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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卫斯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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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跷蹊,可是祝香香甚么也不肯说!

这时,再明白不过,令得况将军大怒的那人,除了是我自那天起就失踪的师父之外,不可能是第二个人!

我也早已料到师父和香妈之间一定有甚么纠纷,因为在“鬼竹”上曾出现香妈的像,现在,自然也证实了!

祝香香在说完之后,向我望来,我立时略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她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况将军来回踱了几步,才对那些自他发怒以来,一直呆若木鸡的人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去!”

各人连忙离开车厢,一个高级军官在门上略停了一下︰“将军,我会派人作地毯式搜寻!”

况将军吸了一口气︰“别太惊扰了百姓,去找刘老大,他在城里有势力,不要太张扬!”

那高级军官答应著,走了出去,我觉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向车厢门走了一步,香妈已向我招手,问︰“孩子,刚才你说甚么天兵天将,是暗示那个人的名字?”

我呆了一呆,在况英豪的唇形上,我认出那个名字是“王天彬”,如今香妈这样问我,莫非那人的名字是“天兵”?在中国北方语系之中,“彬”、“兵”这两个字是同音。同时我也陡地想起,还有一个字,我不能肯定是不是“猪”,那一定是“竹”字,这两个字,北方话也是同音的!

刹那之间,我豁然开朗,况英豪接受盘问,是被问及我的师父,和那盆竹子  鬼竹!

我思绪虽乱,但还是及时回答了香妈的问题︰“不,我说天兵天将的意思,就是天兵天将!”

香妈喃喃地道︰“只是巧合  ”她望向况将军︰“英豪失踪一事,应该和他无关!”

我举起手来,况将军向我指了一下,让我发言,我道︰“和香香见了面就走的那个人,是我的授业师父,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怎么来的,只觉他神秘之极!”

说到这里,我胆子一大,向香妈指了一下︰“我还知道,香香妈妈,可能是他的梦中情人!”

这话一出口,香妈俏脸煞白,祝香香大有嗔意,况将军却长叹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将军才道︰“你倒知道得不少,是他对你说的?”

我摇头︰“不是。”接著,我就将“鬼竹”的事,说了一遍,听得况将军目瞪口呆,他到了门口,叫了一声,我堂叔和那高级军官,又回到了车厢,他要我再说一遍,况将军先问堂叔︰“那‘鬼竹’是你弄来的?”

堂叔苦笑︰“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怪现象发生,太不可思议了!”

那高级军官叫了起来︰“那根本不是竹子,是一具仪器!一具可以接收脑电波的仪器,接收了脑电波之后,还原现出脑电波所想的形象来,那是一具不可思议的仪器!”

各位,在若干年之后,这种话,我自己也可以朗朗上口,可是当时,却是第一次听到,也根本不能全懂,但是在感觉上却是奇妙之极,我感到通过了这一番我并不是很懂的话,陡然之间,进入了一个神奇无匹、广阔无比的新天地!

而我将在这个奇妙的天地之中驰骋、探索,去了解宇宙的奥秘!

多少年之后,一想起当时的情景,我仍然会有那种陡然破茧而出的感觉,觉得再也没有甚么可以在思想上束缚我!日后,我的日子,正是在这种情形下度过的。

况将军沉声问︰“那是甚么意思?甚么人发明了这样的东西?”

那高级军官一字一顿,手向上指︰“天兵天将!”

我模糊的概念,一下子就清晰了,那是来自天上的神秘力量!

(九)开窍

在那节改装成指挥所的列车车厢内,我度过了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时刻,在生命历程中,人人都有机会有这种时刻。简单地来说,可以称之为“开窍”  忽然之间明白了,而又不是对甚么都明白,只是明白了事情原来是可以那样子的!

明白了这个大方向,就等于陡然之间,眼前出现了一条道路,尽管这条道路上还会有不少障碍,但都不成问题,只要知道,迈开步子,肯定有路可走。

这对一个少年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在这之前,我只以为在“鬼竹”上出现的这种怪现象,是鬼神莫测之物,不可解释的,可是现在我知道,那是一种脑部活动所造成的必然结果,那不是甚么竹子,是一具仪器,那一片竹叶,多半是接收天线,或同类的装置。

眼界一下子扩大了无数倍,我兴奋得难以自主,自然而然,全身发热,双手紧握著拳,手心直冒汗。

这一切,全是发生在我思想上的变化,别人当然难以觉察,我只注意到了祝香香望向我的眼光,有点异样,莫非她竟能看透我内心深处的喜悦和兴奋?

我这时,真想立刻向她倾诉我的全部感受,但是那显然不是少年人互诉心情的好时间和好环境,因为有许多重大的问题,都没有解决。

最重大的问题,自然是况英豪失踪,落在甚么人的手中都不知道。其次,是忽然又冒出了一个“王天兵”来,惹得况将军大发雷霆,而我又说出了“鬼竹”那件事,证明了香妈是我的师父“王天兵”的魂牵梦系的梦中情人。

看来,要解决的事太多,我不能在这时就向祝香香诉说衷情,所以,我只是向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有许多许多话,要对她说。

祝香香眨了眨眼,眼光先扫向她母亲,又再向我望来,口唇略动,没有发出声音,但我已看到她说的是︰“你闯祸了。”而且,从她先前的眼色看来,她说的是,我有关师父和她母亲的话,闯了祸了。

我转过头去,现出不以为然的神情,那是我倔强性格的表现︰我不管闯不闯祸,是事实,是该说的,我还是要说。

看来,在场成年人的探索重点,不是如何寻找况英豪,而是对我师父王天兵更有兴趣。

那高级军官说出了他对“鬼竹”的见解之后,在车厢中的人,除了他自己之外,大抵都和我一样,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他的话,对我这个少年人来说,大有启蒙开窍的作用,对成年人会有甚么样的作用,不得而知。他大概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当时将军问他,是甚么人有了这种发明,有这种力量时,他也只好认同了我的说法︰“天兵天将!”

天兵天将,是传统的说法,而他的话,给予我极大的启发,使我联想到,那是来自天上的神奇力量!

(那位高级军官后来对我的影响,还不止此,他可以说是我接触现代观点的第一人,我在记述往事的时候,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把他的名字写出来,可是由于种种原因,还是不能写。自然,我可以随便捏造一个名字,但是由于他是我最尊敬的人,所以又不想那么做,也就一直只好称他为“那位高级军官”了。)

况大将军对那高级军官的说法,显然不是很满意,用凌厉的目光,直视著他。那高级军官想了一会,才解释︰“西方国家正在研究,也有迹象和若干证据,显示有外星生物,正在降临地球,或已经降临地球的现象  ”

他说到这里,向我望来︰“这位小朋友所说的天兵天将,我相信就是指这种现象而言。”

我和他的目光接触,感到了他对我的器重,我也自然而然,对他生出了无比的崇敬之意。

况将军呆了一呆,陡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指著那高级军官  他虽然在笑,可是伸出来的手,却也不免微微发颤。

有这样的情形,发生在一个手握兵符、浴血沙场的大将军身上,那更令人骇然,因为这证明,将军的内心深处,也感到害怕!确然,外星的高等生物,多么陌生,也多么不可测,这就足以令人心生恐惧,连将军也不能例外!

况将军的声音,勉力镇定︰“就算有这种事,那和英豪有甚么关系?难道说英豪……是被外星高级生物……掳走了的?”

况将军的责问,十分严厉,那高级军官又向我一指,侃然道︰“我相信这位小朋友所说的一切经过,初步的分析,也只有那样的结论  我会把这一切资料,提供给我在美国从事这方面研究的朋友,但是那种研究,都只是起步,只怕没有甚么人可以作出肯定的结论!”

况将军来回踱步,他的步子十分沉重,令整节车厢,也为之晃动。他忽然停步,又指向我的堂叔︰“那鬼……东西,你是怎么弄来的?”

他说的“鬼东西”,自然是指那会现出人像来的“鬼竹”而言。我堂叔扬了扬眉︰“我知道王师父心中有一个人  他在酒后向我透露过,又在湘西听到了有神奇鬼竹的传说,恰好山中有人来兜售,没人相信,卖不出去,给我遇上了,就弄了来给王师父。”

堂叔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王师父是一位奇人,也是我请他来的,可是我只知道他姓王,他是甚么来历,我全然不知,更不知道他在江湖上有甚么恩怨。他武术造诣又高,不可思议,以前,我只是在传说中,才知道有这样的奇人!”

在我堂叔说话的时候,我看到香妈好几次口唇颤动,欲语又止,显然是她想问甚么而没有问出来。这更使我相信,香妈和王师父之间,一定有某种程度的纠缠,只是我不明白那和况大将军又有甚么关系。

况将军脸色阴沉,又向那高级军官望去。那高级军官坚持他的看法︰“那东西……人类造不出来,人类可以对著一个人,把他用摄影术记录下来,呈现在眼前,绝对无法通过意念,而使一个人的形像,出现在眼前!”

况将军道︰“可是,那东西是山里人拿出来卖的!”

那高级军官想了一下,还没有回答,而在他的影响之下,开了窍的我,思潮汹涌,已有了各种各样的想法,所以立时接口道︰“那也不出奇,外星生物有意或无意地把这东西留在深山,叫山里人发现了,又偶然发现它有奇妙的显像作用!我相信这东西一定不上一个,不然,不会形成一种传说!”

各位,这一番话一出口,卫斯理算是正式踏进了恣肆汪洋、无边无岸的幻想领域,踏进了丰盛无比的冒险生活的殿堂,一生日后的种种奇遇,都从这一步开始!

况将军有点愕然地望著我︰“这位小朋友的想像力可丰富,很会梦想。”

我正在想将军的话是在称赞我还是讽刺我,那位高级军官接口道︰“大发明家爱迪生若不是梦想可以有不用点火的灯,也就不会有电灯这回事!”

我受到了进一步的鼓励,整个人就像是充满了气一样,兴奋无比,忽然之间,我又想起了况英豪“被俘”后我看到他受逼问的情形,胸口如同被铁锤敲了一下,先是大叫了一声,然后,在人人愕然之中,我挥著手叫︰“他们抓错人了!”

这一句话叫出口,休说别人难以明白,连我自己,也只是突然想到就叫了出来,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

所以,在叫了一句之后,我双手不断挥舞,迅速地把模糊的、原始的想法,演变形成为一个概念,然后,我又重复了一句︰“他们抓错人了!”

每人都盯著我,等待我对这句听来莫名其妙的话,作进一步的解释。

我连叫了两声“他们抓错人了”之后,略停了一停,不由自主喘著气,挥著手  别看这是没有甚么意义的动作,在思潮汹涌澎湃,不可收拾的时刻,很能起制衡的作用,使得像野马脱缰一样的种种念头,奔驰得比较有规律,不致于太无稽。

所以,这个挥手的动作,后来竟成为我在思考的时候,或是忽然想到了些甚么时的习惯性动作  各位如果熟悉卫斯理以后的冒险故事,一定可以发现在那些记述之中,卫斯理经常“挥手”,“挥了挥手”。

却说那时,我已经很快地把我所想到的,组织了起来,我又叫了一次“他们抓错人了”,然后,立即道︰“他们是‘鬼竹’的主人,那是他们的东西,对他们有用,他们知道这东西落入了王天兵的手中,而王天兵又下落不明,所以他们就要找和王天兵接近的人去逼问,那个人是我,由于我和英豪在一起,他们下手捉了英豪去逼问,他们抓错人了!”

我已经尽我所能,把我想到的一切,组织成了一个故事。自然,那是我第一次凭自己的想像,根据极少的资料,运用推理的方法,去构成一件事的设想,十分粗糙而不成熟。但是我有充分的自信,我的推测是合情理的!

那高级军官首先点头︰“你所说的‘他们’,就是我提到的不明来历的力量?”

我再也没有比听到这句话更高兴的了,所以用力点头,表示我正是这个意思。

其他人,都皱著眉,一言不发。

当时我颇有点怪他们不接受我的设想,但是后来,再仔细想起当时的情形,连自己也不禁皱眉,因为我的假设,有太多没有说明之处,那是只凭一时的灵感所组织起来的一种想法,有太多问题存在。

“他们”自然可以说是外星人,“鬼竹”也可以说成是外星人的重要仪器,要找回来,但是外星人如何知道这仪器落入了王师父的手中呢?又如何知道我和王师父之间的关系?知道了,又如何会找到我,再如何会在出手时抓错了人?

可是当时,我却没有想到这些,只是兴奋地道︰“明白了是他们抓错了人,事情就易办!”

也许是受我那种充满了自信的神态所感染,也许是祝香香对我有一定程度的理解,她第一个有了反应︰“应该怎么办?你有办法?”

我道︰“是,他所要的是我,我去把英豪换回来!”

堂叔骇然︰“你上哪里找他们去?”

我灵感一发,不可遏止,对答如流︰“他们是在哪里带走况英豪的,我就到哪里去找他们!”

那高级军官望向我,目光古怪之极,当时我不知道他这样的眼光是甚么意思,后来有机会问他,他的回答是︰“你是我见过的人之中,唯一第一次听到外星高级生物,就毫不怀疑接受有他们存在的人!”

一直到我成年,在若干年之后,他和我偶然相遇,长谈竟夜,他又把那几句话重复了一遍,并且补充︰“过去了那么多年,你仍然是唯一的一个一下子就相信了有外星生物存在的人,要知道那是多年之前的事了,一直到现在,还不知有多少人,以为外星高级生物是不存在的,只是人想出来的!”

他对我很推崇,那在当时就可以看出来,他沉声道︰“好,我和你一去了!”

我相当认真地考虑了他的提议,考虑的结果是拒绝︰“不,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好,一个换一个,不必再节外生枝,多生是非!”

况将军叹了一声︰“我很喜欢英豪交到了你这个朋友,可是不认为你的行动有用。”

我大声回答︰“至多换不回来,至多接触不到他们,也不会有损失,对不对?”

各人想了片刻,都点了点头,祝香香过来,在我面前,站了片刻,我提出要求︰“请给我一辆摩托车,我再到古城墙脚下去。”

五分钟后,我已冒著寒风,骑在摩托车上,向不久之前出事之处,疾驶而去。

等到来到那道沟壑旁边,天已蒙蒙亮了,遍地都是厚厚的霜,在石块上,枯草上,灌木丛的树枝上,都是白花花的霜,看看也感到一股寒意。

除了风声之外,就是远处传来的有气无力的鸡啼声。我一鼓作气赶到,可是,“他们”在哪里呢?

我背著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到了十分重要的一点︰他们的仪器,既然可以接收人脑活动所放出的能量,那就表示,他们有能力知道人在想些甚么。

把他们当作是天兵天将也好,当作是神仙也好,能测知人在想甚么,正应说是他们的能力!

所以我找了一块大石,背风坐了下来,集中精神想︰“你们找错人了,应该是我,不是况英豪,只有我和王天兵有过接触,见过那仪器!”

#奇#我不断想著,开始的时候,思绪十分杂乱,但王师父教过我练气功的法门(内家气功是中国武术的一个重要内容,“气功”这个名词近来被滥用了),抱元守一,摒除杂念的基本功夫,我是会的。

#书#渐渐地,我就做到了除这一念甚么也不想的境界之中,陡然之间,我听到了有声音在问︰“王天兵在哪里,说!”

我睁开眼来,四周围甚么也看不到,我全身如同被裹在浓雾之中,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后来,类似的经验多了,才知道这种情形,是直接有力量刺激听觉神经的结果,并没有由声波震动耳膜再使听觉神经起感应作用的过程。我吸了一口气,想像我现在的处境,一定如同我看到况英豪“被俘”的情形一样,我真的和他们有了接触!

这令我兴奋之极,我忙道︰“你们先把早先带走的人放了,我便把自己的所知全告诉你们  请相信,我已推测到你们来自天上,是我们传说中的天兵天将!”

我说了这番话之后,有一段时间的沉寂。

然后我又听到了声音︰“好,照你说的做了!”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就把我所知的有关“鬼竹”的事,以及在车厢中高级军官和我的设想,滔滔不绝说了一遍。期间,曾几次停下来,等待他们的反应,可是他们一直没有出声。

等到我讲完,那声音表示了不满︰“你说了等于没说!我们要把……那东西找回来,王天兵在哪里?”

声音在“那东西”之前,有几个音节我听不懂,多半是那个仪器的名称。

我据实道︰“我不知道,你们来自天上,照说神通广大,必然可以找到他的!”

那声音有点无奈︰“太难了,你们看来个个都一样!”

我不禁骇然,确然,他们如果是形态全然不同的生物,人在他们眼中,自然一样,就像人看蚂蚁,也只只一样,绝难在亿万蚂蚁之中,找出特别的一只来。

我也有疑问︰“可是你们找到了我,那是凭甚么找到的?”

声音道︰“那东西接收到的讯号,和你所发出的讯号有相同之处……你不会懂的,你能代我们找到他?”

我心头怦怦乱跳,福至心灵︰“可以,但是找到了他,如何和你们联络?”

声音沉默了片刻,是回答了我一个字︰“想!”

我连忙再答应,又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可是忽然之间,寒风遍体,四周围不再有浓雾,冬季的旭日,其色通红,已经冉冉升起了!

(十)旧情人

上一章的叙述,提到了我突然之间,跨进了丰富想像力的天地,像是佛教禅宗的高僧的“顿悟”,所以把那段经历题名为“开窍”。

有一个也是关于开窍的经过,记载在《庄子》中。说是︰“南海之帝是儵,北海之帝是忽,中央之帝是浑沌。儵和忽,经常在浑沌那里作客,浑沌待他们极好,儵和忽就想报答浑沌的好客之德,两人商议︰人都有七窍,用来看、听、进食、呼吸,只有浑沌没有,不如替他开凿七窍!”

(这位中央之帝的长相多么怪,没有七窍,甚至难以想像是甚么模样,如何生活。中国古典文学之中,极多这种想像力丰富之至的例子。)

“于是,儵和忽就动手替浑沌开窍,每天开凿一个,七天之后,在浑沌的头部开凿出了七窍,浑沌也因此死了。”

可知窍也不能乱开,有的人,硬是不开窍,不必努力使他开窍,让他去好了,不然,反倒会害死他的!

闲话表过,再说我在寒风凛冽之中,忽然置身浓雾,和一个神秘声音对答,接受了“他们”的委托,要去找王天兵(我的师父)之后,又自浓雾之中,“走”了出来,在开始的那一刹那,思绪紊乱,至于极点,连像刀锋一样的寒风吹上来,都没有感觉。

好一会,我才理出了几个头绪来︰第一,真有人曾和我对过话,刚才发生的一切,绝不是幻觉。第二,祝英豪已经没事了,我料得对,他们捉错了人。第三,我要是找到丁王天兵,就可以再和他们联系,而方法是︰想!

这一听,不是很容易明白单单的一个“想”字是甚么意思,但只要想一想,就很容易明白。

想!就是要我集中精神想他们。

集中精神去想一个我的同类(地球人),被想的对象不会知道我正想他,因为人和人之间的脑能量,不能直接沟通。

要使被我想的对象知道我在想他,单凭想不够,必需通过其他行为告诉对方,用文字或语言来表达,或者用一个眼神,一个微妙到只有对方才能领会的神情,等等。

自然,对方要回应,也要采用同样的方法。

这时我思绪紊乱,杂七杂八想得很乱,自然又想到了祝香香,想到了和她四目交投时的那种无比的舒畅,可是也想到了况英豪,他竟然是祝香香指腹为婚的丈夫,哼,乱七八槽,一塌糊涂!

我用力摇了摇头,吸进了几口冷得肺都生痛的冷空气,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想一个地球人,被想者不会知道,而我想他们,他们就会知道。

由此可知他们有接收人的脑能量的异能  那“鬼竹”也会出现人像,也证明了这一点。

一想起这一点,我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  并非由于天气冷,而是由于恐惧!他们要是有这种力量,那岂不是在地球上,不论甚么人在想甚么,他们都能知道?也就是说,他们洞悉所有地球人在想些甚么,他们知道所有地球人的秘密!

这是多么可怕的情形,他们,简直就是神仙了!

可是忽然之间,我又哑然失笑︰也没有甚么可怕的,他们连我的师父都找不到,要委托我来找,能力也有限得很!

要找我师父,怎么著手呢?看来,我师父和香妈、况将军之间,必然有很深的恩怨纠缠,祝香香所知,只怕也不是很多,在我师父的老情人那里,或许可以探听到许多资料。

我在心中把祝香香的妈妈称为“我师父的老情人”,并无不敬之意,当然,那也只能在心中暗暗地叫,不能当面这样说的  这是人没有能力直接接收对方脑能量的好处。不然,谁没有在心叫对一个人的称呼和口中说出来不同的情形呢?全让对方知道了,岂不尴尬万分?

(若干年后,我遇到了一个“完全知道对方在想甚么”的人,这个人痛苦莫名,宁愿自己变白痴。)

正在胡思乱想时,汽车声轰然传来,好几辆车子疾驶而来,最前面的一辆还没有停稳,便看到况英豪大叫大嚷(他言行都相当夸张)︰“咦,你怎么在!没叫他们把你抓走?”

我笑︰“大庙不要,小庙不收,没人要我!”

况英豪哈哈笑︰“我的经历,堪称世界之最了,他妈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在“何方”之后,曾犹豫了一阵,看来本来是想说“何方妖孽”的,但想了一想之后,还是收了口。

我摊了摊手,表示不知道。

虽然折腾了一夜,但是况英豪平安归来,大家都兴高采烈,我堂叔把一干人等,连况将军在内,请到了我家的大宅之中。

况英豪不停地讲他的经历  和我的一样,他一再说︰“真岂有此理,那声音一直在问我王天兵在哪里,我根本连这个人的名字也没有听说过!”

他说了至少有三遍之多,他很粗心大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在这样说的时候,香妈和况将军,都会现出异样的神情  要不然,他也不会一再这样说了。

这时侯,我已有了主意,如何开始著手寻找王天兵,那是不知是甚么力量委托我做的事,我要尽一切力量去做,以不负委托。而我内心深处,真正的愿望是要和他们再接触。

到了丰富的午餐之后,况大将军和他的幕僚,告辞离去,我和堂叔,以及家中的几个长辈,送出门口去,那高级军官拍著我的肩头︰“小朋友,我们有幸相识,这一分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了!”

言下意大是怅然,一个成年人能对一个少年表现这样的感情,令我十分感动。

况英豪在一旁听了,大声道︰“我也要入维吉尼亚军校,等我毕业时,你这个老学长和卫斯理一起来参加毕业礼,不就可以见面了!”

各人都笑,一直到很久以后,我都没有遇到比况英豪更乐观的人。

在这时候,我拣了一个机会,悄悄对香妈说︰“等一会我带你看看师父住过的院子。”

我不问她是不是想去看,而直接说要带她去看,那等于是代她作了决定,她略想了一想,就颔首表示答应。这情形祝香香看在眼内,后来她对我说︰“你和我妈妈倒很能心领神会!”

贵客走了,况英豪和祝香香站在一起,没有离去的意思,香妈已在向我以目示意,这不禁令我十分为难。我要带她去看师父住过的院子,目的是想在她口中,得到一些她老情人的资料,她如果和我单独相对,可能会说出很多话来,但如果况英豪和祝香香阴魂不散地跟著,她可能甚么也不肯说了!

但是一时之间,我又想不出甚么方法支开他们。当然我可以说“你们是指腹为婚的夫妻,总有些体己话要说,请便吧”。

可是我又不愿意那样说,不愿意他们真的躲在一边去说体己话。

所以,祝香香和况英豪,是跟著我和香妈,一起到那院子去的。一路上,况英豪好几次想去握祝香香的手,祝香香都避了开去,这令我大是高兴。

一进了院子,看到满院都栽种著各种各样的竹子,香妈忽然面色大变。

我师父喜欢栽种竹子,也真的过了份。凡是可以种植的地方,都长满了竹子,竹子是十分易于生长的植物,如果刻意栽种的话,自然生长得更茂盛,所以一进院子,就只听到风吹竹叶所发出的“刷刷”声,地上也满是竹叶。如果是在盛夏,当然是绿荫森森。

可是我师父又并不爱竹子,他种竹子,不是为了贪恋“独坐幽篁里”的那股情调。我不止一次,看到他把老粗的竹子,握在手里,一使劲,他看来瘦骨嶙峋的手,劲道真是大得骇人,比他手臂还粗的竹子,就发出惊人的碎裂声,裂了开来。

院子中不少这样被他捏碎了的竹子,随处可见,竹子生命力强,虽然被捏碎了,但一样在生长,但是不再那么挺直。

我只当他这样做,是为了练手劲,后来,感到他或者是有怪癖,爱听竹子碎裂的声音(周朝有一个叫褒姒的女人,爱听撕破绸子的声音),绝没有想到还会有别的原因在,直到香妈说了,我才恍然。

却说一进院子,香妈就神色大变,气息急促,身子竟也像是站不稳,她一手接住心口,一手伸出去,要扶住一根竹子,那根竹子相当粗,也曾碎裂过,她扶住了竹子,现出了十分悲伤的神情。

我知道祝香香的武学,得自她母亲的传授,那么香妈的武功,一定十分高强。要令得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如此举止失措,她所受的打击,也一定很严重。

我早就料到过她和我师父之间有不寻常的关系,料想她是想起了往事,不能自已。

(其实,那时香妈也至多不过三十出头年纪,可是在少年人看起来,她是成年人,一定有许多沧桑,有许多值得缅怀的往事。)

祝香香抿著嘴,过去捉住了她妈妈的手,况英豪全然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我看到香妈的视线,停在那竹子被弄裂的部分,悲哀的神情,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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