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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上云崖暖-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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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洛气鼓鼓的想着,全然没发现自己生气的点好像不对。周围都是三三两两闲聊的江湖侠士,苏洛略觉无聊,目光转了一圈,突然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嘴角一弯就凑过去打招呼。

    “哟,叶二狗!”

    原本正眉飞色舞跟周围人聊着什么的叶昀听到这一声招呼差点没跪下,回头一看出现在他身后的绯衣少女,气急败坏的将她拉到了角落里。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外面叫我的小名儿!”

    “是是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叶二公子,行了吧?”苏洛十分敷衍的回答他。

    “…………”叶昀给她噎的说不出话,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儿这位许久不见的好友,确定对方今天的态度十分不对劲,“你怎么了,跟吃了火药似的,谁惹我们的苏大小姐啦?”

    语毕朝四周望了望,“怎么就你一个人,萧大哥呢?”

    苏洛总是跟萧云形影不离,也难怪叶昀见她一个人过来觉得分外不习惯。

    “……别提他,还没进门就给任青澜拽走了。”说起这个苏洛就来气,愤愤的跺了一下地。她这副隐忍的样子让习惯了她天不怕地不怕肆意乱来的叶昀觉得很是稀奇,还特地伸手试了试苏洛额头的温度,确定她今天真的没有发烧坏了脑子。

    “哦?难得看到阿洛你退让的时候啊。”叶昀笑嘻嘻的烦她,对苏洛这副吃瘪的样子很是受用,“原来这世上也有让你无可奈何的事情?”

    “……这里是她家,所有人都为她的生辰而来,我还能做什么,不过是自讨没趣而已。”苏洛扁扁嘴,不太甘心的嘀咕了一句,随即又摇了摇头,让自己忘掉刚才发生的不愉快,“不说这个了,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最近过的如何?”

    叶昀是千叶山庄的二少爷,有一个身为庄主且十分严厉的大哥,上一次偷偷溜出山庄跟着苏洛他们去捣了一处匪窝,被叶家大哥知道后气的不轻,罚了两个月的禁闭,不久前才给放出来,又马不停蹄的被塞到了云湖堡,代替他那个不喜欢出门的大哥来参加盟主千金的及笄之礼。

    听苏洛这么一问,叶昀立刻苦下了脸,“还能怎么样,呆在山庄里哪儿也不能去,都快闲出鸟来了;倒是天天被大哥逼着练剑,剑法精进了不少。”

    “哦?”苏洛一听,来了兴趣,叶家的七寒剑法享誉江湖,剑招华丽中暗藏杀机,非常难对付,然而越难对付的武功越能引起苏洛的兴趣,“那待会儿跟我过两招试试?”

    “不去。”叶昀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苏洛的武功强的跟怪物似的,整个云湖盟大概也就只有萧云压的住她。叶昀刚认识她的时候见是个女子便掉以轻心,结果被苏洛狠狠吊打了一顿,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这事儿至今都还被人拿出来当笑柄,简直算得上是叶二公子一生的耻辱。那之后叶昀在各种场合下以各种方式挑战苏洛想要掰回一局,却无一例外都以被吊打结束,一来二去两人倒是生出了一些奇妙的友谊,慢慢变成了如今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

    强行拖拽叶昀比武无果,苏洛无趣的啧了一声,才这一会儿功夫叶昀又被不少江湖侠士逮住,凑过来各种寒暄。千叶山庄作为组成云湖盟的五大门派之一,又有七寒剑法名震天下,在江湖上受尽追捧,加上叶庄主生性清冷不喜抛头露面,平时根本接触不上,这次借由盟主千金及笄之礼天下群豪汇聚云湖堡,身为千叶山庄二少爷的叶昀自然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没一会儿就被挤到了人群中间苏洛看不到的地方。

    苏洛耸了耸肩,很没义气的将叶昀丢在了寒暄的人群中,自己偷偷溜了出去。若不亮出手中那柄绯刃,周围人大概也猜不到她一个小姑娘会是云湖盟年轻一代少有的高手之一,南庭之主萧云最得力的的搭档。苏洛不像叶昀跟萧云那样背后有世家需要支撑,免不了要跟各路人马打交道,她的手中就只有一柄绯刃,做任何事都可以凭着自己的喜好来,自由自在,无牵无挂。

    叶昀被热情的人群围着出不来,萧云又被任青澜拽的不见人影,苏洛在中庭晃了一圈都没在遇到熟人,百无聊赖的向着云湖堡更里面的地方走去。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进入云湖堡的内部。云湖盟在江湖上的分支点很多,比较出名的四处被人称为‘东门’‘南庭’‘北堂’‘西户’,分布在苏淮之地的四个方向,通常由就近的同盟门派负责管理;而云湖堡虽然被称为云湖盟的总部,却更多偏向于盟主任千行的私人住处,若无要紧事项盟中之人不可随意进出。

    萧云跟苏洛自加入云湖盟后就主要在南庭活动,两年前萧云更是成为了南庭之主,连住处都搬到了南庭那边,来云湖堡的时候就更少了。最近一次过来还是因为三个月前的那场凶案,也就只是在盟主的书房里站了一会儿就马不停蹄的赶着去查案了。

    这会儿难得有机会好好欣赏一下这号称云湖盟总部的地方,苏洛倒是逛的得趣,云湖堡内面积宽广,前庭跟中庭都是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装饰风格显得磅礴大气,苏洛慢慢向前走着,越过某个嵌在白墙上的圆形拱门后,苏洛眼前豁然开朗,不同于前庭与中庭肃穆的气氛,这里温馨而雅致,一处小花园坐落在院子中央,饶是深秋也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苏洛在小花园中逛了许久,又好奇的绕着周围的房间看了一会儿,等到她觉得肚子饿差不多是时候回去吃饭的时候,她已经迷路到一个自己完全找不到方位的地方了。

    “…………”苏洛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又在附近转了许久,结果越转越晕,连先前那个小花园都找不到了。她想找人问问地方,可惜这么久了她连个侍女都没遇到,最终苏洛被逼无奈,随便找了间房推门进去,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人能让她问个路。

    “冒昧打扰一下——”苏洛一边推门一边喊了一句,却没有听到回答。她走进房间中左右看了看,确定真的没人在后,失望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回去还能不能赶上晚宴开始,要是被叶昀跟萧云知道她因为迷路而找不到地方的话,一定会被笑死的。

    苏洛原打算就这么退出房间,然而抬头四顾时却愣了一下,硬生生有些迈不开步子。

    这是一间非常典型的,妙龄女子的闺房。看得出房间的主人是个备受宠爱的大家闺秀,房间中弥散着女儿家特有的甜蜜香味,床头挂着一袭又一袭的淡青色流苏,与被套上的云罗锦缎交相辉映;竹窗前是一方小巧的书桌,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架上悬着几支毛笔;窗边的大瓷瓶中插了一株娇艳欲滴的鸢黛,应该是从苏洛刚刚路过的那个小花园中现采下来的;转过头去是一方闺中女儿都有的梳妆台,红木上精细的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上面放着一面菱花铜镜跟大红旗雕青莲的首饰盒,还有一排精巧的小瓷盒子,都是苏洛没怎么见过的上好胭脂水粉。

    苏洛看着这房间中温馨而精巧的布置,心中好奇又羡慕。她自小跟着师父在山中清修,出师后下山历练遇上了萧云,整日里过的都是些打打杀杀居无定所的江湖日子,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属于女儿家的房间。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那方梳妆台前,看着打磨光滑的铜镜上出现了自己的身影,镜中眼神明亮的绯衣女子随着自己的动作侧头轻笑,看上去熟悉又陌生。

    她都有些想不起来,上一次在这样光滑精致的铜镜之中看到自己是什么时候了。

    正当苏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出神之际,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苏洛一惊,回头便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淡青色身影推门走了进来,不是任青澜又是谁?

    双方猝不及防的打了个照面,未等任青澜惊呼出声,苏洛已经条件反射的给了她一记手刀,让盟主千金干净利落的晕了过去。
第4章 无谓正邪
    接住任青澜软绵绵晕过去的身体,苏洛将她抱到了床上放好,站在一旁犯起愁来。

    ………………在大脑思考之前她的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了,现在该怎么办才好?谁能告诉她为何任青澜会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这里?难道这间房其实是她的闺房?

    想到这里苏洛一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从床上淡青色的流苏跟首饰盒里喜好的款式来看,这间房的确应该是任大小姐的闺房没错…………所以她是在无意间迷路到了任青澜的房间,还魔怔了站了半天都没走么?

    真是冤家路窄啊!苏洛感概了一句,并没有发现自己把成语用错了地方,她在房间中烦恼的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抓狂,等任青澜醒了她该怎么解释?任大小姐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散个步不小心路过你的房间而已?

    …………连她自己都不会信好吗,虽然这的确是事实没错。

    再说她跟任青澜还处在一个如此微妙的关系中,苏洛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合适的解决办法,只觉得头发都被愁掉了几根。她低头看了看晕在床上毫无防备的任青澜,眉头动了动,最终自暴自弃地摇了摇头,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铁定是要被误会的命,那就做的更彻底一些吧!

    苏洛眼睛转了个圈儿,盯上了书桌上那一方端砚。她贼贼的笑了一声,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研了一些墨,而后取下毛笔蘸了许多,在任青澜那张娇俏可爱的脸蛋儿上画了一只四仰八叉的大乌龟。

    画完之后苏洛放下笔,打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她明显对自己的画作很满意,欢快的拍了拍手,而后蹑手蹑脚的退出了任青澜的房间,临走前还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一边关一边偷着乐,颇有些做了坏事的小得意。

    “阿洛?”

    正当苏洛从房间中出来之际,一个诧异的声音响了起来,吓的她差点惊叫出声,回头一看是萧云,顿时又松了口气。

    “差点吓死我了萧云。”苏洛走过去,一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你怎么在这里?”

    “青澜说要换身衣服让我等她,等了这许久不见人,我过来看看。”萧云解释道,低头看了看苏洛嘴角的微笑跟手上还没干的墨迹,挑了挑眉,“你去青澜的房间做什么?”

    “嘘——”苏洛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神神秘秘的将萧云拉到一边,“说来话长,不过总结一下就是我不小心误入了她的房间又恰巧被她看到,所以干脆打晕她顺手画了只乌龟在脸上。”

    “你打晕了她,还在她脸上乱画些东西?”萧云越听越皱起了眉头,而苏洛还未察觉,依旧跟好友分享她的恶作剧是多么有趣多么出气。

    “简直胡闹!”萧云一声低喝打断了苏洛的滔滔不绝,“晚宴之时青澜必须到场,你在她脸上乱画让她待会儿怎么办?你的手劲这么重,万一到时间她醒不过来又怎么办?盟主借此次机会广邀群雄商讨凶案之事,青澜她既是晚宴主角,也是第一场凶案的目击证人,她对这次集会有多重要你明白吗,阿洛?”

    “…………”苏洛被萧云这突如其来的训斥给喝的愣住了,张了张嘴半天没能发出声音来。在她的心中萧云一直是最默契最信任的搭档,是可以做了坏事一起分享一起承担的对象,她毫不怀疑萧云听说这件事后会无伤大雅的损她几句,说不定还会评价一下她画在任青澜脸上的那只乌龟像不像,而后想办法把这件事揭过去,毕竟相同的事他们之前干过不少。

    然而萧云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恶作剧而义正词严的训斥她,苏洛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几乎是相遇以来萧云口气最严厉的训斥,更多的时候他们都彼此心意相通,无须多言就明白对方的意思,很少会有爆发口角的时候,更别提这样单方面的训斥。

    苏洛咬了咬唇,各种情绪在心中交杂酝酿,最终窜出一股邪火,烧的她气恼又愤怒。似乎每次遇到跟任青澜有关的事她跟萧云都会失去往日里那种信任与默契,难道萧云他对真的任青澜有些不一样的感情?

    一想到这里,苏洛只觉得胸中那股火烧的更旺,她一生气说话就有些不过脑子,当即反驳了回去,“她有多重要?一个看到死尸只记得尖叫的大小姐?”

    “青澜她涉世未深,第一次见到那样可怖的尸体被惊吓也是情有可原。”萧云皱了皱眉,似乎也不太明白苏洛为何会生气,“不管怎样这次都是你做的太过了,阿洛。等青澜醒来之后跟她道歉。”

    “呵,我做的太过了?”萧云越是一面倒的帮着任青澜说话,苏洛心中那股火就烧的越旺,“只是在她脸上画了些东西,待她醒来打盆水好好洗一洗就行,你用得着搬出凶案跟云湖盟的集会来压我吗,萧云?如果我做的算过分,那让我独自潜伏进七星连环坞,最后手刃贪狼的你岂非能算得上是十恶不赦?”

    萧云眉头一动,似乎没想到苏洛会突然提起这一茬,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果然还在介意贪狼的事,阿洛。”

    “对,我就是介意!”在心里压了这么多天,苏洛终于逮着机会可以不管不顾的说出来,“被救回去的人是我,在水寨遇险被贪狼护着的人是我,跟他们猜拳喝酒谈天说地好的跟一家人一样的还是我,他们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最后却是我让他们血流成河,惨死家中…………不管他们是水贼还是恶霸,都是我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是我欠他们一条命!”

    “你如何能跟那些贼子称兄道弟讲义气?”萧云摇头叹了一声,“身为云湖盟弟子却如此正邪是非不分,何以面对云湖盟的信义?”

    “正邪不分……”苏洛冷笑了一声,目光盯着萧云,一字一顿,“何谓正,何谓邪?你难道是第一天才认识我吗,萧云?我苏洛只认合得来的跟不喜欢的,休想用你那无聊的是非观来限制我!”

    还有一些话苏洛没说,却觉得悲哀。从两年前萧云当上南庭之主后她越发感受到了这一点,萧云行事越来越注重表面功夫,为了让江湖中人称一声兄弟道一声信义,他不再像苏洛刚认识时那样锋芒毕露,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世间无人能敌,所有人见了都要憷他三分。

    苏洛知道那是因为萧家的存在,萧云为顾世家颜面,身不由己,所以这些年也苏洛都尽力配合他,远不如最初行走江湖时那么飞扬跋扈,无所顾忌了。

    在七星连环坞中卧底的那段日子,甚至是苏洛这两年来过的最放松惬意的时光,她可以放肆的大笑大闹,没人会有所谓的江湖道义正邪之分来束缚她。

    而却是她自己,亲手摧毁了这个外人眼中的极恶之地。

    “我不会道歉的,惹了我苏洛还能活得好好的人她还是第一个,别说我没手下留情。”苏洛最后丢下了一句话,再不去看眉头深皱的萧云,拂袖而去。

    说来也怪,刚才怎么转都转不出去的迷宫一样的院子,苏洛负气离去后反倒给走了出来,只不过没找到中庭,而是从后院的小门里出来,不知不觉离开了云湖堡走到了镇上。

    此时已是旁晚,水乡小镇上一片日暮西归的美景,苏洛走在镇中的青石小道上,只觉得肚子饿的咕咕叫,刚才生气没觉得,这会儿一放松下来饥饿感更是扑面而来,让她想忽视都不行。她盘算了一下时间,发现就算现在回去也赶不上晚宴开始了,索性走到了镇上生意最好的酒楼,打算大吃一顿来发泄一下心中的郁火。

    正是吃饭的时候,酒楼中人来人往,门庭若市。苏洛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要了中间最显眼的桌子坐了下来,招呼小二熟练的报了一大串菜名跟两壶好酒。店小二为难的看着她,打死也不相信苏洛能把她点的东西都吃下肚去,这姑娘明显是受什么刺激了心情不好,别点完又付不出银子,店家可不想做冤大头。

    看着店小二踌躇犹豫的样子,苏洛顿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从怀里逃出一锭分量十足的银子拍在了桌上,“还担心我付不起饭钱?点的东西赶紧都给我端上来!”

    有钱的都是大爷,店小二一见那银子便喜笑颜开,再也不追究这绯衣少女的来头,赶忙下去招呼厨房准备吃食去了。没一会儿苏洛要的菜便都端了上来,摆了满满一大桌,外加两壶好酒,周围的食客都在暗中观察着这个张扬的绯衣少女,苏洛对那些探究的目光浑然不在意,吃了两筷子卤牛肉,又倒了杯美酒,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不得不说美食对苏洛的治愈效果是一等一的,吃着这满桌好菜再来两杯美酒,苏洛先前胸中那股郁火早就忘到了天边。她一杯接一杯的闷头自饮,全然不顾四周越来越激烈的议论声,好像眼前只剩下美酒与美食,别的一切都跟她无关似的。

    在苏洛就这样喝光了整整一壶美酒,正要把手伸向第二壶时,一个声音出现在了她的前方,阻止了她想要拿过酒壶的动作。

    “姑娘,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第5章 酒
    “姑娘,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阻止苏洛的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手指修长润白如玉,指甲整齐而圆润,跟苏洛接触到的皮肤感觉冰凉凉的,仿佛一件精雕细琢的的寒玉摆件。这不是一只属于江湖人士的手,手上的皮肤平滑白嫩,连指关节都是紧实而修长的,手掌中没有一个茧疤,一看就是从来没有使用过兵器的人。

    苏洛这会儿已经喝得有些小迷糊了,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让她微微的警觉了一下,等看到这只手,又感觉到这人体内没有一丝内力,根本不是习武之人后便放松了下来,抬头看向他。

    手的主人是一个约莫弱冠之年的男子,身着一件蓝白锦缎长袍,领口跟袖口以墨蓝色的丝线滚边,做工精良细致,腰间一根墨蓝底色暗金纹路的腰带,左处坠了一枚成色上等的白玉牌,乌发只用缎带松松的束了一下垂在身后,手持一柄折扇,一副世家公子的派头,只是身形略显单薄,眉目虽精致如画,却隐约带了丝病气,鼻梁挺直,唇色极淡,此时正细细的抿成一线,在唇角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这样一个人当然不会是苏洛的对手,她放下酒壶笑了一笑,放肆的打量着这个胆敢说她喝酒喝不对的陌生人,“哦?那你说说,这酒该怎么喝?”

    “品酒一途,讲究酒器,酒味,酒境。这乡野小店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名器,不过是用普通的白瓷杯子,这酒……”白袍男子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凑到鼻尖一闻,略略回味,“三月初采杏花配合谷米酿制而成,赶上时令倒能喝个新鲜讨趣,再看姑娘你——”

    白袍男子惋惜的摇了摇头,“心有郁火,借酒消愁,此时喝什么都一样,哪里还有‘酒境’一说?姑娘喝的不是酒,只是想有个地方发泄罢了。”

    苏洛还从未见过喝个酒规矩这么多,还通过这繁琐的规矩看穿她此刻心境的人,深觉有趣,被别人说穿心事也不恼,笑嘻嘻的看他,“照你这么说,我这顿酒可是喝的冤枉啦?”

    “既然遇上了在下,自然是有方法补救的。”白袍男子神秘的一笑,取了苏洛身前的酒杯为她满上,“这三月杏花酒,自然是在踏春之行里喝的,取白瓷为器倒也可用。姑娘不妨好生一嗅这酒味,闭上眼睛,当自己正在三月春风之中御马前行罢。”

    苏洛觉得好笑,光是假想一下就能改变这酒的味道?她将信将疑的闭上眼睛,低头轻嗅这杯中之酒,想象自己正处在三月明媚的春光之中。

    那时她正跟着叶昀回千叶山庄玩儿,少年人春风得意,鲜衣怒马,走在路上简直连风都是精神的,杏花酒的甜香仿佛将她带回了那个时候,苏洛忍不住微笑起来,她慢慢睁开眼睛,喝了一口杯中的杏花酒,醇香的甜味在舌尖上蔓延开来,一时间心头感慨万千。

    “如何?”白袍男子似笑非笑的看她,将桌上一些春日里常见的糕点放到了苏洛跟前,起手又倒了一杯杏花酒给她,“再来一杯,感受一下这酒味究竟会不会随心境而变化?”

    苏洛的唇角仍然留着刚才的微笑,眨了眨眼睛从白袍男子手中接过那杯酒来。她从前喝酒多是跟那些江湖人士豪饮,从未体会过如此新鲜又细致的喝法,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来一杯。

    这样好奇的思绪占据了她主要的心思,因此苏洛也就全然没注意到白袍男子在倒第二杯酒时,悄悄在手指上划了一小道口子,将一滴血滴入了酒里。

    那滴血诡异无比,冒出伤口时还是鲜红色,滴入酒中时却化为了极淡的冰蓝色,与杏花酒合为一体,无色无味,以至于苏洛毫无察觉,更无防备的将那杯酒接过,一饮而尽。

    眼看着苏洛喝下那杯酒之后,白袍男子的眼神暗中一凛,唇角勾出一丝邪气的微笑,眼底也透出了悲悯的神情,看向苏洛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具尸体。他一直都隐藏的很好,此时却有一丝杀气无可避免的泄露了出来,苏洛是何等敏锐之人,未等大脑做出反应,她手中绯刃已然出鞘,以雷霆之势劈向了杀气来源的地方。

    咚——

    绯刃深深的扎进了木桌,上面钉着一条还在不断扭动挣扎的白色小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白袍男子与周围的食客都惊呆了,店小二心疼的看着那被劈出深坑的桌子,想上前制止又不敢,一时间整座酒楼的气氛都变得十分微妙。

    “…………姑娘?”倒是白袍男子先回过神来,迅速调整好情绪,佯装受惊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了苏洛一句,又看了看被她钉死在桌上的小白蛇,目光有些痛心又为难,“此乃极北之地的冰蛇,为在下随身饲养。在下自幼身患寒疾,以冰蛇之毒相克乃唯一缓解之法。冰蛇虽有强大的攻击性,在下手中却从未伤过人,若是冲撞了姑娘,十分抱歉。”

    苏洛挠了挠头,拔出绯刃看了看那条被一刀毙命的冰蛇,有些不解,“刚刚我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气,难道是这蛇发出来的?…………这蛇对你还有大用吧?抱、抱歉!”

    方才那一瞬她只觉得被某种危险之极的生物狠狠盯住,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一击毙命,想来倒是跟这冰蛇的感觉吻合。她从头至尾都没怀疑过是白袍男子动的手脚,这样毫无内功且病气缠身的人来一百个也不会是她苏洛的对手,只当自己是太过警觉,将这蛇的攻击性当做了杀气。

    苏洛讪讪的将冰蛇的尸体取下来打算还给白袍男子,正取着突然感觉到体内窜过一股寒流,一瞬间冷的仿佛连血液都快要被冻结起来,苏洛狠狠打了个寒战,连忙运起内功化解,红尘心法和煦温暖的内力流过四肢百骸,很快将那股寒流化去,苏洛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的变化当然没能逃过对面白袍男子的眼睛,男子不动声色的注意着她的动作,在苏洛冷的全身僵硬时眼底划过了一丝冰冷的快意,随后那快意逐渐变成了诧异,直到苏洛运功化解寒流之后,他貌似平静的神情下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带着微微沙哑的声音询问苏洛。

    “姑娘可是觉得身子不妥?”

    “唔……刚刚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很冷,运功暖了一下身子,现在已经没事了。”苏洛活动了一下身体,将冰蛇的尸体还给了白袍男子,“不小心砍了你的蛇,对不起啊。”

    白袍男子微微瞪大了眼睛,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苏洛那句‘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直接喝下他的血液,那在江湖上有‘凝邪’之称的,无药可解的剧毒,竟然就这么没事了?她说她运功暖了一下身子……难道这个人的内功足以化解‘凝邪’,化解他体内的寒毒?

    “谢谢你的酒,我有事得先走了,有缘再见。”刚才那阵寒意让苏洛觉得非常不妙,那绝不是普通的感觉‘冷’而已,那一瞬间她的确觉得自己的全身都被冻结起来了,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里很危险,她应该赶快离开。

    “等等。”苏洛起身正要走,却突然被对面的白袍男子扣住了手腕,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男子艰难的咳嗽了一声,脸色看上去比刚才还要灰白,他抬头看向苏洛,依旧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姑娘砍了我的救命药,可不好就这么拍拍手走人吧?”

    男子那副略带威胁的语气有些激怒了苏洛,她皱了皱眉,硬是将手腕从对方的手中扭了出来,语气也不太友善起来,“你还想如何?”

    “…………至少,别让我横尸街头?”白袍男子只通过这一个小动作就明白苏洛是个吃软不吃硬之人,语气瞬间换了种方式,变得委婉中带了一丝恳求,“没有冰蛇的压制我体内寒毒很快会复发……只要扶我回房间就够了……行李中有备用药……就在这酒楼的楼上……”

    男子越说话就越显得虚弱,仿佛随时都能倒下一般。苏洛在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毕竟是因为自己失手才害对方失去了救命药,就这么一走了之实在不够厚道。她上前扶了白袍男子,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一步步慢慢扶回了对方在酒楼之上的房间。

    “药在哪里?”

    “左边第三个包袱里。”

    苏洛将男子扶到床边坐好,起身帮他取药,而后倒了一杯热茶一起递给他,眼看着男子将药吃下,这才安心准备离去,“那你自己保重,我先走了啊——”

    她说完这话,男子却是双目紧闭,没有回答,苏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问了一遍,见对方还是毫无反应,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喂,你怎么了?”苏洛伸手碰了碰男子的手,却被那温度给冰了回来,心中惊骇莫名,这哪儿会是常人能有的温度,简直就像碰到冰块一般,男子身体的温度以可见的速度迅速低了下去,不一会儿甚至连睫毛上都挂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呼吸微弱,不用心听的话几乎就要感觉不到了。

    难道是药不管用?苏洛站在原地左右为难,最终咬了咬牙,放下绯刃运起内力送入男子体内,用红尘心法助他化解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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