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笏山记-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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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有几个庄勇,传庄公命,请无知入府相见。潜光见无知青年美貌,大喜,降阶迎接,分宾主而坐。即摆筵宴款待。又择吉期,使呼家宝备办绣旗彩杖,用百花结个花舆,游街三日以宠之,务极华丽。又使巧工制造翠毛雀羽夹绣攒花鸟的锦袍,八宝嵌云的奉圣冠。选庄内的美貌良家女子,来扛那百花舆,诸庄勇的女儿,尽来扛舆,不得扛舆的,便呜呜的哭着,自叹命蹇。至期,家家结彩,当路的楼窗,皆珠幕花灯,连络不绝。行行头踏,大书花状元字样,一对对的霓杖鸾旗,一队队笙箫鼓吹,三檐的生花凉伞,间着镂香八宝执事。近舆,扮几队宫妆妙女,捧着香吊炉,擎着花龙、花凤、花蝶、花球、花瓜、花福,百花结成的宫扇。后面,一群艳妆女子,簇拥着那百花舆。舆上坐着一个如花的花状元。舆后,又有一队擐甲的女将,骑马随着。看了的,又抄过前路再看。亦有随着骑马的后面,芸芸的行,不肯回去。一来,无知是天生玉貌;二来打扮得华艳。女儿的心里,得嫁这个人一夜儿,便死也够了,那老脸的竟说出来。这三日,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肩簇簇闹个不绝。 才安息了几日,忽有大寅乡勇来告,言紫霞洞的强寇,兵围本乡,强索粮米,本乡千有余家,亡在旦夕,乞庄公念同盟之谊,速发熊罴拯我黎庶。潜光集谋士庄勇,聚府议之。丁勉之曰:“大寅为我庄后劲,大寅一破,不能保其不窥伺我庄,不可不救。”家宝亦然其言。潜光曰:“某闻紫霞洞强人,所向无敌,非起倾庄之兵,某亲督战,恐不成功。但我庄新败之余,元气未固,劳师动众,必扰民心,若何而可。”无知进曰:“胜败之机,在谋不在众。寇虽强,寇也;寇之为言众也,众则不一。不一,则不固。我当以少胜之,不宜用全力以长寇威。小生虽是书生,颇娴军旅,愿假庄勇二名,庄兵五百,立擒贼枭,献于麾下,何待庄公奋全力以亲征。倘言不验,甘当军令。”潜光大喜。即点绍太康、奇子翼,马步军共五百人。无知领了令箭,即日率军从绍庄后路无那径而出。
是夜,安营已毕。春桃曰:“公挪乡长,日望姑娘早见颜公,完此心愿。姑娘偏爱揽那无益的事,自寻荆棘,何苦呢。”无知曰:“绍公待我厚,必不放我行。我此行,必破贼,救大寅,所以报绍公也。已报,则去留由我,不为不义。千里姻缘,欲速不得的。你且助我破贼,以显威名,余何足道。”明日,使人多竖旗鼓,军容浩荡,扬言杀奔紫霞洞而去。至双角峡,又屯军不进。密令绍太康,引军二百,人马衔勒,从大寅左边劫无智的营。令奇子翼,引军二百,从大寅右边,劫更生的营。伏至四更初点,不待号炮,悄悄杀入,贼军必无准备。两庄勇领令去了。是夜,细雨濛濛,愁云密布。紫霞的军,闻救兵已出,却不来解围,只去攻打紫霞洞,恐小智势孤,不能御敌,巢穴一失,何处藏身,正欲分兵回救小智。先是,更生与足足同时被掳,足足逃归,无智浼令更生削发,以补大智之位,更生不从反说无智蓄发,同归颜公,无智心然其言,而尚瞻徘徊未定。是役,留小智守洞,与更生同攻大寅,破有日矣。是夜,无智使人请更生商议,回救紫霞之策。谈至四更,倦欲就寝,忽金鼓骤鸣,火光四起,披挂不及,绍军已劫进营中来了。众兵大乱,更生横枪徒步杀出。但见火光照天,四面皆绍军,只从无火处走。不期大寅乡里,又冲出一彪军来,大呼曰:“这黑影里独走的,正是女贼头了。”更生斜刺里绕山而走。那雨气虽消,路甚泥泞,身上又无弓箭,再走过两个山坳,气嘘嘘地,坐一巨松树下,走不动了。忽见一骑马,引着十余个步兵,用火把照着,曰:“在这里快来拿人。”更生将松树偃着身子,暗地刺人,近前的步兵,已刺倒了几个。那骑马的,挥刀绕树斫来。更生从树缝里一枪,倒插上去,正插着那马上的军士咽项,挑下马来,杀散了余兵。防人认识,欲改男妆,遂将那刺死的头盔衣甲解下,披戴好了,上了马,又望无火处走。正走着,又见杉林里走出十余个步兵,引着一骑,却无火把,从黑影里追来。更生叹曰:“我命休矣。欲见颜郎一面,怎能够呢。”正思量寻个自尽,那后面一骑已赶上,一把提下马来,众兵缚了。时天色渐明,一兵曰:“这人好像更生娘子。”更生闻语,心里一惊,环顾果然是自己军士。大呼曰:“你们错拿了自己的人了。”那一骑横着禅杖,正是无智,下耿纯解了更生的缚。言绍军实不多,只是我们军马,自相践踏,死的降的,大都十无一存,俺手下只剩这十余人,在这里逃命,不图得遇娘子。更生曰:“且商量从那条路回洞是紧。”无智曰:“白藤岭,怕有军马埋伏,回洞又远,倘敌军破了洞时,迟了,不如从双角峡抄过,虽崎岖难走,究竟稳便。”时朝旭虽升,复有些无声的细雨,遂取路从双角峡来。忽后面尘头大起,金鼓呐喊之声不绝。无智更生大惊失色,忙忙挥鞭过峡。那峡有万竿的风尾竹锁着,又名万竹峡。绕行寻着路径,那径尽是湿泥。忽闻竹里有人唱歌,歌曰:“泥滑泥滑,脱了绣鞋脱罗袜。”驻马听时,那湿泥已泞着无智耿纯的足,尽力鞭那耿纯,耿纯大吼一声,把无智掀在地下。呐一声喊,竹中走出几十个步兵,把无智绑住。更生吃了一惊,身子一颤,马站不牢,连人带马,翻倒在地遂被缚。后面的军马到时,只见春桃立在竹外,笑曰:“两庄勇劳苦。两个贼首,先被春桃捉住了。”于是解回营中。无知升帐,见那尼姑娇艳异常,这汉子亦白嫩如美妇人。骂曰:“你这野尼,既受佛戒,为甚么犯了杀戒,又犯淫戒,偷汉子呢。”无智曰:“乳臭书生,出语伤人。我无智是顶天立地的尼姑,要杀便杀,偷甚汉子。”无知曰:“你这野尼,好大胆,为甚么冒认小生的名呢。”无智曰:“我无智的名,是出家时师父取下的,谁肯冒你。”无知曰:“哦,你原来唤做无智,小生却是无知。无知无智,恰是两口儿,不若与你结拜了罢。”无智大骂曰:“贼书生,我无智烈烈轰轰,是可斩不可侮的。你欲调戏俺时,须提防着脑袋。”无知大怒,骂曰:“贼淫秃,你招了这白脸的做尼公,还装假幌子。”因指着更生曰:“你不与人结拜,这个是谁?”无智冷笑曰:“你的眼儿小,不能辨雌雄。你道这个是谁?他乃颜庄公的更生娘子。若动他一动时,颜公知道,你有几颗脑袋呢。”无知曰:“小生不信,小生与颜公是最好的朋友,他娘子怎肯从你做贼。”更生曰:“你这书生,果与颜公相好时,说给你听,我与足足娘子,攻打紫霞洞,为洞中的师父掳去,足足逃回,我逃不脱,故此权在洞里,因昨夜敌军追急,故此权扮男妆避祸的。”无知大喜,将他的盔甲解开一验,果是个女子。亲释其缚,教春桃带入内营,小生有密话与他说。更生曰:“男女授受不亲,有话便说,入内营作甚么。”无知曰:“娘子休疑错了小生,实有没奈何的委曲,若起反心,鬼神不佑。”更生见他说得恳挚,便随他进内营来。 无知教春桃远屏了左右。先将更生从贼之故,细细诘难一番。果是颜公娘子无疑。然后把公挪乡长,怎么思慕颜公,自己怎么扮作男妆,怎么中状元,怎么领令箭救大寅的话,一一将真情说了。“今欲送娘子从这路竟回黄石,娘子以为何如。”更生愕然半晌,才知他亦是个女子,遂订为姊妹,约同事颜郎。又令将无智释放回紫霞洞去了。更生改了女妆,取路欲投黄石。行不数里,见石杵岩前,扎了几营军马。着人探听,才知是黄石庄娇鸾娘子的营。更生大喜。即与无知匹马来见娇鸾。娇鸾把更生手,细询前事。回头忽见无知,惊曰:“娘子为何带着这个书生,这书生到底是娘子甚人。”更生又将无知的事,述了一遍,娇鸾看了无知几眼,“呵呀扮男妆的都有,不似这姑娘像得很呵,侬家终有些不信,遂拉无知进内营验着。”更生曰:“不暇动问娘子,为何带兵到此。”娇鸾曰:“因足足打死了南可庄公飞熊的儿子,令庄勇田有功,率兵往袭桃花乡,为儿子报仇。云乡长遣人求救,依领了军令,与炭团、秋娥,带兵到桃花乡时,谁知有功先走了,侬不分空回,扎营月山,待可军再出,斩将搴旗,才回去的。等了许时,炭团、秋娥先回黄石去了。昨日,侬才移营在此,恰遇娘子,又得这奇女子,可以班师见颜公了。”乃相议拔营回庄。无知欲辞绝了绍军,令春桃传绍太康、奇子翼至,无知曰:“小生受绍公厚恩,思有以报,故代他破贼,以救大寅。假公之威,幸不辱命,今将令箭交还庄勇,恳庄勇带兵回庄,为谢绍公,他时再得相见。小生从两娘子探亲去也。”太康曰:“状元用兵如神,我庄公方幸得一贤佐,无纤介之嫌,去而不返,贻邻庄笑,某等何以复命。况某有三个女儿,状元亦颇知其美的,咸愿奉巾栉,欲待状元班师回庄,才敢说合。今中途弃某而去,何无僚属情耶?恳状元回庄,见了庄公,去留随状元的。”无知曰:“小生已有聘妻,不敢更辱庄勇。此行已决,断不淹留。为语绍公,他时会有相见。”奇子翼大疑,私谓太康曰:“这状元的行止,大是可疑,初时见那尼姑妖治,便用言语调戏着,后来问出这贼头是个女子,便带他进内营,不许我们窥伺,不知干些甚么,干得亲热,便带着他寸步不离,今又遇这颜庄公娘子,就思量打伙儿跟他,不顾我们,此中必有原故。这状元大都是个浮浪子弟,你女儿不嫁他也罢。”太康闻这话,只得叹口气,辞别无知,引兵回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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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会重关娇鸾娘子夸奇宝 传华札跨凤才。。。
无知、春桃,皆改了女妆,娇鸾相了一回,笑曰:“姑娘作女子,不似作男儿俏哩。怪得绍庄勇思量把三个女儿招你。”无知又把石棋乡山翠屏的事,说了一回,娇鸾不觉掩着口,哈哈大笑。停一会,曰:“我们颜公,只是生来俊雅,人人都想嫁他,故此收得满庄儿的娘子。若姑娘是真个男子,我们颜公,都让着你哩。”更生曰:“他做假男子,还把风话儿调戏人,被无智师兄骂了一顿,若真正男子时,不知怎地哩。”各人又笑了一回,传令拔营起行。
将至芝兰乡,打听得少青还在韩庄未回。娇鸾谓更生曰:“这里至韩庄,比黄石较近。颜郎为着娘子,常抱忧思,不如竟投韩庄,见了颜郎,然后议回黄石。”更生然之。又佳芝兰乡勇鱼泳斯求见。娇鸾传至,曰:“侬率兵往救桃花,所过诸乡,乡长无不出迎,争献糗m,你乡长自恃强大,小觑侬,这时候才使你来,有何说话。”泳斯曰:“小乡长缘有病在身,未能躬擐甲胄听使令。况本乡连年凶荒,常供尚自拮据。今十分震惧,特使某奉军米三十石,牛十头,酒三十坛,敬犒从者。另黄金十锭,供娘子花粉之资,冀赐收纳。”娇鸾曰:“乡勇善言,惟乡勇命。若汝乡长自来,侬别与计较。”泳斯叩了头,交纳诸物,辞去。娇鸾遂拔营望韩庄进发。
是时,韩陵已立其孙韩腾为庄公。自乃偕少青在十字道,监造重关。韩腾闻娇鸾兵至,即带了杏英夫人及鹏飞、鲸飞出庄迎接。时雪燕仍在韩庄,亦与娇鸾、更生、无知厮见了。娇鸾待不得少青回庄,即带了数骑,奔十字道,来见少青。少青执着娇鸾的手,曰:“娘子辛苦,可曾擒得田有功么。”娇鸾曰:“闻侬兵至,先跑得影儿也没了。虽不曾擒得有功,却采得两般异宝献公。”少青曰:“娘子甚么异宝,可先给我说说。”娇鸾曰:“一件是合浦旧时亡去的珠,一件是花样新翻的假阳真阴货。”少青曰:“娘子这假阳真阴货,是怎的?”娇鸾曰:“那货是藻华的精气结成,眉目手足俱活,阳气发时,即现男相,能调女人,中状元,出师平寇;一时阳气敛了,便现女人身,能与公同枕席的。”少青曰:“娘子休说笑话儿哄我。”娇鸾曰:“明儿与公同回韩庄,便分晓。只是别公许久,今夕欲与公饮三杯,先谢冰人。”少青拉着曰:“娘子有好宝贝给我时,我今夜便有好宝贝给你。”是夜,同宿营中。明朝,便带娇鸾来见韩陵,并看新造的关。娇鸾曰:“好形势呵,只是关外右边的路,是通鱼肠坂,左边的路,不是通可庄的么?”韩陵曰:“虽通可庄,只是蒙翳已久,惟可容一人一马,又多老荆棘,是没人走动的。”娇鸾曰:“路可翳,亦可开,据侬的愚见,不若塞断左边的路,建个箭台,上可以窥敌人消息,下可以发弩射人。右边当路口处,建个石寨,为这关作鼎足的形势,不便雄壮么”韩陵大喜:“娘子的经济,是韩信比不上的。人称女韩信,犹亏着娘子哩。即依娘子这样施造罢。”
早餐后,娇鸾拜辞了韩陵,同少青并马回韩庄。雪燕已在公馆中候着。复摆酒筵宴乐。酒至两巡,少青便索宝贝。娇鸾原有个心腹女兵,名蝶红,是最能巧俟娇鸾意旨的。此时便呼:“蝶红,可先捧出合浦的还珠来。”蝶红一笑而去,旋捧出一个人来,大叫曰:“合浦珠在此了。”少青抬首看时,呵呀,不是别人,却是更生。下座来,一把抱住,抱头的哭个不了。雪燕曰:“今日合浦珠还,可以破啼为笑。”言未毕,娇鸾左手拉着少青,右手拉着更生,同入席饮。更生约略将前被擒的缘由,后被擒的始末,诉一回,又洒了一回泪。酒又数巡,少青果然转悲为喜,眉眼都笑起来,又问娇鸾曰:“汝言尚有一件甚么假阳真阴货,一发将出来给我。”娇鸾曰:“今日是纯阴的日子,当现女人身,公见了他时,休便心动。”少青应允。娇鸾又附耳吩咐了蝶红,去不多时,见蝶红带了一个女子进来,后面有个壮健的丫头跟着。那女子一眼瞧定少青,走上堂来,道个万福。只是举止生硬,不似女人。少青立起来,答那女子的礼。因问娇鸾曰:“这女子是谁,玉颊冰瞳,好像是美男子扮的。”更生曰:“是妾的结义姐姐,为何说是男人扮的呢?”言着,遂拿酒与无知,教把庄公盏。无知略敛着衽,把了盏,拜辞去了。娇鸾曰:“这个就是调女人、平贼寇、中状元,能与公同枕席的花样新翻假阳真阴货了。”少青曰:“究竟不明白,这女子何来?”更生便将他自无力乡,经石棋,遇翠屏,绍庄考中了花状元,带兵救大寅,妾与无智,被他擒获,因此拜为姊妹,道遇娇鸾娘子的话,细细的重说了一遍。少青大惊,复笑着曰:“前闻绍庄取了个花状元,文章韬略古今罕有的。绍潜光待他甚厚,自谓如先主之遇孔明。韩太庄公甚是忧惧,谓如虎添翼,我们无宁寝矣,谁知是女人扮的。怪他动止拜揖全像男人,原来是扮惯了男人的。倘娘子们容他从我时,绍潜光失一翼,我添一翼,绍潜光失一男孔明,我添一女孔明,岂不大便宜。”娇鸾停了杯,笑曰:“侬原说过,见了他休便心动,公何为变做十月的萝卜呢?”雪燕曰:“如何叫做十月萝卜呢?”娇鸾曰:“萝卜至十月时,心先动了。”少青亦笑曰:“娘子原说过这假阳真阴货,能与我同枕席,我须向枕席上试他的工夫。看娘子的话验也不验,若不验时,还要娘子们顶代的。只论这花样新翻不新翻,不论那萝卜心动不动。”娇鸾曰:“这事可浪试得的么?侬三个,只是不肯。”少青曰:“明日,使人往竹山禀过夫人,夫人肯时,不由娘子们不肯。”言着,拿酒杯儿劝了娇鸾、雪燕、更生各一杯。娇鸾颦蹙曰:“说虽这么说,但权宜的事,何必惊动夫人。公肯听侬话时,公与更生娘子间别久了,今晚的佳期合让他了。明日,就在这里权作洞房,我三个做你的主婚。若夫人嗔时,只推在我三人身上,我们自有话回他。”少青大喜,筵散后,娇鸾与雪燕、更生商酌此事,雪燕等那敢违拗他。更生乃将娇鸾之意,令雪燕说知无知。无知曰:“这事使不得,我原为着公挪乡长说亲而来,今亲犹未说,媒人先做了新妇,有是事乎?烦娘子善复庄公,若不遐弃,愿俟异日。”雪燕又劝了一回,只不肯从。
明日,更生又同雪燕往劝之,曰:“姐姐阅得人多,如心里别有人时,妹不相强。据姐姐的才貌,切勿误了终身。姐姐可明告我。”无知曰:“愚姐何人,得侍颜公,更有何说。只是公挪待我厚,何忍先之。”更生曰:“终身事大,况我那娇鸾娘子,虽云娘子,权比夫人还强些。他欲如此便如此。顺着他时,如姊妹的看觑你,忤他一句时,便是他眼中的钉了。他原是在可庄局着颜公成亲的。故见人三辞四让,心里怀着妒,谓有意比落他。我竹山龙飞娘子,是个文武全才,孝行素著的。只因初时是他劝驾不从的,后来复成了亲。他常忌着,寻事害他,那娘子只得避他的锋,在自己家中,孝养父母,闭门不与外事。他昨夜正在颜公前说得高兴,想博个荐贤不妒的名儿。劝姐姐没奈何只得顺从罢了,休要三辞四让,撩出他的反性来。姐姐是我心腹的人,故不惜将心腹的话告诉姐姐。”无知聆这一篇话,心里寻思:“若违拗了他,恐机会一失,不特自己终身无靠,即公挪的亲事,恐此后媒合无因。”又自念以一女子,千里依人,茕茕一身,举目渺无亲故,不禁泪潸然下。没奈何只得依允了。是日,韩庄公腾闻知此事,即使庄勇铺设馆舍,赶办妆奁筵席,又使夫人杏英,小妹吉姐,为无知催妆。无知谓更生曰:“为语庄公,我无知曾中过状元,扭腰障脸,作新妇的丑态却不懂。愿以男妆合卺。”娇鸾闻之,笑曰:“迷离扑朔,安辨雄雌。”银烛下见无知戴着绍庄赐的玉叶飞檐帽,翠毛雀羽攒绣的锦袍,与少青交拜,看者无不赞叹。虽一长一幼,居然一对花团玉琢的书生。娇鸾、更生、雪燕各有赠礼,卺筵已散,送入新房。无知见那新房铺设的十分华丽,不觉太息了一声。少青上前作个揖曰:“娘子千里辱临,虽屈状元做新妇,脚上赤绳,是逃不脱的。无生怨叹,致误佳期。”无知回了礼,曰:“妾的心事,郎都不知。迢迢千里,为人作媒,反售了自己。可羞,又可笑。”遂向怀中取出公挪的书札,交与少青。少青拆开看了,又翻覆的看了几回,叹曰:“人言无力乡,人最丑怪,性最凶顽。不料既有娘子,又有公挪。就观这篇骈体文字,n蜿缠绵,真有风雨合离,玉璇流折之妙。乃知我笏山无地无才,大抵丰于女子,而啬于男人。小生何福,得公挪乡长渴慕如此。只是有些可疑,不妨明告娘子。公挪的父亲,丧于吾军之手,倘借枕席为戈矛,与父亲报仇,这便怎处?”无知曰:“我无力乡的人,虽云凶狠,皆坦率无诡诈。公若如此多疑,妾今宵幸侍枕席,安知非为公挪作刺客耶?”少青笑曰:“娘子文弱与我等,何惧娘子。倘娘子欲刺我时,与娘子上床战百十个回合,看谁输赢哩。”言着即将无知搂上床来,松他的衣扣,解他的巾带,探手于怀。无知叹曰:“天之报复,速得狠呵。我在石棋乡搂着翠屏姑娘,扪他的乳,扪得最可怜的,今宵又轮着自己了。”无知一面说,少青一面摩弄,赞曰:“好个新剥的鸡头肉。甚么翠屏,得似这个。”弄得无知气力都没了,软做一堆儿,由他怎样轻薄罢了。不一时,春绽海棠,猩红弄色,柳腰力惫,檀口香慵,直耨到五更,才并头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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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聘花容五佳人齐开谏口 踏月影两娘子。。。
由是在韩庄住了二旬,十字关将成,少青正欲偕众娘子回庄。忽可当来见,言竹山夫人生下个少爷,现有人来报喜。少青即拜辞韩陵祖孙,率众回庄。韩陵送出庄外,曰:“某本欲随公黄石,一看女儿女婿,这几日正挑人守关,不得空暂,别几时,旋到奉候。”少青遂率诸娘子及可当、韩贡、凌云等,拔营回庄。又携更生、无知,往竹山见了玉夫人,备说前事。夫人赐无知珊瑚竹节钗一枚,文犀双鱼衔珠坠子一副。丫鬟抱出新产的少爷见少青及诸娘子,取名玉生,不忘所自也。诸娘子各有赏少爷的物,不暇细详。
无知常为公挪事,忽忽不乐。少青谋之雪燕,雪燕曰:“公如欲独霸东南,可修一回札,令公挪弃乡长而来嫔,完其心愿。若别有所图,须留着公挪以杀西北之势。”少青问故,雪燕曰:“俺看诸娘子,如娇鸾、龙飞、无知之徒,虽云足智多谋,然皆有大将之才,无王佐之略。公何不卑礼蓬门,聘余余子,以大事委之。公挪之事,听余余子而行,庶几无失机会。”少青然之。乃具黄金百锭,明珠千颗,凤冠一顶,锦袍一袭,命驾往聘花容。娇鸾谏曰:“褴褛村娃,谋衣食且不足,何知大事。今屈庄公之贵,辱临卖饼女之门,体统何在?愿公无惑人言,为识者笑。”少青不答。忽香香、炭团、银银、铁铁四娘子一齐嚷着曰:“这饿不杀的毛女儿,只识得几个烂文字,有何好处,如公必想这臭皮囊,待咱们揪他的黄发,一把提将过来,任公怎的,不值得这么张致。”少青喝退了,即偕无知、雪燕,同回黄石,顺道至养晦亭,一候龙飞。言至助韩陵建关主、韩腾新立两事,崇文夫妇亦自欢喜,拜谢少青。无知自结缡以后,未曾见过龙飞。至此始获拜识。龙飞设宴花园以款之。酒间,少青言及欲聘花容,诸娘子不悦之事。龙飞曰:“奴家置身事外人久矣,不谈庄事。但曾抱衾祷,不容缄默。诸娘子苟安,余余子志大,用之必多变更,何能谐和。不谐,则事败。郎如欲浑笏山为一统,则必用余余。不然据黄石以傲东南,日与诸娘子担风弄月,亦足自豪也。何必余余。”少青蹙蹙无语。既而曰:“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家,况区区笏山能容一国数公乎?”龙飞知少青之意,乃谓雪燕曰:“炭团以下诸娘子,皆恃血气,不明道理,为人唆激,便欲寻闹。娘子既为炭团等之师,必听娘子教导,慢慢地剖明大义,使他心地明白,如臂使指,嫉忌不生,大事乃克有济。”雪燕谢了龙飞的言,乃与无知送少青,至养晦亭与龙飞同宿。雪燕、无知相与踏月一回,既而同坐桂花下石凳上。无知叹曰:“金蟾弄华,玉兔流影,万家盈手,千里同心,是好明月也呵。记当时看公挪乡长弄椎月下,就像今夜的光景了。”雪燕曰:“公挪是个女人,如何却做乡长?”无知曰:“这公挪祖遗一根五棱起齿的浑钢椎。他四个哥哥,合着力齐扛,是扛不动的,实不知有多少斤两。公挪做乡主时,年纪尚小,他舞起来,如我们弄笔管的一般活动,是天生神力的。乡中有个赵熙,万人无敌,这日斗拳夺乡长,谁斗得他过呢。公挪只一拳,打死赵熙,夺得乡长与哥哥。哥哥那里敢受,没奈何自己做了。”雪燕曰:“俺在紫霞洞时见无智师兄弄那禅杖,亦每夜趁着月光弄一回,但见一团银光罩了身子,亦是个奇人。只可惜不听俺言,误了妙龄的岁月。”无知曰:“我在北方,亦闻他的雄名,只是名为无智,却真无智。任他满身本事,被我轻轻地与更生娘子一齐擒了。他见我是书生打扮,打量要调戏他,被他骂了几句,险些儿将他斩了。为着更生娘子的分上,故释他回去的。只这面貌儿,生得极俏。有这面貌,何苦出家,亦既出家,何苦又做强盗。人谓今时出家的,便是暗中强盗,不闻明明真做强盗也。娘子是一辈人,可道一二。”雪燕叹曰:“这都是没奈何的事。俺与无智,本是东北隅区脱乡人,俱白姓。缘乡中有个乡勇,最强横的,有田与邻乡窦道融连壤。不知怎的,争起田来。那道融有个儿子,诨名叫做入地鹏,最凶狠。女儿名出地蛇,亦不是安静的。与俺乡的乡勇斗起来。乡勇统了百余人,斗他两个。又掘了个坑,诱他兄妹,陷在坑里,故此遭擒。那窦道融夫妇,亦被乡勇杀了。不知怎地,那出地蛇挣脱了缚,逃至无智家中。那乡勇随后赶来,见无智生得娇美,遂不寻入地蛇,来调无智。无智的哥哥,诨名三界魔君,见他调戏妹子,激恼着,遂杀了那乡勇,将入地鹏抢出,并杀了乡勇一家十余口。两家兄妹,逃出乡外。那区脱乡长,亦糊涂不分黑白,起兵追捕。时俺的哥哥新充乡勇,苦劝乡长,谓事由乡勇不是,不必追他兄妹。乡长大怒,拿枝令箭,教我哥哥捕他。限一日擒回,若一日不擒回时,全家受戮。我哥哥没奈何领了令箭,率兵追捕。谁知斗他兄妹不过,只得回乡领罪。我嫂嫂胡氏,原是乡长夫人的外家侄儿,往乡长府里讨情。谁知那乡长诱我嫂嫂**,哥哥已被拿禁,嫂嫂又入而不出。俺母亲气忿不过,悬梁死了。一家儿惟剩俺一个,左右拼个死,拿着刀,独自一个,杀入牢里,放了哥哥,与哥哥杀入乡长府中,寻着嫂嫂与乡长的夫人、少爷、乡主、丫鬟,杀个痛快,只是逃走了这乡长。因与哥哥连夜杀出,遇着无智等兄妹四人,合做一处。无地栖身,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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