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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在野-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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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道:“以神医的心胸本领,因何竟肯到朝廷来任官呢?本殿下了一番工夫,只查到神医是经由王昱推荐给婉儿,再由婉儿报上母皇,然后直接任命。”
龙鹰面对自扮“丑神医”以来最难答的问题,此刻的太平公主并非仍怀疑他是“龙鹰”扮的,而是心生疑问。
龙鹰叹息道:“此为家父遗命,他认为我们是逆天行事,与阎王爷在斗法,早晚会飞来横祸,唯一化解之法是入朝当官,初时不习惯,现在发觉可四处出使,圣上又钦准鄙人可到深山采药,情况又不是那么恶劣。”
美丽的公主微笑道:“神医的父亲肯定是非常人,医术该不在神医之下,请问他高姓大名,因何从未有人听过他救世济人的事迹?”
龙鹰心叫救命,难怪她怀疑自己,“丑神医”的身份确是处处破绽漏洞。
太平如不是仍怀疑自己是龙鹰,便是代韦妃或武三思来查根究抵了。
第九章渗透北方
韦妃的可能性极低,因他丑神医治好缠扰她多年的顽疾,故视王庭经为恩人,况且谁能预知未来会否忽然病魔临身,故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待之唯恐不周,哪管他是否来历不明。
武三思却是另一回事。
返神都后自己已两次开罪他,先是揭破他以壮阳补品戕害李显的阴谋,又“欺压”受他维护的香霸于后,这卑鄙小人既可恩将仇报,对开罪他者自然更恨之入骨。武三思不敢质询他,遂将心中对他的疑惑告知太平,怂恿她来盘问王庭经。
在正常情况下,以太平的精明和对宫廷政治的娴熟,该不会中武三思之计做这个出手的笨人,偏是她从开始便怀疑丑神医是龙鹰乔扮,因而再次动疑,这类事开始了后难半途而废,于是乘势向他穷追猛打。
现在不论龙鹰如何回答仍是死路一条,只是砌词搪塞,事后只要武三思派人去查他胡乱说出来的东西,他的谎话势无所遁形。且想深一层,自己若真的是丑神医,在这样的情况下该如何反应呢?
龙鹰没好气地瞪着美丽的公主,冷然道:“公主何不直接问圣上。”
太平公主大为错愕,想不到他竟敢以下犯上、抬出女帝来压她,登时脸色微变,双目射出厉色。
龙鹰一点不让地直视她,从容道:“只要公主一句说话,我王庭经立即拂袖离开宫城,永远不会回来。”
这叫置诸于死地而后生,将太平逼入绝地,先不说自己有医恩于美丽的公主,事实上太平对他只有好感而没有恶感,最微妙是因她怀疑自己是龙鹰而对他“另眼相看”,而愈问愈过火皆因“死心不息”,并非因真的怀疑丑神医的出身来历。
在如此心态下,太平公主也觉得过分了点儿,惹得丑神医此一怪人大发脾性。软化下来,声调转柔,亲自举酒为龙鹰斟满一杯,然后向他敬酒道:“本殿只是一时好奇问多了,并没有其他用心,为此敬神医一杯,请!”
对美丽的金枝玉叶来说,肯立即向他赔罪,一方面是的确感到自己问得过分,更关键的原因是除武曌本人外,朝内朝外均没人有开罪丑神医的资格,否则武三思肯定会直接下手。
龙鹰亦不愿与她闹僵,但如此乘势找下台阶,又显不出他丑神医的独特之处。举起酒杯,移到唇边却不喝下去,摇头叹道:“公主中了梁王的奸计了。”
太平一呆道:“神医为何有此想法?”
龙鹰摆出个若非如此,老子绝不喝此杯酒的表情,与公主碰杯对饮,放下酒杯道:“因为鄙人今天开罪了他,至于鄙人说的是否事实,公主该比鄙人清楚。”
今趟是龙鹰让太平有下台阶,好抚平他们变得满布折皱的关系。
太平道:“说下去!”
公主这句话等于间接承认武三思为丑神医的事找她说话。
龙鹰给足她面子,将香霸约他到珍古斋与其间的事道出来,最后道:“刚才梁王故意在荣士兄妹前向鄙人施威,却给胖公公照面痛斥,鄙人已知此事难以善罢。不过梁王太低估鄙人了,我王庭经岂会害怕?”
掌声雷动,百戏表演在欢呼喝彩声里退返殿后,大殿又回复往来敬酒的热闹场面。
龙鹰正要乘机脱身,公主道:“胖公公如何痛斥梁王?”
龙鹰心中欣慰,因他最不想与美丽的公主关系转劣又或心存芥蒂,毕竟公主是他的初恋情人,忙将胖公公说过的话向她老实道出来。
可以想象武三思对香霸的事隐恶扬善,只数他丑神医的不是,仅是此点,足教公主站在他的一方。
与公主的关系错综复杂,他们两个当事人肯定也弄不清楚。
公主听得秀眉紧蹙,大讶道:“胖公公少有如此不留情面地骂人的。”
龙鹰暗吃一惊,暗忖言多必失,如急着解释,又会再陷无瑕所指做贼心虚的漏洞。
故作惊讶地道:“鄙人还以为公公一向如此呢!”
公主瞅他一眼,道“本殿明白了。”
龙鹰好奇问道:“公主明白了什么呢?”
公主秀眸闪亮,回复了生机地道:“关键仍在‘鹰爷’两字,公公是为你的徒儿出头。”
龙鹰心忖公主肯这么想就最好,见到万仞雨向他打眼色,提着酒杯站起来,道:“该是鄙人去敬酒的时候哩!”
※※※
龙鹰和万仞雨到席后说话。
万仞雨道:“我刚才和小陶说话,愈听愈感到不妥当,立即警告他。”
小陶指的是陶显扬,黄河帮的少帮主。
龙鹰讶道:“何事如此严重?”
万仞雨道:“我见他春风满面的模样,问他是否有喜事,小陶告诉我到北庙拜神时遇上来自关中的大家闺秀,两人一见钟情,现在正打得火热。”
龙鹰失声道:“我的娘!”
万仞雨道:“只看小陶深信不疑对方的家世身份,便知台勒虚云今次的北侵不但全面,且是筹划多年。不论香霸、玲莎等都有令人不能起疑的身份,杨清仁更不用说。在大河立足重要和有影响力的大帮大派,全是他们渗透的目标。丢掉大江联这个包袱后,便可融入北方,从有形化为无形。此着异常厉害,如果你不是‘范轻舟’,我们死了仍不清楚是如何死的。”
这就是塞外魔门、香家和玉女宗结合后的威力了。
龙鹰沉吟不语。
万仞雨道:“唯一解此困的人,就是国老。”
龙鹰点头同意。
在没证没据下,女帝如硬指杨清仁、妲玛、香霸、柔夫人和玲莎等全是大江联的叛贼,太子阵营和朝臣岂肯心服,会认为武曌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加罪于诸人,施的是以前酷吏政治的惯常手段,而今昔已异,太子阵营再非毫无抗力,会惹来祸变。
可是由德高望重的狄仁杰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至少以张柬之为首的一众大臣,便不会轻忽视之,可将本是一面倒的形势扭转过来。
万仞雨道:“事情急不容缓,每过一天,大江联的势力会增加一些。我准备今晚立即动身,你看如何呢?”
龙鹰压低声音道:“就这么办。叶静能这家伙来找老子了。”
应酬过李显和韦妃后,龙鹰千万个不情愿的返回原席,完全想不到的,竟是似永远和任何人保持距离的宁采霜竟离席截着他,偕他到一旁说话。
龙鹰想破脑袋仍猜不到她因何事来找他私下说话时,宁采霜道:“采霜是受闵天女所托,来看神医何时有空。”
龙鹰很想说“她不怕河间王不高兴吗”,可是晓得如说得如此酸溜溜的,不合其神医的身份,且显得心怀嫉恨。讶道:“闵大家想找鄙人治病吗?她的情况很好呵!她为何不亲来向鄙人说呢?”
宁采霜白他一眼,道:“这个神医要亲自问她哩!”
龙鹰冲口道:“夫人不似是会替人传话的人,夫人是否也有话想和鄙人说?”
话出口立即后悔,自己早收起色心,可是对着如宁采霜般风格独特的美女,总是口不择言。即使言者无心,听者亦会错意。
果然宁采霜有点吃不消地避开他的灼灼目光,轻轻道:“可以这么说,采霜想弄清楚为何贵师徒对河间王充满敌意,神医说的话处处语带双关,贵徒更是毫不客气。”
宁采霜的动人神态令龙鹰生出惊心动魄的感觉。难道真如胖公公所说的,俊有俊的魅力,丑亦有丑的吸引,美与丑从没有一定标准。丑神医加上魔种,是物极而反,变得魅力四射。哈!又或是一意修行、心如止水的美女可抗拒世上所有俊男,偏失陷在自己这个丑八怪的手上。
不过更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龙鹰收摄心神,小心翼翼,低声道:“因为小符认出河间王是行刺者之一。”
以宁采霜的修养,亦告花容火色,道:“竟有此事?”
龙鹰道:“只是止于怀疑,否则早禀上圣上,将这家伙推出端门斩首。”
宁采霜惊魂甫定,暗自沉吟。
龙鹰道:“若夫人没有其他事,最好各自返回席位,因为愈来愈多人在注意我们,以为我们间有私情。”
他最后的一句话是要逼走她,怕的是与这位愈看愈耐看的美女相处下去,失控的将是自己,那时便糟糕透顶。
岂知宁采霜只是秀眉轻蹙,眼神回复清澄明澈,迎上他的目光道:“我们问心无愧便成,哪管其他人怎么想?”
龙鹰愕然以对。
宁采霜道:“神医或许奇怪采霜为何仍留在东宫,是因要完成师门使命,保护太子直至登上帝座,其他的一切再不重要,包括采霜的声名和性命。”
又轻轻道:“现时在宫内,神医是唯一能分担采霜忧虑的伙伴呵!这也可算是一种私情吧!”
龙鹰心叫惭愧,如她晓得自己实为两大妖人之一,不知有何感想。
女人是奇怪的,宁采霜乃带发修行者,本身又如此清秀美丽,故而言词方会格外谨慎,与男性接触更步步为营。可是当她肯不避忌“私情”两字,虽冠以不同的涵义,已显示她确对王庭经与别不同。
想着想着,龙鹰猛然醒觉与她亲密说私话时差点连仙子也忘掉,时间飞快溜走,除了她的音容外,大殿内正进行的事全惹不起他的关注,时间仿似停顿了。
宁采霜又再次俏脸微红,道:“罪过罪过,采霜是用词不当了!”
龙鹰暗呼救命,如不是仙子近在咫尺,他恐怕会失去对眼前美女的自制力!
龙鹰的一边心在警惕自己,却用另一边心道:“纵然此私情非是彼私情,但能与夫人若享同一私情,乃鄙人的荣幸。嘿!”
宁采霜忽然单刀直入地问道:“究竟神医和鹰爷是何关系?”
猝不及防下,龙鹰差点马倒人翻,幸好刚应付过太平公主,这方面的应对已驾轻就熟,满不在乎的轻松道:“鹰爷是个很讨人欢喜的人,从不摆架子,鄙人虽然与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大家颇有肝胆相照的痛快感觉。”
宁采霜当然不像太平般怀疑他,照单全收地道:“你们是惺惺相惜呵!”
又问道:“神医可否透露贵徒的出身来历,采霜保证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对着她有些儿像对着仙子,你永远不用担心她出卖你,她们追求的是超然物外的目标。
龙鹰不自觉的靠近她,凑到她耳旁,束音道:“他是塞外大明尊教历来最出类拔萃的高手之一。”
宁采霜失声道:“什么?”
龙鹰被她骇了一跳,退后道:“有问题吗?”
宁采霜用神打量他,道:“神医可否在明天与采霜碰面呢?”
龙鹰道:“是公开还是私下呢?”
宁采霜又心神失控地脸现红晕,轻声道:“最好是神医能到东宫来,由采霜想办法。”
亦知不可谈太久,道:“闵天女所托之事如何呢?”
龙鹰心里苦笑,答道:“找个理由给鄙人推了她吧!”
宁采霜一声“明天见”,转身回席去了。
※※※
国宴在宾主尽欢下圆满结束。
待女帝、李智机等离去后,龙鹰知机的去找胖公公,知道因透露符太的身份,自己成了众矢之的,独自离开会逃不过张柬之等人的拦截和纠缠。
万仞雨则负起送贵宾回丽绮阁之责。
离开时太平看他的眼神与前大不相同,似从他身上发现了以前未发现过的某些东西,瞧得他心里发毛,不知该开心还是担心。
胖公公坐到他身旁来,马车开出。
胖公公问道:“小符到哪里去了?”
龙鹰苦笑道:“但愿我晓得,不过不知道会比知道好,担心这小子可令人减寿。走时他说要去劫色,希望他没有遇上另一个拓跋斛罗的运道。”
胖公公笑嘻嘻道:“这小子很对公公的脾性。”
又问他道:“你要到哪里去?”
龙鹰老实答道:“仙子回来了!”
胖公公一声明白,向驾车的御者发出指示。胖公公每次都是由这个太监做御车的人,不用说是他的心腹亲信,且大有可能如荣公公般是被他在宫内招揽的门人。
胖公公探头看看前方马车大排长龙离宫的情景,再坐直身体时悠然道:“小符是今晚全场最瞩目的人,然后才轮到你这个便宜师父,没人想得通太平为何要与你同席,更想不通是为何明空不反对,公公又肯安排。宁采霜那妞儿找你有什么话说,她是从来不和男子私下说话的。”
龙鹰道:“或许她不当小弟是男人,我看她也在怀疑杨清仁,他的武功实在厉害得过分,因没人会想到他竟是杨虚彦的孙子。”
胖公公舒服地挨在椅背,满足地道:“神都的生活确多姿采,每天都有新鲜事,明天早朝才真的好玩呢!”
龙鹰道:“我却宁愿在高原上生活,现在则是每天醒来都不知道须面对什么。”
胖公公道:“瞒过太平了吗?”
龙鹰叹道:“只可说是暂保不失,但她似乎对小弟生出兴趣。”
胖公公道:“这叫本性难移。不过你要怪就该怪自己,丑神医加上魔种,确催生出一股丑的魅力,我也感到愈看你愈顺眼,哈哈!”
龙鹰道:“公公该同情我的遭遇才对。”
胖公公道:“有何同情的地方,幸好你晒黑了,否则脱衣时丑面是一种色,身体又是另一种颜色,我也为你狼狈。哈!记得弄熄所有灯火。”
龙鹰报以苦笑。
第十章河畔夜语
龙鹰湿漉漉地爬上洛水南岸,此为最佳避人耳目的方法,因现时所有连接两岸的桥梁均设有检查关卡,他大摇大摆的走过去,过关当然不成问题,却肯定泄露行踪,是他不愿意的事,至少在这个晚上。
法明作行商打扮,与岸坡的树丛花草浑成一体,似自混沌初开以来一直坐在那里,从没有移动过。这并非一种错觉,而是一种心法,不动如山,显示僧王在武道上再有突破。
龙鹰来到他身旁坐下,道:“他奶奶的夜泳真凉快!”
法明笑道:“不论以你鹰爷或毒公子的身份,又或是王太医,都不用这么鬼鬼祟祟的从水底潜过来,怎会忽然堕落至如此田地?像个偷鸡摸狗的小贼,或当刺客当上瘾?”
龙鹰没好气道:“方阎皇不也是在装神扮鬼吗?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两个落难兄弟都是见不得光的沦落人。”
法明哂道:“兄弟?本阎皇已等了你两晚,到现在才懂出来见本阎皇,算你奶奶的什么兄弟?”
龙鹰忍着笑道:“甫抵神都立即去见阎皇,意头不大好吧!”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笑得后仰前倾,非常痛快。
法明叹道:“我们两大妖人又聚在一起了,该轮到谁遭殃呢?”
龙鹰道:“僧王这么快收手,会否启人疑窦?”
法明道:“世易时移,那些所谓正道的混蛋一朝得志立即发疯,秘密组成一个‘屠魔团’,其三大目标分别为康老怪,我方阎皇和本僧王。哈!这群不知死活的蠢材,以本阎皇和你康老怪的性情,怎忍得下这口恶气?”
龙鹰道:“看方阎皇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本公子担心得要命。这个混蛋团是由谁牵头呢?找几个带头来闹事者狠狠出手教训,可收杀鸡儆猴的神效。”
法明道:“康老怪见地高明,本阎皇听得老怀大慰,更晓得老怪之意是要让我们震动江湖的两大妖人,不是只活在蠢材们的心里,而是活现在他们的眼前。从这点看,便知康老怪现时的处境非常不妙,更猜到是谁牵头来对付我们,对吗?”
龙鹰叹道:“不用说也知是杨清仁那个混蛋,只他方有这个声誉地位和影响力,又使人晓得有李显,噢!不!该是有韦妃在后面撑腰。如换过是别的白道混蛋,见僧王不但让出僧王寺,且金盘洗手,谁蠢得敢来惹你呢?不怕交手后回家不足一年忽然倒毙吗?”
法明哑然笑道:“猜得好!不愧是我圣门最后的两个老妖之一。醉翁之意不在酒,要找我们两大妖人难似大海捞针,所以真正要对付的正是师姐和本僧王,这口恶气怎咽得下去呢?”
龙鹰道:“杨清仁凭什么煽动其他人来对付僧王呢?不看僧面看佛面,来惹僧王等于不给师姐面子,动辄是诛家灭族的大祸。”
法明从容道:“凭的就是‘仇恨’,白道武林和大唐宗室,因本王向师姐献上《大云经》,结果促成师姐登上帝位一事记忆犹新,对本王自是恨之入骨,加上与佛门的恩恩怨怨,如有干掉本王的机会,他们没人会客气礼让。只因顾忌师姐,不得不忍气吞声。不过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忽然间李显复辟之事成无可抗逆之势,又有大唐宗室的厉害人物牵头,且可明修对付我们两大妖人的栈道,暗渡诛除本王的陈仓,何乐而不为?”
稍顿后,沉重地道:“此消彼长,亦为天地自然之理。”
龙鹰道:“有得有失,人生从来如此,不过只要我们两大妖人有一口气在,天下还不是任我们纵横?”
伟大的城市沉静下来,再没有舟来船往,只新潭、北市和皇城仍见灯火。
河风悠悠吹拂。
法明狠狠道:“这小子非常狡猾,且确有点神通。”
龙鹰知他口中小子指的是杨清仁,讶道:“何有此言呢?”
法明道:“告诉本阎皇,康老怪如何看杨小子此一着?”
龙鹰沉吟道:“仍是阎皇刚才明修暗度的两句话,但意思上却大有出入,杨清仁牵头组成这个‘屠魔团’只是骗人的幌子,事实上他是另有居心。”
法明兴致盎然地道:“愿闻其详。”
龙鹰感到与法明说话是一种享受,不但可代入“毒公子”康道升的角色,过点魔种的瘾儿,且因法明胸襟广阔,丝毫不因自己没认同他的想法而不悦,让大家可痛快地交换意见。
道:“首先我们要清楚真正的对手是台勒虚云而非杨清仁,不论杨清仁和香霸如何高明厉害,仍是台勒虚云手上的棋子。我康老怪明白台勒虚云,就像在战场上掌握敌方的主帅,他的所有作为全是针对一个目标,就是如何窃夺天下,绝不会横生枝节。”
法明点头道:“本阎皇确忽略了他。”
龙鹰分析道:“台勒虚云此人雄才大略,智比天高,任何表面看来简单不过的事,均暗含妙着。让杨清仁牵头组成这个‘屠魔团’,确如阎皇所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要将杨清仁捧上白道群雄之首的领袖位置,与整个支持李显的白道势力结合为一,当时机来临时,杨清仁因之而来的声誉和影响力,可发挥神奇妙用。明则打出拨乱反正的旗号,暗则篡朝夺位,只要他再做到一件事,杨清仁可一跃而为李显之外最有当皇帝资格的人,盖过李旦。”
法明讶道:“什么事如此关系重大?”
龙鹰道:“就是娶得飞马牧场之主商月令为妻。”
法明点头同意。
要知江湖上的天之骄女,首推徐子陵和石青璇所生的女儿,不过她已下嫁寇仲和徐子陵义子陵仲,且属上一代的人。
新一代的天之骄女正是商月令,既是“天刀”宋缺的后人,祖母商秀珣不但与寇仲和徐子陵交情深厚,本身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超然崇高,论家世则为高门大族里的高门贵族,且艳冠群芳,任何人娶得她可“一登龙门,身价百倍”,随之而来的声誉,可把杨清仁捧上云端。
龙鹰道:“要凭此‘屠魔团’对付我们两大妖人是个笑话,用来修理僧王更是奇谈,一天师姐坐在皇座,惹僧王等于惹我们的师姐,台勒虚云怎会这般愚蠢?他每走一着棋,都是为杨清仁铺路好夺权登位。好哩!现在轮到阎皇来解释一下,杨清仁如何显示出他的神通?”
法明道:“这小子应李显夫妇和诸人的请求,对我们两大妖人占得一卦。”
龙鹰大讶道:“阎皇怎可能如此神通广大,竟晓得在东宫内发生的事?”
法明道:“不是我消息灵通,而是张昌宗和张易之两兄弟耳目众多,东宫内发生的事没多少件能瞒过他们。”
龙鹰不解道:“阎皇不是说过不再理会他们吗?”
法明道:“也不是本阎皇对他们仍有兴趣,只因我解散僧王寺后,两个家伙觑准时机,大力招揽檀霸、羊舌冷、年平生和妙子四人,他们间一向有交情,故甘词厚币下,加上权势美女,兼且他们因着我的关系,在江湖上是寸步难行,要他们就此退隐又不甘心,故除妙子外,均被两个家伙打动投向他们两兄弟的阵营。”
龙鹰心里一阵感慨,曾盛极一时、威慑天下的僧王寺已成为过去,树倒猢狲散,各寻出路是自然而然的事,只不过从龙鹰的角度,投靠张氏昆仲绝不是好的选择。
法明语带唏嘘地续道:“他们名虽为我的弟子,我也有指点他们的武功,事实上只是利益的结合,檀霸和羊舌冷可以不理,因皆为利欲熏心之辈,没有情义可言,但年平生此人本质不错,可以的话,请康老怪照顾他,妙子则仍是对我忠心耿耿,而她虽然没有直接加入张氏兄弟的集团,却与檀霸等三人保持联系,本阎皇对宫廷内发生的事,正是从她处来的。”
龙鹰道:“阎皇有令,我康老怪怎敢不从?”
法明轻描淡写地道:“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是你的优点,也是敌人可乘的破绽。”
龙鹰心忖不论女帝、胖公公又或法明都没有这方面的破绽。魔门之所以如此难缠,正因其能绝情绝义,不择手段。能灭魔门者,正是女帝和法明两个同门师姐弟。现在自己的对手等于另一个魔门,必须将自己的“缺点”亦计算在内。
法明续道:“十多天前在徇众要求下,杨清仁占得一卦,为‘山水蒙’。”
龙鹰皱眉道:“他不是爱用‘大六壬’吗?怎会改为占易卦?”
法明道:“这个就不得而知,或许是因通易卦者多,知六壬者少,这小子为显示易占上的才华,故改以易卦占算。”
龙鹰问道:“他如何解卦?”
法明道:“因任杨小子千猜万想,仍没想过两大妖人实子虚乌有,故解为本阎皇和康老怪你正潜藏不露,如山下暗露,在一段时间内潜踪隐迹。只有老怪你和我方清楚他此卦灵验如神,‘蒙’正有蒙蔽之意,只是他囿于所见,因而捉错卦神。哈哈!”
龙鹰道:“亏阎皇仍可笑出来,终有一天给他来个未卜先知,我们两大老妖便有难了。”
法明冷哼道:“早试过一次,还布下天罗地网,我们两大老妖不是仍活得好好的吗?这年来本阎皇边疗伤边练功,且因你的启发再有突破,说起来尚需向他说多谢。”
接着冷哼道:“有可能先拿他来开刀祭旗吗?”
龙鹰道:“机会微乎其微,这小子自己知自己事,绝不予我们机会,即能掌握机会,如他一意开溜,兼之我们两大老怪见光即死,杀他怕只比登天易上一点儿。”
稍歇续道:“一切留待飞马节和我康老怪从岭南回来后再说,如被他夺得商月令的芳心,那唯一解决之法就是不择手段地干掉他。”
又问道:“阎皇清楚我要到飞马牧场的来龙去脉吗?”
法明点头道:“我和师姐私下见过一次面,大致上晓得你的情况,师姐弄清楚本阎皇和你康老怪从东宫脱身的经过后,对本阎皇大为改观,放心地告诉了本阎皇很多以前她不肯透露的事。”
又压低声音道:“她让本阎皇关在上阳宫的化城院整整三个月,将《天魔策》十卷翻了又翻,师姐的确变了很多。还有一件事是本阎皇作梦也未想过的,就是她没有死。”
龙鹰一头雾水地道:“她没有死?”
法明道:“是的!师姐没有杀她,只是将她软禁,生活得很不错,且为本阎皇诞下麟儿,现居于杭州西湖湖畔。我去探过她们母子,回来后立即解散僧王寺。”
龙鹰醒悟过来,知法明指的是曾与他有一夜情缘的神都名妓,如此看来武曌对这个师弟并非那么绝情,又可解作是留有对付法明的厉害后着,于关键时刻向法明打出这张牌,哪到法明不屈膝投降。
如此手段,龙鹰自问永远学不来。
法明浸沉在奇异的情绪里,喃喃道:“她仍是那么年轻漂亮,伺候她的四个所谓婢子全是师姐的人,不但注重她的饮食健康,还教她练气养颜之术,所以她保养得这么好,又骗她一切由我安排,早晚会去和她相会,唉!你该清楚师姐这么做的原因哩!我真的斗不过她。”
龙鹰呆瞪着他。
天下间恐怕只龙鹰和武曌,知道天下无人不惧、震慑白道武林的僧王,竟有如此温柔多情的一面。
法明迎上他的目光,道:“我和她抵死缠绵了十多天,补偿了分离十多年之苦,然后我在当事情变得平凡前,硬着心肠离开。本阎皇或许会再回到她们母子身边,但不会发生在未来数年内。唉!晓得仙门之秘者,怕都再难像正常人般去生活。”
接着笑道:“本阎皇原没有打算向老怪你透露此事,现在肯说出来,是想提醒你,与我们圣门的其他人交手,绝不可有破绽落入他们手上,否则死了仍不清楚是如何死的。明白吗?”
龙鹰道:“给你以身作则来个当头棒喝,还不大彻大悟吗?”
法明道:“我看你仍是一知半解。你扮的丑神医太正常了,很易落于有迹。尽情发挥你的魔种吧!只有魔种方令人无从掌握。”
龙鹰动容道:“果然是金石良言,多谢僧王提点。”
法明道:“你到岭南去干什么?”
龙鹰扼要解释了,道:“对付杨清仁的事,待我从岭南回来后再想办法。”
法明道:“明知在争夺商月令上斗不过杨小子,去来干哈?”
龙鹰道:“不是我死心不息,而是想到搞破坏比求事之成易上千百倍,不弄垮这小子的如意算盘如何可下这一口气。”
法明没再就此说话,以为龙鹰说的“那一口气”是指杨清仁在东宫布局对付他们两大老妖之事,而不知龙鹰心想的却是杨清仁横刀夺爱,占据闵玄清之恨。
法明道:“横竖闲着,本阎皇会去找席遥。”
龙鹰失声道:“找他干什么?”
法明悠然道:“当然是去看看他的‘黄天大法’有多厉害。”
看看龙鹰的表情,续道:“不用担心,我和他绝不会打生打死的。唉!还有什么好打呢?不过这家伙现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第一个目标是孙恩和燕飞最后决战的那座孤岛,找不到只有逐个岛去找。”
接着正容道:“鹰爷对仙门有新的领悟吗?”
龙鹰欣然道:“明天我们设法再一次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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