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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货往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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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你知道吗?钱寡妇的亲属闹到公司来了!现在他们把公司围了个水泄不通,保安都不敢拦。你看我们怎么办好?朴总在那里挨骂了。”

    “是吗?我在见客户,这事回来再讲,可以吗?”

    “回来再讲?好姐姐啊,你几时回来啊,他们现在都打进门了,不走了,如果再看到我,发现那天我们是演戏,恐怕生吃了我都有可能啊!”

    “哪有那么夸张?我现在真有事,回来再讲吧!待在办公室里,不要动。”话音响罢,便是一片空寂。

    就在那一刻,陈思雅不禁感到无限孤独:只能蹲在隔间里一动不动,心里却在不停祈祷,楼下的人群能快些散去。保险这碗饭,还真不好吃。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再没听到吵闹声了,相反,洗手间里高跟鞋踏地的“咯噔”声多了起来。

    她这才走了出去,刚回到自己办公室里,便看见朴总衣装不整地坐在自己座位上,不用说,那张脸可刮得下一层霜。

    “你看看,你们都惹些什么事?”对方坐着说道。

    “是,是,对不起,这个事情是……是没想到的。”陈思雅的声音细得自己也听不清。

    “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光一个没有想到就可以掩饰一切错误吗?演戏不是不可以,可问题在于,你们怎么让他们识破的?还有,有些人以为自己演技好,还好为人师,拉别人和自己一起演,演出问题了,就逃之夭夭,把领导推在前面挡子弹,这也是我们保险人的大忌!”朴志坚额头青筋直冒。

    陈思雅心绪定了下来,在眼窝里转了好一阵的泪珠也收了回去,嘴里却依然说道:“这次是我们没注意,没想到客户签了保单后,亲属还这样激动,来我们公司闹。下次一定搞好安抚工作。”

    “不是什么安抚不安抚,而是他们嫌我们的保单把周转款套住了,希望能够在这几天把钱全退出来,好维持企业运转。不然他们要倒闭了。”

    “有这么严重吗?那么大一家公司,那么有钱一家人,还差这区区200多万?”

    听到这里,朴志坚站了起来,两手往裤袋里一插,便踱起步来:“哎,你是懂还是不懂呢?我亲爱的陈思雅同志!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企业资产往往是固定资产的市值加上流动资金、应收账款、库存什么的七七八八,能动的钱都不多。现在经济不好了,他们公司要靠这250万才能让大家发上工资!还有,钱寡妇他们一家爱讲排场,喜欢打肿脸充胖子也是江湖上公认的事实,鬼知道他们资产到底是正是负?”

    “那么,我们怎么办呢?如果我们公司不退他们款,他们逼急了,再来闹怎么办?”

    “所以要把这群大小祖宗稳住也真是难题,只能好吃好喝好招待,软磨硬泡,反正不能让他们闹去总公司!不然的话,哼!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做替罪羊,还砸饭碗!要知道,集团里那些个老总,说得好,做得绝,谁出事都是翻脸不认的!”说完,朴志坚便在会议桌上坐了下来。

    “现在的确是麻烦,要不,我这提成还剩10万多,都不要了,再动员莉莉姐把剩余部分退回,然后和没用完的本金一起退给他们?息事宁人总可以了吧?”

    “呵呵,你以为世界上的事情都这样简单吗?首先,韩乾丰他舅舅要的是250万,你们如果退了这25万元,他肯定还会得寸进尺,往下穷追猛打,以后搞不好你还得给他们赔情感损失费呢!所以,这条底线就是为了你们的利益,为了大家的利益都不能退。其次,我们是分公司,投保的钱都是第一时间转去集团公司账户。集团总部也是光吃不吐的,你想退钱,他们绝对批不了。反正,这年头,钱一出手就别想收回。”

    “那么,总让这群人在公司门口闹,也不是办法吧?”

    “这类事,我们见多了,都是一个拖字解决。而且,汇城地产那么大的盘子,收钱途径也绝不止我们一处。拖一拖,等他们从别的地方收到钱了,自然不会麻烦我们了。只不过,就是他们这些天来闹时,你不能出现,这样我们才能把故事编圆,绝不能给对方落下口实,所以你还是要真真切切地戏演好。让他们觉得我们保险公司不都是骗子,至少感动钱寡妇的事是真事。谎言重复1000遍没成真理,我们就重复10000遍,直到成为真理,就没事了。”

    “你的意思是……”陈思雅不禁困惑了。

    “就是委屈一下你,让你去我朋友开的面馆打几天杂,这是他们的地址。”说罢,朴总在自己名片背后的空位上写下了“八尺拉面”“马鲁生”等字样。

    当天下午,褪去价值不菲西装裙的陈思雅就来到了这家位于城西的“避难所”。一进门,不知踩了什么东西,她立刻打了个趔趄,幸好韧带还不太硬,能把脚收住,以致没摔到正在吃面的一位赤膊男身上。喘过气来,定睛一瞧,才发现,地面上随处可见的是纸巾和骨头,还有成片的黑色油渍。一旁,是正在偷笑的小伙计。

    陈思雅没好气地嚷道:“请问马老板在哪里?”一边说,一边把留有朴志坚“真迹”的名片拿了出来。

    少顷,一位中年大叔穿着兜肚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大约1米85的个头,长长的头发扎成了个马尾,满脸都是朔风刀刻斧凿的痕迹,一双手大得可以当蒲扇,恐怕有45码的拖鞋拖过地面是同样大的“噼啪”声。见到这副尊容,陈思雅暗暗吐起舌头来。

    “哦,你就是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朴总,他同事?”

    “是啊,朴总叫我来你这里避风头,顺便演戏。”

    “那就进来再说吧。”马大叔转身走进厨房,又向她招了招手。

    陈思雅便跟了进去。

    马大叔解下满是油污的兜肚,将它挂在门边,然后又沿着厕所旁的木制旋梯走上楼去。和安心保险大楼里宽敞洋气的旋梯不同,这里的窄逼使马大叔硕大的身躯不得不略微保持侧身。

    不过,陈思雅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厨房的盛景上:黑水横流的地面上,满是白菜、大葱和芹菜,还有炖汤用的带肉大骨。另一位只穿一条裤衩的厨工则在火炉旁不断擦汗,旁边的大锅里,是滚动的面汤。

    “以后这种小面馆真不能再去了。”陈思雅想。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马大叔的声音:“快点上来吧,还有话跟你说。”

    “好,我这就来。”陈思雅三步并做两步,飞快地跑了上去。

    楼上比预想还要窄逼,房里除了成箱的调料,就是三或四张钢丝床并成的大通铺,毯子杂乱地堆砌在床上,透过血迹斑斑的蚊帐仍能看到。至于窗户,不知怎的,都被纸糊着,于是本来就被附近楼房遮挡的光线经过黄纸的过滤,终于成了地上的星星点点。

    “开灯。”

    陈思雅凭着直觉,拉开了屋中昏暗的电灯。于是,本来就闷热无比的屋子,因为灯光的加入,变得更热了。

    “这就是我们的条件,恐怕有点委屈你了。”坐在帐门处的马总一边说,一边顺手卷起湿漉漉的汗衫抹起头来,只不过,肚子上层层叠叠的肥肉令陈思雅突然想起了海上的波涛。

    “恩,哪里,真麻烦你了,还请你们多多指教。”

    “教我就没啥好教的,就是你,一个女孩子,来这里也是委屈了啊。我们几个都是男的,还没给女孩子准备睡的地方,这样吧,要不要你回去住?”

    没想到,看上去一副粗人相的马大叔还能如此关心自己,陈思雅有些感动了。她赶忙答道:“没事的,我家离这里并不远,坐公交车五六站的路。”实际上,就是直达的“59号”也得坐12站。

    “听老朴说,你还是不错的,一来就拉了250万的大单,有很多做保险的,哭着求亲戚,也不过是四五万的单子,然后拉不到了,就得走了。你还是很幸运的嘛。”

    “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逮着了。”话一出口,她心里陡然一紧,钱寡妇怎么也没合上的右眼,和白得吓人的眼球又浮现在眼前了。

    “当年我和老朴都是学拉面条的。你说怪不怪,老朴一个大学生,找不到工作,也要和我们学这个。我们都打趣他,弄得他不耐烦了,碰上保险公司招聘就去了。现在也做大领导了,我嘛,也就开了一家拉面店。”一边说,马鲁生一边掏出烟来,看到对方是个女性,又把烟收回,自己点了。“反正我这里正好缺个做杂事的,小妹你这几天就委屈一下,下去帮我洗盘子吧。”

    和母亲把盘子冲完冷水冲热水的“繁文缛节”不同,面馆的洗涤模式让她大开眼界,那是标准的“短、平、快”——只穿一条裤衩上班的“小西安”看到陈思雅开大了水量漫灌满池的碗筷,不禁拿起一张抹布和一片碟子做起示范来。只见他套着抹布的左手保持静止姿态,右手猛地一旋,刚刚还遍布油污和残渣的盘子便立刻油光可鉴了,然后将盘子往洋溢着洗洁精泡沫的水里一浸就拿了出来,扔去备给食客的餐具堆里。

    “你不用洗去残留的洗洁精吗?”

    “呵呵,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洗几个碗吧!”说话间,又是几个盛满残羹剩面的碗碟堆到了陈思雅面前。

    不知为何,她不管怎么努力,始终不能洗出“小西安”的速度,总是忍不住把浸过洗洁精的碗碟在水龙头下再冲一道。

    待到八尺面馆打烊,已是三更时分。而清理地上的瓶盖、骨头、卫生纸又让大家忙碌了好一阵子。只不过,看着陈思雅拖得一尘不染的地面,马大叔也笑了起来。可是,59号公交车早已结束了运营。

    尽管脑里满是厨房的盛景,可看着一盘盘丰盛的面食,陈思雅胃部痉挛不已。碍于“好意”,她也不得不拿起筷子做起样来。所幸的是,味道还不错,加之没吃晚饭的饥饿感,她五分钟内就将一大碗臊子面吃了个精光,以致让两位伙计都惊讶不已。

    饭毕,马总剔着牙齿说:“小陈啊,现在应该是没车回去了,要不你干脆在这附近租个房算了,住到我们旁边,也方便帮忙,还有我和房东说说,一室一厅可以降到350元一个月,这个办法不错吧?”

    “谢谢你的好意了,如果在这里租房我看以后回公司就远了。”确实,从安心保险大厦来这里,她转了三趟车,花了近两个小时。

    “哦,那就先打出租车回去吧,反正你待的时间也不会长。”

    就这样,陈思雅成了一个奢侈的体力劳动者:每日天刚蒙蒙亮便打着哈欠等在路边,坐上一个多小时“59路”来到城西,再在深更半夜花上五六十大元“搭的”回家。不到一周,就花了好几百路费。直到这个周六下午,罗莉莉再次打来电话。

    “怎么样?事情搞定了吗?”不待寒暄完毕,她便问了起来。

    “哎呀,他们现在揪着我死活不放,还找人跟踪我,这该死的朴志坚,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是什么男人呀?!算了,不提他了,现在他们非要我找你这个妹妹。妹妹啊,你在哪啊?能不能告诉我一声?都怪我这个姐姐,为人太真诚……”

    听到这里,她真恨不得跳去电话那头,扇她两个耳光,只不过一想起对方刚才说过的“跟踪”两字,陈思雅只能如过去约定的那样大声答道:“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你那?我现在就在春霖路,八尺面馆啊!”

    “好,好,我等下就过来。”未待回答,电话便挂断了。

    刚要放下手机,一条短信又发了过来:你快找马总,要马总找骆林换身份证,公安不用怕,公司已经摆平了。成败在此一举,看好你。

    照着“姐姐”的吩咐,又是一阵忙碌,最让她诧异的,还是那张贴着自己照片,印着“罗莉媛”三字的身份证竟然那么逼真,就是发证日期,也刻意填在了最近的日子,毫无疑问,这是寻找失散姐妹的成果。交证件给她的龅牙瘦高个还给她留了个名片:“司马闻。”

    刚刚收好身份证,一辆宝马就停在面馆门口。不消说,是“莉莉姐”的车,后面还跟着两辆警车,还有一辆没停定就冲下几位彪形大汉的面包车。

    人们聚拢了过来,也包括了被那个满脸横肉的中年胖男人“押解”下车的罗莉莉。

    陈思雅知道,此时正是表演的时机,马上把碗碟随手一放,就故作惊讶地说:“怎么了?他们把你怎么了?是什么事?”

    旁边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就是她,那天和罗莉莉一起看钱女士。”寻声望去,那人正是特护病房的护士。

    “你少在这里装!我知道,你和姓罗的,早就写好了剧本!”中年胖男人,韩乾丰的舅舅立刻抢白过去。

    “怎么了?她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姐啊!有错吗?还有,你要这样搞,干妈也不会高兴的!”

    “好妹妹!别和这些人一般见识,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我们也没办法,对不对?”

    “你个骚婊子说什么……”中年胖男人举起手,正准备一巴掌向罗莉莉脸上扇去。

    就在这时,一位警察快步走来,挤进人群中央,敬了个礼:“这位同志不要打人!有话好好讲!”警察手放下,便转身向陈思雅说:“罗莉媛同志,能否拿身份证来给我们验验?我们确实有受安心保险委托,寻找到失散姐妹的案例。这个事迹已经向上汇报了。”

    她照着“戏码”里的要求,把新换的身份证拿了出来,只见警察看了看便还了回来,接着就对中年男人和他叫来的彪形大汉讲:“罗莉媛确实是最近恢复身份的,身份证换发日期为‘8月15日’便是证明。现在请你们到局里把事情解释清楚吧。”

    就在这时,罗莉莉扑了过来,直抱着陈思雅热情地说个不停:“妹妹,真是让你委屈了!吓着了吗?他们也真是,说死说活都不信,硬说我们骗她钱寡妇,还说要我们替他们倒闭负责!不就是250万吗?钱总生前都没在乎过!”

    “你们这群做保险的!不要脸的!骗子!吃人不吐骨头的……”远远又传来中年胖子的声音。

    罗莉莉也随之把陈思雅拉去门外,把声音压低到耳语的程度说:“真是多亏你,帮了姐一个大忙啊!”

    “怎么了,事情过去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公司?”

    “这事还没完全收场,不过对我们是越来越有利了,因为合同没问题,又是韩乾丰亲笔签名,他们做不了文章,就想给我们扣一顶‘欺诈’的帽子,通过证明你不是我的亲生妹妹,所以我们干脆不做不休了,现在他们证明不了这一点,最后也只能庭外和解。这钱就铁定归我们了。”

    “好,好,我几时可以回公司呢?”

    “应该就这几天了,不过我现在还要去公安局录口供,你也得去,一起吧。”

    录完口供,已是深夜。戏自然天衣无缝,警察亦配合得不错,至少没把两拨人放在一个局里,就是莫大的帮助。只不过,到了离别之时,罗莉莉却说:“没我信号,千万不要回公司,他们因为这250万没周转上,已经破产了,恐怕会报复。”

    于是,“等信号”成了她后面大半个星期在八尺面馆装模作样干活的唯一理由。
第八章 就这样归来
    通裕路作为这座城市的南北高速走廊今天倒是顺得惊人。

    “奥迪”的奔驰速度很快就开到了每小时120公里——公告牌规定的上限。

    于是它又超过了一辆货车。离杨泽的网吧又近了。

    可看到车皮上的“中都钢铁”四个字,赵凯风只好又放慢了速度。

    因为在回忆的冲击下,理智也不得不让位了。

    妻子正在后座上逗孩子呢。

    “25号”说来就来,赵凯风已是望眼欲穿。似闹钟般准时的,还有赵扬。中午12点,手机上果然出现了他的短信:“12点30老地方见,午膳自行解决。任务:见老刘。”

    中都钢厂是古都“八大上市公司”之一,各种规格齐备的螺纹钢系列产品是它的拳头产品,更有着“亚洲最佳”的美誉,作为50年代苏联重大援建项目之一,直角式的厂房和宽大的内部空间还保留着那个年代里意气风发的痕迹。↖米↖花↖书↖库↖ ;__

    以前赵凯风只是坐公交车时路过城北玄武山麓几成卫星城的钢铁基地,而刘任午的名字和形象也只在报纸上、电视机里见过。可今日得见真人,还是让他不由得紧张了。

    如约来到老地方,是满脸微笑的赵扬:“小赵,不,Brian啊,你今天下午有没有请假?还有,忘记问了,现在建筑业还景气不?”

    这个问题多多少少让赵凯风有点不知所措了,“水泥搅拌机管理员”恐怕连“建筑业人士”的边都没挨着。所以在踯躅了0。01秒后,他腆笑着答道:“请假是一定的,景气度嘛,还是老样子。”

    “哦,建筑业虽然辛苦,可是有钱,一份辛苦一份钱,比金融好,金融业经常是十分辛苦倒贴钱。行了,不和你扯了。”赵扬的玩笑开了一半,就等来了“253”路。此举十分出乎赵凯风所料。赵扬这样一位叱咤过金融风云的人物拜访“老朋友”竟然选择两块钱一张票的公共汽车。

    经过大半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中都钢铁厂门口,已是1时20分。搭上厂区内的“钢八路”穿过堆填场、冶铁二车间、火车站、转炉车间、后勤中心、冶金研究所才是行政中心。像所有旧时无所不包的单位一样,中都钢铁除了火葬场外,一切该有的,都有。赵凯风在“钢八路”上看到,和想象中浓烟滚滚、烈火熊熊的热火朝天情景不一样,不少高炉的火熄着,车间也停转了,路过专用线车站时,还看到帆布下一堆又一堆待运的产品积压着。

    “哎呀,金融海啸都刮到这里了。”赵扬感叹道。

    行政中心是一栋三层红砖小楼,楼旁几株枫树已经红遍,竟有种浑然天成的美感了。两位赵先生和门卫说明来意后,自是一路绿灯,不一会,“中都钢铁集团副总经理室”便映入了眼帘——到地方了。

    “请进,门没关。”在领路的前台小妹敲门后,里面传出有力的声音。

    进门可见是长长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挤满了各种文牍、书籍,靠窗的檀香木桌后坐着一位颇有精神的老者。一看到来客,老者立刻离开藤椅,一双大手既硬朗又有力,握得人虎口生疼。

    谈话的主角自然是两位年龄加起来已超过100岁的人。

    “老赵,没想到我们还有第二次握手的机会啊!”

    “世界上很多事情不就是讲个缘字吗?钓鱼台匆匆一别,没想到就是15年了,光阴似箭啊!”

    “光阴似箭,催人老。这位小年轻啊,赵总当年可是大人物,30岁出头就是国际财团的首席期货交易员,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强多了。哈哈。”老刘不愧是老刘,保持气氛活络又不冷落任何人做得十分到位。

    于是,受宠若惊的赵凯风更是坐直了身子答道:“哪里,我才刚刚毕业,要多向老一辈学习!”应该说,“刚刚毕业”一年。

    “你看,你看,现在的小年轻真会说话啊!哈哈!”

    “这位嘛,是小赵,我在证券公司认识的,水平很不错。”

    “哦,后生可畏啊。小赵啊,你们赵总,还有斯坦因?摩利投资银行都是中国期货、物流的有功之臣啊。尤其是赵总。当年我还在物资部,专门抓期货这一块,很多问题不懂,是赵总把LME认证仓储制度介绍来中国的。还有,我们华中最大的几个工矿铁路枢纽工程,也是斯坦因?摩利牵线搭桥融的资,不然的话,哪有今天这样成规模的钢铁现货市场?”

    “哪里,哪里,谬赞了!没做什么,真不好意思,今天只叙旧、吹牛,行不?”

    “好,好,好,就依老赵的意见,吹牛,不谈工作。”

    在不着边际的闲扯里,小年轻赵凯风才明白,赵扬的过去远比想象还真“牛叉”,至少在刘书记看来是如此。至于这位副部级央企的副总亦非等闲之辈,按他的话说,人生是“始于中钢,终于中钢”,尽管其间上过俄国,下过海南,爬过雪山,坐过京城。

    当然,完全不扯工作也是不可能的。

    茶过三刻,刘任午突然问道:“现在你也看到了,全球经济萧条一来,上半年的订单撤了一半,生产出来的货只能堆在专用线车站日晒雨淋。特别是螺纹钢,价格下跌严重,都落到每吨2900多元了。比成本价都低了600元钱。你觉得以后价格还会不会再跌?”

    “这场经济萧条是全球近20年的宏观经济扩张的另一个结果,树不会一直长到天上,有了春天和夏天,就自然有秋天和冬天。在二战后补偿生育高峰一代人进入老年的时候,市场扩张期欠下的债务就会成为危机,最终导致这场调整的到来。比如2007年市场见顶正好与二战后补偿性生育高峰的1947年生人进入退休年龄重合,这就说明全球未来经济增长恐怕会进入长时间的还债和调结构周期。”

    说到这里,赵扬顿了顿,喝了口茶,继续讲了起来:“至于中国钢铁产业,我虽很久没接触了,不太了解,可是我知道,现在国外认为其产能过剩率接近40%。以前是靠大量政府工程和超低利率信贷维持这些企业的扩张,而‘四万亿’的推出一方面是加剧通货膨胀,另一方面是把以后的工程都提前到这两年来做,所以我认为钢铁价格现在接近底部,低价抛售库存同时,可以加紧检修,而且内陆地区的基础建设补课也肯定会成为这轮投资计划的重点。毕竟有那么多农民工返乡,也会把沿海大城市的一些东西带回去,包括高楼大厦,适当开辟那些地方的市场也是可以的。但是贸然再上产能就有些危险了,做好差异性品种、高技术钢铁构件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三年以后钢铁行业爆出巨额亏损是非常可能的事。”

    赵凯风看到,老赵讲起这些话时更像是找到了机会在独白,全然没顾及刘任午眼里的迷茫和不时左顾右盼的姿态。

    即便如此,刘任午还是非常高兴地回应道:“您说的这些,非常受用,我记住了。回头是应该组织业务员向西部、北部地区调查市场、发展业务了。”

    此时,窗外日头已经偏西。虽然对方再三表示“吃了工作餐再走”,可赵扬却一个劲地不停推脱,以致搞得赵凯风也有些不悦了:摆在眼前的大吃大喝都不要,岂不怪哉?不过,补偿不是没有,刘任午那张印着“镰刀锤子”的副部级名片还是一人一张。如果卖给证券公司,这条信息1000块钱都是便宜的。

    “为什么不留下吃饭?”坐在“钢八路”上,赵凯风不禁小声地问起来。

    赵总同样小声地答道:“呵呵,你想想,从钢城回主城区的公交车最迟是晚上8点,如果吃饭把时间错过了,我们不就得走路回去了吗?今天带你来,就当是见见世面了。”赵扬拍了拍赵凯风的大腿。一路无语。

    所幸的是,赵总掌勺的晚餐比上次要丰盛得多。席间,赵扬谈得最多的,却是“Brian,你真是棵金融好苗,如果不回去就太可惜了”。

    赵凯风听了,并没有立刻答话。

    赵扬见了,自斟了一杯,摇了摇头说:“我也知道你很诧异我为什么做了厨师还重返期货市场,主要还是经历了那样的人生以后,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些数据、那些事件。思维不是机器,不能想关就关。在海元证券时,我看到大势都是跌,没号召大家买股,搞得上峰很不满意,上任一个月被裁。如果是美股,我早就开始让大家锁仓或者顺势跟空了,赚起来还不是哗哗的?手续费收入同样少不了。在这点上,期货就比股市灵活。”

    期货可以做空,赵凯风在大学时就知道,可听赵扬这样一说,也提起了兴趣,赶忙给老师添了杯洛神芒果:“你也说得没错,我就是上了工地,脑袋里想的也是怎么把以前熊市时客户亏的钱给扳回来。如果做期货是涨跌都能赚,我倒想试试。”

    “好,明天你就结清那边工资,到我们公司上班吧,底薪也许比较低,初来是1700,但是单笔手续费提成我们对半分,你看怎么样?咱们好好再搏一次!”赵扬举起了杯子。

    赵凯风嘴上说“考虑一下”,但心里却也打定了主意:大学生,好歹也是靠知识吃饭,至少期货的知识含量比开水泥搅拌机高!

    与赵扬同时举杯的,除了赵凯风,还有另一个人,不过他正在地球的另一端。那里是纽约希尔顿酒店顶层的露天早餐会。

    “15年前,我刚刚来到华尔街,很多人都纳闷地表示,一个研究东方象形文字的前情报员能做什么?12年前,国际铜期货被日本人大量买入时,一个小小的交易员助理为什么敢在次要账户布局空单?10年前,东南亚奇迹如日中天,我为什么能够撰文指出这是一个金字塔销售游戏?而在8年前,我为什么把疯涨的美元指数压在121点?现在,我经历了一年的爆仓边缘的挣扎,在CDS整体坍塌中迎来了收获的季节……”

    由斯坦因?莫利资产管理部举办的酒会上,泰瑞?耶戈尔略带日耳曼口音的发言格外响亮。不过,如果算上今年以来旗下三只对冲基金平均三位数的收益率,可以讲,他的表述并不轻狂。

    “请问这位先生,您的下一个狙击目标是什么?可以略示一二吗?”一把苍老的声音从角落里响了起来。

    “这是个好问题。正如诸位企业界精英看到的,从2001年开始,大宗商品步入了前所未有的超级周期,玉米价格涨了3倍、铝价涨了4倍,铜价涨了5倍,石油价格更是涨了12倍。是什么原因呢?”

    “新兴国家的需求大涨,还有美元的持续贬值。”不知是谁插了一句。

    “这是正确答案,但不精确。”泰瑞?耶戈尔清了清嗓子,自顾自说:“要知道,新兴国家里,俄罗斯、巴西、阿根廷、委内瑞拉都是资源出口国。而最大的需求来源则是中国。中国自2003年起,就成了在世界各地大量吞噬物资的‘巨无霸’,再用它那廉价到无法维持劳动力再生产的人力资源成本加工成各种低端的衣服、鞋子、家具卖给发达国家来为世界转移通货膨胀压力。中国是什么?世界的农民工。可这个农民工其实只创造了全球GDP的7。5%,却消耗了全世界50%的水泥、30%的钢铁、35%的铁矿石、20%的铜和铝。2007年,光石油进口就超过了10亿桶。可以说,这只是个靠大量投资、让民众做奴隶劳工的‘经济奇迹’。它如沙上之塔。也许看似坚不可摧的牢固只需踢上一脚便可毁于一旦。”

    “你说得很对,不过类似的预言10年前就有过,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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