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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引忘川-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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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非不肯听话么?”魇月声音骤冷,眼神凛向她,手中倏地出现了一条紫绫,猛然向拂瑶飞去,欲捆住她。
拂瑶身子一闪,避开紫绫,脚下的步子霎时如翩鸿般灵巧地划来,几下虚影过后,就飞快地窜出洞中,紧接着,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际,一道黑影就紧随而去。
“拂瑶姐姐……”
“主人……”
禹滕和小狐蓦得一阵心急,刚欲追随而去,就被一群眼睛泛着幽幽绿光,表情阴森的鬼怪团团围住。禹滕原本已经运足内力想突破重围,但想起之前主人的交代,再三思量后,终是忍了下来。
一人一兽,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下,只得规整地坐在洞外。
树“咻咻”地从身后闪过,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疾驰而去,眼看着魇月渐渐逼近,她是铁定跑不掉了,于是只得放慢脚步,转身停住。
魇月此刻脸色已是极冷,瞥了她一眼后手腕微微一动,她瞬间被就紫绫困在了他的三尺之内。
“以你如今的法力,要对付螭饕神兽难如登天!”
“你在劝我识时务者为俊杰么?”
“你说呢?”魇月眸中的戾气深重。
拂瑶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我非去不可呢?”
他手下的力道加重,仿佛要把她捏碎一般,“我不介意折了你的手,断了你的腿。”
拂瑶目不转睛地望了他半晌后,忽地敛眸一叹。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树林却是出奇地寂静,连这声极轻极细的叹声,都那么清晰。
“魇月,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事到如今,有些事已成定局。我逆不了天,改不了命,更颠覆不了乾坤!没有了聚魂珠,我早晚逃不开宿命。我只想在我离开前再尽我最后一点力,让我想守护的人好好活下去,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的走,没有牵挂的离开。”她微正过身,就这么注视着魇月,眸底静谧如夜,“你连我最后的心愿都不能满足我吗?魇月,算我求求你好么?这是最后一次!”
她的声音轻而缓,却牵着他的心,只觉硬生生地痛。她素来很少对他认真说过话,即使是哪次认真对他说一句,依然是想说服他让她离开,以前是,今日还是。
他转过头不看她,只淡淡地扔下一句:“跟我回荒野之宆。”
拂瑶默默不做声,许久后才抬头盯着他的背影,淡淡的嗓音划破夜色,传入他的耳里。“魇月,我会恨你的。”
他脚下的步子骤然顿住,挺直的脊梁微微一僵,半晌后,背脊渐渐松下来,唇际勾起一丝若有似无地笑,“我倒是想你恨我呢。”如果恨了,起码没那么容易忘记。
拂瑶被魇月带回了荒野之宆后,大多数时辰就是一个人独自坐在窗户边发怔,只偶尔有时候和禹滕、小狐说上两句话。
小狐怕她愧疚,每次蛊毒发作之时都偷偷跑回自己房里,决不让她看到。看得连禹滕都心生不忍,但是又苦于无法出去,只能干着急。拂瑶暂时想不出法子出去,只能和禹滕轮番为小狐输灵力,尽量压住她的蛊毒,减少发作的次数。
自回到这里后,拂瑶不曾和魇月说过一句话。魇月却好像也并不在意,除了每日三次必定亲自端来鸡汤,非要见她喝下以外,极少出现。
有前车之鉴,起初拂瑶自然是怎么也不肯喝这鸡汤,魇月只淡淡的撇下了一句:“这鸡汤里又没有妖魔的内丹,你怕什么?你若非不喝,我也不逼你。横竖你剩一口,我就杀一个妖魔,你剩一碗,我就杀一百个妖魔。你日日不吃不喝,我就每日杀一千个妖魔,直到你肯吃肯喝为止!”
拂瑶觉得他没有骗她,这才喝下,只是依旧不与他说话。
这几日来,每日给小狐输灵力,她的身子越来越虚弱,最近常常昏睡过去,每次醒来后,又觉得精力充沛了许多。她隐约觉得不对,细细一想下,倏地站起就向魇月的房间奔去。
她猛然推开门,魇月和伏乾正说着什么。魇月心中虽有些诧异她的突然到来,但很快就对伏乾吩咐说:“你先下去吧。”
“是。”伏乾恭敬的点头,经过拂瑶身旁时,略微犹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掩门出去了。
“你在鸡汤里加了妖魔的内丹,是吗?”拂瑶开门见山地问。
“终于肯和我说话了?”魇月淡淡笑了一下,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拂瑶并不理会,站在原地继续问:“你只需回答我有或者没有。”
“没有。”他神色好似有些倦意,手轻轻揉着额际,背靠在卧榻上淡声问,“我说过不会就不会,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呢?”
拂瑶脸色愈加冷清,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你还不承认吗?那为何我每次醒后都觉得体内灵力有所恢复?”
魇月不说话,笑意渐渐在脸上凝固,许久后才开口道:“所以你怀疑是我以妖魔的元丹助你恢复灵力?”
拂瑶冷笑着反问:“不是么?你不是惯常于滥杀无辜么?”
魇月目色也渐渐加深:“我在你心中就只是这样?”
拂瑶不搭腔,只是转过头,目光定在一侧说:“我不会再吃这里任何东西,你不必再为我费心了,要么你就看着我慢慢衰弱下去,直至有一日元神寂灭;要么你就放我走,我必定感谢你今日的大恩大德。”
魇月倏地掌心一动,将她的脖子收紧掌中,眼中布满血红,厉声道:“不要得寸进尺,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拂瑶一动不动,任由他握着她脖子的手越收越紧。
望着她脖子上的一圈触目惊心的红痕,他猛然放开她,手掌一挥,屋内的桌椅摆设瞬间被震得粉碎。
站在门外的伏乾闻声,立即惊慌地闯进来,望着满屋的破碎和诡异对峙的两人,一时间呆住了。
“鬼王,你……”
“滚出去!”魇月沉声说。
“是。”伏乾马上关上门,退了出去。
拂瑶一手抚着胸,一手撑在地面上喘着气儿,脸色惨白无比。
魇月血红的眼一直盯着她,半晌后,眼中的血红渐渐褪去,沉声说:“我没有取过任何一直妖魔的元丹,信不信由你!不过你休想离开这里一步,你若是非不肯吃,我就亲自喂你,直到你吃为止!你知道我的法子多得是,我说过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耗!我没说让你死前,你就给我好好活着!出去!”
拂瑶站起身,缓缓向门口走去,手在抚上门柄的瞬间,异常平静地说:“魇月,此时此刻,我是真的恨你!”
魇月一动不动地望着空空如也的门许久,久到他微微一动都觉得酸涩,才淡淡唤了一声:“伏乾。”
“属下在。”伏乾立即进来,躬身道。
“稍后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
“是。”
一阵咳嗽声响起,伏乾微微抬眸,看见魇月正捂着唇咳嗽,面色有些苍白。伏乾几经思量后,担忧道:“鬼王,恕属下直言,以您如今的身体恐怕不适合去冥生境,况且那螭饕神兽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伏乾见魇月向他瞥来,眉间隐有不悦,连忙垂首说:“……属下逾矩了!”
魇月侧躺在卧榻上又咳嗽了几声,才淡声说:“这几日我不在,你每日一定要亲自盯着她喝下汤。她若是不肯喝,就说我回来若是瞧见,保不准一生气就杀了她的神兽和那只小狐狸,让她自己好自为之!”
伏乾面上虽恭敬地答应,心中却在暗自叹息,鬼王这是何苦呢,明明是为了鬼后进冥生境去取螭饕神兽的角血,却非要……唉……
“不要告诉她我去了冥生境。”略微思索了片刻后,魇月又说,“总之你看紧她就是,她若是有什么好歹,你们都不必活了!”
伏乾连忙诚惶诚恐的答应道:“鬼王放心。”
魇月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伏乾连忙去取。
魇月交代说:“每日放一粒在汤里,不要让她瞧见。”
伏乾犹豫半晌,终还是问出:“属下有一疑惑,不知当说不当说?”
魇月以手轻按眉心,闭眼淡声说:“说!”
“鬼王在鸡汤里放的明明是以自己的骨血为引,炼成丹药,刚才何以不对鬼后解释呢?”
魇月倏地睁开眼,盯着伏乾看。伏乾立即跪在地上,拱手道:“属下问了不该问的,望鬼王恕罪!”
就在伏乾极度悔恨自己多言之时,魇月忽然开口:“起来吧。”
伏乾站起身,擦了一把额际上的冷汗,抬眸瞥见他眼睛闭着,好似睡着了。伏乾移了移步子,刚想退下去,魇月的声音忽地传来,“如果她知道里面有我骨血为引就更不会喝,她不想欠我的情!”
伏乾身子顿住,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魇月,见他依然神色未动,只是眉间的倦意十分深重。伏乾再不敢打扰他,轻声退了出去。
第96章 喂药
拂瑶虽接连七日没有见到魇月,却并未多加询问,每日依旧和以前一样,为小狐输灵力,然后就是自行运气调息。
倒是伏乾终于在第三日主动说起魇月外出,大约要几日后才能回。
拂瑶虽听着,却不多置一语,仿佛事不关己。
伏乾看着她如此态度,不免有些心寒。鬼王为了她先是以骨血喂食,折损了自己修为为她续命不说,如今又独自一人进去冥生境取螭饕额前的角血。虽然整件事她并不知道,但起码不应该是如今这般冷漠吧?
他越想越觉得忿忿然,索性不顾鬼王的叮嘱,每日只是按时将鸡汤送来,至于她喝不喝则不多加过问。
直到有一日,他从她屋外经过,看到她端起鸡汤直接倒在了窗外,才终于忍不住地冲进屋内,毫不客气地冷着脸质问道:“鬼后,敢问你每日都如此处置我此汤么?”
“是又如何?”拂瑶神色不变,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
伏乾闻言怒气直往上涌,愤愤地盯着拂瑶说:“鬼后若是真不想喝吩咐一声就是,犯得着如此糟蹋我们鬼王的心意吗?”
拂瑶终于抬眸望向伏乾:“既然你今日瞧见了倒也正好,告诉你们鬼王以后不必再送过来了。即便是送过来,我也不会动一口的。”
她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听在伏乾耳中却分外刺耳。
自从他跟随鬼王以来,从未见他对任何人、任何事费过一丝心,甚至对六界之中人人垂涎三尺的狱界封印都全然不放在眼里,但自从她出现后鬼王就好似变了一个人,踏出荒野之宆,参加仙魔圣节,夺聚魂珠……他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心想鬼王若是因为此女子,对狱界封印上了心,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哪知后来鬼王又突然在仙魔圣节离开,返回荒野之宆,终日不言不语。
前些时日忽然听到一个小妖说起她在仙魔圣节上的际遇,又立即吩咐他们翻遍六界也要找到她的行踪。此番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却把他们鬼王当做仇人一般,完全不领情!伏乾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鬼后不喝也罢,不过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何自己虽不停地消耗灵力,体内灵力依旧不减么?那我告诉你……”
刚说着,一道快如闪电的青光闪过,伏乾瞬间被重重地弹到墙壁上。伏乾望了望来人,立即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说:“鬼王恕罪,我……”话还没说完,脸上又被狠狠地扇了两巴掌,伏乾只得闭上嘴,不敢再吭声。
魇月坐在桌旁,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眸光幽深难辨:“竟敢违抗我的命令,你是当真活腻了?”
伏乾心知自己这次难逃一死,便咬牙说:“鬼王就算要赐我一死,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你此番明明是去……”
魇月厉眸一扫,重重的一个巴掌又扇在伏乾脸上,“滚下去!”
伏乾有些惊愕地看向他,他还以为此次……
“还不滚?在等我改变主意么?”魇月眼中寒光一闪。
“是。”伏乾急忙危颤颤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门边走去。
“站住!”
伏乾背脊倏地一僵,鬼王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他诺诺地回过头道:“鬼王你……”
“再去端一碗汤来。”
伏乾又是一愣,回过神来后,逃也似的迅速消失在门外。
屋内,两人对桌而坐。
魇月望向拂瑶,沉声问:“这几日你完全不吃不喝?”
拂瑶终于从书卷上移开目光,落在他身上,神色平静,完全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两两对视着,却是无比静谧的静默。
伏乾端上一碗鸡汤后,就连忙退了出去。
魇月的目光终于从她苍白的容颜上移开,端起碗走到她旁边坐下,舀起一勺汤递到她唇边,她却立即撇过脸,他往前挪了一寸,放在她唇边:“喝一点。”
她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后,又移开唇。
魇月掰过她的脸,放缓声音说:“就喝一点。”
她一点点掰开他紧梏着她下颚的手,直直地回望着他布满灼灼火光的眼,一字一顿地说:“拿开。”
她拂开他握着汤勺的手,滚烫的汤汁溅到他的手上。他却视若无睹,只是目光沉沉地望了她半晌后,眼中的火光渐渐褪却,低头又舀了一勺喂到她唇边,低声哄道:“乖!听话。”
她盯着他的眼,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魇月倏地站起身来,把碗往桌上一顿,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拂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后,站起身来说:“既然你不肯出去,那我出去。”
刚跨出一步,她的手就被魇月狠狠攥住,她抬眸,一张怒气汹涌的容颜近在咫尺!
“拂瑶,你非要逼我!”他一手将她的双手反扣在她背后,手臂横在她的腰际上,将她整个人完全嵌入他的颀长的身躯中,另一只手倏地端起碗,仰头喝了一口就强行灌入她的口中。
拂瑶拼命地挣扎,但是她这几日不吃不喝地为小狐连续输灵力,身子早已虚弱不堪,她那点力气对魇月而言,不过是蚍蜉撼树,丝毫不抵用。
她双目怒视着魇月,他眼中亦是冰冷的一片!
“魇月你……”她刚能喘气,还没说完,余下的话语就被魇月淹没,不管拂瑶再怎么挣扎他丝毫不为所动,直到整碗汤被他灌完,才放开她。
因为之前使力过度的缘故,此刻她已没有丝毫力气站稳,跌坐在凳子上冷冷地瞪着魇月,半晌后开口道:“魇月,你究竟想怎么样?”
魇月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去,淡声道:“我说过,在我没准你死以前,给我好好活着!”
他打开门,放在门柄上的手忽地一顿,他转过头说:“所以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我不介意以今日的方式喂你喝下。”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夜明珠的光柔和异常,静谧得没有丝毫声响,拂瑶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门许久后,从袖中取出锦帕,擦了擦嘴唇,然后继续埋首看着手中的书,心思却飘到了很远……
第97章 约定
侍女端着叠好的衣裳立在门边,一见到魇月阴郁着脸走过来,连忙惊慌地垂着头。
“去叫伏乾过来。”
侍女连忙答应,“是。”
刚一推开门,魇月的脸色就骤然一变。撑在桌上的手肘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额上也渗出细密的冷汗,后背传来的痛楚直通胸口,就仿佛有团烈焰在疯狂地燃烧,全身的骨头都快被焚化了。他吃力地慢慢抬起手,解开衣襟,左肩的肌肤上是一片血肉模糊的黑紫,形状就象是被某种动物撕咬过的痕迹。
他缓慢地走到卧榻边,拿出一瓶药散,洒在伤口上,顿时传来“嗤嗤”的声音,丹药瓶突然滑落到地上,此时,房门轻叩的声音响起。
他包好伤口后,应了一声:“进来。”
伏乾关上门,战战兢兢地垂头问:“鬼王有何吩咐?”
许久后,魇月略显深沉的声音传来:“伏乾,你如今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么?”
伏乾闻言,连忙跪下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替鬼王不平,你如此为鬼后着想,她竟完全不领情,属下实在看不过才……”
阵阵咳嗽声传来,伏乾抬起头,看到魇月脸色煞白,顿时大惊失色道,“鬼王你……”
魇月眸光扫向伏乾,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所以你就罔顾我的命令?”
伏乾深知自己违抗命令在先,说:“我的命本来就是鬼王救的,我曾经就立下重誓,鬼王随时要拿走都可,我绝无怨言。”
魇月盯着他半晌后,微微收敛冷眸说:“本来你必死无疑,但是我身边能信得过的人只有你,所以我暂时饶了你这条命。”
“谢谢鬼王不杀之恩。”
“但是我要你发誓,今后除了我,要对拂瑶惟命是从,对她要如同对待我一样,”魇月望向他问,“你做得到么?”
“这……”
魇月脸色阴郁地盯着他。伏乾犹豫了半晌,终是点头说:“鬼王放心,我日后定然效忠于鬼后。”
“当真?”魇月锐利的眼直直地盯着他,好像要看进他的心里去。
“是。”
魇月终于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怔怔地望着左手上翠绿剔透的翡翠扳指,好久后才回过神来淡声说:“以后不要再叫她鬼后,直接唤她的名字吧,接下来我吩咐你几件事,你务必记住!”
伏乾闻言一震,直觉此话听起来有几分怪异,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得郑重道:“鬼王请说,我定铭记于心。”
魇月轻缓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交给伏乾,交代道:“过几日我会离开一段时日,待我走后,把这个给那小狐狸服下。”
伏乾接过瓷瓶,望了望魇月苍白的脸色,心中已猜到七八分,只不过……伏乾思索了片刻还是问出:“鬼王这次是要去……”
魇月淡淡地敛了下眸,说:“找凤卿。”
伏乾闻言后大惊失色,连忙说:“鬼王万万不可!如今那凤有封神灵在手,目前六界无人能敌。”
鬼王之前为帮拂瑶续命,就已折损了大半修为,后来进冥生境取螭饕神兽角血就更属勉强,如今竟还要与那凤卿……伏乾忽然跪下道:“鬼王请三思而行!”
“我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
伏乾沉思片刻后,神色凝重地道:“敢问鬼王是为了帮鬼后拿回聚魂珠么?如若是,让属下去吧。”
魇月抬眸望了他一眼,唇边勾起一抹讽笑:“你有把握能拿回聚魂珠?”
伏乾一时语塞,他确实无丝毫把握。
“我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差错。”见他默然无语,魇月自怀中拿出一个铃铛手环递给他,“第二件事,我离开以后,如果这个铃铛响,你就到荒野之宆外的尘禹山来,它自会带你找到聚魂珠,到时候……若是她还在这里你就把聚魂珠给她,若是她不在了,你去寻到她,务必要把聚魂珠交到她手中。”
莫非鬼王已经做好此去不回的准备了?伏乾神色哀恸,默然不语。
魇月的神色却很专注:“你可听明白了?”
伏乾怔了一下,终是应声道:“好。”
魇月略微放下心来,倏地剧痛发作,猛地一口鲜血往喉咙上涌。
伏乾脸色骤然一变,“鬼王,你中了螭饕神兽的冰毒?”
魇月拿出锦帕拭干唇角的血,淡淡地说:“区区小毒而已。”
伏乾心情沉重,垂眸,声音也跟着略带一丝沙哑,“那鬼王打算何时离开?”
“等此毒稍微缓解,”他又咳嗽了几声,继续道,“你去把宝库里黑色木盒里的瓷瓶拿
来。”
伏乾一惊,脱口而出:“鬼王万万不可!那瓷瓶里装的琼榈丹虽可短时间内抑制你体内
的毒性增强内力,但是对身体那根本就是催命符……”
魇月眼色一凛,沉声命令道:“拿来。”
伏乾嘴唇艰难地动了一下,那几个字终究都卡在喉咙里,最后应了一声“是”,就退出门去了。
魇月盯着门看了半晌后收回目光,低垂着头专注地盯着右手指上的翡翠扳指,手指轻轻摩挲着,灼亮的黑眸瞬间黯淡下来。他缓慢起身,向一旁的白玉雕台走去,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红木匣子,取下扳指,摊在掌心上又看了好半晌,最后才将它装了进去。
背部突然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感,他手支着头又咳嗽了几声,不象之前,而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他忙掏出锦帕,但是可能是咳得太剧烈,连带着手都抖得厉害,锦帕就这么飘落在地上。
他本想去捡,可惜连抬抬手都觉得吃力,指尖抖动地厉害,在碰到那锦帕的瞬间,眼前突然一暗,身子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窗台之上,白色的花朵,嫩绿的叶子,怎么看都觉得生机盎然,但看在拂瑶眼里,却只觉得沉重。
小狐的毒,师父的劫,这两件事时时提醒着她时辰不多了,可她却被困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冲不开魇月的结界,每日却被迫喝下无数妖魔元丹凝成的汤药,她的心一日比一日急迫烦躁。
已经几日不曾见到魇月,只是伏乾每日按时把汤端过来,虽然还是冷颜相对,但是说话倒是客气了许多。
拂瑶一开始并不理会他,他也十分聪慧,只冷漠地说一句:“拂瑶阁主若是不肯喝,我也劝诫不了你,只有请鬼王亲自来了。”
拂瑶再不理会,也不可能对他最后一句话无动于衷,每每冷冷地盯他一眼后便喝下去。有时她也自暴自弃地想反正她一身罪孽,就算最后元神寂灭,也是罪有应得罢了。
门轻轻被打开,拂瑶抬眸,正好对上一双妖魅中略带深沉的眸子。他一身淡青素色锦缎长袍,外罩一层薄如蝉翼的黑纱,脸色却苍白得惊人。拂瑶怔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拂瑶坐的卧榻旁边有一个藤椅,魇月右边背脊侧靠在藤椅上,静静地凝视着她。她不说话,他也不作声,只是这么看着她。
一炷香后,拂瑶终于沉不住气,放下书,抬眸回视他道:“你有何贵干?”
魇月淡淡敛下眸,微微拢了拢衣袖,然后抬眸,冲她一笑说:“没有贵干就不能来么?”
拂瑶移目望向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他,这才发觉他好像比之前更消瘦了许多,连带着衣衫都有些不合身了,可是眉梢还是带着笑意,笑得有几分妖孽,有几分狂傲,有几分漫不经心,也有几分戏谑不羁。
拂瑶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笑着,但却终归是不同的,那时全然的肆无忌惮已渐渐褪色,取而代之的是眉目之间的淡淡黯然之色。
到最后,她终归是欠了他许多。
她敛下眸,又埋首专注在书上,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你出去吧。”
魇月忽地轻笑了两声,说:“还在生气?以前倒没发现,你这么倔强。”
她抬头望向他,正好对上他一贯的妖魅流转的双眸,璀璨升辉。
见他忽地低头,捂着唇咳嗽了几声,一声轻叹自拂瑶口中溢出,望着他道:“你怎么了?”
也许是没料想到她会如此问,他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后淡淡的笑意在他如墨的眸子里蔓延开:“瑶儿,你总算愿意和我说话了。”
拂瑶闻言又垂下头去,淡声道:“那你肯放我出去么?”房间内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又多此一问了吗?拂瑶有些自嘲地想。
魇月突然说:“瑶儿,再等十日我会放你离开,从此我再不会阻挡你做任何你想做的时候,这几日你乖乖陪陪我好么?”他的声音丝毫无平素的不容置疑和独断专横,轻柔得好似在询问一般,连惯常的妖魅放肆的眼神也收敛得宁静平和。
拂瑶怔了片刻,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问:“你说的是真的么?”
他淡淡颔首。
思索片刻后,她问:“为什么?”
他忽地一笑:“你是要问为什么我忽然要放你离开?还是说为何一定要在十日以后?”
“两者都是。”
他的眼神倏地有些渺远,好似在想什么,怔怔地盯着窗台那几株曼珠沙华许久才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么?”
拂瑶的思绪被扯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正在历劫,全身染满鲜血。“我记得。”
“当日你救我一命,我虽赠你龙延香,但总归是不忍心见你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才强行把你带回荒野之宆。”他顿了顿,定定地望着她说,“不过诚如你所说,既然你的心不在这里,我强留你也是无用的,所以我决定让你走。只是这一次后,我永远不会再见你,自然也不会再帮你。所以此次一别,算是真正的相见无期,我会完完全全把你从我的记忆中抹去,一丝一毫都不剩……”他笑了笑,继续说:“……所以你也要忘了我,我们就当是从未遇见过,真正的两不相欠,好吗?”
拂瑶白皙的脸上仿佛有着淡淡的光华,久久后,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魇月好像得到什么保证一样,原本幽深的双眸瞬间浅了下来,指尖捻过白色的曼珠沙华,目色异常柔和地继续说:“所以我让你留下十日,就当是陪陪我,十日后我们永远都不要再相见了。”
她浅浅地低下头,说:“我答应你。”
白色的曼珠沙华在他指尖绽放,和他白皙异常的手相得益彰,显得越发的惊艳美绝,而他修长的手指素白如葱,原先的那一点翠绿早已不见。
第98章 花叶相错
接下来的五日,拂瑶大多时候都是坐在他身旁,或者安静地看着书,或者偶尔说说她小时候与玄夙之间的趣事,他大多只是专注地听着,唇边带着一抹笑意,不再那么妖魅流转,却十分的惊艳芳华。
隔得极近,拂瑶这才注意到他脸上有颗暗红色的朱砂痣。她记得师父脸上也有颗痣,是褐色的,在眉心偏左一点,较为明显。而魇月的红痣在他左眼角上一点的位置,与他俏密黑长的睫毛交相映衬,却别有一番味道。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他极会吹箫,他宝库里的一把上古留存下来的古箫被他吹奏得十分有神韵。以前在师父身边时,因为师父擅抚琴,所以一直觉得琴声是世上最好听的音律,如今才知道吹箫者若是技艺超群,声音同样十分沉郁悠远,很是动听。
关于离开之事他们两人都不再提起,因为拂瑶明白这次不象以前,他绝对会说话算话。她静静地等待着十日过去,而魇月则希望时日能过得慢一点,或者就此停滞。他有时候有些自嘲地想,以前无数个岁月他向来活得厌倦,每日都期望着一眨眼就是经年已逝。没有特别感兴趣之事,也没有一副值得留恋的容颜,生或者死,他都极度厌倦。活着,好像只是为了活下去。
直到后来遇到她,他才第一次觉得活着也未必是那么无趣的事,只可惜他们之间就象是曼珠沙华,花与叶生生相错,这是一场永远无法改变的宿命。
拂瑶放下碗,看向有些沉思的魇月,问:“你真的没有摄妖魔的元丹?”
魇月回过神,唇瓣点了一口清茶,悠悠开口:“要相信我就这么难吗?虽然妖魔不必时时言而有信,但十句话就算有九句都是假的,总归有一句话是真的吧?”
“那我如何得知哪句是真的?我又不会听心术。”
魇月淡淡一笑,然后抬眸望着她:“听心或许是辨识之法,但是最有效的法子始终是以心观心。”
拂瑶低眸,想了一下,问:“所以这鸡汤里不是妖魔的元丹,而是你自己的……”
“你觉得是我在渡自己的修为给你?”
“否则为何你的脸色如此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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