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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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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平没有理他,仍然捻他的细绳。
是不是你干的?阿灿又是一脚。
姜平放下细绳,站起来,面对阿灿一字一顿的说道:是我干的!
阿灿啊的大喝一声,他张开暴满青筋的双手,象钳子一样紧紧地掐住姜平的脖子,并不停地发力,再发力。
这时,袁老三冲了上来,不管姜平脸上的伤好了没有,他狠狠地给了几拳。小死鬼也上前来,他瞅准姜平不注意,象捏新鬼的睾丸一样,抛了几拳就跑开,也不管打着没打着,发力够不够。
我早已来到阿灿身边,看见他一动手,便将他和姜平隔开,并死死地掰阿灿的手。费了好大劲,在小祥的协助下,才将阿灿拉开。
尽管我觉得姜平该打,即使打重了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但是,此时不能再打了,再打的话就会出大事。他的伤还没好,肋骨断裂后还没有愈合,很容易再断裂插入肺或心脏。到那时,阿灿的组长被抹下来还是小事,对他的改判极为不利。
姜平原想折断小草仅仅是针对阿灿,没想到惹怒了众人,连我都对他表示了愤慨,他自知理亏,他也没有还手。平息后他仍然坐不来,捻他的细绳。
看来,阿灿对小草的爱护完全不象他所说的那样无事可作,他倾注了他的心血,他的关爱,他把小草视如自己的生命。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象鸡一样的脖子,支撑着象骷髅一样的脑袋,双眼暗淡无光,神态黯然失色(1)
号子里最美好的时光在下午四五点钟,那时,狱警都下班了,只有一个干部值班,就可以做很多不准做的事,比如说打新鬼,烧锅炉,扑风窗,递鸽子,送物品等等。
一天的这个时候,我们正在号子里烧锅炉,准备晚餐。
什么叫烧锅炉?号子里是没有煤火的,对于那些想热点菜,烧个汤的犯人来说,又该怎么办。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有你的规矩,我有我的办法。这个时候,就显示犯人的神通了——生火做菜,号子里称为烧锅炉。
阿灿翻出张维宽给我们买来的小铝盆,用三根线穿吊起来,将棉絮,衣服作燃料,烧起榨菜鸡蛋粉丝汤。为了防止巡风道上有人看见,四五个人围住锅炉,不一会,水开了,菜熟了。
阿灿对我说,他在这里已经烧掉了十多床棉絮,七八件军大衣,无数件破衣服,当然,也烧漏了几口铝锅。
说着说着,铁门一声响,哗的打开了。
前后才两三秒钟的时间,中铺已经把火扑灭,把灰烬挡住,把汤拿走。一切做得干净利落。
进来的是一个新鬼,五十多岁,他脸青鼻肿,步履蹒跚,看样子被折磨得够呛。
象鸡一样的脖子,支撑着象骷髅一样的脑袋,双眼暗淡无光,神态黯然失色。他战战栗栗,径直朝里走来。看样子没有坐过牢,不懂规矩。坐过牢的新鬼,进号子以后都会在门后蹲着,等候安排。
袁老三上前一掌,便把他撩翻在地。
他一声不吭,艰难地爬起来,现在,他老老实实呆在原地。
我觉得此人很面熟,象是在哪里见过。阿灿也觉得面熟,这一说不要紧,很多人都觉得面熟。还是袁老三记性好,说:好象是昨天电视里的那个人。
哦,想起来了,就是昨晚贵阳电视台播放的江洋大侠。
据采访记者报道,贵阳市发生了重大抢劫案,其中有一人被杀,警方在追捕中,该犯持枪与警方对战,击伤数名警察,后被生擒。当时有他被采访的几个特写镜头。
对于这个英雄,阿灿兴奋起来,他忘掉了自己牢头的身份,一蹦一跳地来到新鬼面前,问:昨天你关在云岩分局,该是?
新鬼点了点头。
该是有记者采访你?
新鬼又点了点头。
对,就是他。
阿灿回过头来对我们说。
然后,阿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了不得,还是个大侠,和警察枪战,打没打死警察。
新鬼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没有回答出来。
阿灿觉得有玩的了,他回到他的座位,摆出架子,说:过来!
袁老三一把掀过去:我们组长叫你,去蹲在那里。
新鬼慢慢地移步到阿灿面前,蹲下。
阿灿象欣赏什么似的,又仔细看了他一遍,说:
唔,你这把老骨头了,还这么狠。唔,好!好哇!英雄!你打死他们几个?
没,没有。
没有?没有打死?阿灿觉得大失所望。
没有。新鬼肯定地说。
那打伤几个?阿灿又问道。
没能打死,打伤几个也行,阿灿这样想。
也没有打伤,没有打。
没有打?连打都没打,还谈什么打伤打死。阿灿顿时觉得没有什么戏唱了,他骂了一声*便不出声了。
对于阿灿来说,他真希望打死几个警察,打死得越多越好,尤其是云岩分局的警察。他在那里受过审,也遭过折磨,当时整得他欲生不得,欲死不能,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不寒而栗。对于警察,除了仇恨,一无所有。
歇了一会,阿灿继续审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蒋应国。
什么案子?
诈骗。
诈骗?阿灿更是惊呆了,诈骗和抢劫枪战风马牛不相及。怎么越搞越糊涂了。
你家妈的*,你说不说实话,你骗到老子的头上来了。
袁老三在背后狠狠地给了蒋应国一下。
蒋应国凄惋地说道:我确实是诈骗,我没有抢劫,也没有枪,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招了没有?阿灿问。
招了。
看来你的伤势不轻,他们是怎样打你的?
蒋应国痛苦地说:
他们把我吊在高低床上,三天三夜不给我吃,不给我喝,也不准我睡,我太困了,刚一闭上眼睛,又被他们摇醒,我的手和脚全都吊肿了,他们又用香烟灼我的伤口,我实在受不了了,当时只想早点解脱,死了算了。
招了,招了可以翻供,你这是屈打成招,你可以叫监管室的检察官来验伤,照像,作记录,否则,不管你作案没有,只要你招供,起码判你几年。
没有想到,阿灿还有相当丰富的反供经验。
也难怪,久病成良医,只要和公安人员较量过的,都具有一定的常识。
蒋应国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看见新鬼被折磨成这个样子,阿灿也不忍心再伤上撒盐,对新鬼的见面礼也就免了。
在我们的教唆下,蒋应国在第二天的提审中就反供了。
公安提审他时,他不仅把昨天的供词推得一干二净,而且还指责公安搞刑询逼供,要控告,气得公安咬牙切齿,发誓要将他拖出去好好整。
隔层铁窗怎么整?阿灿对他说道:他该不会进来打人,不要怕他。
我也插了一句:监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同时也是保护犯人的地方。挺得过这几个月,就可以无事,如果挺不过的话,还要遭坐下去。
蒋应国最终没能挺过,公安几次把他弄出去,照老样子整了他几次,他再也不敢反供了。蒋应国的妥协,有时不是由于当事人的惰性或懦弱所致,而是迫不得已做出的无奈让步。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歌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在看守所的上空久久回荡(1)
今天是中秋节,狱方给每个犯人发了两个月饼,虽然是最低廉的馈送,至少表现政府对在押犯的关心。
从昨天到今天,看守所乱成一锅粥,来接见的人络绎不绝,很多家属来上帐,送寒衣,送月饼,都是冲着这个日子。
看守所这次发了不少的财,家属送的月饼一律不准带进号子,避免月饼里夹有什么纸条、现金、海络英之类。要送月饼,只能在看守所的小卖部购买,虽然价格贵得出奇,销量还是很大。没办法,这可是独家生意。
袁老三的家属今天也要来接见,他一早就起来收拾自己,他洗了个凉水澡,在下水沟里掏出几片玻璃,细心刮起胡子来。这几块玻璃已经用几个月了,不再锋利,袁老三的脸上被划了几道血痕。
号子里没法刮胡子,几个月来,我的胡子长了寸把长,我是络缌胡,整个脸看上去毛绒绒的。我没办法剃,也不想去剃,因为我被剥夺了家属接见的权利,我也想把它作为愤世嫉俗的象征。
袁老三、张志彪和董志也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也在等待家属的接见。
袁老三接见回来后,满面春光。他带回两条烟,一包月饼,还有一瓶油辣椒。
阿灿放了袁老三一马,他关了袁老三百分之三十的物品。如果是其他人,至少被关百分之七十。
油辣椒是看守所劳动犯调制的,狱方卖给在押犯人,十元钱一瓶,在外面,两元钱都不值。……
一阵拍打监号门的声音,劳动号的在外高声叫道:腾完辣椒没有,把瓶子递出来!
监号里是不准有铁器和玻璃制品的,所购的油辣椒必须立即腾出来,装在塑料碗里,把装辣椒的玻璃瓶还给看守所。
瓶子不是已经还给你了吗?你怎么还要第二次。袁老三说。
不要给老子装了,快把瓶子拿出来。劳动号的喝道。
袁老三不想把瓶子还给他,他想留着自己用,他喜欢收拾自己,经常得刮胡子。挂有钩钩,时而能见上面,他总想保持一个整洁干净的面孔。
真的没有瓶子了,袁老三说道:是不是其它劳动号的拿去了,你去问问嘛。
你再不拿出来我可要叫了。然后,劳动号的扯着嗓子叫道:报——告——干…
“部”字还没叫出来,袁老三就说道:给你给你,小杂种,老子看你是扩音机,不就是一个瓶子。
袁老三打开风窗,将玻璃瓶递了过去。当劳动号把手伸进来接时,袁老三手一松,瓶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
这该不怪我,是你没有接住。袁老三幸灾乐祸地说。
老子就知道你是故意的,把瓶子的尸首都给我捡出来。
不能得到完整的瓶子,留下几块大片的碎片也不错,反正都得摔碎。
袁老三心满意足留下几块大的玻璃碎片,剩下的玻璃渣全扫给劳动号的带走,这几块玻璃,够用一阵了。
张志彪和董志也是满载而归,又是夹又是抱,大包小包地提了进来。
小死鬼的母亲也来了,还送进来一个大西瓜。
看着一地的食品,张志彪悄悄对我说:
老黄哥,今天过节,晚上我们开个PARTY怎么样?
这个主意真不错,今天是中秋,又有这么多吃的,心情又都这么好,可别辜负这一切了。压抑了这么长的时间,当欢乐来到时不要拒绝。
张志彪不敢给阿灿讲,上次他和袁老三翻岛时,双方的隔阂还没了清,他知道阿灿很听我的。
当确定今晚开PARTY后,全体犯人喜笑颜开,有活动就有吃的。小死鬼更是手舞足蹈,象小孩一样叫道:开PARTY了,开PARTY了。
晚会的组织当然是我了,我不知道监狱里会办成什么样的晚会。不管怎样,只要开心就行了。
我还是征求一下兄弟伙的意见,大家七嘴八舌出谋划策,平日监室里的肃穆荡然无存。阿灿干脆坐在一边抽烟,他还没看见过这样乱的号子。
张志彪提议唱歌,他擅长流行歌曲,袁老三要来个诗朗诵,并指名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阿灿在旁边插了一句:老黄,别忘了祭老祖宗。
董志立即接话:我来做烛和钱纸。
小祥兴致也来了,说:老黄啊,你不是会画吗,也给我们画一点吧。我死后没有人会给我烧香,我自己给自己烧点纸,烧点香,到阴间也能用。在世上我是个孤坟,没人来看我,到阴间我还是孤坟,至少有我在阳间烧的纸啊。
小死鬼很懂事地把西瓜掰开,岛上和中铺的人都有份,完了他还说:这西瓜皮还能做凉菜,我来做个糖醋西瓜皮。
看见这一切,我真有和谐监室的感概。
坐牢不要不想,不要不动,那样会把人坐呆坐傻,要无事找事做,无论是什么事,更不要说是欢乐的事了。
我很认真地画起冥币来,这是要给祖宗烧的。小祥一定要我给他画电视机、轿车别墅,甚至美女。我逗他说,是不是要画成夏琳的模样,我可没有见过她。
小祥叹口气说道:我是要死的人了,她的命还长着呢,让她好好享受吧。
阿灿插话说:不要给他画,画了也没用,你没看见他的熊样,他是根硬不起来的*。
小祥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不要理他,他这个人最下流,你直管画,我要什么你画什么,我今生今世不会再有什么要求了。
歌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在看守所的上空久久回荡(2)
对于临死的人,这个毫不过分信手拈来的要求,我不能拒绝,让他心满意足上山吧。
今天砍毛鞭,砍毛鞭就是有肉吃。狱方特意为犯人们增加了一道菜:白菜炒肉。我们没有开饭,想等到干部下班后再开饭,那时个个监号都热闹。
暮色涌入监号,晚上的灯还未点明,一切都黑呼呼晃悠悠的,这个时辰和场景正好祭祖。当祭品摆设好后,仪式开始。
在风坝的一角,用塑料钵盛了一地的食品,有月饼、土豆、火腿肠、凉拌西瓜皮、方便面、油辣椒、米饭。只要能拿得出来叫得上的食品,全都堆上了。两柱用红纸裹着筷子的烛,只见冒烟不见烛光,香火就是点着的劣质香烟,正中间是神位,上面写着“列祖列宗之位”,三杯清酒整齐摆在神位下面。
接下来按职务高低依次拜叩。
阿灿先上。
阿灿自从入狱后开始信佛,他将一分的硬币两面磨光,请人在上面刻了尊佛像,系上红线,吊在脖子上没有再取下来。当他安静时,他总是把菩萨硬币双手合十贴在手心上祷告。今天,他同样是这个举动,在这样的气氛下,显得更虔诚,更专注。
他足足跪了三分钟,并不停的许愿,他表情凝重,口中念念有词。
尽管我们什么都听不到,但是我们都知道,他在祈求菩萨保佑,早日改判,解下脚镣,他也会改邪归正,再不犯罪。
三分钟的时间是相当长的,尤其是大家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时。我对他的虔诚很感动,我也在为他祷告,希望他早日改判。
接下来轮到我。
我暗暗祈祷:望列祖列宗荫庇保佑,为我惩处小人,为我申张正义,使我脱离苦海,使我全家平安健康。
刘胜林象作过场似的很快作完,轮到小祥时,他怎么都不做,他说他对不起列祖列宗,儿女不孝敬,从来没有看过他,他们罗家到他这一代便结束了。即使他上山到了阴间,也无脸去见祖先,只能是找个地狱呆着去吧。
他这样一说,整个气氛更加凝重。
小死鬼受到影响,在下跪时竟然呜呜地哭起来,而且越哭越伤心,最后竟嚎啕大哭。
我们不知所措,任由他哭着,阿灿很理解地说道:可能他想起他爹。
阿灿见过他家爹,高高大大的一个,但被生活压得有些佝偻,由于大量饮酒的原因,整个人昏昏沉沉,肤色灰白,双目无神。他因为杀人被判死刑,也是从这个号子拖出去枪毙的。
公判他家爹时,在街道开的大会,小死鬼抱着他爹的腿,一个劲地哭。武警怎么拉怎么踢都分不开。尽管小死鬼经常受他爹的虐待,有时打得死去活来,但小死鬼一想到他爹,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就会油然而生。
阿灿很理解小死鬼此时的心情。
其实小死鬼哭泣的原因还不止这些,别看他平时幼稚得近乎愚昧,什么都不在乎,照吃照睡,照样哼歌照样杀棋,照样捣乱照样豪笑,他也知道生死,知道随时都可能上山枪毙。牛羊被宰时会下跪流泪,何况小死鬼是人。他思想压力也相当大,只是无知而无惧,减轻了他的一些痛苦。今天,他找到这个机会,把他的苦闷、忧伤全部发泄出来。
当他发泄完后,即刻嘎然而止,泪没了,脸也净,声音很正常,完全不象一分钟前嚎啕大哭的人。他平静地起身走开,问及他为什么这样哭时,他反而说没有啊,没有哭啊。
这时,号子里的灯亮了,我们的祭祀活动也结束。
吃完饭后,大伙尽情地欢唱。我们的欢乐感染了隔壁的号子,他们也和我们欢唱起来。崽崽号、女号,还有楼上号子的,都一同唱了起来,大家不论男女,不分你我。
我们虽然来自不同的层次,但是我们是同一身份的人,我们是难友、狱友,是同一个战壕的同胞,我们已没有距离和界线,我们的歌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在看守所的上空久久回荡。
出门以后,把脚镣解开,再套上死鬼索(1)
小死鬼以为自己和阿灿一样,也有改判的机会,他整天都是乐呵呵的。
他和刘胜林下棋,当“啦呀啦、啦呀啦”唱着《追捕》的主题歌,那正是他的象棋取得优势之时。刘胜林的年纪,比小死鬼的父亲还要大,一老一小,边下棋边搬嘴巴劲。刘胜林的棋术本来就不怎么样,再加上小死鬼用精神战,搞得他慌慌张张,无所适从,思考半天后,走了一步又是极臭的棋,把车进到别人的马口。
他们二人,每天至少要下几十多盘。高明一点的棋手小死鬼下不过,只有拿起刘胜林取乐,况且每一盘还可以赢得一支香烟。
刘胜林呢,他认为号子里只有小死鬼的棋艺和他接近点,还可以下下。加上小死鬼经常戏弄他,他咽不下这口气,非要争个高底,但往往以失败告终。
他后来找到了不能取胜的理由:小死鬼的精神战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如果不是这样,他最多二十步就可以把小死鬼杀了。小死鬼听后哈哈大笑,发誓再也不说话,不唱歌,赢他一个服服贴贴,但是小死鬼总是做不到,得意之处又忘形起来。
这几天,小死鬼的家人老是往看守所跑。
死刑犯是不能接见的,只能通过接见室送点物品上点账,小死鬼的亲属只能在很远的地方相互看看。
这个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在分局四科的三层楼房上,这幢房屋与下六号的房屋呈九十度角,相距约三十米,但是角度很刁,很难看清。另一个地方在正对面的山上,相距有八十多米,能够辨别出人来,无法用语言交流。
前天,小死鬼的母亲才来过,送来了香烟和油辣椒,昨天,他的姨妈又来了,给小死鬼上了一百多元的帐。今天来的人更多,来了七八个人,什么姑姑舅舅都来了,他们站在远远的山上,不停地向这边挥手,不一会,劳动号的给小死鬼送来了一套崭新的白色运动服。
小死鬼很满意这套服装,大小正合适,色彩也很鲜艳,在这昏暗的死牢里,这套服装显得格外亮丽,也格外不协调。
我真不明白,号子里面怎么能穿这样的衣服。
突然,小死鬼发现衣领上有一条长长的口,显然是被割开的,一套崭新的衣服被划了一刀,真可惜。
小死鬼不依了,他不停地喊叫,叫来了劳动号的,小死鬼把他臭骂一顿,又叫来了老陈伯,老陈伯看了后,吼了小死鬼一句:
又不是老子搞的,你叫我做什么,你再叫再叫,老子给你加镣。
小死鬼虽然不吼了,却一肚子的不服,嘴里嘟嘟啷啷地骂个不停。
阿灿在一旁说道:
叫什么叫,死到临头了还在叫,这几天你就要上山了,你还不醒水。
是我上山还是你上山,你走了我还不会走,你是分分钟都可能上山,我呢,我还附带民事责任。
卵的民事责任,几万块钱就想摆平这件事,就想买一条命,没有这样便宜,要想摆平早就摆平了,还等到今天。
反正我要看见你上山了我才上山,你上山了我还不一定上山。
一年以前,老子看见你家老者从下六号拖出去拉上山,一年以后老子又看见你从下六号拖出去上山,老子要亲眼看见你家父子两个从下六号拖出去,死在老子的面前。
我们来打个赌,看那个先上山。小死鬼说道。
赌就赌,赌哪样?
如果我先上山了,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如果你先上山了,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干不干?
*,老子又不是憨包。我有哪样东西,你又有哪样东西,你一样都没有,拿什么和我赌。
咋个没有,这套衣服就值一百多元钱。
破衣服,还遭划了一刀,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你送衣服来,还是白的,就是让你上山穿的,所以说你是死到临头都不知道。
小死鬼不再和阿灿争辩,他看见对面山上有几个人在向这边招手。
这几个人是小死鬼的亲属,他们比着很大的手势,并不住地用手往脖子上指。
小死鬼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只能把手伸出风窗外,不停地挥动。
阿灿对我说:
那儿死定了,没有几天就要上山,你没看见这几天他家里来得这样勤,白衣服也送来了。这些我见得太多了,里面的人不知道,外面的人清清楚楚。
我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接着问道:
那小死鬼家在比划什么,指什么?
可能藏了什么在衣服里,你没有看见衣服也被割开检查。
阿灿分析得很有道理,他在号子里呆的时间太长了,见多识广嘛。
阿灿向我摆谈提死鬼上山枪毙的经过: 。。
出门以后,把脚镣解开,再套上死鬼索(2)
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天还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院子里的狗在叫,先是叫两三声,后面越叫越凶,越来越猛。大门打开后,武警进来了。看守所的狗也怪,它不吼干部,也不吼犯人,只吼武警。只要武警进来,不管是搜监还是提死鬼,狗都叫个不停。最先叫的是巴乔,这只狗毛色光滑顺亮,个头高大强壮,面目英俊威武。它不叫,其它狗都不敢叫,它不动,其它狗也不敢动,他率先吠形,看守所所有的狗都跟着吠声,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所有狗的吠叫声全部连成一片。
接下来,号子门打开,几个武警冲了进来。所有犯人一个都不能动,动了要遭武警拳打脚踢。
他们进来认准人后,两个武警就过来架住死鬼的手臂,只听到“咔”的一声,手臂就被卸下来,脱臼了。就是不让你挣扎动弹。出门以后,把脚镣解开,再套上死鬼索。死鬼索挽在手臂上,套在脖子上,索子结得很科学,勒住死鬼的喉管,只要死鬼想说话,只须轻轻拉动索子,头便往后仰,喉管就会被卡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原来枪毙张志新、马绵珍时,是将声带割断,很残酷,现在不采取这种方式。
听到阿灿的介绍后,我真想早日目赌这一场面,我倒是看见过死犯游街枪毙,还没见过从号子里提死囚的过程。
这天早上,天已麻麻亮,象往常一样,听到开门的响声,值班人还在埋怨,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开风门,话还没说完,从门外冲进四个武警,两个跳在通铺上,两个踩进地铺。
都不准动,睡下!武警喝道。
紧接着,老陈伯也进来了,他穿了一身极不合适的警服,配着他的水肿眼和山羊胡子,显得怪怪的。他进来后,点了两个人――姜平,小死鬼。
至此,我才突然醒悟过来,提死鬼上山。
姜平和小死鬼立即翻身起来,速度快得就象获得释放一样。这是长期在号子里训练出来的结果,只要点到名,必须有反应。
他们知道自己的死期已到,立即要被武警押上山,执行枪决。但是他们两个并没有吓软吓瘫,也没有哆哆嗦嗦,象往常一样,他们慢慢地穿着衣服。
武警看见这两人后,便问老陈伯:是不是这两个人。
老陈伯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小死鬼穿上了那套白色的运动服,他从衣袋掏出半包香烟,放在铺沿上,对董志说:这个,留给你,我的东西你收一下。
临行前又对大家说:你们,好好的。
姜平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没有说话的对象,他默默地穿好衣服,然后蹲下身,整理他的脚镣拉带。
这条拉带打了结,并缠绕在镣上,一时很难解开,但是他想把结解开,然后顺顺畅畅,用拉带提着脚镣出去,象往常一样。
监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杂音,小死鬼已穿着完毕,站着等候。武警出于人性也想让姜平完成最后一个由自己完成的动作,其他犯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看着。
在极短的时间完成解开死结这个动作,其难度不亚于阿Q要把圆画得很圆,姜平也终于没有完成,成了他临终前最大的遗憾。
武警再也等不下去了,甚至连我们都觉得不应该再等下去了,只见武警象提小鸡一样把姜平提起来,然后两人招呼一个,把姜平和小死鬼的双手扳到后面,猛力向上提起,痛得这两个死鬼“呦呦”直叫,然后推出门去。
门关上后,号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刚才的场面震慑,前后不过三分钟,这可是终身难忘的三分钟啊。
小死鬼的半包香烟,搁在铺沿上,还在默默地叙述着刚才的情节。
这个情景没有阿灿形容的那样精彩,既没狗的叫声,也没有听到胳膊“咔”的折断声,一场等待已久的场景就这样的平淡。
阿灿解释说,可能要出去才折胳膊,至于狗为什么不叫,这倒是很奇怪。
晚上,我们对着这台黑白电视机,观看了公判大会的过程。
这次公判了九人,全都是抢劫杀人,全部判外死刑。个个都低垂着头,看不出任何表情。小死鬼和姜平也在其中,在衣着方面,其他人都穿着深色的服装,而且又脏又破,小死鬼的那套白色运动服特别醒目。在押送刑场时,当小死鬼经过摄影机时,还露出了笑容。也不知他是笑给我们看,还是笑给他的亲属看,总之,显得视死如归。
号子里的人对小死鬼临刑前的举止给予很高的评价,袁老三更是赞叹不已:生不为人杰,死亦作鬼雄。
看见死囚漠然走向刑场,不要以为他勇敢,或许时间淡化了他的恐惧,或许牢狱使他更为痛苦。后来,从小卖部陈某人那里得知,小死鬼的母亲送那套白色运动服来时,在衣领里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儿子,妈妈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不能救你了,你只有自己救自己,你要在法庭上喊冤枉,只有这个办法了。
小死鬼没有看见这张纸条,即使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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