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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如梦-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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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一场。可是心里知道不是要回自己的公寓,而是要回家去,回到有父亲的那个家去。温暖的、小小的家,可以是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交给爸爸替自己去操心,而自己可以什么都不想。
只要有家在,她只是要回家去。
她困倦到了极点,只是想要回家去。
如果可以,变成小小的孩子,回到家里去,宁静而安全的小小旧房子,那是她的家。
她再也没有力气坚持,她再也没有力气勇敢,只想要回家。
把一切都放下。
那样遥远,可是不过一个多小时的飞行。
出了机场她拦了一部的士,天色正黯淡下来,这座城市的黄昏,仿佛比北京更冷。
司机并不情愿跑长途,她加了一百块钱他才同意。
直接上了高速公路,隔离带中的冬青被剪得平平的,因为车速快,夜色朦胧中,那些排列整齐的植株仿佛是栅栏,几乎连在了一块儿。而橙黄色的小圆点,反射着车灯的光,排成漫长而寂寞的队列。
的士司机一直在放歌,CD的效果并不好,唱到中间有点卡,有轻微的吱吱声。
一首老歌,反反复复地唱:“等你爱我……等你爱我……”
很俗气的歌,是许多年前一部电视剧的主题曲,那样执着,那样坚定,可是谁有足够的勇气,真的将爱情进行到底。
小镇的夜色在点点灯光中显得格外宁馨。
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走下了桥,站在熟悉的巷口,两侧房子里电视机的声音隐约可闻,她却不敢再往前走。
明明知道,知道那一切都不会再有了,她曾有过的一切。她的家,还有最疼她的父亲,都已经不在了。
冬夜晴朗的天空,满天都是璀璨的星子,而冷风吹得她手足冰凉。
父亲去世后,为了偿还那五万块钱,她把同父亲一起住了几十年的房子给卖了。还有厂里给的一点抚恤金,她自己上班攒下来的一点点钱,东拼西凑,将因为医疗费而用掉的钱全部凑齐,存回那张银行卡,然后寄到沈阳去。
她不要欠一毛钱,父亲也不要欠一毛钱。
对于那个人,那件事,她不愿意父亲有任何屈辱的姿势。
那是她欠父亲的债,她连最后的家都保不住,她不得不用他们的家,换取父亲最后的尊严。
那是她与父亲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去读大学之后,每年的寒暑假,回家的日子总觉得弥足珍贵。每一次回家,远远地看见墙后小楼的一角,心里就会觉得骤然一松。
她是回家来了。
哪怕在外头再难再累,只要想到还有家,还有家在那里,她总是能够忍辱负重。
只要有家在那里,她的家在那里,永远有一盏温暖的灯光,会等着她。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不管她最终走出多远,她知道,父亲会在家里,会在家里等着自己。
可是如今,她再也没有家了。
她竟然不得不把它出卖,去换取仅存的尊严。
卖房子的那天,她并没有哭,却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心如刀割。从出生开始她就生活在那幢小楼里,她知道每一级台阶、每一道窗隙里,记忆的都是她与父亲的时光。她知道每一扇柜门、每一张椅子,都留下父亲摩挲过的指纹。
那是她最珍视,也是她唯一仅存的一切。
可是她连这记忆都留不住,她不得不出卖,在无路可走的那时候。
是那个时候才懂得什么叫做绝望,什么叫做破碎。
她把最珍视的东西出卖掉,而换回来,却是永远的失去。
她再也没有颜面回来,回来面对与父亲同有过的一切。
那些最美最好的时光,那些最温馨最温暖的记忆。
她拖着箱子又重新走回到桥头上去。
桥栏的石板冷沁如冰,坐下来,仿佛还是许多年前,很小的小女孩,放了学,忘了带钥匙,只好在这里等爸爸回来。
只要再等一会儿,爸爸就会推着自行车,从桥头那边走上桥来,熟悉的身影会一点点出现在视野里。
河水无声,风吹得很冷很冷,河水里倒映着两侧人家的灯光,荡漾着温暖的橙色光晕。
可是再没有人会回来,替她打开家门,再没有一盏灯,会是她的家。
这么多年,最辛苦的时候,她也曾经流泪,躲在被子里,默默哭泣,可是再不会有人,用温和的手掌,替她拭去眼泪。
这么多年,她一无所有地回到这里来。
两手空空,身心俱疲,什么都没有,连一颗心都成了灰烬。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直到远处人家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灭了,夜浓稠如墨,风吹得人冷彻心扉。
而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令人绝望的空虚与寒冷,让她一直发抖。
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桥下的河水在黑暗里无声流淌,她抵在桥栏上,视线一点点的模糊。
“爸爸,我回来了。”
“爸爸,求你帮帮我,我没有办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爸爸,我要回家去,我想家。”
“我只想回家去,求求你,让我回家。”
老街的那一边新开了家客栈,很小的招牌,崭新的粉刷,门口还挂了一对大红灯笼。因为近年来游客渐多,所以镇上也有了几家像模像样的旅馆。
灯还亮着,于是她敲了门。年轻的老板娘并不认得她,但是很热情地把她迎进去了。
楼上的房间里一切都是新的,连窗帘都是新鲜而热闹的橙色图案,房间是所谓的标间,还有小小的洗手间。燃气热水器,老板娘耐心地教她调水温。
她洗了一个热水澡,午夜时分,整个古镇几乎都已经睡去,哗哗的水声,寂寞而清晰,而热水打在身上,泛起一阵轻微的痛楚。
没有带吹风机,湿淋淋的头发用毛巾随便擦了一下,佳期只觉得累到了极点,竟然就那样睡着了。
到快天亮的时候她迷迷糊糊醒来,全身都是滚烫的,皮肉仿佛一寸寸全都是酥的,被子摩擦着就生疼。
她知道自己是在发烧,可是人倦到极点,仿佛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昏昏沉沉睡着。口很干,嘴唇上全起了皮,紧得发疼,只觉得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自己爬起来倒了一杯水,因为烫,喝了两口又倒下去睡着。
有乱梦,恍惚间是小时候生病,父亲摸着自己的额头,看有没有退烧。父亲的手清凉而轻柔,像是羽毛,拂过她的额头。
再过一会儿,却梦见上次在医院里打点滴,她睡着了,护士替她拔掉针头,而阮正东俯过身看她,温和地替她按住药棉。
突然之间,却只剩了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医院里,医生、护士一个人都没有,很长很长的走廊,却寂静如死地。她浑身发冷,推开一间间病房的门,门后却都是空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仿佛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丢了,可是找不到,也不知道要找什么,只是一直发抖,惊恐交加,把每一扇门都推开,却总是找不到要找的东西。
她从梦里醒来,透过窗帘,阳光是一方影子,仿佛有橙色的光。
她觉得心悸,用手按在胸口,半晌不能动弹。
或许是发烧的缘故,虚弱无力到了极点。
终于挣扎着起来,慢慢走去了镇上的医疗站。
这么多年,医疗站还是那么简陋。医生护士都是些年轻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医生开了药,想不到最寻常不过的感冒,却让她病得这样无力。
药水滴得很慢,过了许久还没有打完。输液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独自坐在长椅上,看药水一滴滴落下。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吃,可是并不觉得饿,人像是发了木,机械而迟钝。
有人从门外的走廊上经过,都已经从她面前走过去了,忽然又回过头来,迟疑着唤她:“佳期?”
她认了许久才认出来,原来是在自家楼下住了十几年的邻居孙伯伯。
孙伯伯又惊又喜:“佳期,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努力微笑。
孙伯伯是来取药,却一直陪她打完针。
他坚持要她跟他回家,说:“咱们楼上楼下住了十几年,你就跟我自己的女儿一样,怎么可以不回家看看。而且你现在又病了,回家让乔阿姨给你熬热粥,受凉感冒,热热的吃下去就好了。”
她只得点头。
停了一会儿,孙伯伯却说:“佳期,其实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呢。”
这句话她没听懂,直到走进熟悉的院门,看到熟悉的房子,她站在天井里,仰望那熟悉的小楼,那熟悉的窗子,那自己曾有过的一切,鼻子一酸,差点就要掉下眼泪。
孙伯伯说:“怎么不上楼去看看?”
而她只是摇头。
她不敢,她一直以来所谓的孤勇,只不过是没有了家,所以不得不孤注一掷。
她是没有家的孩子,一切都只有自己,所以不得不勇敢。
不论面对什么,她都没有任何支撑,所以才这样自欺欺人,以为自己勇敢,而实际上,她只是软弱地不敢承认,自己根本没有退路,没有支持,所以不能不勇敢。
她没有资格号啕大哭,所以把全部的眼泪,都忍回心底。
因为她没有回家的路,家于她,已经是失去。
孙家伯母看到她的样子,也红了眼圈。
她说:“好孩子,已经买回来了啊,他已经替你把房子买回来了,你别再难过了。”
佳期没有听懂,直到孙家伯伯拿了钥匙来,孙家伯母牵着她的手,陪她上楼。
当钥匙插进锁孔,当熟悉的门被推开,房子里的一切出现在她眼前。
一切的一切,都还在原来的地方。
她与父亲的家,还在这里,竟然还在这里。
她一直以为,在这个世上,自己是再不会有家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再无法站在这里了。
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奇迹。
她抑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发抖,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才没有哭出声。
孙家伯伯说:“你现在有这么一个男朋友,对你这样好,你爸爸若是知道,一定也会觉得放心的。上个月那位阮先生来的时候,说想把这房子买下来,老李本来不肯的。最后阮先生出到十五万块钱,都能在镇上买套最好的新房子了。我们都觉得好奇怪的,那位阮先生才说,其实是想替你买回来,说你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这房子对你来说,就是家。他就是想给你一个家,再新再好的房子,对你来讲,都不是家,只有这房子,只有这里才是你的家。
“当时老李一家和我们邻居们都觉得他真不容易,花这样的心思,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为了你。所以老李二话不说,只要了六万块钱,就将房子卖给他了,而且第二天就着手找房子搬家。当时啊,那阮先生一直感谢老李,还说谢谢邻居们在中间帮忙,请我们在镇上最好的餐馆里吃饭。这位阮先生人真好,就是不会喝酒,我们劝破了舌头,他也只喝了一小杯,还说是因为大家太热情,把你当女儿看待,更没把他当外人看待,所以他不能不喝。当时我们就说,我们东浦的女婿,怎么能不会喝酒呢,等你们结婚后,佳期,你一定要把他酒量给练出来。”
孙家伯伯说得直笑:“他最后把钥匙给了我,再三地拜托我,请我平日帮忙打扫一下房子,等你哪天回来了,再把钥匙还给你。他还要付我们清洁费,我说我们楼上楼下住了这么多年,不过帮你平常打扫一下,怎么能要他的钱。等你们结婚回来摆酒席的时候,我们多喝两杯喜酒就行了。”
孙家伯母说:“佳期,你遇上了好人,你下半辈子,一定会幸福的。”
她一直流着眼泪,仿佛这一生的眼泪,都会在这一刻流尽。
装着家门钥匙的信封里,是阮正东的字迹,那样流利飞扬,只写了一句话:“佳期,终于等到你回家。”
他一直在等,却没有告诉过她,他为她做过这样一件事情。
在一个月以前,在他离开北京的时候,他就来了这里,替她买回了这房子,他竟然替她把家找了回来。
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为她做过这件事。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为她做过什么事。
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他为她做的事情,他都不曾告诉过她。
不管是帮她在工作上解决麻烦,不管是那次帮她找钥匙,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到底在身后,花了多少时间,花了多少气力,替她一一担当,替她一一寻觅。
他说过:“因为我是全心全意地对她,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他一直以来,真的做到,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来爱她,不管她待他到底是如何。
他一直等着她。
等着她爱上他。
她生病,他第一个发现,她遇上麻烦,他总是帮忙,每一次她哭,他都能知道。
因为他全心全意,那样子爱她,不管她在想什么,他都能知道。不管她发生什么事,他都能知道。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感动,而到了现在,她没有办法再觉得感动。
她让他等了这么久,一直等到现在,一直等到了今天,她才是全心全意。
年轻的时候她爱上一个人,以为两情相悦就是天长地久。
后来发生了那样多的事,她一直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力量,去爱上另一个人。
当她转过身,他却一直在那里,一直在那里等她。
她用了这么多的时间,一点一滴,渐渐遗忘,渐渐成长,在挣扎与彷徨中一路走到了现在,在最后的选择面前她甚至动摇。直到今天她才知道真的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直到今天,她才觉得自己,有勇气重新开始。
把全部的过往都忘记,把过去的一切都结束。
一直到今天,他才等到她。
一直到今天,她才等到他。
她要回去,如果来得及,如果还可以,她要重新开始,全心全意。
u滺书盟 uUTXt.coM 荃蚊自版阅牍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字数:7323
走出机场刚刚打开手机,忽然接到江西的电话,语气焦虑而惊慌:“佳期,你在哪里?哥哥突然昏迷,我们现在在医院里。”
她忽然心悸,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与恐慌。
问清了医院的地址,立时赶过去。
幸好并非是高峰时段,道路并不拥堵,佳期赶到医院,江西出来接她,眼睛红红的已经哭过,说:“医生说情况很不好,妈妈已经赶过来了。”
佳期觉得恐惧到了极点。
她一直跑到病房去,穿过长长的走廊,两侧无数病房的门,她拼命往前跑,江西在后头追着她:“在ICU。”
阮正东在ICU里,只能隔着大玻璃窗,看到医生护士忙碌的身影。
“昨天你没回来,哥哥一整天都没有说话。今天早上起来,他说不太舒服。他从来都不说不舒服的,他从来再疼都是忍着的。我去打电话叫医生,结果电话还没打通,他就已经倒下去了。”
佳期痛悔交加。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犹豫了那么一天,也许事情就不会发生,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是因为她懦弱,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腿发软,扶在墙上,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站稳。
张秘书走过来,轻轻跟江西说了几句话。江西转过脸来对她说:“妈妈要见你。”
佳期心如刀割,因为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惊惶,人反倒有点发木,麻木地跟着人走,一直走到一间会客室去。
她视线模糊,看到沙发上的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低头无语。
阮正东的母亲嗓音略有些沙哑,神色疲倦而憔悴,这一刻,她也只是个平凡的母亲。
她说:“我向东子的父亲提过你,说你对东子很好。”稍停了停,她说,“那天东子给他父亲打电话,他父亲没有同意你们的关系。主要是考虑东子病着,而你还年轻,只怕耽搁了你。”
她终于落泪,说:“不是。”
哽咽着,又说:“是我不好,我没能及时回来,让他担心。”
再多的话都是苍白无力,她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
“眼下这个样子,你能回来,我就很高兴了。”
她默默垂泪,阮夫人洞若观火,显然对一切都了然于胸。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而且善良。有你在,我放心。”她轻轻地在佳期手上拍了拍,“医生说他会醒过来的,希望你能让他安心。”
阮正东是晚上醒来的,在他自己的坚持下,转出了ICU,住进了特别病区。
他的脸色并不好,因为用了镇痛剂,精神尚可,看到她还是吃力地笑了,说话的声音仿佛有一点哑:
“你回来了?”
他说得很慢,几乎每说一个字,就要停顿一下。
只不过几日不见,他就似乎瘦得脱了形,躺在那里,越发显得瘦。
她伸手握着他的手,因为一直吊着点滴,他的手很冷,她用两只手捧着,用自己掌心的体温暖着。
他说:“你别担心,我就是晕了一下子。”他说话很慢,也许是因为疼,可是还是笑着,“比上次还丢人,上次是在浴室里滑倒的,这回就在客厅里,被地毯绊的。”
阮夫人说:“你就是不听话,如果肯乖乖住院,哪会有这么多事,现在不住也得住了。”
“妈,我好着呢。”他慢慢说,“不信我爬起来,跑三圈给你看?”
阮夫人嗔怪:“还贫嘴。”
“您怎么来了?”他停了一下又问,“没惊动我爸吧?如果惊动了老爷子,我罪过可就大了。”
“你病成这样,妈妈能不来吗?西子在电话里急得直哭,幸好我这两天在江苏考察,所以能这么快过来。你爸还不知道呢,你呀,尽让我们操心。”
阮正东似乎很疲倦,跟母亲说了一会儿话,就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佳期不敢动,还是江西走过来,轻轻将阮正东的手,从她手中抽出来放下。
她却一直不敢动,也不敢多说话,只怕自己会哭。
过了许久抬起头来,才发现江西望着自己,那眼底分明有泪光。
而她连哭都不敢。
她只怕他突然就离开,在她刚刚明白,在她刚刚觉得,一切都还可以再开始,他却就这样,决定离开自己。
她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她一直不敢动。
只怕惊醒了他,可是却更害怕一种无以言喻的恐惧。
她不能动弹,像是小小的蚁,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蜷缩成最小的一团,只是希望,能有一线光。
可是光明却永远不能笼罩她了。
她觉得害怕极了,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一直怕得发抖。
阮夫人还要赶回南京去,因为行程安排,第二天有外事活动。
江西和佳期送她离开医院。
临上车前,她握了一下佳期的手,语气感伤而郑重:“佳期,谢谢你。”
佳期心中一恸,几乎失态:“阿姨。”
她握着佳期的手,过了很久一直握着,最后才轻轻拍了拍,上车离去。
江西神色也十分憔悴,佳期劝她回家去休息,她却说:“我饿了,你也还没吃饭吧,你能不能陪我去吃点东西?”
江西其实同她哥哥很像,她是想让佳期去吃点东西,却会用这种婉转迂回的说法。
江西向来同阮正东一样挑剔吃喝,尤其嗜美食,向来不委屈自己。今天却似乎并不在意,随便顺着马路找了家最近的餐厅,就坐下来点菜。
佳期一直怕她会说什么,自己会无言以对,谁知她什么话都没有讲,只是默默吃饭。
江西吃了很多,她一直吃,默默无言,反倒是佳期几乎没有吃下什么。
最后,江西才说:“好饱。”
佳期说:“我有一个朋友,曾经说过,吃饱了就会比较不难过。”
江西叹了口气:“你那朋友说得不对,如果真的难过,即使吃得再饱,也不会觉得好过。”
佳期说:“是啊,可是能吃饱我还是尽量吃饱,因为如果饿着,我会更难过。我爸爸教过我,即使再苦再难,也要努力对自己好。”
江西说:“可是你都几乎没吃。”
她说:“我已经努力了,只是吃不下去。”
江西凝视着她:“其实我昨天真的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佳期说:“我答应了你哥哥,我叫他等我,我怎么会不回来?”
江西说:“我真的很佩服你,以前我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好,现在我知道了,那就是努力。旁的人也许不会像你这样努力,你一直努力对别人好,你也一直努力地对自己好。你希望别人幸福,你也希望自己幸福,你会动摇,你会懦弱,你也当过逃兵,可是每一次你还是勇敢地回来,坚强地面对。当你觉得应该牺牲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你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并且不计较会得到什么。面对困苦你也会哭,但更多的时候你隐忍痛苦。正因为这样,他们喜欢你,因为你活得很自然,你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女人,你有血有肉有缺点,但活生生的,让人觉得,这样才是活着。”
佳期说:“你别这样夸我啊,我没有这么好。”
江西说:“你就好在没有这么好。”
她说:“哥哥真是幸运,能够有你。
“虽然他眼下情况不是特别好,可是我相信,你们两个一定可以在一起。因为哥哥很勇敢,你也很勇敢。如果将来你们遇上任何阻力,我也会觉得放心,因为你不会放弃,你不会害怕。”
佳期轻轻地说:“不,我害怕的,我第一次见到你妈妈都害怕得不得了。”
她现在更觉得害怕,这害怕甚至是恐惧。
恐惧她无法面对的事情。
江西有点吃力地岔开话,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连我哥都不知道的,其实我偷偷地把你的照片,给我爸爸看过。”
佳期看着她。
她有意放轻松语气:“我选了最漂亮的一张照片,真的,就是我哥那天拍的,你跟甲骨文在草坪上玩水的那张。把你拍得多活泼可爱,漂亮动人。你别这样瞧着我啊,我也是被逼的,我哥跟老爷子在电话里吵起来,吵完了老爷子让秘书打个电话来,说,人不让他见,照片总得给他瞧瞧吧。我哥不干,我没有办法,只好偷偷传给他们一张。”
佳期不知说什么好,江西说:“其实我爸最疼我哥,他一直偏心眼,别瞧他表面上对我哥很严厉,其实他比我妈对我哥心软多了。他每次对我哥发脾气,都像夏天里打雷,轰轰烈烈,可是不见得就真下雨。你放心,前景是光明的,只要搞定了老爷子,我妈就不能起什么阻碍。”
江西吃力而起劲地讲着,仿佛将来还有许多许多的问题要解决,她不能停下来,只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流泪。
而佳期认真地倾听,不管她说什么,她都微笑,她都点头。
将来,还有很长远的将来,她都得同他一起,只要是同他一起,她一定可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可以,在一起。
阮正东的情况终于逐渐稳定,只是依赖镇痛剂。他精神还算好,也能够下床活动,却一天比一天沉默。
从前他的话很多,佳期跟他在一块儿,总要拌嘴,可是现在佳期费尽心机地逗他,他也顶多只是微笑,摸摸她的头发。
她觉得沮丧,因为这待遇和甲骨文差不多。
甲骨文撒娇时,他就只是拍拍它的头。
除夕的上午,医院方面终于松口答应,放阮正东出院一天,让他们回家过年。
家里很热闹,江西几天前就找了一帮朋友来,把偌大的房子布置起来,只是布置得像过圣诞节。
江西听到阮正东这样评价,郁闷得不得了,拉着佳期要她主持公道。
佳期说:“看着是有点像圣诞节啊,到处都是彩灯闪啊闪,虽然贴了福字,可是又挂了红果。”
喜气洋洋,虽然俗不可耐,其实佳期就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气氛,可是嘴上偏不承认。
江西说:“哼,你现在就向着我哥,你重色轻友,你蔑视你未来的小姑子。”
李阿姨等人都放假回家了。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了他们三个人,可是还是很热闹。江西出主意,按北方的习惯包团圆饺子,三个人在厨房里,边看电视边如临大敌,卷起袖子摆出大干一场的局面。江西事先准备了大袋面粉,无数肉馅,还有各种调料。
佳期负责擀面皮和拌馅,阮正东和江西负责包饺子。
他们两个人都包得很慢,但阮正东包饺子像模像样,比江西包的好很多。为此他十分得意:“我们当年在部队里,过年都得包饺子,全体官兵一块儿包。到了除夕夜,军委首长下基层来看望大家,看了我包的饺子,都连连夸不错不错。”
江西不服气,嘀咕:“他们几乎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能不夸你吗?你别看我包的这些不好看,我包的这些馅大,好吃。”
阮正东笑:“你那个一煮就散了,不信你问佳期。”
江西说:“不用问她,她反正向着你,你反正欺负我,人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倒好,连妹妹都打算忘掉。”
阮正东只是笑。佳期特意包了一个糖馅的,说看待会儿谁吃到,来年的运气一定好。
电视里正放新闻联播,照例播放全国人民喜迎新春,各省各市欢度除夕,《焦点访谈》也只是报道春晚的准备工作。
阮正东说:“你们台怎么就数十年如一日,一点惊喜都没有。”
江西说:“稳定压倒一切,我们台长说了,这种举国同庆的时刻,不要惊,只要喜就够了。”
饺子煮熟了,一人一碗,江西包的那些果然全散了,可是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连阮正东都忍不住吃了好几个。
他最近几乎已经吃不下什么。
阮正东忽然“呀”了一声,佳期忙问:“怎么了?烫着了?”
他只是笑。
原来他吃到糖馅的甜饺子,江西喜滋滋,说:“哥,明年你一定会跟佳期结婚,有糖吃啊。”偷偷就在佳期手腕上捏了一把,佳期对她笑,知道她已经知道自己曾经在饺子上做过暗记。
江西凑到她耳边说:“你跟我哥一样,就只会偏心眼儿。我明天非得找我哥要个大红包不可,你也得给一个大的给我。”
佳期只是微笑。
守岁,本来应该一直守到十二点钟倒数。
佳期怕阮正东身体吃不消,于是到了十点左右就劝他去睡觉。他不肯干:“你们都玩,叫我睡觉?”见江西没注意,悄声对佳期说,“除非你陪我去。”
佳期说:“好。”
倒叫他一怔,江西只是笑:“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看到。”
佳期陪阮正东上楼,她回卧室换了睡衣回来,他却已经把卧室门关了。
她敲门:“小白兔乖乖,把门儿开开,我不是大灰狼,我不会吃了你的。”
他在房间里哈哈笑,把门打开让她进去。
他的床很大,西班牙式的旧式大床,四面都有雕花立柱,已经颇有岁月。佳期觉得这床太软,躺着有点发晕。两个人在床上躺着,看电视,她回身抱着他,将头伏在他的胸口,他低下头亲吻她,但只是亲吻,却没有别的意思。
春节晚会的节目跟往年一样无聊。
载歌载舞,相声无趣,小品生硬,独唱难听。
佳期开玩笑:“广电总局的局长你认识吗?给他打个电话反映反映啊,真的是不好看。他要听取一下群众的呼声啊。”
他一本正经地想了想:“嗯,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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