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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最后一个太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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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得颜体。”
“珠算之学如何?”
“大约都会。”
“哼,本管勾出一题,你且答着!”
“属下听题。”
“今有贷人千钱,月息三十。今有贷人七百五十钱,九日归之,问息几何?”
“此九日应支息六文钱又四分之三文钱。”
“还算伶俐。”
陈皋文点点头:“随我去见余主事吧。”
云南司有八名主事的定额,但日常在户部值守办公的不多。这余主事就是今日值守云南司的文官,正六品。
被陈皋文领着,路上一路无言,秦侠跟进步伐,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到了余主事的公事房,秦侠在外候着,陈皋文进了公事房。
不多时,秦侠被唤了进去。
余主事看了一眼秦侠就不再管,道:“来了新丁,你自己安排。部里新上任的大司农对账务之事格外看重,此次更是盯得紧,视若权威之判。其他的庶务我不管,新需覆核的账册你须给我一一核定交来,不然出了岔子,我唯你是问。”
“是,谨遵大人命。”陈皋文连连点头,一一应下。
秦侠木然跟着,前后都没有他插话的份。只是再回去的时候,秦侠手中多了一本小册子。
这小册子手掌大小,约莫三十余页。看着不多,但这可不是秦侠要干的活儿。
心中想着,秦侠看了一眼身后一个木讷不言的壮汉,目光落在他身前的小板车上,嘴角微微一抽。上面,足足有一人高的账册堆满了桌案大小的小板车。秦侠手中的,仅仅只是一个目录和注意事项。
重新回到公事房,陈皋文示意木讷壮汉将板车交给秦侠,随后道:“这是崇祯十三年京营的账册,你将其一一算好,十日之内,我要结果!”
抱起账册,秦侠依言领命。看着账册,头皮发麻地回了公共办公的公事房。
“新同僚来了。”
“这厮运气好躲过了第一关,不过眼下这关嘛……哼哼”
“看他造化了,谁让他不守规矩?”
秦侠一进公事房,一干人等就纷纷说起了。秦侠听了个一知半解,当然不是耳朵不好使。而是这些胥吏都是使着一口浙江话。
京师半浙人,名不虚传。
秦侠一副敬小慎微的模样,没有理会杂音,找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小桌,放上账册,看着堆积如小山的账册,秦侠微微呼了一口气。
此时,秦侠旁边忽然来了一人,一步一拐,看了下秦侠身前的账册,惊得倒吸一口冷气,道:“嘶……本以为我被抓住点卯挨了二十大板已经够倒霉的了。想不到,还有个比我更倒霉的。”
一口浓重的京腔,秦侠看过去,此刻又来了一人,也是一口浓重的京腔,低声啧啧称奇道:“哎呀,京营那可是一个大窟窿啊。管不得,查不得,碰不得。本以为这都两年不查账了能消停点,没曾想碰上个较真的大司农【2】,又要辛苦查账,这啊,折腾人呢。”
“管不得,查不得,碰不得……”秦侠听了这话,又看了看环绕着身边一堆堆的账册,眉头皱的更深了。
苦笑着,秦侠对两人拱手道:“两位前辈,学生是新入云南司的司计秦侠,不知这京营之事,该从何说起啊?”
公事房占地颇大,秦侠又是被边缘化了的,办公桌搬到一个小角落,几个人低声说着,倒也无碍。
“原来你就是南云吉郎中亲自调进来的那个司计啊?”两人对视一眼,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我说怎么着陈皋文发了疯,近日户部无事竟然点卯起来了。你也不必前辈前辈的,某就是那个点卯被查到的林谷重,这个,便是另外一个倒霉蛋王锐。”
“你今日可是出了风头,踩点应了卯,把那张奇小老儿坑得够呛,连陈皋文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是坑苦了我两位兄弟,挨了结结实实的板子!”王锐龇龇牙,幽幽着看向秦侠,显然这板子不轻。
秦侠拱手,歉意着道:“虽然逃过一劫,但这一劫也是不轻呐。都是难兄难弟,今日收衙,秦侠请两位兄弟吃酒,算是认识认识,也是为两位哥哥压惊罢!”
“吃酒就不必了,近日无暇!”林谷重看着秦侠,眼中异色闪过,顿了顿道:“不过京营这事儿,你还是小心着处理。这一关过不去,明日你也随着兄弟几个吃板子吧!”
见两人东扯西扯就是不回答自己的问题,秦侠从怀中拿出十两银子,两人一人一半递过去,低声道:“小弟初来乍到就害两位哥哥吃了板子于心何忍,这点银子请两位大哥万万收下,买些补品补补营养。”
王锐与林谷重收了银子,彼此对视一眼,手上掂量了下,嘴角上笑容微微多了点。五两银子,就是他们身为户部胥吏,黑白收入颇丰,这也是不错的诚意了。
秦侠既然懂事,他俩也是时候该上道说事了。
第十章:接触京派
readx;王锐目光闪动了一下,朝着林谷重点了点头,笑得眯起了眼睛对着秦侠道:“秦小哥儿是个会来事的人,这事我应了。就是这一关过不了要挨司务厅的板子,哥哥也帮你疏通疏通,让他们用心了做事,断不会让你吃亏。”
司务厅同样负责胥吏考勤,点卯不到,不守规矩,不尊法度,这都是要吃板子的。尤其是夏粮秋粮军饷拨付那些事务繁忙集中的阶段,不打几个板子,管勾们总觉得手底下人不够用心。
当然,这打板子是有讲究的。司务厅的衙役就是吃这口饭的,是“狠里打”“着实打”“着力打”“用力打”还是用心打”那都是极不同的。
用力打了,那当然是痛入骨髓,一个不好弄个残废都有可能。若是用心打了,那自然是打得皮开肉绽分外恐怖,但实际上擦上药第二天就可以继续蹦跶了。
“有劳有劳了。”秦侠心中肉疼,他总共才带出来五百两银子现钱汇票,在这儿就随手丢出了百分之一,这群胥吏,真是心黑手更黑!
林谷重轻声道:“京营的事情,这麻烦有三,秦老弟,你这关,是真难过了。”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何必先灭了自己人的士气,请林大哥直言吧。”秦侠声调不变,不见紧张。
干笑一声,林谷重道:“那好,我就不废话了。这其一嘛,便是京营账册,事务繁琐,一般这都是一个照磨领着两个司计查账,工期十日。但十日哪里查的完,还不是应付上官的,到最后一般都得放宽,上官们也是体贴的,多会延期数日。但此次你让管勾失了颜面,十日之内让你出个结果,想要宽延时间这可就难了。”
秦侠微微颔首,工作量大,无人帮衬,这的确是硬邦邦的死结。到时候逾期完成不了就得挨板子,这下马威,还是躲不过的架势啊。
“其二。就算你一连挨上好几天板子苦苦将账册查明了,可这账册,是能查明的么?发饷之事,内里详情甚多,账册上下都是做老了账的人精心做好的。秦老弟可有这信心查出端倪?”林谷重打量着秦侠。会计账务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事情,就是换做林谷重几个兄弟上阵,也没把握。
秦侠神色不动,看不出什么来。他知道,接下来两人要上戏肉了。十两银子值不值得,很快就见分晓。
林谷重心下有些佩服秦侠这养气功夫,只是微微又多了一些不爽。秦侠一个新人如此耀眼,岂不是照得他这老人不够有本事么?
微微抚平下心绪,林谷重一狠心,决心爆出猛料,让这新人俯首。
林谷重重重吸气,目光微凝,只听他道:“三者,就是你能将这账目看出一点眉目,可京营里面牵扯的可都是京师勋贵,吃空饷,占军额,驱使兵丁为自身资本,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京中勋贵们全部身家富贵之处……哼哼,兄弟你真打算查下去?武将勋贵们可是手握刀把子的,不似文官那般温文风雅,还会给你上弹章。武将们,嘿嘿,做事可是直率得多了。怎么,怕了吧?怕了也没用,就算你不查,出了事,谁能担待得起你?县官不如现管,更何况这里是户部正二品的衙署!出了事,小身板是扛不住的。”
秦侠这会儿终于蹙眉起来了。
这个时候,秦侠终于明白自己身前埋了一个怎样的深坑,里面可不是寻常让人摔一跤的坑。里面,简直是密布了铁刺暗箭的地狱通道啊!
“直娘贼,哥哥我是偷了你妹子还是埋了你老娘,一来就要下死手!”秦侠心中冰冷,神色迅速变幻。
见秦侠终于动容,林谷重心下得意起来和那王锐对视一眼,嘿笑一声,微微颔首。
这一番实情吐露,可真算是将秦侠给吓住了!这让刚刚见秦侠镇定有些不满的两人自然是大为得意,以为可以将秦侠收入手中。
于是王锐此时揽上秦侠的肩,温言缓声道:“秦小哥儿,今日观你之机敏,哥哥我是佩服的。人才难得,咱们兄弟几个也得抱团取暖不是?哥哥有条路,却不知秦小哥儿是否需要我给你这臂助!”
说完,王锐瞥了一眼账册,目光不言而喻。
被王锐揽上肩膀,秦侠却不觉得有几分温暖,反而如同被蟒蛇缠住一样,鸡皮疙瘩顿起。
只见秦侠不动神色地双臂环抱,脱开王锐的手臂,看着两人问道:“你们不是浙人?”
“不错,我们兄弟二人都是京师土著。户部胥吏虽然让浙人把持甚多,但这儿,可是京师!”王锐看着那些说着乡音的浙人,冷声道。
看着王锐的神情,目光傲然显然是藏着极大信心。联想之前那些话,秦侠明白了这几人的意思。
真要出了事,他这小身板的确扛不住,但若是抱上一个大腿,出了事有人帮忙,只要秦侠没沾银子,手上清白,到时候自然能够安然躲过一劫。
当然,自己靠过去就必须得拿出足够的资本,或者说投名状。而这些人和浙人有隙,这次查账要真能查出问题给陈皋文上眼药,这些京师土著的胥吏定然是极欢喜的。
秦侠微微眯眼,扫了一眼场内诸多望来的目光,突然道:“两位同僚的好意秦某谢过了。还是那句话,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许是两位哥哥太过焦急担心了罢。”
林谷重脸上的笑容徒然凝滞,干咳一声,笑容干干的:“秦老弟看来是打算死扛到底以求奇迹了。这么说吧,林某在户部也算厮混了些年头的,奉劝一句,水下浑浊,藏着的妖魔鬼怪可是不少。秦老弟既然真打算死扛,某便最后帮你一回,十日后的板子,司务厅那边我帮你疏通了!”
“司务厅疏通之事就不必了!”秦侠起身道:“道不同不相与谋,秦侠觉得,心怀正气,踏实做事,未必需要畏惧了谁。”
“啪!”
两个银锭拍在岸上,屋内众皆侧目。
第十一章:全都得罪了
readx;“秦老弟此意已决?的确,道不同不相与谋,林某这银子收的可不甘心呐!”林谷重声音阴沉,将银子拍在桌子上,惹得不少人侧目。
见林谷重将银子退回来,秦侠依旧微笑道:“不必。想必诸位兄弟闲暇之余也会开开赌盘,这银子,就替我押了我吧!”
“好!”林谷重和王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咬着牙,良久才突出这么一个字。拿着银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侠看着两人的背影,目光闪动。
走出公事房,到了无人的庭院里,王锐再也忍不住恼火了:“秦侠这不识好歹的小贼,给脸不要脸!京师衙门,哪里没有我们的人。给他一个求活富贵的机会,竟然敢拒绝我们!一会儿我便去找司务厅的人,让他们十日后用力了打!”
秦侠翻脸无情,让林谷重之前的得意此刻翻倍成了丢人的恼意。
这样想,林谷重感觉脸如同火烧一样,火辣辣的,跟着王锐恶声道:“等着吧,这厮说不定还真是大头巾的人。不然怎么如此信誓旦旦,还一腔正气,我倒要看看,板子打在身上,还有没有心思挺着正气!哼,他要是觉得户部衙门是这么好混的,就试试陈皋文那老贼丢过来的京营坑!陈皋文那老狐狸也是吃过人的!等着罢,到时候就看好了,看他跟了那些大头巾还敢不敢一腔正气!”
“就是!看他如何取死!我回头就押他必输!”
……
户部公事房。
林谷重和王锐的离去让其他同僚终于注意到了秦侠。不过这样的注意很快就化为了嘲讽,消息灵通的同僚们大约明白了秦侠又和京派的胥吏杠上了。这个结果让众人纷纷摇头,只觉得秦侠这脑袋仿佛花岗岩长得一样,一来就得罪人,简直奇葩。
这样一来,倒是再也没有人试图靠近秦侠了。
没人打扰,秦侠乐得专心做事,开始拿起账册翻阅。
睁眼翻阅,秦侠的目光顿时一变,在没人察觉的角落里,微微带上了一点俾睨天下的气势。他可不仅是一个区区小吏,更是国之储君。翻阅账册,不仅是要审查账册,更是切实地了解天下庶务。
当然,既然要拾起大明这套烂摊子,军制就是重中之重。。
国初时,卫所制是主流。但到了成祖爷北上北京建都的时候,便开始分设京师京营与南京京营,渐渐完备成为大明主力。
京师京营又称三大营,包括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五军营分为中军,左、右掖和左、右哨。三千营由三千骑兵组成,分五司,分掌皇帝的旗、舆服、兵仗金鼓、御用宝物等。神机营,因用兵交址,得火器法,立营肄习而名,其下亦分中军,左、右掖,左、右哨。中军分设四司,掖、哨各分设三司,掌铳、炮等项火器。当皇帝亲征时,三大营环守于皇帝大营,一般是神机营居外,骑兵居中,步兵居内。
三大营初建时,颇有战斗力。土木之变中主力损耗殆尽,随后经历景泰、正德、嘉靖等几次反反复复的改制,最终又稳定在了成祖初建京营的时候。
不同的是三千营改名神枢营,其三营司哨掖等名及诸内臣俱裁革,而以大将一员统帅,称总督京营戎政;以文臣一员辅佐,称协理京营戎政。其下设副参等官。凡团营两官厅之兵,悉归五军营;而宝纛令旗等项则仍隶神枢营。到了现在,三大营增设监视内臣,营务尽领于中官。
任何事情,一旦涉及到了中官就会变得极其麻烦,这是天子家奴,大臣就是查到了事端也难以处置。还好,秦侠翻阅了一下账册,发现这都是中官入京营之前的事情。
京营有三大营,五军营,神枢营以及神机营。神机营与神枢营的账务都让十三清吏司之中的其他司分走了。云南司此次分到的是五军营中的一部分。
而五军营又分为中军,左、右掖和左、右哨等五部。这五处军制对应到户部里,除了中军为广西清吏司分去以外,其他四部都落到了云南清吏司这里。
事实上,云南清吏司平时就要负责接口京营账册,按照常理便应该负责经营账册的主要部分。
于是……秦侠就这么很倒霉地拿到了左右哨的军需账册。
户部关于军费的程序是这样的。
首先由各军长官或者总领之文官将所需军饷算出上呈京师,然后再有户部官员,主要是各司员外郎或者郎中。若是碰上特别重要的,会将户部侍郎甚至户部尚书派出去担任督饷大员,负责从各个渠道筹集军费。户部,是六部中仅有左右侍郎的大部。
督饷官员将粮饷从各个渠道拨付至各军后,下一个程序就开始了。
覆核账务。
覆核程序主要由户部主持。每到这时,负责所辖单位的十三清吏司就会开始要求拨饷单位提供相应账册以备稽查。
秦侠手中这些账册就是五军营左右哨里上缴上来的,这也是户部作为帝国最重要部门之一的权威。要不然,这些账册在京营手中,凡人想看一眼都会引起无限猜疑。
至此,当账册在秦侠手中覆核完毕的时候,就等于一整套流程走完了。
作为覆核程序最后一个环节的实际操办人,秦侠要是发现了问题却不揭开盖子,那当然是罪大恶极,邪恶地成为贪污军费里的一个害虫了。
当然,这样一个害虫肯定是被同盟阵营里的其他害虫热烈欢迎,诚挚庇护的。
但这同样是一个把柄。对此内幕知之甚深的的人不会多。能拿到秦侠把柄的人秦侠自己算一个,管勾陈皋文算一个。除此外呢?
秦侠想到了那几个人……
这几人显然也是知道的。依照他们对京营一事了解的深切,更隐晦地暗示着秦侠能够利用此事打击陈皋文。想来,他们也是能够掌握住此事证据,拿到把柄的。
被敌人拿住了把柄,秦侠在户部还怎么混?随时都可能敌人用正义的审判搞到身败名列!
可是那些人就可靠吗?
第十二章:户部一天
readx;今天秦侠的决定显然也是觉得王锐、林谷重这些京派胥吏也不靠谱。可是没了京派胥吏的庇护,陈皋文发下来的任务又要如何完成?
秦侠想到了十天后的板子,仿佛想到了屁股皮开肉绽的景象。
如此左右为难,前后都是绝境一般的大坑,秦侠,如何才能寻到一线生机?
久久回味账册与那几人的话语,秦侠陷入了深思。
当公房里只余下秦侠一个人的时候,看着绕着自己桌案一圈之多的账册,秦侠缓缓笑出了声。
“还好……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软弱。!”
上司陈皋文对自己这个来路不明的新手毫无悦色。如此,丢过来的京营的账册有何意味秦侠当然能猜到。这京营就是一个十足的巨坑,等若是一个定时炸弹。
秦侠真要是文官系统派进胥吏里面要兴风作浪的卧底,面对如此证明胥吏贪污军费的证据肯定会揭开盖子。到时候,对庶务一窍不通的文官当然不会知晓京营背后到底牵扯着多么惊人的利益集团,面对京师武将勋贵们的反扑,秦侠作为第一线的排头兵当然是最先死掉的一个。
甚至,面对如此强烈的反扑,同样只是想争权夺利的文官们绝不会有多么坚定的战意,将秦侠丢出去平息武将们的愤怒都是轻的,将罪名反扣到秦侠身上以息事宁人才是最可能的答案。
试探秦侠的立场,揉捏新人的倨傲。
这,显然就是陈皋文的用心了。
当然,以上这一切推测是建立在秦侠真的是文官派来的细作这一前提条件上的。
秦侠是么?
或许不差吧,他的确是来挑事的,但绝不是被而今朝廷那群同样只会贪赃枉法争权夺利的贪官污吏派来的!
更何况……
“这一环,陈皋文会想不到?林谷重、王锐背后的那些人,会想不到?”秦侠微微眯眼。
陈皋文可是老狐狸啊,京营的账册八成是他完整查验过的。他就不担心丢进来一个炸弹没有炸死大头巾,反而把他炸伤了?
秦侠轻笑了起来。
谁都以为自己是那个聪明人。就是不知,这世界本来就无所谓聪明或者蠢,只有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才有资格骂别人蠢!
敲钟声响,此刻到了饭点,秦侠放下笔,停止了发呆思索。
若是有心人观察秦侠就会发现,自从将账册来来回回看了许多以后,秦侠就陷入了发呆之中。这次发呆,已经超过有一刻钟了。
户部当然是有食堂的,朝廷公务繁忙,要是吃个饭还要跑回家,那离得远的就只能饿肚子了。
去了食堂,拿着饭盒领了饭菜,秦侠开始找地方坐下吃饭。
食堂这边用餐是分等级的,最高层的管勾们有自己的小食堂小房间,中层的照磨们也在大堂里有自个儿的桌子,最底层的司计们这会儿就只能在长桌长凳上找地方坐下了。
就当秦侠进入长桌区就餐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秦侠领了饭找坐坐下的时候,一干正在用餐的司计们纷纷齐齐抬头看向秦侠,吃饭声,谈论声,走动声,在这一刻齐齐停了下来。好像本来一体的环境突然走进一个侵入者一样,所有人警惕而戒备。
秦侠试探着往人多的地方坐过去,却不料一个个司计们竟然是纷纷开始收拾起了餐具。
秦侠心下一冷,转身跑到角落里自个儿用餐了。
哗啦啦……
收拾餐具的动作解除了,吃饭上,谈论声,走动声再次恢复了喧闹。
秦侠食不甘味,喧嚣的谈论里他很快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进衙门就撩翻了云南司的管勾陈皋文,这秦侠胆色倒是可以称道称道的。”
“胆大不怕死么,初生牛犊都不怕虎,可大多数的牛犊一样被老虎一爪拍死在地。”
“哈哈哈。不错不错。不知者无畏,这小子连京里那群搅屎棍都甩了脸子。看来的确是被某些人忽悠进来送死了的。”
“去去去,吃饭着,说什么搅……棍。老实吃你的饭!”
“哈哈哈……”
……
秦侠猛地扒饭,草草收拾了食盒重新跑进了公事房。
面对堆积如小山的账册秦侠发了下呆,突然跑到几个用官话聊着天的司计那边,道:“几位同僚,在下秦侠,可否借个算盘用用?”
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胥吏们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八只眼睛盯着秦侠,一个个都不做声了。
那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会说话的死物一样。
最后,还是一个正在干活的胥吏拿起了一个算盘递过来对秦侠道:“这本来就是户部公物,只是你初来乍到未有去司务厅领了。你先拿着我的用,同为公务,无所谓借不借的。”
“谢过。”秦侠结果算盘。
那胥吏看了秦侠一眼,道:“都是同僚,应该的,某家谢毅,这算盘你明日去司务厅领了自己的那份,然后还给我吧。”
“多谢谢兄了。”秦侠心下一暖,郑重道。
谢毅点点头,又继续迈入了案头。
别过谢毅,秦侠也开始迈入账册堆里。手握毛笔,勾画如飞,时而停下鼻尖开始打算盘。
让人惊异的是秦侠的算盘功夫竟然极好,算盘在秦侠手中被打得砰砰作响,而且动作利落,精准,极少有停歇之时。流畅的算盘之声,虽然在寂静的公事房里有些单调,却透着一股子分外和谐之感。
一时间,公事房里吹牛打屁之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纷纷散了。
秦侠的算账功夫很快就让一干胥吏见识到了。
都是积年老吏,这吃饭的手艺是没人会落下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看秦侠那清盘开场,以及往后弹拨之间的流畅熟稔,这绝不是装腔作势能做到的。
“的确有些本事,就是可惜了……”
一个很轻的声音叹了一声,说道。
“的确能当得上一个老吏的水平,但这些活,本来是一组老吏至少十五天工作的量。便是有真材实料又如何?让那些人这般糟蹋,实在是……唉……”
“都干活,这次大司农要查账,可不仅是京营要查!”那个被唤作谢毅的人低喝了一声,众人听此,纷纷低头。
“是,谢照磨。”
……
第十三章:严坊正的纠结
readx;澄清坊秦府。
“嘶……”秦侠双手沉入药水里,酸胀无力,肩肘酸痛的感觉一并涌上让秦侠倒吸一口冷气。
一旁鼓捣药水的大伴看了看秦侠泛红酸胀的五指,又见秦侠痛苦的表情,心疼得面带哭腔道:“殿下,千岁爷,太子殿下。娘娘可是万分嘱咐了的要照顾好您这身子呐,这才去了那户部衙门一天就累成了这样。这往后再去,那还不得折腾成什么样啊?老奴也是管过些猴崽子的,这分明就是那些狗胆包天的人,竟敢刁难殿下啊。殿下,您只要说一个允字,老奴这就带着人将那户部那些狗杀才都给您拿下绑到院子里。要杀要剐,您都拿去出气。万万不能如此折腾自己呐,千岁爷!”
说着,司恩竟真的跪了下来,哭腔也带上了真泪。
秦侠五指还泛着疼,只好手臂用力扶起司恩,苦笑道:“大伴,连你也不看好我进户部这条路么?一点小苦头,不碍事,值得这般喊打喊杀的?真要放你出去了,明天大明的太子就要成为大明的笑柄了。”
被秦侠这么一说,司恩张了张嘴,又道:“那殿下明日,还得这样折腾下去?听殿下说,五军营左右哨堆起来有一座小山般多。那得算到什么时候,殿下千金之躯,岂能亲自犯险。不如,老奴,老奴为殿下寻几个老账房来,在家算账?”
秦侠摇摇头:“朝廷将账册视若机密,片纸都带不出公事房。”
“老奴,老奴无能,不能为太子分忧,老奴罪过啊。”司恩沮丧着道。
秦侠笑着道,看起来倒是很乐观:“大伴,亚圣早就说了:‘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点考验,我还经受得起。且宽心吧,孤为皇太子,岂会真的让一群宵小难住。”
这几句话秦侠说出是铿锵有力,让司恩完全被震住了。
“哎呦,嘶……”秦侠捏拳作势增强一下话语气势,却不料碰到酸疼之处,王八之气灰飞烟灭:“继续泡药水吧!”
司恩作为太子大伴的确是颇有能力的,哪怕没用上皇家权势,这自个儿鼓捣出的药水的确非常灵验。
秦侠第二日继续算账的时候,五指的酸胀疼痛已经好了十之**。
秦侠在家虽然说得豪气干云,但终究这世上并无王霸之气存在,算盘被拨转得连连作响,但在满是算盘声的云南司公事房里,秦侠的存在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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