倒,就阻挡着他们永远登不上大明权力的最高峰!
“依先生所说,皇长子看来依旧不得圣心,那我们皇三子就大有希望了。”
看着叶向高又惊又喜的神色,顾宪成脸上笑容敛去,“到底立谁为太子,皇上的心思一直难明,这个事我一直颇费思量……”说到这里顾宪成也是摇头不语。
从郑贵妃那里传来的消息,最近只要有人提起皇长子的事情,万历脸上就会出现一种奇怪复杂的表情,就连最了解万历心思的郑贵妃都参祥不透,只得密信求助于顾宪成,可是顾宪成这几日为此事费尽心思,也是百般思之无解。
“先生,娘娘不是说她已得到上谕……”
“圣旨没下前,谁说的都没用,进卿慎言!”顾宪成脸色一肃,瞪了叶向高一眼。只要牵扯到郑贵妃的事,顾宪成都是慎之又慎,被薄责的叶向高脸上一红,低头认错。
“学生一时心急失言,老师莫怪。”
毕竟是自已一手培养看中的人,对于叶向高顾宪成一直是另眼相看的。拍了拍他的手,意示安慰。
“咱们那位圣上,这辈子最恨别人逼迫。张居正的下场你没有看到么?”顾宪成冷笑一声,“申时行举阁相胁,以为可以拿捏皇上逼其屈服。可是他也不想想,这天下是谁人的天下!一个失了圣心的首辅还能呆得下去么?”
一语有如醍醐灌顶,叶向高眉花眼笑,“申时行在内阁中大权独揽,我们不管做什么终究被他压制掣肘,老师想找个帮手太难了。”叶向高也不是简单人,几句话就小黑了沈一贯一把。
“沈一贯为人圆滑老练,对我们也只是虚以委蛇而已,日后你入阁后对他要多加提防。”顾宪成脸上笑容隐去,从开始到现在第一次换上一副严重的神色。
叶向高神色肃穆,似乎被顾宪成点醒了什么,可又有一点抓不着摸不到的感觉,“老师,你的意思是……”
顾宪成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伸了个懒腰,“进卿,这个时候,一静不如一动!申时行要闹就由着他们闹,太子的事你放心,就眼下这个情况来看,谁闹也白搭。简在帝心,立国本这个事玄着呢。”
“不过拜他们所赐,我们眼前也有了一件事也能忙活忙活……”顾宪成含笑看向叶向高。
心有灵犀一点通,叶向高眼神一亮:“申时行?”
“不错!”顾宪成毫不吝啬对叶向高的欣赏,“申时行这次犯颜直上,已经失了圣心。他独霸朝纲十几年,是时候该休息了。”
叶向高和顾宪成对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异口同声说出两个字,“言官!”
自文华殿回来的黄锦一脸黑色跪在地上,随着哐啷一声,黄锦闭上眼睛哆嗦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的,这是万历皇上砸的第五个物件了,足可见圣心现在恼怒到了什么程度。
“传旨!”望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万历终于屈服了!没了内阁,万历这几天过什么是什么日子只有他自已知道,他快累死了都!为了自已的幸福生活,万历皇上终于不得已的屈服了。
“众卿议立太子一事,攸关大明江山社稷,事关国本,不得不容朕深思。朕诚待天下,等皇长子归宫之日,朕自然会有交待。”
与前番几次随口推搪不同,这次的是正儿八经下了圣旨,万历总算是有了态度。都说皇帝金口玉牙,那是戏文里说着玩的,皇帝也是人,也会玩赖,可是圣旨就不能闹着玩了,白纸黑字的圣旨说出来就得做得到,否则一个没信用的皇帝是自已在作死。
这道圣旨就好象和平路线图,时间地点结果都定下来了。对于这个结果,申时行为首的内阁中人除了沈一贯外都极是满意,这是一步可喜的成果。皇长子回宫在即,到时皇上想拖也拖不出个花样来。
对于立太子这件大事,他们没指望一步登天,一步一个脚印的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四人中除了王锡爵真的回家侍疾去了以外,那三位自然是该干嘛干嘛,一切照旧运转。
如同京城那翻来倒去的天气一样,从一本《论辅臣科臣疏》开始,貌似平静的朝廷已经注定不会再平静下去,写这个奏折的是一个言官,南京礼部主事汤显祖。
静静望着黄锦送来的这个折子,看着上边红笔朱批,申时行养了一辈子的泰山崩于前不形于色的脸终于变色了,那一个个红色淋漓的大字,每一个都让他心惊肉跳。
多年从政,有着无比丰富的斗争经验申时行意识到,看来火终究烧到自已身上了……申时行疲惫闭上了眼,嘴角一丝苦笑显露了他的心境。
第五十三章太平
一向是能坐着决不站着、能躺着从不坐着的郑国泰,全然没了往日的悠闲,带着一身肥肉不停的来回踱步,脸上神色明显的急燥不宁。
“大人,顾先生出去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在一旁让他转得头晕的福建佥事李琯凑上前来。
“你问我,我问你老娘去么?”按理说福建佥事大小也是个正四品,与郑国泰的五城兵马官同品同级,可李琯在郑国泰面前老实的如同老鼠见了猫,被他一吼马上住了嘴,不敢再吱一声。
安静是安静了,可是郑国泰心头上的烦燥没有丝毫减弱。让他烦的主要原因就是顾宪成!申时行三朝老臣,论声望、论资历朝廷中无人能望其项背,想当初张居正那么霸道不容人的主,申时行在他手下都能混得游刃有余,就凭你顾宪成,能够扳倒这么尊大神?
虽然他们郑氏现在朝中已经有了一定势力,可是远远没到可以和申时行硬抗的地步。郑国泰不是怕顾宪成出事,他死不死和老郑家没关系,可如果因为他而连累到自已那可就大事不妙。
“顾大人回来了!”声落人现,门口有小厮挑开帘子,顾宪成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了,抬头看到郑国泰和李绾,微微一怔随即了然。
“大顾,你可回来了,我们都快急死了。”
一旁的李绾连连点头,以示他和郑国泰的心情一样。顾宪成并不理会他们二人,脱了身上斗篷,小厮捧过热水,净面净手之后,这才招呼二人坐下。
“那折子…递上去,怎么说?”郑国泰一脸阴郁的看着顾宪成,直接就开门见山讨结果。顾宪成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物交给郑国泰,拿起手边的茶,一气饮下半盏。
你让郑国泰看个小画册小黄书什么的还行,你让他看折子,不如要了他的命。随手递给一旁眼巴巴的李绾,不耐烦的道:“你们这些文绉绉酸溜溜的东西谁看得懂,李绾,还是你看吧。”
李绾迫不及待的接过来一看,却是一份抄录的折子,顿时一愣。顾宪成意味深长一笑,“立德,看完再说。”李绾点了点头,就着身边的烛光就看了起来。
“妙、妙、妙……”李绾看完一遍又看一遍,随后手舞足蹈,不住口的称妙。郑国泰看不惯他这疯颠样子,冷笑一声,“李大人这么喜欢猫,一会老子让人送上十只八只到你府上,天天让你喵个够如何?”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李绾和顾宪成相视苦笑,对这只草包真的是无可奈何。
顾宪成自然不会理他,只管低头喝茶。可是李绾不敢怠慢,陪笑道:“郑大人有所不知,这个折子弹劾申时行专权跋扈,压制言官,误朝乱政几条大罪,果然不愧才名远扬的汤显祖,啧啧,科臣疏?苛臣疏!这一份奏章文辞尖锐,下笔如刀,足以揭皮见骨,痛快淋漓。”
李绾嘴下这个写折子汤显祖不是简单人物,今年四十岁的他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名满天下。曾两度考中进士,却都因得罪了张居正被使绊子落榜,一直到十年之后才中了进士。可能应了那句话,才高者必傲物,连张居正都没放在眼里的汤大人,对于眼下持政的申时行自然也不大感冒。
申时行倒是爱才,可是架不住热脸老贴他的冷屁股,所以汤先生的下场是可以预见的,申时行人厚道,也没怎么太难为他,就让他在南京的礼部混了个差事。也就是在那时候,汤显祖认识了同样在南京坐冷板凳的叶向高。
这次弹劾申时行,叶向高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这个汤显祖。事实证明,叶向高的没有看走眼,汤显祖这一个开头炮打得极为成功和漂亮。
郑国泰一听是弹劾申时行的马上来了精神,一迭连声问道:“大顾,你快点说,圣上对这份折子是怎么批的?老沈那个家伙怎么说?”
鉴于郑国泰两只大眼珠子都快崩出眼眶了,顾宪成不再卖关子,“皇上已经下旨,汤显祖即日起发配广东徐闻做典史。”一句话云淡风轻,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什么?”本来看顾宪成春风得意的样子,郑国泰和李绾都有一种错觉,没准这个折子真的能扳倒申时行不成?
可让他俩大跌眼镜后居然还是这个结果!要知道在明朝,广东徐闻那一块还是个没开化的野蛮之地,时不时还要闹个倭寇什么的,能发到那里的基本和判死刑差不多了。
申时行安然无恙,汤显祖发配广东,这说明申时行在皇上的心中圣眷还是极隆。依申时行的本事,一旦让他查出谁把老汤当枪使,那后果不堪设想。
沮丧之极的郑国泰伧徨倒在椅子上,抖着一身肥肉浑身无力,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一片虚汗。别看申时行这个人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可能屹立朝廷几十年不倒,对于敢黑自已的人,其手段之狠厉老辣,绝对出乎一般人的想象。
“打蛇不死,必被蛇咬。大顾,不是我说你,这次你和小叶做的却是莽撞了!”
顾宪成丝毫不理会这个草包加怂包的埋怨,“守成,我问你,你可知以前弹劾申时行的言官大臣,圣上都是怎么处理的?”
慌了神的郑国泰那里还有心思想这些,再说对这些他压根就没留心过,倒是旁边李绾似有所悟。
“自从李植、江东之、羊可立三人弹劾申时行被发配之后,只要是牵扯到申时行,所有弹劾的无论是言官还是大臣都没有好下场,圣上对于申时行圣眷之隆,可以称得上群臣之冠。”
“自万历十年起入主内阁以来,虽屡有弹劾申时行者,陛下未尝不知道,闹得轻的,装聋作哑,闹得厉害了,或死或流!这次汤显祖被发配,乃是意料中事,重点是这份折子圣上着人送到了申时行的府上!”
“先生的意思是,皇上意在警告申时行?”李绾第一个省悟过来,又惊又喜。随即郑国泰的眼中也放出光来。“大顾,真的是这样?”
“立德所言,虽不中亦不远,申汝墨所做所为已应了那句老话,天作孽犹可违,自做孽不可活!他圣心已失,大祸不远矣。”
这个断言委实有点惊人,李绾与郑国泰面面相觑,良久不发一言,最后还是李绾低声道:“先生,我们眼前要做什么?”
眼睛望着墙角那个正在冒着热气的小茶炉,顾宪成意味万千,“立德,你看那茶已渐开,我们眼下要做的,就是多加一把柴……”
茫然望望那个喷着水汽的壶嘴,再看看顾宪成嘴角那一丝喻意深长的笑容,李绾心里蓦然一片冰凉,“先生,我懂了……”
就在这个时候,郑府管家林福急匆匆的撩帘进来,先给几位大人问了安,然后伏到郑国泰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郑国泰正心烦,顿时皱起眉头问顾宪成,“前些日子,罗大厷因为他家里那点破事已经来烦过一次,这个时候,这个家伙又来干嘛?”
而此刻顾宪成的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几日前接到老爷子的密鸽传信,信中措辞严厉,警告自已扳倒一个申时行并不足喜,提醒他要将眼光放的长远一些,现在埂在他面前的敌人不是申时行,也不是王锡爵,而是那个皇长子朱常络!
老爷子的命令他不敢不尊,只是那个才刚七岁的朱常络真的就比申时行、王锡爵朝中大佬还难以对付?顾宪成有点不相信,可是他更不敢不相信的是老爷子的预见,至少到现在,老爷子的指示从没失过手。
顾宪成对这个即将归来的皇长子忽然起了浓厚的兴趣,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就在汤显祖收拾东西踏上广东徐闻的那一天,福建佥事李绾的折子再次将炮口对准了申时行,比起汤显祖,李绾这次用词更狠,弹劾申时行十大罪状。万历也没客气,前有车后有辙,直接将李绾罢职回家,折子依旧转送申府。
申时行沉默不语,在第二天递了避嫌本章,不再上朝理政。万历破天荒的也没有驳回,一时之间朝堂之上波诡云谲,气氛诡异。
这时远在千里之外江西大庚的朱常洛,完全没有发现历史已经改变了原来的轨道,将这些本来在万历十九年发生的事,居然提前了三年,而他心心念念要保住的申时行,如今已身处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境地。
朱常洛和叶赫现在来的这个地方很奇怪,一间小黑屋,门上头有一个黑黑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太平庄。
太平庄内很太平,因为没有人敢来。让看门小吏打开门,一阵阴森寒气扑面而来,几具末封钉的棺木整齐的现在眼前。
叶赫横了他一眼,挪揄道:“你打算要和其中那一位谈谈话啊?”
朱常洛紧了紧身上衣服,嘿嘿一笑,而身后的陆县令已经又是作呕又是打嗝,朱常洛本来就烦,让他一闹越加烦闷,“陆大人不必跟过来了,留下仵作金师傅,你且自便吧。”
陆县令如蒙大赦,连句客套话都没说,一溜烟的跑得不见踪影,观其身法比之叶赫这等一流高手也不逊分毫。朱常洛为之愕然,和叶赫对视一眼,二人哈哈大笑。
一旁的衙役把棺木打开,棺木中的莫兰心死亡已有一月之久,幸冬末春寒,虽然已经有些尸变,总算还能勉强收拾起来,若是再过一个月,天气一暖,这个尸体深度腐烂,那时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仵作名叫金九,祖上三代都是干杵作这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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