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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医古墓-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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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杜抓了抓头发,忽然大发感慨:“这么多年,我从不起意要娶任何一个女孩子为妻,成家立业,就是怕有一天让老婆孩子受黑道牵连。这份苦心,青天可鉴——”

他举杯喝了一大口,仿佛受尽苦楚、独力支撑的幕后无名英雄一般,纵声大笑起来。不过我知道,他之所以不结婚,是被影视圈里的一个万人迷女星牵住了鼻子,任对方予取予求,无法挣脱,与其他人毫无关系。

我终于明白关伯为什么对方星一眼看中、情投意合了,想必他这种老江湖早就明白方星与方老太太的关系,恨不得我能娶了她,然后成为黑道上的一颗天王巨星,为沈家光宗耀祖。

关伯的心思竟然隐藏得那么深,到现在我才隐隐约约看得明白。

“小沈,别犹豫了,你如果能娶方小姐,我愿意送一对几千万港币的结婚戒指作贺礼。以后,由你来保护她,我放心,方老太太放心,岂不是皆大欢喜了?”老杜自说自话,又一杯酒下肚,满脸都是得意洋洋的红光。

这场酒一直喝到深夜,第三瓶马爹利没喝干,老杜就已经醉眼迷离地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了过去。

我谢绝了那些黑道年轻人的殷勤护送,自己拦计程车回家。其实,任何国家的黑道组织,都是外表看起来光鲜无比的大泥潭,一旦失足进去,再想洗净漂白就难上加难了。

与方星半分钟的相拥带来的脉脉柔情,随着老杜的喃喃醉话而彻底消散,当我站在住所门前,犹豫了几秒钟,走向街对面的蔷薇花丛,揪下那个摄像头丢在脚下,然后轻轻一踩,听它发出“咔嚓”一声轻响,随即整了整衣服,开门回家。

关伯还在小客厅里看通宵粤语长片,指着桌上的两个红色礼盒,头也不回地告诉我:“小哥,有位任先生派人送来的,说是几件周生生金店的小玩意,请你笑纳。明天,他会亲自过来接你出诊,请务必推掉一切杂事。”

我看着关伯的背影,联想到他为我做过了那么多事,又用心良苦地撮合我和方星在一起,几乎全部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有这样一个长辈关爱呵护着,实在是我的福气,只是岁月不饶人,他的白发越来越多,身体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硬朗健壮,我很担心因为自己在外面某些事处理得不够恰当而牵扯到他。

江湖,永远都不是猜拳行令、请客吃饭的温柔乡。

“小哥,我在你书房里放了一盆小茉莉,提神醒脑,还能祛除蚊虫。嗯,方小姐送了些茶叶来,有杭州龙井、岭南乌龙、天目毛峰三种,你喜欢哪一种?”

关伯很开心,其实每次提到方星的名字,他都开心,仿佛她的突然出现,成了原先小楼里一老一少枯燥生活的救星。

“都好,都喜欢。关伯,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看上了方小姐哪一点?”我故意不去揭穿他的秘密。

关伯摸着下巴上的白胡子茬,呵呵大笑:“小哥,我在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一个人的品行素质如何,一眼就能看个通透。当然,叶小姐也很好,背景嘛也过得去,但比起方小姐来,差得就不是一个两个层次了。听我的,准没错——”

叶离汉的背景再强大,只怕也比不上“天煞飞星”方老太太,所以关伯的如意算盘打得足够精明。

我摇摇头,准备上楼睡觉。

“喂,小哥,等一下,那块石头怎么处理呢?怪里怪气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拿出去找个垃圾桶丢掉,怎么样?”

对于达措手下那个随从的离奇死亡,关伯至今心有余悸。

储藏室的门紧闭着,看来关伯已经忍受够了,不想再在石头上耗费时间,想必心里也恨透了唐枪,好端端地弄这么块石头回来害人。

我笑着摇头:“不行,我得先找到唐枪,问明白这东西的背景。关伯,其实在你看来毫无意义的烂石头,在别人那里,也许会成为无价之宝呢!”

毫无疑问,石板画来自鬼墓,一定有令唐枪觉得惊讶之处才带出来的。以他的眼力,应该能清晰估算出某些东西的实际价值。所以,冷七即将发过来的图片将会成为解释石板画奥秘的关键点。

黎明醒来时,鼻子里首先闻到淡淡的茉莉花香,侧身望向窗台,那里竟然也摆放着一盆嫩芽初绽的小茉莉,高挑的枝头已经先开了两朵洁白的小花,悄悄吐露着动人心脾的芬芳。

关伯大概刚给它浇过水,许多晶莹的水珠正在绿叶上滚来滚去,配上精致的紫陶花盆,更像是一件妙手天成的艺术品。

紫陶花盆的正面,是宋徽宗飞白体的“主雅客来勤”五个字,洋洋洒洒,颇有意趣。

我忍不住觉得好笑,关伯养花的境界真是越来越高了,他那种只懂得刀剑拳脚的江湖汉子,也开始学着吟风弄月了吗?

刚刚穿衣起床,还没下楼,院外已经有辆黑色的丰田车缓缓停下来,从司机位上下来的,竟然是西装革履的任一师,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径直推门而入。

我迅速下楼,在客厅里迎上他,隔着五步距离,便闻到了他身上古龙香水的味道。

“任先生,这么早?”我客气地向他问候,连关伯都懂得“主雅客来勤”,日日有所进步,我当然也得好好地约束自己,韬光养晦,以求更大的进步。

“沈先生,龙爷有差遣,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敢不尽力奔走?”任一师穿的灰色衣装是来自意大利的著名品牌范思哲,造价相当昂贵,身上洒的香水也是今年最流行、最顶级的,还有脚上的意大利皮鞋、腕上的钻石名表,无一不是天价名品。

他跟人的印象,不是别人的手下,而是自己当家作主、可以尽情奢侈的有钱人。

我们都适时地忘记了上次不愉快的分手,其实我很愿意第二次进那条黑暗隧道里去,为了碧血灵环、为了那个脉搏古怪的孕妇,都得再探一次。古人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得到最终结果,人总要试着冒险。

任一师笔直地站在客厅里,目光冷傲地打量着四面的摆设。

相比于有钱人家的奢侈,我和关伯的蜗居只能用“寒伧”两个字来形容,但我们只求住得舒服,从不盲目攀比,乐得自由自在。

“沈先生,龙爷说过,司徒开出了事,他心里也很难过,要我把你们两位的酬金全部加倍,今天探视过夫人之后,我开两张支票出来,八千万英镑属于你,两千万英镑送交司徒开府上。江湖上的朋友都知道龙爷的行事作风,别人给他面子,听从差遣,绝不会吃亏。”

他的下巴始终趾高气扬地向上挑着,仿佛贵足踏贱地一般,到小楼里来,就是我的最大荣耀。

我淡淡一笑:“多谢,请稍作一会儿,我去换衣服,马上就可以走。”

如果不是为了碧血灵环的事,我才懒得跟任一师这样的角色虚与委蛇。在老龙面前,他是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奴仆,在庄园之外,却拿出救世主的派头,实在是惹人耻笑。

迎面,关伯正从储藏室里出来,抱着那块石板画,满脸都是愁容:“小哥,我想把这东西先装起来,送到银行的保险箱去,既能保险,也能让咱们少担惊受怕的,怎么样?”

我无奈地笑着点头:“也好,关伯,我马上就要出去,家里的事你看着处理就好了。”

一路走上楼梯,我才发觉昨天无情根本没有出现,也不曾打电话过来。她随唐枪、冷七两个初次进入鬼墓的情况并没有说完,我很期待她能讲出有用的线索,帮助我破解这石板画的秘密。

一旦要展开盗取碧血灵环的行动,我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离开港岛,也就没办法像她所期望的那样一起去鬼墓绿洲,协助唐枪共同盗墓。

我用力摇摇头,把这些纷乱的琐事暂时抛开。这一次进入老龙的庄园,我必须集中精力,把“青龙白虎龟蛇大阵”的细节一丝不乱地记住,为下一步窃取灵环做充足的准备。

老龙是轻易触怒不得的,港岛黑白两道的大人物谁都不敢捋这根“龙须”,所以,这一次是“巧取”而不是大张旗鼓地“豪夺”。

楼下客厅里仿佛响起了什么动静,我听到任一师惊讶地“咦”了一声。

昨天他送来的礼物仍旧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我跟关伯都懒得打开。女人大多喜欢周生生的黄金珠宝,而我们这一老一小却对此毫无兴趣。任一师选择这种东西作为送我的礼物,很明显是失算到家了。

洗漱完毕后,我换了一身白色的便装下楼,蓦地发现,任一师与关伯都站在客厅的桌子边,两个人的注意力全部落在石板画上。任一师已经脱下了西装,垫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把石头平放上去。

“这个难道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哈哈……”他突然仰面大笑起来,弯下腰,自己的左颊在石板画上用力蹭来蹭去,如同一只得到了可爱玩具的小狗,样子殊为滑稽。

关伯向我摊开双手,无奈地苦笑:“这位任先生喜欢石头,而且肯出高价钱,小哥,你说怎么办?”

任一师跳起来,猛的转向我:“对,高价钱——沈先生,多少钱?你开个价,我马上撕支票给你。”

他的眼珠子开始恐怖地充血,自身的情绪显然无比激动,刚进小楼时的矜持冷傲已经荡然无存。

石头仍旧是石头,正如我说的,一旦遇到明主,它的价值才会凸显出来。不过,我不会卖掉它,毕竟达措的性命得失还要着落在它身上。

任一师颤抖着取出了支票簿,手忙脚乱,到处摸不到签字笔。他的脸颊上沾了一道灰尘,本来一丝不苟的发型也抖散开来,嘴角哆嗦着,整副表情,简直可以用“狰狞恐怖”四个字来形容。

“任先生,请把支票簿收起来,石头我是不会卖的。”我淡淡地笑着,跨上去一步,伸出左手按在石板画上,指尖在那些流畅的人物线条之间缓缓摸索着。

任一师陡然怪叫一声:“什么?不卖?这东西对你没有任何用处,只会带来灾难!”

我们两个近在咫尺地对峙着,他喷出的鼻息不停地“咻咻”乱响,热气直扑到我脸上来。

“我说过了,石头不卖,我们该走了。”我冷冷地盯着他醉酒一般狂热迷乱的眼睛,清晰地低声重复着。

“不卖不行——”他的右臂向外一甩,带着呼吸的劲风扫向我的左腕。

关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失口叫起来:“是‘铁袖风’?小哥当心!”

第一次见到任一师时,从他的走路姿势、手臂动作上,我早就想到了他练的是什么武功。铁袖风这种外门硬功,源自江南“老林禅寺”,手法力道与泰拳中的“肘拳破竹扫”相近,练到最高深的地步之后,小臂的坚硬程度与铅芯警棍差不多。

我手腕一翻,并起食指、中指,在他的右腕脉门上重重地一拖,消解了他的一扫之力。

任一师的左拳几乎同时冲了过来,直击我的颈下琵琶骨,拳势犹如疯牛狂虎一般。第一招他已经输了,第二招,我抬起右手,迎着他的拳头稳稳地一抓,随即掌心的劲道汹涌地吐出,将他的身子弹了出去,连退三步,跌向墙角。

“任先生,这是我的地盘,说过不卖,谁都不敢替我作主,听清楚了吗?”我轻描淡写地击退了他,缓缓地拍了拍手,又取了一张纸巾,在指尖上慢慢擦拭着,丝毫不把他穷凶极恶的进攻放在眼里。

第五部 远古封印

第一章 二次会晤地底孕妇

任一师身子一弓一弹,“嗖”的一声跳起来,神情立刻恢复了冷静,刚才那种令人震骇的表情一扫而空。

“沈先生,大家都在江湖上混的,任何事都可以谈对不对?钱是个好东西,这个时代,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他掸了掸衣角沾惹的灰尘,下巴微微一抬,傲慢的眼光不屑地在我和关伯的脸上扫过。

同一块诡异的石板画,在叶溪、藏僧、任一师面前,引起了不同的反应,差别巨大,而我对任一师的求之若渴很感兴趣。他应该知道一些关于石板画的秘密,所以才会急着开支票购买。

我淡淡地笑着:“任先生,我们该走了。作为一个称职的医生,不该让病人久等的。”

石板画属于我,任何时候,我都可以利用它来欲擒故纵、控制全局。

阳光灿烂,风动花香,我做了一次惬意顺畅的深呼吸,故意不看任一师那张傲气十足的脸。他的钱或者老龙的钱,还没多到足够收买我的地步。可惜昨晚有老杜在场,我还是没能跟方星开诚布公地谈及碧血灵环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不停地过去,现在我才明白古人为什么要面对桥下的流水感叹“逝者如斯夫”了。

这一次去庄园,我一定得把“青龙白虎龟蛇大阵”的细节默记清楚,尽可能地寻找盗取灵环的可能性。

“呵呵,沈先生,我们的确该走了,不过我必须得告诉你,在港岛这块地盘上,只要是龙爷想得到的东西,三天之内必定到手。”任一师收起支票簿,挪开石头,拎起自己的西装抖了抖,提在手里,大步向外走。

关伯苦笑了一声:“这年头,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下子连老龙都得罪了,运气真是够缞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港岛是个法制社会,没有人敢上门明抢的。还有,你把它送到银行保管箱里,有银行那些荷枪实弹的警卫们压阵,一定没事。”

老龙还没嚣张到会动用武力打劫银行的地步,所以,放进银行是最保险的方法。

关伯灵机一动,拍着额头笑起来:“小哥,我去银行存东西,顺便替它上一份几百万的保险,就算被人偷了抢了,也足够挽回损失了,对不对?”

我笑着出门,关伯的想法的确不错,但我已经有了预感,任一师说过的话,一定能够实现。

老龙凌驾于港岛黑白两道之上这么多年,绝对不会是徒有虚名,与他对抗,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但我的目的,却是想把石板画后面隐藏的秘密压榨出来,关注它的势力越多,能够被我搜集到的信息也会越多。

任一师发动了车子,情绪完全恢复了正常:“沈先生,我刚刚说话太唐突了,请多原谅。其实夫人的身体比什么宝贝都重要,希望你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仔细替她诊断。”

车子缓缓地出了小街,汇入车河里。

我点点头,客气地回应他:“谢谢龙爷的重用,我一定尽力。”

我们两人都刻意避开刚才的交手,在对方心神恍惚的时候击退他,于我而言,也并非是多么荣耀的事。

车子进入庄园时,我又一次感觉到了狙击手们带着死亡味道的目光,被那么多隐藏在暗处的冷酷目光一起盯视着,自己感觉像是落在一大群毒蛇的包围圈里,看不见杀机,但杀机无处不在。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任先生,这一次诊断结束后,请不要再向我脸上喷洒昏迷药物。我对乙醚类的化学品过敏,请原谅。”上一次毫无防备才着了道,以后恐怕再不会上这个当了。

任一师尴尬地回答:“对不起对不起,在你之前,接连两次,替夫人把脉的医生返回时都发生了精神错乱的现象。我喷在你脸上的,不过是美国出口的强效镇定剂,免得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你不喜欢,我一定注意。”

任何一名中医遇到脉搏如此奇怪的孕妇时,只怕都会对自己的精神正常与否产生严重的质疑,这一点毫无疑问。

车子直接转过庄园的主楼,进入了背后的阴暗区域。那些古怪的平房静默地矗立着,仿佛一群与港岛繁华世界脱节的乡下人。

“沈先生,有件事我不得不再提一次,那块石板画对你毫无意义,或者说对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没有用处,因为你们根本不清楚它的来历。放在你手里,一块钱都不值,只有在先知先觉的人手里,它才能化顽石为宝玉,焕发出原先的辉煌。”

任一师停下车子,抱着方向盘,郑重其事地向我摊牌。

平房的入口就在十步以外,我随口回应:“是吗?能不能给我一个可信的理由?”

以我们两个的身份对比,他的确有值得傲慢的理由,但有很明显的一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越俎代庖,似乎都是背着老龙行事,难道老龙已经把权力全部下放给他了?

我推开车门走下来,做了个仰面伸展臂膀的动作,看似对着万里晴空抒发感慨,实质上目光已经向主楼的楼顶、窗户、两翼平台上扫视了好几遍。在我的记忆里,开启平房的铁门并不困难,真正令人头痛的是怎么避开以上三个地点至少二十几道观察哨。

有观察哨,自然旁边就有狙击手,主楼后面,除了光秃秃的平房,连一棵树都没有,完全暴露在狙击手的视野之下。在这块长二百米、宽八十米的巨大空地上,就算是轻功绝顶的高手,只怕也无法逃脱狙击镜里的十字丝。

“如果换了方星站在这里,她会怎么想?”她是神偷圈子里的传奇人物,思维模式肯定跟我不同。

在我看来,无论是黑夜还是白天,都很难有机会悄悄接近平房。

“沈先生,我的话就是定论,不管你信不信,我既然这么说了,石头就一定会摆在龙爷的办公桌上。甚至我可以跟你打赌,它比我们更早一步到了主楼里了——当然,你会接到府上仆人的电话,我保证,很快,也许就在下一分钟。”

他笑得很含蓄,左手食指上勾着那串叮当作响的黄铜钥匙,斜着眼睛睥视着我。

我随手关上车门,发出“砰”的一声。主楼最东面的一个窗口里,有人迅速探头出来,张望了一眼,马上又缩了回去。

目测距离,发出响声的车门,与那扇窗子至少相隔一百五十米不少,他既然能够听到关车门的动静,身边一定有声音收集设备。我想此刻,就算是任一师摇晃钥匙的声音,也能清晰地在对方的示波器里显示出来。

我长吸了一口气,绕过车子,走向任一师:“任先生,我是来替病人诊断的,正事要紧。”

这是在老龙的核心地盘上,与他斗嘴,气势上自然而然先输了一多半,没什么意思。

任一师哈哈一笑,伸手开门。

我若无其事地站在他旁边,不刻意去看,但眼角余光已经把他的所有动作收入眼底。

门打开的时候,我口袋里的电话也同时响了起来。

任一师得意地笑了:“沈先生,我猜是府上打来的,大概是通知你石头已经被人拿走的消息。”他摇晃着钥匙,大步走进了屋子。

我接起电话,果然是关伯沮丧的声音:“小哥,你的车子刚走,就有一队人马冲进来,武功高不可测,还带着枪械。结果,石板画被抢走了,他们留下一箱现金……”

这一次,关伯彻底栽了,在自己家里被人堵了窝。最郁闷的是,对方抢完石头后又留下了钱,就算报警都说不清楚。

我低声安慰他:“没事,对方摆明了这么干,不管是谁在家都阻挡不了。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等我回来再说。”

屋子里仍然不断地吹出冷风,越靠近门口越能清晰感觉得到。

我收起电话,对任一师抢夺石板画的事毫无头绪:“鬼墓来的石头,与老龙有什么关系?”

唐枪作为盗墓界的顶尖高手,百分之百知道自己盗来的宝贝要卖给谁,或者在盗墓之前就是应某些人的特邀,早就瞄准了墓穴里的某件宝藏才展开行动的。石板画是他取出来的,其中的奥秘玄机一定也略知一二,为什么不直接卖给老龙他们,反而是辗转送到我手上?

早知如此,收到石板画之后,先用电锯把它解剖开,看看里面到底包着什么就好了。我想起叶溪在沙漠里的奇怪际遇,并且她说过石板画的背面,应该是一条红龙。现在,只是单面的石板画,根本没有红龙,已经令任一师疯狂出手了。

在港岛,老龙这股势力根本就是凌驾于黑白两道乃至于政府法令之上的,目前来看,无人能够与他对敌。

“沈先生,可以进来了吗?”任一师开了第二道门,大笑着回头。成王败寇,他胜了,自然有理由如此得意。

我点点头,缓缓地走过去。

屋子里的阴气越来越重,比上一次来时更是沉重郁闷,每一次吸进肺里的空气都仿佛是些零碎的棉絮一般,吸得越多,胸闷得越厉害。

任一师谈笑风生地开了第三道门、第四道门,呈现在我眼前的,仍然是那个“青龙白虎龟蛇大阵”。

可以肯定这屋子的角落里是装有监控设备的,我不想引起别人的警惕,只是倒背着手站在门边。

任一师此刻站在四件法器的中央,目光依次在法器上掠过去。

他太得意了,难免有些失言:“沈先生,异术界高手都知道,法器镇妖邪。你能不能猜到,龙爷在这间屋子里摆下法器大阵,震慑的又是什么?”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多说一个字。表面看来,玻璃展示柜简单而又普通,就像任何一家博物馆里的防弹箱一样。法器下面的黑色丝绒垫子质地纯良,平平整整,下面似乎并没隐藏着什么机关。

“妖邪?妖怪?沈先生,你是学医的,信不信世界上真的存在妖怪?”他咄咄逼人地向我望着。

他的面貌本来可以称得上是“儒雅有礼”的,可是一旦开始专注于某个问题时,鼻梁上立刻弹出一根横贯左右的粗大青筋,仿佛面颊上绑着一根奇怪的绳索一般,怪异而诡谲。眼底深处,更是有两小簇碧色的火焰在忽闪跳动着,幽深可怖,让我立即联想到“鬼火”这种东西。

越在暗处,任一师的怪异就表现得越是淋漓尽致。

我再次摇头,他愣了愣,陡然“哈”的一声高昂起了下巴,双手叉在腰间,仿佛在千军万马面前训话的无敌统帅一般:“世人皆浊我独清,世人皆醉我独醒。这个世界群魔乱舞太久了,需要某个大人物跳出来横扫万物,涤荡一空,创造新的社会秩序,而这个人,就是——龙爷。只有他老人家出世,才能拯救天下民众于水火倒悬之中……”

这种论调,在历史上的很多农民起义、宫闱政改、军队哗变之前听到过太多太多了,即使是今天,港岛的很多历史肥皂剧里,也常常被庸俗的编剧拿出来作为应景的台词。

我以为他会把自己当成是“救世主”,不过还好,他及时地把这顶大帽子安在了老龙头上,总算疯狂得还没那么彻底。

任一师的双臂抬起来,同时按在放着碧血灵环的那只柜子上。

我看到有一股淡淡的绿光渐渐充盈在柜子里,同时敏锐地注意到,在四件法器的环绕下,有一块直径三米的圆形地板应该是可以自由活动的,这就是我们上次一起下坠的位置。

“沈先生,到这边来。”他在叫我。

我犹豫了半秒钟,向前迈了几步,站在那个柜子的侧面。

那团光把任一师的脸也映得一片惨绿,但手镯仍旧静静地卧在丝绒垫子上。世界上的玉镯极其相似的数不胜数,在目前流水线作业的情况下,很多东西出厂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标签不同而已。

我只是凭感觉判断,它就是照片上那只碧血灵环。

司徒开曾经说过,玉镯制成初期是没有灵魂的,当它吸收了第一代主人的精、气、神、血之后,一旦玉镯内部自然产生了血丝红棉,便有了玉器独特的生命思想。在某些特殊的时刻,玉器的思想会跟独特的人有所沟通。用科学仪器来鉴定玉器的价值或许有失误的时候,但用第六感来“识玉”却永不会错。

玉镯上的血丝已经不见了,只有通体的绿色,与绿光融为一体。

“沈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当然,你能够得到巨大的回报,大得难以想像——”他凝视着我,眼底的火苗燃烧得越来越旺。

“什么帮助?什么回报?”我努力保持镇定,绝不盲动。

“呵呵,果然是快人快语,佩服。”他收回已经通体碧绿的双手,在同样碧绿的脸上摩挲着。

除了镯子之外,另外的三件法器,黄金短剑、黑色面具、埃及古书都很正常,丝毫没有发出亮光。既然它们能够与碧血灵环摆在一起,必定也是稀世之宝,只是没有在市面古玩图册上流通而已。

我很怀疑,只要方星到了这里,凭她的职业习惯,弄不好会把四件法器一起带走,只给任一师留下那些空柜子。

说到底,我对方星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很难控制大家合作的走向,所以始终没有放心地向她透露所有的秘密。

展示柜里的绿光也在逐渐减弱,直到丝毫不剩。

我无法分清刚才的过程,到底是任一师在吸收手镯里的能量,还是他在向手镯贯注能量,总之是个非常奇妙的过程。由这一点,我可以想像到“碧血灵环”具有某种神秘的力量。

“我要的帮助,就是你永远保持足够的沉默;至于回报,是在我成功之后才可以谈及的,但不会是普通的黄金、珠宝、现钞,而是你想像不到的东西。”他恢复了正常,眼神中的傲气又慢慢凸显出来。

我淡淡地笑了:“回报倒是不必,作为医生,替病人保守秘密是最基本的医德。”

他要我保持沉默,也许就是替黑暗中那个奇怪脉搏的孕妇掩饰秘密。在没有充分证据、没有十足必要的情况下,我绝不会向别人吐露这一点。

任一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居然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那就好了,沈先生,相信我们能有个良好的合作过程。在现阶段,你有任何金钱方面的要求都可以向我提,龙爷的财富其实远远高于外界的臆度想像百倍。”

这样的空头许诺对于守财奴来说,不啻于玉纶天音,但我早就对金钱数字免疫了,只是微笑着说了声:“多谢。”

在这次对话过程中,我发现了隐藏在暗处的至少九个监控探头,均匀地分布在四面的墙上。当然,如果任一师对这个“青龙白虎龟蛇大阵”足够重视的话,不排除他还另外设置了更高明的防卫手段。

二十一世纪的高科技竞争日新月异,新的监控技术和设备层出不穷,即使是这一方面的专家,也随时都会被后来者超越。

我再次被蒙住了眼睛,身体开始缓缓下坠。这一次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尽可能地探索情况,所以我紧闭着嘴,调匀呼吸,在脑海里描画着一幅虚拟的路线图。

电梯的下坠告一段落,然后便是坐下后的横向移动。最大的可能,我们是在一辆轻便的钢缆悬挂舱里,因为我听不到有车轮碾过轨道接茬的“咔嗒”声。

这种感觉,像极了以前去港岛山顶公园坐缆车时的情况,只不过是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又一次,我听到了地铁经过时的呼啸声、风钻的巨大噪音。

港岛的地下工程很大一部分是由英国人设计建造的,错综复杂之极,而且有非常多的隐蔽工程到目前为止仍旧不为人知。目前我跟任一师通过的这条隧道,极有可能是借用了以前的某个通道,加以休整固化而成。

我一直在考虑这样的办法:“假如能确定隧道的经过路线,直接从相邻的地下通道穿孔过来,逆向进入老龙的庄园,应该比正面硬闯更容易成功。”可惜,我看不到四周的真实情况,只能凭感觉,大略记下行动方向。

“沈先生,我觉得你有些奇怪——”任一师的语气带着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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