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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上云崖暖-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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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刀客都忍不住叫起好来,也有人零星的鼓掌,毕竟毫无损失的遭遇金角仙是如同做梦一般的美事,全都托了眼前这黑发少女的福。
“头儿客气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既雇了我做刀客,保护驼队前行便是我分内之责。”苏洛笑得弯起了眼睛,将手中的长刀抛回给了那接水的汉子,“多谢你的刀啦!”
刀客头子听完哈哈大笑,拍了拍那接住长刀后还有些呆愣的汉子,跟苏洛一道走向了队伍的前方。只留下那汉子盯着自己的长刀回不过神来,脑中伴随着长刀的嗡鸣声,都是方才少女一刀斩裂深渊,再一刀逼退金角仙的力战英姿。
——这世上竟真有这般厉害,远超常人所想的女子么?
其实按照苏洛本身的功力来看,她倒真没有一刀逼退荒漠异兽金角仙的实力,只是如今她离开淮南已是两月有余,渗透入她经脉与内息融为一体的游离之力早已让她的实力攀上了另一个巅峰,是以能有今日之威。
不过这也意味着她残留不多的时日,即将走向尽头了。
一番力战之后苏洛也有些不适,只觉得周身劲力鼓胀,仿佛怎么用力也发泄不完般。她已经越来越无法彻底控制自己的内力了,每次运功都有一种仿佛快要溢出来的爆发感,苏洛知道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承载着这力量的身体已然在摇摇欲坠的边缘,也许是这次,也许是下次她再度运功之时,那满溢的内力便会彻底撑爆她的经脉而亡。
然而那又如何?早在她离开淮南之际就有了准备,若是不能痛痛快快的战一场,苏洛还是苏洛么?即使就这么死于力战金角仙苏洛也绝无怨言,这是当初她自己选择的路。
这两个月来苏洛的足迹踏遍了夏渊的江山,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刀客头子,便随他一道远行西域了。正巧这黄沙漫漫大漠孤烟的美景倒是苏洛不曾见识过的,能死在这样一个荒凉却自在的地方,倒也衬得上她这荒凉却自在的一生了。
驼队依旧在黄沙大风之中缓缓前进,那只金角仙之后倒是没再遇到更危险的异兽,好几次遇到习性特殊的植株也被经验丰富的刀客们解决了,根本轮不到苏洛出手。
就这么在荒漠之中又前行了三日,肆虐的大风终于停了,天空终于不似以往那种灰蒙蒙的颜色,澄澈清透的仿佛一块巨大而蔚蓝的琉璃,看的众人疲惫的身心也忍不住振奋了起来。
第四日的午时驼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的驿站。那是方圆百里唯一一处有水源的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各方旅队停下修整交易的地方,而后便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小型的城镇,是前往西域诸国的必经之路。
在干燥的黄沙之间行走了那么多天,每日都忍受喉咙灼烧一般的痛苦后,在看到那弥足珍贵的水源时苏洛就显得格外的亢奋。驿站小城是由大块的石头搭建起来的,城口挂这一块破旧的番布,上书荆朔二字,便是这座小城的名字了;整座城被一片清澈的湖泊环绕其中,陆上稀稀疏疏长着不少翠绿的植株,是沙漠中最美丽的颜色。
“洛丫头,按照之前的约定,我们就带你到这儿了。”入城之后刀客头子将事先约好的报酬给了苏洛,有些不舍的与她道别,“我们会去大宛交货,而后带些西域的稀罕物什回来,大概两三个月左右,若那时你的事儿忙完了,我们还能捎你一道回去。”
“谢啦,头儿!”苏洛笑嘻嘻的接过了报酬,却没有回答刀客头子,心中有些黯然。两三个月之后她是否还活在人间,却也是个未知数了。
她与驼队道了别,就又变成了一个人,漫无目的般在这沙漠的驿站小城中闲逛,忽的闻到一阵诱人的酒味,顺着来源找到了路边一间热闹的酒肆,便高高兴兴的走了进去。
第66章 酒肆奇遇
这间酒肆几乎是小城中最热闹的地方了,搭在木板与石头建成的房屋中,中央是一个简陋的看台,一名美艳的胡姬正翩翩起舞,而门前的空地上摆了很多木桌木椅,林林总总的坐着不少叫好的酒客,气氛很是喧闹。
苏洛走进了那酒肆,刚刚拿到护送驼队的报酬,她手中阔绰,叫了这店里最好的酒,又点了一斤上好的荒漠羊肉,顺势找了张空桌子坐了下来。酒肆圆台中央起舞的胡姬见来了新客人,扭动着水蛇腰抛给苏洛一记媚眼,那胡姬用纱巾蒙了面,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却是与渊族人全然不同,长的狭长而深邃,眼角微微上挑,瞳色蔚蓝如海,直把人能瞧出水儿来。
起舞的胡姬身形一转,细腰缓缓摇动,衣角坠着的银铃顿时脆响起来,配合着她曼妙的舞步发出一片叮叮当当的铃音,十分好听,那轻纱制成的舞衣仿佛云霞一般铺展开来,随着胡姬的舞步犹如一池搅碎的霞光,晃的人眼花缭乱。周围的酒客顿时一阵起哄,苏洛也跟着叫起好来,豪爽的给了一锭银子的赏钱过去。
那胡姬得了赏钱自然是高兴,又朝苏洛飞了个香吻过来,而后身形一转却是去了别处另一个酒客的桌边。苏洛有些好奇的撑头看去,那居然也是个西域女子,一头海藻般浓密而曲卷的褐色长发,额间戴着一枚蔚蓝晶莹的宝石月环,五官深邃而美丽,一双眼睛也是那般狭长的海蓝色,却是比那胡姬要深沉大气许多。那女子手指间夹了一片成色十足的金叶子,在胡姬欣喜的神情中摸了摸她美艳的脸蛋,轻佻的将金叶子塞进了胡姬的胸口里。
苏洛不禁暗暗咂舌,心想这西域的民风果然彪悍,连女子也能这般肆无忌惮的调戏舞姬。那起舞的胡姬却是不慎在意,朝那金叶子吻了一吻,一个旋身又再次回到圆台之上,合着银铃声翩翩起舞。
苏洛一边欣赏那胡姬的舞,一边喝着西域特色的醇酒,心中很是惬意,然而没等她美上一会儿,一声巨响忽然在这酒肆之中砸开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苏洛转头一看,却是一群腰跨大刀的彪形大汉将方才给胡姬金叶子的阔绰女子给围住了,为首的一人方才一掌拍碎了那女子跟前的木桌,是以发出了巨响来。
“呵,小妞儿,还得意上了?让你给爷几个赏钱花花是你的福分,不然这么一副细皮嫩肉的小身子,啧啧,搁哪儿不够爷几个乐呵乐呵?”那拍碎木桌的壮汉一脚踩在了旁边的木椅上,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淫/邪之意;他的左眼上带着皮质眼罩,一道粗矿的疤痕横跨过眉骨,让他的神情看起来分外狰狞。他一说完周围的大汉也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些人还暗示性的舔了舔嘴唇,言行间丝毫没有顾忌。
那是一群混迹于荒漠之中的马贼,靠打劫往来的商团为生,都是些心狠手辣刀口上舔血的悍匪,酒肆中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招惹他们,连那起舞的胡姬也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舞步,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这边。
那褐色卷发的西域女子身边还跟着两名侍婢,所穿都是织法上乘的轻缎,也难怪这群马贼会在城中就明目张胆的盯上了她们。一名侍婢顿时就急了,上前拦住了那马贼头子,一面急急说道,“简直放肆!竟敢在此地明抢,你们可知——”
啪——!侍婢话音未落便被那马贼头子给一巴掌扇到边上去了,独目的壮汉恶狠狠的啐了一口,不甚耐烦的朝那西域女子道,“爷今儿就是明抢了怎么着,有金子赶紧拿出来,没有的话,嘿,都给我带回去供兄弟们乐呵!”
周围的马贼见那女子比蒙面舞姬更胜一筹的容貌后早已按来不住,此时老大一发话立刻嬉笑着围了上来,作势要去抓那西域女子。
啪——
一声比刚才那悍匪拍碎木桌更大的巨响猛地炸开来,众人一惊,纷纷朝那声源处望去,却见一绯衣的渊族女子独自拎着酒壶小酌,她松开拍在桌上的右手,却是把那黄铜制成的酒樽给生生摁进了木头里,她一松手酒樽便再也承受不住,在众人眼皮底下化作了纷纷齑粉。
“我道是何人乱叫扰我喝酒雅兴,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这西域果真是尚未开化的蛮夷之地。”
那马贼头子闻言怒火冲冠,顿时丢开了那西域女子走向了苏洛,这马匪一辈子大字不识一个,却是最忌讳别人叫他蛮夷,此番被人当众挑衅哪里还忍得住,一边走便一边拔出了背后那把足有半人高的大刀,怪叫一声便向那胆敢出言不逊的女子砍去。
苏洛却是不躲不避,就着手中的筷子架住了那独目大汉劈来的刀,而后使了个巧劲一转,将那大刀往旁边拨去。那大汉被刀势带着朝前趔趄了两步,似乎不敢相信那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能用筷子抵挡住他的攻势,他回头一看,那筷子上隐隐流动着几乎肉眼可见的内息,经此剧烈的碰撞后顿时承受不住,碎裂开来。苏洛翻身离开木桌,在大汉第二刀劈来之际顺手牵羊了另一个马贼的佩刀朝后一挡,两把大刀撞在一起,激起了一串细微的火光。
“给我一起上!”那马贼头子大叫一声,撸起膀子又是一刀劈来,劲猛的刀风几乎能割伤苏洛的脸颊,苏洛不敢大意,反身一刀劈出,红尘心法的内劲震的那两把大刀嗡鸣不止,让苏洛忽然有些怀念绯刃;若是那柄神兵在手的话,此时就是那马贼头子的大刀碎裂,被绯刃一刀封喉了。
四周蠢蠢欲动的马贼们顿时提着刀扑了上来,眼见场面逐渐失控,酒肆中的食客都纷纷逃了出去,连那起舞的胡姬也在店老板的护送下离开,苏洛倒也乐得轻松,绕着一群马贼在这酒肆之中奔逃,气的那马贼头子哇哇乱叫。
苏洛此时的功力已然不能与在苏淮之时同日而语,愈发临近大限之日便愈是她内力高峰之时,她已然能仅凭内力压碎酒樽,以木条抵挡长刀,对付这几个马贼自然不在话下。真正该值得她担心的却是这蓬乱而失控的内息,她原本不该这么冲动的加入战局,先前与金角仙力战之后尚未平复,如今又是以一敌多,她几乎快要能感觉到那些不受控制冲出体外的内息了。
然而内伤的威胁并不能让她对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强抢的女子冷眼旁观,若是路见不平却不能拔刀相助,那苏洛还会是苏洛吗?更何况能在此处遇到一个她深觉有兴趣的女子,还能顺手救下她,也是缘分的一种啊。
一念至此,苏洛嘿嘿一笑,手中长刀再无顾忌,朝那马贼头子当头斩下,劲风带着红尘心法势若万钧的力道扑面直下,马贼头子一只独眼几乎要瞪出血来,险险避过之后却还是被刀锋划伤了喉咙,再也不能发出声来。
那群马贼头子虽无高深的武功,却胜在一身蛮力与那些从刀刃口上舔血而学会的搏斗技巧,与苏洛缠斗了好一会儿,被斩伤数人之后终于意识到他们不敌苏洛,马贼头子的声音如漏风箱一般嘶吼了一声,那帮马贼便谨慎的防备着苏洛,一点点的退出了酒肆之中。
西域女子的两名侍婢都被这激斗吓的瑟瑟发抖,她本人却还算沉得住气,确定那些不好惹的马贼都退走之后才朝苏洛走去,学着渊族人的礼节朝她拱了拱手,“赫木恩多谢女侠救命之恩,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苏洛一番激斗之后却是内息翻涌,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她看了那自称‘赫木恩’的西域女子一眼,微微一笑,“不过顺手而为罢了,不必言谢。倒是你出行在外,当明白财不外露之理,像今天这般…………”
苏洛话未说完便再也压制不住体内外泄的内息,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赫木恩与她那两名侍婢都吓了一跳,赶紧扶起昏迷的苏洛,见她虽是神色虚弱,却也没受什么明显的外伤,赫木恩微微蹙眉,伸手搭上了苏洛的脉搏,刚一碰上却是如针扎一般收了回来,稍稍平顺受惊的心后才又继续诊脉。
“殿、殿下……这可如何是好……”那侍婢一看便是没受过大风大浪的人,好不容易得救之后恩人却又晕了过去,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言行之间也就忘了她家主子的吩咐,照常称呼起赫木恩的名讳来。
“……她体内的乱涌的气息就好像一包一触即发的火药一般,即使在这样危机的情况下也还能义无反顾的救人,还跟我说什么顺手而为……”赫木恩似在叹息一般,也没有追究侍婢说漏嘴的过失,全幅心神都放在了昏迷过去的绯衣女子身上,“世间怎会有如此乱来之人,简直是————”
她反复探寻着苏洛的脉象,眼中又气又急,虽是被苏洛所救,此时却是像在埋怨苏洛如此任性了。那脉象中无时不刻往外倾泻的内息正是苏洛不断流逝的生命力,若是放任不管的话不出三个时辰这绯衣少女便是路边一具冰凉的死尸了。
这丫头,救人之前都没考虑过自己的情况吗?!
赫木恩恼了一会儿,也不知自己在气恼什么,只想着待苏洛醒来一定得好好训她一顿,连自己的命都爱护不得,还谈什么拯救别人?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然而苏洛眼下的伤势却是根本不可能撑到醒来的时候了,放眼整个西域,能有把握医治这种伤势的人只有一个,还恰巧是她认识的人……这绯衣女子又恰巧在这样的时机巧遇救了她一命,难道真是上苍所安排的缘分吗?
“殿、殿下……”侍婢少有看到赫木恩如此急躁的时候,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姑娘的伤……”
赫木恩闭了闭眼睛,恍若未闻。她脑中正进行着激烈的争斗胶着,一番挣扎之后却还是朝昏迷不醒的绯衣少女妥协了。
“她的伤唯有御医能够一试。”打定主意之后,赫木恩豁然睁开了眼睛,海蓝色的眼眸中夹杂着一丝懊恼与无可奈何。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撂挑子不干离家出走了,如今不到一日却又为着这样的理由灰溜溜的回去,她一定是史上最憋屈的王女了。
美艳的西域王女气恼的跺了跺脚,招呼随行的侍婢将苏洛扶起来,“还愣着干什么,——起驾,回宫!”
第67章 大宛
苏洛迷迷糊糊恢复意识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便是体内那一阵阵躁动难安的内息,却是比她
昏迷之前要平缓了许多,她在心中苦笑了一声,看来这次也是她命大,那样一番连续的激斗之后她竟然还活着,没有如原先所想的被内力冲断经脉而亡。
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头顶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灯,用黄铜制成的镂空雕花底盘,以链锁悬悬垂于屋顶,足足放置了十数颗幼童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饶是现在白日里没有发出亮光,却也是奢华至极,看的苏洛暗暗咂舌。她撑起身来,发现自己身在一处西域风格的房间之中,身下只是一处比地板高出些许的台子,垫了柔软的羊毛毡子便算得是床了。整间房中都铺着精细华美的地毯,苏洛找了半天没见着自己的鞋,只能赤脚踩在了地毯上,脚底那厚重柔软的触感让她觉得很是新奇,却也不难受,于是起身走向了窗边,朝外面望去。
这一望,却让她足足惊讶了一把,宽大的石窗外是一座热闹繁华的城市,白色尖圆的屋顶一座座的点缀在街道之中,各式各样的商铺林立,往来都是些牵着骆驼的异域商人,勾勒出一幅苏洛从未见过的,西域诸国的繁华盛景。
她所在的地方却是能将这整座城市的盛况都收入眼底,想来是建在了城中最高处,正在苏洛推测自己身在何方时,房间外传来一声铃响,一个侍婢头顶着巨大的托盘走了进来,朝苏洛微微躬身,将托盘放到了房间中央的石桌上。
“贵客可算是醒了,离用饭还有些时日,要是饿了就先吃些蜜瓜垫腹吧。”侍婢朝苏洛微微一笑,这也是个西域女子,五官深邃眉目倾长,虽是比不得先前遇到的舞姬,却也算得是令人想要驻足多看几眼的美人了。
托盘中放着一个精致的水晶容器,里面盛着不少水果,除了葡萄之外都是苏洛没见过的,那葡萄也跟苏淮的不太一样,不是饱满的紫色,却是如新芽一般的淡绿色,很是稀奇。苏洛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这会儿到真还有些饿了,便也不多推辞,朝那侍婢回以微笑后便走了过去,就着托盘上的银制细签挑了一块儿蜜瓜进嘴里。
入口处一阵沁人心脾的香甜,苏洛幸福的眯了眯眼睛,这西域的瓜果真是美味,这般挠人心肺的甜,配上那爽脆的口感,简直令人欲罢不能。苏洛又试了试那翠绿的葡萄,与外表的颜色不同,那葡萄也是甜的让人舒心,一点也尝不出苏淮那边的酸味儿来。
苏洛一口气解决了托盘中的大半瓜果,这才觉得腹中的饥饿感缓过来了一些。那侍婢笑了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忽然门帘被人从外面猛地掀开来,一个人影风似的窜进了房中,急急的问道,“她醒了吗?”
苏洛回头一看,却是那日在酒肆中偶然救下的阔绰女子,似乎叫做赫木恩,然而眼下她的装扮却和在酒肆之时相去甚远,一头如海藻般漂亮的褐色卷发被精心编制成了长辫盘于脑后,坠了不少不菲的银饰与宝石,额间依旧带着那枚蔚蓝宝石的月环,一双倾长上挑的眼睛宛若天空深处的蔚蓝,一如那额间的宝石一般熠熠流光。
她穿着西域极少出现的上等丝绸,腰间与手腕上都带着镂空雕花的银饰,然而这样一身价值连城的衣饰也遮不住她举手投足间的贵气,那必然是长期作为上位者才会养成的气势,仅仅是随意地站在此处,便叫人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结合刚才在窗外看到的景象,若是再猜不出眼前女子的身份,苏洛也就枉为江湖客了。她转过身,学着那侍婢的动作,朝赫木恩行了一个面见西域王族时的大礼。赫木恩饶有兴趣的一笑,伸手想要去挑苏洛的下巴尖,却在最后一刻被避开了,她也不恼,笑吟吟的看着苏洛像是如临大敌的神情,深觉有趣。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赫木恩,在你们渊族的文字中写作‘尉迟朔’,大宛国第一王女。我们如今所在之地,便是我大宛的王城,西域诸国中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赫木恩平敞开双臂,眼中是满溢的自豪之感,“欢迎来到我的王城,渊族人。”
苏洛闻言微微一惊,却是不想自己顺手而为的念头,竟是救下了一个身份如此显赫之人。大宛是西域诸国中最强大的王国,坐拥十三座主城,是西行的商人们最常去的地方,像是先前与苏洛同行的商团,便意在前往大宛的主城。历史传说中大宛的第一任王在夏渊王朝开国之战中有助于先帝,因而得赐姓‘尉迟’,许永世安宁,待夏渊一统天下之后也再未进兵西域,是以‘尉迟’之姓是夏渊唯一认可的王族,也是大宛如今能保有独立性,未在夏渊强盛的兵力之下沦为属国的原因之一。
“在下苏洛,一个来自夏渊苏淮之地的江湖客罢了。有劳王女在伤复时相救,不敢言谢。”苏洛恭敬的拱了拱手,而赫木恩闻言却挑起了眉,有些不高兴的看了她一眼。
“叫我赫木恩,初遇之时我便这么自报家门了,你敢于在重伤之际为个陌生人独战那帮悍匪,却不敢在我面前直呼名讳么?”
她说话时眉头微蹙,神情像极了那日在酒肆中轻佻又阔绰的大小姐,看的苏洛噗嗤一笑,“那怎会,不过是表达尊敬之意罢了。殿下若是愿意我自然高兴,不过作为交换,赫木恩也叫我阿洛罢。”
绯衣少女说完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赫木恩微微一怔,随即也笑了起来,她长的美艳,这一笑便如同天空中碎开的万丈霞光一般,波光滟潋,“阿洛,阿洛……果然是个有趣的家伙。”
她负手踱步到了苏洛的身边,身形一转坐到了那铺着柔软羊毛毡的睡台上,顺势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苏洛坐过来,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女的眼睛,那乌黑清澈的颜色在西域十分少见,赫木恩忍不住凑近了些,“按说你在酒肆救我一命,我在伤复时救你一命,我俩应该算扯平了才是……只是我酝酿了大半年的离宫出走,还未走出大宛国境便又为着你这伤给回来了,这一桩阿洛你打算如何赔我?”
“离、离宫出走?!”苏洛听的目瞪口呆,感情这美艳的王女是因为私自逃家才出现在那边境小城中,还连个护卫都不带,以至于被一帮马贼给逼至了绝境,也算是奇事一桩了。
赫木恩挑了挑眉,对自己胎死腹中的出走计划耿耿于怀,惹的那送瓜果的侍婢忍不住一笑,劝道,“朔殿下这次可把整个王宫的人都吓坏了,昭殿下说,下次若再要出走,至少把他带在身边防身才是。”
“你们一个个的,都只会帮着父王埋汰我,这宫中能赢得我刀法之人也就只有昭一个而已,还真当我会败在那群马贼手中不成?”赫木恩闻言哼了一声,至于被马贼袭击时因为从未经历过而有些惊慌失措,后来忙着看打斗之时别具风姿的苏洛而忘记帮手这种事,王女大人是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的,“倒是我此番外出发现边境并不安宁,那帮横行霸道嚣张扰民的马匪,得找个机会好好清理一番才是。”
苏洛噗嗤笑了出来,赫木恩顿时有些羞恼,捏住她的下巴将苏洛的脸强行转了过来,“别的不管,阿洛你总要赔我才是,你可不知困于深宫之中日日批复公文的苦。我为你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自由,你该拿什么来还?”
苏洛笑的收不住,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王族,挣了半天都没能从赫木恩的魔爪中挣脱出来,,“那我带殿下再逃一次如何?你放心,有我在必不会再出现那日被马贼欺负的情况。”
赫木恩闻言眼睛一亮,似乎真在考虑这个计划的可能性,蓦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般,有些黯然的垂下了目光,“……阿洛你这伤,再逃一次怕是就回不来了罢。你这丫头,还真是一点都没把伤势放在心上?”
苏洛轻轻笑了笑,“反正赫木恩你也发现了……放在心上也并不能改变什么,何不将之抛在一边,好好享受还活着的当下呢?能在最后的时间遇到你,也算是乐事一桩啦。”
她话音未落,额头出就被赫木恩用力敲了一下,痛的她低呼了一声。美艳的王女深深蹙眉,似乎很不喜欢听到苏洛这般不将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的态度,她难得严肃了语气,“阿洛你是我救回来的人,怎可如此草率,我必定要将你身上的伤治好,否则怎对得起我为此放弃的离宫出走计划?”
赫木恩说完,朝立在旁边的侍婢问了一声,“古力大夫呢?”
“一早便派人去传话了,只是那位大人脾性古怪,朔殿下您是知道的。”侍女无奈的回答道。
苏洛却是因赫木恩的话而微微一怔,陷入了沉思。回想起来这一次自萧云手中重伤之后,她却是一直抱着不上不下的心态,直到最后练功突破之时因对萧云的恨意而走火入魔,落得如今的下场;向来乐观坦然面对人生的她,这一次却显得懈怠,对体内的伤势不管不顾,甚至做出留书一封,独自远行的任性之事来。
连初初相遇的赫木恩都如此尽心,她却枉顾了所有人的关心,事先一步放弃了。
说什么用两个月的时间看遍世间,到头来也只有她自己明白,性命垂危的苏洛有多么舍不得离开。
倘若在这遥远的异乡之中真有一丝能救她的可能性,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期待,不去全力一试呢?
正当苏洛心思纷乱之际,房间之外却是突兀的响起了一声驴叫。苏洛愣了一愣,想说生驴怎可能出现在这森严的王宫之中,那驴却是又叫了一声,紧接着一阵铁蹄摩擦地毯的诡异声音响起,一只肥硕健壮的黑驴出现在了门外,驴背上倒坐着一个浑身绫罗锦缎的胖子,唇边两簇上翘的小胡子,分外不耐烦的朝为他引路的侍者吼道,“那绯衣丫头的伤没个两三天怎么可能醒?你们催着我过来也是白搭,我——”
胖子还没说完,忽然看到了坐在赫木恩身边的苏洛,眼睛顿时瞪的有铜铃大,一个翻身跳下驴背就朝苏洛奔来。那身手之矫健,仿佛一颗凌空弹起的球,丝毫没有先前坐在驴背上那懒洋洋的样子,饶是苏洛也没能反应过来,愣是被这胖子一把抓住了手腕,号起脉来。
第68章 偷袭者
“内劲四溢,经络干涩紧绷,心脉受损无力……你这分明就是走火入魔之兆,激斗之后应是被内劲冲断经脉,即使老夫医术了得设法延你性命,怎可能只昏迷一日便恢复了神智?”锦衣罗缎的胖子一边为苏洛把着脉,一边皱起眉摇头晃脑,“老夫的诊断绝无可能出错,定是先前有人用重针之法刺激过你体内的自愈之能,是以能在最短时间内愈合内伤,保住一条性命……”
“大夫说的不错。”苏洛点了点头,在落日楼的时候韩云苓跟她提到过重针的事,全凭这奇妙的针灸之法才能让她从心脉受损骨骼接近消融的重伤中转醒过来。
那胖子看了她一眼,似乎为自己的诊断并未出错的事实感到高兴,看向苏洛的目光也和善了许多。他朝赫木恩微微颔首,却是并不如何将这王女放在眼中,继续为苏洛诊脉。
“光靠重针也不行……无论以何种方式医治,你的内力继天地之息应该早已到达大限了才是,偏偏一直卡在将至不至的临界处。”胖子一边说着,一边捋了捋唇边的小胡子,“这走火入魔之势可不是岐黄之术能够得着的范围,你这身内功怕也是世间罕见,无人能敌,是以唯有一死才能终结,偏偏你又还活着,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况,实乃奇哉怪哉。”
苏洛被胖子那严肃而考究的语气给噎了一下,当一个大夫询问自己为何还活着,这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她的嘴角一阵抽搐,顺口说道,“那大夫你的见识也不过如此,我还认识一个身缠百毒,连血都能化作世间剧毒却依旧好好的活在世间的人呢。”
大概是被李舒夜那种视若无睹气定神闲的态度所影响,如今从别人口中听得自己命不久矣时,苏洛也没了那种急躁惊慌的心情,倒是觉得大夫大惊小怪的样子很有趣。
舒夜……忽然想起了这个名字,苏洛心中一跳,泛起了微微苦涩又酸疼的心情。
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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