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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异事之十二悬门-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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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凯


第一章  街道惊魂

第一章街道惊魂

2007年7月1日。

大张路28号。

我站在马路沿儿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纸条儿上的那串地址。

刚才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偌大的北京城,我上哪儿找这个鬼地方,再说都这么晚了,就算我知道该怎么去,也没车送我过去。虽说已经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可我怎么还是这么冲动?堂堂一代恐怖作者竟然被一张纸条耍得团团转,大半夜跟神经病似的满街跑。

我望着空旷的街道,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慕容雪!”我咬牙说出了她的名字。

我叫萧逸,一个专职恐怖小说作家。

但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并不是专修文史类的,而是化工系的高材生。我大学的毕业论文便是《论甲基苯丙胺原子重组结构》,这可是非常敏感的话题。对于冰毒的原子组建结构一直是学术领域里争论不休的话题,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设计的重组结构方案,但这些方案无疑都是一家之谈。所有的政论只能基于理论上的交锋,谁也不敢用事实来印证自己的观点,因为一个弄不好学者立马就成制毒的毒贩,接下来就是身败名裂,等着吃“铁蚕豆”。

大学毕业后,我有三年时间找不到工作。我心里郁闷,一个堂堂大学生竟然找不到一份工作,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吧。迫于无奈,我只得做起了不要本钱的买卖。请注意!不是抢劫,是写小说。几经波折,奔波数载后,我终于混出了些名堂。虽然不是大红大紫,但混个两餐温饱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安稳日子还没过几天,冤家就找上门儿了。

一个星期前晚上,我和一个叫慕容雪的网友聊天的时候,她发给我一封邀请函。邀请我去湘西一带游历,我这个人虽然喜欢探求异域奇闻,但湘西那地方实在令我感到别扭。

要知道自古湘西出鬼事,十人游历几人归呀……

于是我拒绝了,可没想到这个慕容雪却异常倔强,竟然对我说:“你别无选择,游戏已经开始了。我们湘西见……”

慕容雪留下这句话后就下线了,我茫然地看着显示屏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预感在第二天开始应验,我的雅虎邮箱开始在午夜时分收到一些神秘的邮件。每封邮件都附着一个恐怖故事,而发生地无疑都是湘西一带。对于这些无聊的邮件我通常都不予理睬,可没想到更大的噩梦开始了。在接下来的六天里,每当我早上出去晨练的时候门口总会出现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串猩红色的字。

六天,六张字条。

第一张:知道我是谁吗?

第二张:还记得慕容雪。

第三张:我离你很近。

第四张:我就在你身后。

握着第四张纸条的时候,我的手不禁颤抖起来。别以为写恐怖小说的就不知道害怕,恐惧是每个人的天性。

第五张:湘西鬼事。

湘西……鬼事……我紧张地闭上眼睛,用力地把纸条揉碎,黑暗中开始恐惧那遥远和神秘的疆域……

第六张:大张路28号。

这便是我今晚出来的理由,当我在北京地图找到大张路的时候,我知道那里有一个人在等着我。恐惧过后更多的是好奇,今晚我要见识一下,这个慕容雪到底是何许人也。

落叶无声,细碎的落叶随着晚风沿着墙角滚向未知的黑暗。婆娑的树影姗姗地在地面上晃动,夜是如此的静,宛如死去一般。

钉在夜幕上的那轮苍穹,苍白得失去了血色,如此的荒凉……

突然,一串轰隆隆的汽车油门儿声撕裂宁静的夜色。

一辆黑色桑塔纳冲出街道尽头的拐角,晃动着庞大的身躯,凝着两道明亮骇人的车灯冲向离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我不由得一声惊呼!

我本能地后退数步,惊恐看向那辆桑塔纳,心说这年头还真有酒后驾车的亡命徒,交警是不是都死绝了!

桑塔纳四个车轮飞快转动着,车后的排气孔冒着黑烟。整辆车像中了邪似的照着不远处的那棵大树撞过去,一场车祸眼看就要酿成!

我整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也就在我闭上眼睛一瞬间,耳畔却响起一串急促的刹车声。黑色桑塔纳突然一个急刹车,整个车身在狭窄的街道上划出一个半圆,车尾压上了马路沿儿,不偏不依正撞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哎哟”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一条腿伸进车底下,另一条腿撇在外面,下半身正好卡在该死的车轮上。事后我回想,如果当时那车轮再往后倒一寸,我恐怕就从此告别婚姻生活了。说实话,当时我真的被吓蒙了,整个人滩坐在地上,两眼痴痴地盯着车尾上那块车牌—京B8888!

尾灯依旧在闪烁着,我眼前渐渐黑了下去,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一股积蓄在小腹的液体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这液体是人体的主要排泄物,有灌溉农田的作用,含有大量的钾肥,浓缩了人体大量的精华,当然它也有一个不太雅观的名字—尿。

从小到大,我是第一次经历这样刺激的场面,第一次被吓得尿了裤子。

要知道我虽然是写恐怖小说,但我可不是天天和什么妖魔鬼怪打交道。当然你也别指望我有什么过人的胆量和特异功能,这么说吧!凡是人会害怕的东西或事情,我都会害怕,凡是人不会害怕的东西或事情,我有时候也会害怕。所以被吓得尿了裤子,绝对不算耻辱,不然你就试试,让一辆车出其不意地压在你两腿之间,你要还是能笑呵呵的,那只有两种可能:一、你是个神经病;二、你丫天生就没那东西!

我听到车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串蹒跚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径直走到车尾。

当时我仍旧惊魂未定,量眼直冒金星儿,只看到一个胖乎乎地人影,从身型上看应该是个男人。

男人盯着地上的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奶奶的,本来是踩刹车,怎么踩在油门儿上了。这回可出人命了……”说着,那家伙竟然开始抽泣起来,他哽咽蹲下身,推了推我低声说:“兄弟,醒醒嘿!你可别吓我,我上有八岁的老母,下有八十岁的孩子……呃不!是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八岁的孩子……你要是被我撞死了,我就得家破人亡哪……”

我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一看我醒了,那快要从眼眶迸发出来的泪水立时生生地瞪了回去。

“嘿哟!没死啊!”

这家伙赶忙把我连拉带拽从车底下弄出来,让我靠在路旁的一棵树旁。他蹲下身,一双大手用力地掐着我的人中,我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汽油味儿,隐约间还有一些莫名的香味儿,不是香水倒像某种花香。

“娘啊……”许久后,我长长地舒出口气,用力地推掉了那只按在我人中上的大手:“别掐了……再掐就要把我掐死了,刚才没撞死我,你还想掐死我啊!”

男人嘿嘿地笑了,他搓着大手,说:“你,你没事儿了吧?”

我冷笑了一声,突然一把抓住了这家伙的衣领,恶狠狠地吼道:“没事儿?嗯?你他妈被那么撞一下试试!”

男人满脸赔笑说:“我,我这,这不是着,着急吗……”

我冷哼一声说:“你赶着抢孝帽子去啊!你知不知道刚才差点儿压到我的……”

我惊魂未定地摸了摸下身,一颗心终于渐渐落了下去,幸好它还在。

男人自知理亏,依旧陪笑着说:“先生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有急事儿,开车才失了分寸。要不这样,我带您去医院看看,照个片子什么的。或者……或者……”

我说:“或者什么?”

男人四下环视了一下,他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您要是缺钱,咱们可以私了,您开个价儿,顺便叫您兄弟也出来喝个酒……”

一听这话,我差点儿背过气去,这家伙敢情把我当成“碰瓷儿”的了。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上身上的酸痛,一把抓住了这家伙的衣领子。

“老子不缺钱!你丫现在就跟我找交警去!”

“别别别……先生,咱们有事儿好商量。咱不麻烦人民警察……不麻烦……”男人连连摆手。

见男人连连求饶,我悻悻地推开他。

男人赶忙掏出根儿烟递给我说:“先生,您看……”

我没接烟,狠狠地瞪了这家伙一眼。

我扶着树活动了一下身子,还好除了腰酸之外没有什么大碍。

男人赶忙凑过来,又把烟递给我。

“这个……”

看这家伙一脸愧疚,我叹了口气,缓缓地接过烟,叼在嘴里。

男人适时地给我点着,然后扶着我做在马路沿儿上,然后裂着大嘴说:“先生,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挥了挥手说:“得了得了,你都说多少遍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男人见我气消了一点儿,连忙摸遍全身的口袋,掏出一沓钞票恭恭敬敬地递给我。

“先生,这个……”

我盯着那沓钞票,眉头微微皱起,心说这家伙还真是个暴发户。

“把你的钱收回去,老子不是碰瓷儿的。”我故意把“碰瓷儿”咬得很重,要知道我可是文化人,要真拿了这家伙的钞票,我还不真成了亡命蹭车的人了。不过事后想想,Qī。shū。ωǎng。那沓钞票我要是真拿了,大半夜的也没人会知道吧……

男人愣了愣,也没有把钞票收回去的意思,就一直攥在手里尴尬地看着我。

我瞪着这家伙说:“你说你,大半夜的开这么快的车,你是真活腻歪了,还是想试试北京交警的夜间值勤能力!”

男人尴尬地笑笑说:“先生,跟您说实话,我也不想开这么快的车,可我实在是没办法啊……”

说着,这家伙竟然又开始哽咽起来,好像满肚子委屈。

我说:“行了行了,我又没事儿。你别跟我这儿哭哭啼啼的。”

男人摸了一把眼角的泪花说:“不是,先生,我是真的没办法……”

我夹着烟说:“你说你啊!你一个大男人,七尺高的汉子,开这么快的车还没办法,难道有人逼你不成?”

男人像被我点到了伤心处,他哽咽得更厉害了。他说:“何止是有人逼我,简直是催命!”

我手中的烟掉了半截烟灰,我说:“你什么意思?”

男人仰头看看夜空说:“妈的,反正已经来不及了。老子死也死个痛快!”

男人的表情越来越怪异,他说:“我叫刘龙枪,是做运输生意的。天南地北地跑,发了点儿小财,在北京买了四环里的一处新房。”

豁!还真是个暴发户,现在北京的房价多贵啊!能在四环里买处房,还是新房,当真是了不得的人物了。看来刚才没有劫福济贫实在是可惜了。

刘龙枪说:“可谁想到前几天,我家接二连三地发生怪事儿。我好上个网,认识了一个叫慕容雪的人,结果我的噩梦就打那天开始了。”

慕容雪?

我心头笼上一层阴霾,但没有打断刘龙枪的话,只是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刘龙枪说:“她让我跟她去湘西,老子没事去湘西干什么,就没搭理她。结果从那天晚上开始,每天早晨我们家门口都会出现一张张很吓人写着血字的纸条儿。然后我就感到我无论走到哪儿都被一双眼睛盯着,莫名地开始精神恍惚,生活一团乱麻,就更甭说做什么生意了。这不,今天晚上我又在门口捡到一张纸条儿,让我在凌晨五点前到一个地方找一个叫慕容雪的人。不然我三日内必遭厄运,有血光之灾……”

我怔怔地看着刘龙枪,烟已经烧到了手指,却浑然不觉。

刘龙枪以为我不相信他的话,他说:“我知道您不信,可我有证据。我给您看看那张纸条儿……”

说着,他开始翻自己的衣兜儿,他一边翻嘴里一边嘟囔:“嗯?纸条儿呢?哎呀!一定是掉在驾驶座儿上了,您等着,我给您拿去!”

刘龙枪起身就要朝桑塔纳走,我摆摆手说:“你别找了,是不是这个……”

刘龙枪转过身看向我,我从上衣兜儿掏出那张纸条儿递给他。

刘龙枪接过一看,顿时满脸惊恐,他嘴唇哆嗦着说:“就,就,就是这个……怎,怎么在,在你哪儿?”

我用鼻孔长长喷出两道烟线说:“因为前几天,我同样也收到了这个东西……催命符啊……”

 

  第二章   鬼打墙

第二章 鬼打墙

黑色桑塔纳在寂静地街道上四轮飞驰,车轮把地上的落叶碾得支离破碎。

刘龙枪勉力地握着方向盘,目光如炬地瞪着窗外。

这个刚才差点儿要了我小命儿家伙,此刻却成了我的盟友。或许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缘故吧,当他得知我也收到了那张纸条儿的时候,他毅然地对我说:“怎么着,那家伙还真是欺人太甚了!两个七尺高的汉子竟然被两张破纸捉弄成这副样子。娘的!老子豁出去了,不就是去哪个鬼地方吗?老子当年跑长途的时候在坟场都睡过觉,还怕你!今天老子就去会会你这个慕容雪!”

我望着刘龙枪眨了眨眼睛,心说这家伙还真有点儿亡命徒的潜质。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有这么一个家伙跟我一起去一探究竟,倒也算是人多势众啊!我当即拍腿而起,情绪激昂地表示愿意和他一起前去。

刘龙枪倒也爽快,他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然后扶着我上了车。一路闲侃,桑塔纳不知不觉便驶上了三环。闲侃中,我告诉了刘龙枪我的名字,而这家伙也开始跟我抖起他的家底。

刘龙枪,是土生土长的广东人,却在那看似单薄的身板儿下生就了一身的腱子肉。南方人特有的细腻皮肤下,下巴上却留着一寸来长的胡子茬儿,这家伙倒还真有点儿东北壮汉的派头儿。刘龙枪今年三十六岁,正好比我大六岁,至今未婚,按这家伙的话说是自己眼光太高,那些庸脂俗粉根本入不得他的法眼。他早年接他老爹的班儿当了货车司机,后来攒了些钱买了辆大货车开始做贯穿南北的买卖,偶尔也会拉些“黑货儿”。所谓的“黑货儿”就是运一些走私的水货,数量不大,就是被抓住了顶多就是罚点儿钱而已。不过前几年,他就已经洗手不干了,听说北京房价暴涨,就买了两栋新房保值。可谁想到,他刚住进去没多久,就遇到了这些事情。用这家伙的话说他是倒霉倒到姥姥家了。

车子在三环上转悠着,我望着夜色中的道路,脑袋有些发蒙。这北京的路可谓九曲十八弯,百转千回,我们这么走什么时候能到纸条儿上说的地址。

我问刘龙枪:“枪哥,咱们出了三环后,怎么找哪个地方啊?”

刘龙枪说:“萧老弟,你放心。白天我已经找几个跑货运的哥们儿问过了,那个大张路就在静安庄附近。咱们下了三环,再开它个半个小时就能到了。”

我点点头,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心情烦乱的时候,我就喜欢玩手机里的游戏,尽管上面写的是“益智类适合学龄前儿童”,尽管每次我都没有打通关……

手机里发来了一封新短信,发信人是沈牟白。

沈牟白是我大学的同窗,后来他在大二的时候去当兵了,没过几年又当了特种兵。再后来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混的,复员回来时竟然成了市刑警队的副队长。

要说这人还是真不可小视,当年这家伙可是全班有名的文弱书生外加英俊不凡,若干年后谁会想到昔日的文弱书生竟然能单手捏碎青石砖,掌劈劲柳。可仔细想想,我写小说也没谁会想到,老同学聚会的时候,那帮家伙一听萧逸在写小说,一个个眼睛睁得贼大,跟五百度的灯泡似的。好像这世道要是我都能写小说,就谁都能当作家了。可当作家真那么容易?你得真坐得下去,一天二十四小时对着电脑闷头挤东西,把你脑袋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统统挤出来,最后剩下的东西只能是脑汁。当然你还得时刻做好得痔疮的准备,没有绝对的生理和心理准备,当作家?当个P也不成啊!

沈牟白在短信里说:萧逸,想了很久,我还是决定把那件事情调查清楚。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自己多保重吧,沈牟白上。

想不到这家伙终究放不下那件事情,难道真相真的那么重要吗?

沈牟白所说的那件事情是发生在湘西大阿山的一次缉毒案,他们一行六人在云南警方的配合下追击三名重要的毒贩,结果在大阿山双方开始交火。当时带队的是前任北京市刑警队的队长薛镇东,麾下的队员各个都是精英人物。可万万没想到在大阿山一役中却中了毒贩的埋伏,警方人员两死两伤,还有一个人在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其中一名外号恶龙的毒贩趁机逃脱,自此下落不明。

沈牟白一直对那次追击战耿耿于怀,他多次越级上报市公安厅要求彻查这次行动的所有人员。他认为警方中出了“内鬼”,有人出卖了他们!

可那些报告却被高层的某位人物压了下来,并且把那件案子定成了死案。而沈牟白在参加完公安厅的嘉奖仪式后,被调离了市刑警队。直到去年才被调回来,可就在他调回来的第二天曾经带队行动的薛镇东队长在上班的路上遭遇枪杀,胸口中了四枪。自事件发生到薛镇东倒下的那一刻,他这位名列全国第一名的神枪手却一枪未发。事后沈牟白告诉我,薛镇东很有可能是怕伤害到无辜群众。

薛镇东的死给沈牟白很大的打击,他经过调查发现枪杀薛镇东的凶手为国际职业杀手。根据线人提供的线索,沈牟白得知这次事件极有可能是当年逃跑的毒贩的报复行为。于是沈牟白再次越级请缨调查,结果得到的回复是“再议”!

昔日的战友被杀,自己的报告连番被打回来,一向沉着的沈牟白终于爆发了。他当着同事的面把退回来的报告撕碎,然后摔门而去。

那是个漫天火烧云的下午,沈牟白长久地站立在薛镇东的墓碑前,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思索着什么。但当沈牟白把烟掐灭毅然地走出陵园的时候,你会发现他的目光变得犀利了。

我是沈牟白唯一的朋友,尽管他身边有许多关心他的人,但常年的特种兵生涯使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但不知道为何他却破天荒地那么信任我,用他的话说我是一个永远学不会背叛的人。而当一个人不会背叛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绝对忠诚的人。

在交谈中,沈牟白把过往的经历都告诉了我。在聆听这段往事的过程中,我注意到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谜团。

那个名叫萧云辉的刑警队员在大阿山一役中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受到了某种刺激,然后冲进了成片的野草中。当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疯了,口中喃喃地念叨着“花……花……花……”

花?

花是某种含义,还是植物?

难道萧云辉的精神失常就是因为受到这“花”的刺激?

我和沈牟白都无法说清楚,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追击毒贩的队伍中出现了“内鬼”,至于这个内鬼是谁,又是一个谜团。

沈牟白在肯定了所有人后又否定所有人,每个人在生活上或作风上都存在相应问题,所以都有可能成为内鬼。

面对沈牟白的大胆推测,我的心慢慢地提了起来。这家伙连番上报都被压了下来,这就说明在高层中某个人物有意在压制着事态的发展。沈牟白如此积极调查恐怕会引火上身,作为朋友我不得不劝他不要搅入泥潭中,可我也知道他不会听进去。

现在这封短信就充分的说明他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不知道接下来他会面对怎样的危机。

车子终于驶出了三环,可开了半个小时又半个小时却终究不见静安庄所在。

收回思绪,我看了看窗外,不解地问刘龙枪:“这么长时间了,我们怎么还没到啊?”

刘龙枪挠了挠头皮说:“是啊!我也正纳闷儿呢……我这都开了一个多小时了,愣是没到。奶奶的!难道那帮孙子骗我?哎?不会呀!我自己也认识道儿,这明明是往静安庄的路啊……兄弟,你甭着急,咱们再开一会儿看看……”

我点点头,目光游离地望向窗外。浩瀚无穷的夜幕上蛰伏一双双诡异地眼睛,在那无数仿佛被凝视地目光下,好像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忽然一股寒意蹿上心头,我额头莫名地惊出一层冷汗。不知为什么,手心脚心竟然有些发凉,那感觉就好像整个人踩在冰面上一样,惊若寒蝉,如履薄冰……

刘龙枪察觉了我的异样,他扭过头看了看我说:“萧老弟,你怎么了?”

我搓了搓胳膊说:“有点儿冷……”

刘龙枪梗着脖子说:“这才几月天哪,看你冷得跟掉冰窟窿里似的。”

我说:“不是身上冷,是心里冷,打心眼儿里往外冒寒气儿。”

刘龙枪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拉开车前的储物箱从里面拿出一盒儿红塔山递给我说:“那什么,你来根儿烟,暖活暖活。”

我也不客气了,随手接过来,撕开封口,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上。要说这红塔山我也不是没抽过,可刘龙枪这烟的味道却怪怪的,隐约的有点儿花草的香味儿。我手指夹着烟看了看,这也就是一般的硬盒儿红塔山,左右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这莫名的花草香味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我说:“你这烟怎么有股子花草的香味儿啊?”

刘龙枪侧过头看了看我手里的烟说:“没有啊?我怎么没闻见啊。这烟是我上午路过良乡从高记烟草买的,难道是过期了?”

我摇摇头,又把烟叼在了嘴里,心说过期的烟就是馊味儿了。

刘龙枪探头看了看窗外,他对我说:“这路怎么跟鬼打墙似的,我他妈都围着三环饶了八弯儿了。怎么还没到静安庄啊……”

刘龙枪终于沉不住气了,这反而让我心里更加发慌。蒙蒙的夜色中隐约地透着些许不祥,车子正如刘龙枪所说一直在兜圈子,处处是路,却没有一个地方是真正意义上的出口。难道今个儿我们俩真是走入了迷途,遇到了鬼打墙不成?!

我说:“别慌,可能是咱们方向判断错误了。你再仔细找找,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就开回三环,找人问问路。”

刘龙枪点点头说:“也只能这么办了。你刚才伤得实在不轻,要是困了就靠着座位迷瞪一会儿,等到了地方儿,我再叫你。”

我知道刘龙枪是在为刚才的意外耿耿于怀,其实现在我身上已不怎么难受了,腰部虽说还有些酸痛,但也不似刚才那样难以忍耐了。只不过被刘龙枪这么一提,我原本清醒的大脑忽然就有了点儿睡意。

我打了哈欠,把手里的烟扔到车外说:“行,那我先睡会儿。有事儿,你就叫我。”

刘龙枪默默地点点头。

我裹紧外套,身子半蜷缩在副驾驶座上,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境。

很多人对梦有着不同的解释,虽说都是一家之言,但至少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虚幻和扭曲。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一个梦,梦境中我站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的照明工具,却有无数的幽光射在我的身上,四周的黑暗中闪烁着一颗颗光点儿。我朝一个光点儿走过去,伸手握住了它,那是一个光滑的金属球,能够左右扭动,是门把手。然后整个房间瞬间被照亮,在我眼前出现了一道门!

我忽然有些恐惧,于是退到房间的中心,四下察看,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整个房间每个墙壁上都有三道门,总共十二道门。

每道门都有一种特别的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我转动着身子数着门的颜色,在那道灰色的门旁边是一道黑白线条交错的弧型怪门,虽然它是静止的,可给人的感觉却像一个不断旋转的旋涡,令人感到一阵莫名地晕旋。而最后的那道门竟然是一面镜子,镜花水月中是我扭曲的影子。

我慢慢地朝那面镜子走过去,手掌轻轻地放在光滑细腻的镜面上。我望着镜子中的男人,那扭曲的身体仿佛在须臾间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很多时候,如果你在某个寂静的夜晚对着镜子看。你会有一种错觉,那是一种对空间、时间、宇宙甚至是生命的置疑感。你会情不自禁地去想一件事儿,在你面前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隔着它你望着里面的人,你会觉得他是虚幻的;可如果里面的人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你,也许他也在置疑你的真实性。在这个由光线和玻璃构筑的空间里,你和他到底谁才是真的自我。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我抚在镜面上手忽然感到一阵温暖,我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突然!

一只手冲出了镜子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镜子里哪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了诡异地微笑,他缓缓地走到镜子前,整张脸猛然贴在了镜面上,脸上的血肉好象丢进火堆里的橡皮泥开始一点点地脱落融化,渐渐地露出涔涔白骨,但那张脸(如果那还能叫脸的话)却仍旧在镜面上摩擦,空洞地嘴巴缓缓张开,他冷冷地说:“我等你很久了,进来吧……”

“吱!”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在耳畔猝然响起。

我一瞬间从噩梦中惊醒,整个人顺着惯性撞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我挣扎着坐好,然后看向刘龙枪,顿时心头一颤。

只见刘龙枪脸色煞白地瞪着反光镜,然后机械地低下头,无声地启动车子,开到路边,接着他对我说:“下车……”

我不解地看着他说:“怎么了?”

刘龙枪没有回答,他默默地推开车门,然后走下车,蹲在马路边上。

我赶忙跟下去,快步走到他身边。

刘龙枪仍旧一言不发,他哆嗦着在身上摸索着,终于在上衣兜里掏出一盒“小熊猫”,横竖撕开封口,抽出一根烟,然后这家伙又开始在身上摸索。

我蹲下身,掏出打火机点燃递到他面前。

刘龙枪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凑过来点燃了叼着的烟。这家伙脸色越来越难看,整张脸由刚才的煞白变成了酱紫色,嘴唇哆嗦着,隐约间眼里还闪烁着泪花儿。

 

  第三章   香肉馄饨

第三章 香肉馄饨

要说刘龙枪这家伙走南闯北,怎么着他也见过些世面。

可自打今天相识到现在,这家伙光在我面前就哭了两次。堂堂的七尺汉子怎么跟娘们儿似动不动就鼻涕眼泪一大把呀!

我看着刘龙枪,心里是一个劲儿的打鼓,怎么着我也想不出他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轻轻地推推刘龙枪说:“行啦行啦,哭会得了,别跟娘们儿似的。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刘龙枪依旧埋头痛哭,嘴里嘟囔着。

“娘的!老子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该金盆洗手。我还拉我的黑货,万一被逮着了,大不了我就去蹲大狱、挨枪子儿,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受这活罪啊……”

我越听越糊涂,我推搡着刘龙枪的肩膀说:“你什么意思?什么活罪?”

刘龙枪抬起头,他那目光简直都要杀人了。他恶狠狠地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说:“你知道刚才我为什么踩刹车吗?”

我摇摇头:“为什么?”

刘龙枪瞟了一眼他那辆黑色的桑塔纳说:“刚才我费了半天劲儿终于开出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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