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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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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边塞多年,赵大夫早已没了争名夺利的心思;除了随军出征,每日捧着王府收藏的医书手不释卷。总结前人心得,摘录下来;同自己的行医手札放在一起,打算日后传授给徒弟。
    “医术此道,不可敝帚自珍。昔日张机着伤寒杂病论,老夫不敢自比医圣,只望一生所学传于后人,造福于民。”
    赵大夫这样教导徒弟,也这样做了。在王府医正和良医面前,更是从不藏私。
    王府医正和几名良医对赵大夫发自内心的尊敬,纷纷拿出自己的手札和行医心得,利用工作之余共同探讨,相互纠正,一同进步。
    “此症可用此法?”
    “咦,老夫如何未能想到?”
    “伤口可如此处理?”
    “大善!”
    “刘兄擅长针炙?”
    “不敢言擅长,尚可与诸位探讨一二。”
    “如此,便要请教……”
    几轮医术研讨会后,王府良医们发现,医术博大精深,圣人曰三人行必有吾师,可谓至理名言。
    理论有了,就要联系实际。
    王府里的良医们求知若渴,每日都要向典宝领取腰牌,到城外军营中去医治伤兵,运气好的还能碰上打喷嚏发热的军汉。
    被这些双眼冒绿光的大夫盯上,军汉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明明一巴掌就能拍死,怎么会让人颈后生寒?
    “不用害怕。”王府良医笑呵呵的打开药箱,取出一个布包,“很快就好。”
    不幸被拉住的军汉想说,他只是着凉,没有大碍。
    “讳疾忌医要不得。”王府良医摊开布包,展示出里面的两排银针,抽—出一支,“快,躺好,保证几针就好。”
    银针闪着寒光,军汉噔噔噔倒退三大步。
    一碗姜汤就能解决的毛病,竟要如此?
    这是治病?当真不是害命?
    “马上就好。”
    “好个X!”
    军汉转身撒丫子就跑。
    王府良医举起一条胳膊,迎风焦急喊道,“别跑啊,两针,一针就好!”
    军汉撒丫子的速度更快了,他脑袋被驴踢了才不跑。
    什么尊重大夫,尊敬老人,全都去死!
    自此之后,王府良医再到城外大营,军汉们都是如临大敌。不紧张不行,谁见过这样的大夫?王府良医们也很无奈,不过是想追求一下进步,怎么就这么难呢?
    老天不负有心人,就在王府良医相对无奈,长吁短叹时,终于有人送上门了!躺在床上的孟十二郎就此落入虎口。
    看着挤在床前的大夫,孟清和眼角直抽。
    诊脉需要三个人吗?
    开药必须研究上半个时辰吗?
    他只是身体虚了点,浑身无力有些发热,这位拿银针做什么?!
    刀子?更不行!
    他又不是得了不治之症,需要这样吗?
    “赵大夫,借一步说话。”孟清和靠在床边,脸上的表情有点僵,“孟某不过小病,劳烦诸位,我心中着实不安。”
    不过是燕山后卫佥事,病一场连王府医正都出动了,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居功自傲?
    绝对是活够了。
    赵大夫领会了孟清和话中的暗示,同王府医正商量了几句,“如此,还是我等考虑不周。”
    一阵脚步声之后,室内只剩孟清和同赵大夫两人。
    孟清和总算松了口气,不容易啊。
    赵大夫突然拱手,“孟佥事,老夫代同僚向你赔罪了。”
    “使不得!”孟清和吓了一跳,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赵大夫,千万使不得!”
    赵大夫执意要赔礼,孟清和死活不让,片刻功夫,两人都出了一头的汗。
    “咦?”
    孟清和发现,出汗之后,身上轻松了许多。虽然一样没多少力气,胸口却不再堵得难受。
    “赵大夫,您是故意的?”
    见孟清和明白过来,赵大夫直起身,说道:“佥事的病并非全因劳累,心中郁结也是其因。”
    心中郁结?
    “佥事担忧为何,老夫不便过问,但长此以往,怕会引发佥事的旧疾。”赵大夫打开药箱,取出一瓶丸药,“世间事没有十全十美。佥事不若暂时放下,先把病体养好。”
    “赵大夫所言甚是,清和受教了。”
    郑重谢过赵大夫,孟清和接过丸药。
    “每日两丸,温水送服。”赵大夫合上药箱,“老夫明天再来,佥事早些休息吧。”
    送走赵大夫,王府宦官送来热水,孟清和简单洗漱之后服了药,躺在床上,拉起被子,舒了口气。
    德州一行,只要不出意外,孟氏一族的性命应是保住了。不过,燕王不因泄露北平城防一事追究孟氏族人,孟重九等族老却不会轻易放过孟清海。四堂兄留在德州,不只为了功劳,也是为了能在族老面前为家人说几句话吧?
    前往德州之前,孟清和又回了一次孟家屯,从孟重九口中得知了族老们的想法。
    事情有一就有二,这次放过孟清海,难保下次再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未必能让孟广孝和孟清海感激,恐怕还会招来他们更大的怨恨,生出报复之心。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孟广孝一支注定与族人离心,又让孟清江如何自处?
    孟清和不是圣人,对他来说,家人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但在边塞时,多亏两位堂兄的照顾,他才能熬过最难的日子。
    险些将一族带进死路,孟清海死不足惜,可他到底是孟清江的兄弟。
    孟清海要罚,却不能让孟清江彻底寒心。如何处置这件事,孟清和心中有几种想法,具体采取哪一种,必须等孟清江从德州平安归来再与族老商量。
    揉了揉额角,头有些疼。想太多果然不好,却没法不去想。
    从只想保证家人的生活到开始为整个宗族考虑,一点一点,孟清和的思想和行为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
    一家一户,一姓一族。
    生活在这里,注定脱离不开。
    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注定是个奢望。
    闭上双眼,孟清和很累,累得不想动。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不想起身,直接道:“请进。”
    房门推开又合上,门轴发出吱嘎的声响。
    脚步声很轻,从屏风后绕过,停住了。
    睁开双眼,绯红的衣袍映入眼底,“指挥?”
    孟清和想要坐起身,却被按住肩头,不见用多少力气,又把他按了回去。
    “躺着别动。”沈瑄坐到床边,掌心覆上孟清和的额头,熟悉的冷香涌入鼻端,“可好些了?”
    “卑职……”
    话到一半,沈瑄收回手,黑色的双眸骤然逼近,额头相触,余下的话顿时被咽回了喉咙里。
    “不发热了。”沈瑄退后了些,手指擦过孟清和的下巴,“服过药了?”
    “是。”孟清和的喉咙有些发干,“指挥……”
    “私下里,十二郎可叫我的字,子玉。”
    笑容文雅,语气温和。
    沈指挥气势全开,孟清和表示有点撑不住。
    美人当前,果真是要命。
    黑眸又近了些,手抵在孟清和头侧,身体没有接触分毫,却似将他整个人困住。
    孟十二郎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
    怎么办,他有点兴奋了……好吧,不是一点,是非常。
    如果现在对这个人做点什么,会不会被一刀砍死?
    只是亲一下,安全过关的可能性有多大?
    厢房里很安静,渐渐的,两人似乎都忘记了之前在说些什么。
    修长的手指掠过孟清和的颈侧,轻轻的拨开领口,一块白玉从领口滑落。
    沈瑄眼中带上了笑意,“贴身带着?”
    孟清和没出声。他知道这种戴法不对,可让他光明正大的挂在身上,的确做不到。
    “这样也好。”沈瑄的声音变得愈发低沉,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些,“十二郎。”
    温热的呼吸拂过鼻尖,隐没在唇角。
    有些痒。
    孟清和闭上双眼,环上沈瑄的肩膀,指尖触及发尾,丝滑,冰凉,像最上等的丝绸。
    早想摸摸看了。
    唇上的触感很轻,如蜻蜓点水。
    微凉的指尖在眼角滑过,牵起一缕散落的发,“赵大夫的药。”
    孟十二郎睁眼,不解。
    沈瑄抬起头,指腹擦过唇角,“一样的苦。”
    孟清和:“……”
    他该怎么做?去漱漱口,然后再继续?
    明显不可能。
    难得的机会就这么放过了?实在不甘心。
    再不甘心,之前的气氛也没了。
    “我已向王爷禀明,这次出征你不需随行。世子留在王府,郡王和公子从军。”
    “指挥……”
    “忘了?叫我子玉。”
    一只大手突然覆上孟清和的双眼,黑暗中,鼻尖似被啄了一下。
    “玉随身带着,若世子有令,拿不准的暂时推了,一切等我回来。”
    眼前的手移开,孟清和却没动,直到脚步声消失在屏风后,才缓缓睁开双眼。
    举起挂在颈项上的白玉,他是不是也该送沈瑄点什么?这块玉明显是沈瑄随身多年的,该送些什么才能衬得起对方的心意?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拉紧被子包住自己,先睡觉,身体养好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孟清和一直以养病的名义宅在房间里。世子和高阳郡王分别派人前来探望,送了不少东西,孟十二郎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养病期间,孟清和听到了不少新鲜事,有一个名字出现频率极高。
    奉建文帝之命使燕的高巍。
    “南京来的那个老匹夫当真是气人。”
    北平保卫战之后,朱高炽的世子之位愈发稳固,跟着他的王安也扬眉吐气一回,腰杆都比以往挺直了不少,用鼻孔看人的时候不在少数。对待孟清和却愈发的亲切,奉世子之令来探病,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高巍?近日总听人提起,可是南京来的?”
    “就是他!”王安用力一拍大腿,咬牙道,“那老匹夫是先帝时的太学生,来了北平就没干好事……”
    从王安口中,孟清和清楚了解到了高巍的生平,虽然只有寥寥几语,却对高巍此人有了大致的印象。
    侍母至孝被授官,因工作勤勉又屡次提出好的建议被洪武帝夸奖。可惜好景不长,很快因“决事不称旨”获罪,罢官去职,发配贵州关索岭充军。
    “说是孝顺耿直,浩然正气,我呸!”王安显然对高巍有相当大的怨气,“咱家就不明白了,既然耿直,怎么许他以弟侄代役却不推辞?自己躲回老家让别人替他去戍边,还君子,还正义?”
    “以人代役?”
    “孟佥事不知?”王安见孟清和不解,忙解释道,“高老匹夫曾被旌为孝友,才由死罪改为戍边,结果戍边都是由家人替代。新帝登基之后还赦免了他的罪名,辟入吏部,参赞军务。”
    “他来北平是奉命朝廷的命令?”
    “可是,还是主动请缨。”
    小宦官来请人时,王安差不多把高巍的事情都说清楚了,孟清和不得不为他探听消息的能力咂舌。
    身为世子身边得用的听事,得意是得意,做起事来一点也不含糊。
    骨头轻了几两不要紧,只要能办事就行。
    在这一点行,朱高炽和朱棣一样,都是务实派。
    王安离开不久,王全又带着东西上门了。
    孟清和只得规规矩矩的谢过高阳郡王好意,同王全再侃上几句。让他惊讶的是,王全同样是三句话不离高巍,话里话外暗示高阳郡王正琢磨着该怎么收拾他。
    “这个高老匹夫当真不是东西!”
    等到王全骂够,起身告辞离开,孟清和的脑子开始飞速转动。
    王安和王全的言行,肯定也代表了世子和高阳郡王的态度。
    这位高老先生到底是有多招人恨,让燕王父子都这么不待见,随时随地都想砍了他?
    故意在他跟前提这个人,应该不只是为了过一过嘴瘾。自己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主动点省得上级下命令?
    可为什么是他?有道衍和尚在还用得着别人?
    孟清和不相信,能用十年时间成功鼓动燕王造反的和尚,会拿一根筋的高巍没办法。
    比口才,比见识,比胆量,哪样不是和尚遥遥领先?
    论起大明王王朝的奇人,除了被洪武帝宰了的刘文成等人,道衍和尚绝对是一骑绝尘。
    是旁人没想到,还是和尚主动躲开了?
    那他该不该出这个头?孟清和想不明白。
    正犹豫不定,郑和代表王爷前来慰问了。话说了不到三句,高巍的大名再次出现。孟十二郎抬头望天,好吧,看来这事,他不想出头也不成了。
    承运殿暖阁内,燕王与道衍和尚正在对弈。
    棋盘上,黑子与白子厮杀得难分难解,几步之后,白子渐渐开始占据优势。
    “和尚这步走得精妙。”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取巧罢了。”道衍和尚宣了一声佛号,捻动着佛珠,“王爷同晋王殿下可已商定何日出发?”
    “两日后。”论及军事,燕王神情变得严肃,“孤派人在大同附近演一场好戏,李九江得到消息必定按捺不住,派兵起来,到时候……”
    有力的手指捻起一粒黑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之上,“任他试探也好,怎样也罢,孤必令其有来无回!”
    “王爷英明。”
    燕王摆摆手,对战事显然很有信心。比起打仗,他还没怕过谁。
    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想起王府中的高巍,朱棣又是一拧眉。他打着老爹的旗号靖难,这老小子却专门给他挑刺。把人关起来终非长久之计,朝廷必定会想方设法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与其被他整日气得冒火,不如一刀杀了!
    同样都是惹麻烦,至少自己还能痛快痛快。
    “王爷不必担心。”道衍和尚说道,“不出三日,此事必能解决。”
    “大和尚这么有信心?”
    “自然。”道衍和尚笑得很是高深,“贫僧徒儿的手段,王爷不也是赞赏有加?”
    “徒儿?”燕王睨着道衍,哼笑了一声,“答应拜师了吗?”
    道衍被噎了一下,艰难的保持住了高人姿态,“阿弥陀佛,贫僧相信,总是会有那么一天的。”
    燕王:“……”
    他突然有点同情孟清和。被这个和尚缠住,自求多福吧。
    高巍不知自己即将面对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仍在抓紧时间奋笔疾书。他坚信,燕王再顽固不化也会被他的诚心所感动,自己的忠义之举必将名留青史!
    想到这里,高老先生再一次灵感迸发,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助。
    一片衣摆写完,再撕。
    手指的血迹淡了,再咬!
    站在窗外观察对手的孟清和目瞪口呆。
    这位果真不是一般人,佩服!
    见孟清和呲牙,带他来见高巍的郑和问了一句,“孟佥事可是想到了什么?”
    孟清和转过头,十分认真的说道:“难度太大,不然还是让王爷把他砍了吧,说不定善后还容易些。”
    郑和:“……”
    大同城外,马蹄阵阵,喊杀声震天。
    李景隆派出的探子只敢从远处张望,硬是不敢靠近,让尾随他的燕军斥候都开始着急。
    这个距离能看清楚个X,胆子小成这样,还敢做探子?
    几个燕军互相使了个眼色,没办法,山不来就我,只能我去就山。
    南军的探子不动,杀得难解难分的两支边军开始向他们移动。好歹让他们看清楚两支队伍的衣着,听清楚口音,也好回去报告。
    可让燕军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移动,南军的探子竟然也在移动。
    打死不靠近一射的距离之内。
    这怎么办?
    交战双方的主将只能下令,扯开嗓子喊吧。绝对不能因为对方的不配合坏了王爷的大事!
    于是,沈瑄带领的燕山后卫同杨铎假扮的晋军一边吆喝着打仗,还要一边比嗓门。
    南军探子擦了把汗,“看情形,是燕王和晋王起了内讧?”
    跟他们身后的燕军也擦了把汗,总算是看明白了,当真是不容易啊!
    南军的探子自认得到了重要情报,必须尽快返回德州报告。
    一小队燕军紧随其后,一路护送,确保他们不会迷路,也不会被在雪原中溜达的狼群叼走。
    直到这几名探子安全进入山东,尾随护送的燕军队才松了口气,若非上官有令,打死他们也不做这么麻烦的事!简直比和鞑子互砍还要命。
    德州的李景隆得到情报,果然坐不住了。
    “上天助我!”
    燕王和晋王起了龃龉,简直不能刚好!
    出兵,必须出兵!打不过燕军也没关系,只要到大同附近走一趟,他再给朝廷上一封奏疏,表明心迹,皇帝必定还会重用于他!
    李景隆很是激动,当即升帐,召来军队将领商议出兵一事。
    众将议论纷纷,都督瞿能最先对此事表示怀疑,燕王和晋王不是一直在眉来眼去,晋王明摆着支持燕王造反,怎么会突然翻脸?
    “此事必有蹊跷,还请主帅三思!”
    李景隆根本听不进去,就算事有蹊跷又如何?他派兵的意图又不是真刀真枪的打仗,不过是给朝廷摆个样子,保住他的帅印和官位。
    但这话不能当面说,连心腹都不能透露。
    “瞿都督不必多言,我意已决!”李景隆大义凛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效命朝廷,讨逆以来未尽寸功,得此良机,怎可放过!岂可怯战!”
    瞿能被气得直瞪眼。
    未尽寸功?这都是因为谁?
    如果不是李九江贪功,他早就攻破了北平城!
    瞿能还想出言,却被站在一旁的盛庸拉了一下。盛庸摇摇头,主帅主意已定,再争执也没用。
    李景隆下令指挥滕聚领兵一万向大同进攻。
    领命之后,滕聚嘴里发苦,他多少能猜到李景隆的打算。
    不论燕王和晋王翻脸的消息是真是假,这一万人都是实打实的炮灰。回来可以,不回来也罢,在李景隆呈送朝廷的奏疏上,不过是“破陈冲出”和“为国尽忠”的区别。
    要是李景隆再无耻一点,把作战不利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用他的脑袋说不定还能换到朝廷的嘉奖。
    离开大帐,滕聚没同任何人说话,呼啸的北风之中,背影都透着一股悲凉。
    自己怕是要成为另一个陈晖。
    陈都督还能活着投奔燕王,自己的前路又在哪里?
   
    第六十九章  发愁的孟佥事

    建文二年正月;本该是合家团聚共庆新年的时节;北平的燕军和德州的南军却吹响了号角;磨亮兵甲;集结兵卒,整军出发。
    德州城内;指挥滕聚站在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俯视麾下一万儿郎;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心酸,不甘,愤怒;最终都化为了一声长叹。
    有志报国,荡平燕逆,却碰上李景隆这样的主帅,只能算自己倒霉。
    此行九死一生,有命归来也未必能得个好下场。身死不足惜,若再被污蔑,背负一身骂名,成为他人晋身的踏脚石,才是真正的六月飞雪死不瞑目。
    “指挥,时辰到了。”
    跟随滕聚多年的一名千户按刀上前,面上不显,心中同样不忿。
    李景隆真不是个东西!除了世袭的爵位和祖先留下的威名,根本没有统帅大军的能力!
    派一万步卒进军大同,简直不知所谓!
    燕王晋王,哪个是好惹的?就算两位藩王正在内讧,收拾一万人也不过是砍瓜切菜。
    攻城?更不可能。
    大同是边防重地,一万人攻城,怕是连城门都没摸到就得被弓箭射成筛子。无论私下里如何,晋王明面上还是朝廷的藩王,全副武装到他的地盘上去溜达,不是给对方借口和燕王一起造反?
    就算只有一万人,那也是军队!
    朝廷都派军队来了,不能坐家里等死吧?他可不是湘王那个书呆子!
    郝千户万分不理解,李景隆到底是站在皇帝这边还是已经暗中投靠了燕王,如此白痴的命令,他到底是怎么下达的?
    “全军出发!”
    滕聚原本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
    反正都是一样的下场,何必扰乱军心?
    孟清江和高福等人都在前进的队伍之中,一身南军的袢袄,手持长枪,配着腰刀,并不起眼。
    李景隆给滕聚的一万人,主要是由北平退下来的败军拼凑而成。短时间内,能达到令行禁止,并形成一定的战斗力,足见滕聚用兵和指挥能力不一般。
    只可惜,再好的人才在李景隆麾下也伸展不开手脚。
    想要发挥本领?等下辈子吧。
    抗议?谁管你。一句违反军令,立刻脑袋落地,到阎王殿说理去吧。
    北风呼啸中,滕聚的队伍出发了。
    雪花飘落,一万南军踏上了前往大同的不归路。是死是活,从现在开始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中军大帐中,李景隆铺开纸,亲自磨墨,多日的愁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放松的笑容。
    奏疏该怎么写,他已经有了腹稿。
    今日队伍出发,明日,这份奏疏就可以送出了。
    接下来,只等大同方向的“战况”传回。都死了,就是尽忠报国,朝廷必定下令封赏。若能活着回来,是英勇拼杀冲出重围还是怯战脱逃,只看滕聚是否识相了。
    想到此处,李景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放下墨条,擦了擦手。如果不是顾忌军中情绪,这次领兵的不会是滕聚,该是瞿能。
    北平之战后,瞿能一直对李景隆诸多不满。以瞿能的官位和军中资历,李景隆不能轻易处置他,只能暗地里咬牙。
    忍的时间越长,恨意越深。李景隆发誓,一旦有了机会,必要让瞿能永世不得翻身。
    一万南军进入晋王辖地,滕聚变得愈发谨慎。无论李景隆怎么想,他都要尽到一名将领的责任。
    滕聚不想死,随着军队距离大同越来越近,这种念头愈发猛烈。他又一次想起了陈晖,只要有一线生路,没人会心甘情愿做炮灰。
    风越来越冷,似要将一切冻结。
    大雪封住了前方的道路,滕聚不得不下令队伍暂时停下,等到前锋探路回来之后再继续前进。
    南军身上的袢袄根本抵挡不住刺骨的寒意,在德州时尚好,再向北,冰冷的天气会要了他们的命。
    众人不知不觉的挤在了一起,这样至少能暖和一些。
    远处突然传来凄厉的狼嚎声,孟清江和高福四人互相打着暗号,在队伍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不起眼的标记,或是在树上,或是几块露出雪地的石头。这是边军惯用的记号,之前用来对付鞑子,如今被用在了南军的身上。
    前锋回来,队伍继续出发。
    孟清江本想主动为队伍探路,高福拉住了他。
    “不用出去,路已经走错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纪纲跟在他们身后,哆嗦着紧了紧袢袄,他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了。
    队伍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没人发现,一支燕军骑兵跟了上来。
    北平城外,悠长的号角声中,燕王率领大军出发。他的目的地不是大同,而是蔚州。
    朱高炽在城头上为大军送行。北平保卫战后,他在军中的声望有所提升,张玉朱能等将领,偶尔也会称赞世子几句,却多流于表面。相比之下,仍是朱高煦和朱高燧更得这些将领的看重。
    大军行进间,战旗烈烈,燕王一身铠甲,朱高煦和朱高燧紧跟在他的身旁。
    城头上的朱高炽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他的职责是守卫北平,只要守住北平,没有任何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世子,该回去了。”
    军队走远,王安见朱高炽没有离开的意思,只能仗着胆子上前提醒。
    天这么冷,若是世子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王安,孤……”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王安仔细听着,始终没有下文,小心的抬头,只看到朱高炽的背影。
    “回府。”
    “遵命。”
    世子刚才想说什么?
    王安猜不到,也不敢问。
    王爷起兵以来,世子宽厚依旧却威严日重,跟在身边伺候的人感触最深。有些话之前能说,现在已是不行了。
    下了城头,车驾早已备好。
    朱高炽能骑马,但为了他和坐骑双方考虑,大部分时间还是选择乘车。
    车内铺着厚实的坐褥,车板上嵌有矮桌。
    一盘高粱饼子,一壶热茶,已经成了车内必备。
    “世子,这还有两盘点心,是王妃令人备下的。”
    朱高炽摇摇头,拿起了高粱饼子,说道:“带回府给世子妃,孤自会谢过母妃。”
    “是。”
    车轮压过路上的积雪,路旁的行人自动闪避。从车窗向外看,被冰雪覆盖的城池一片银白。
    自懂事起,这样的冬天就深深烙印在朱高炽的记忆中。
    五年,十年,还会更久。
    “王安。”
    “奴婢在。”
    “高巍最近好像老实了不少?”
    “是。”
    “怎么回事?”
    “奴婢斗胆猜测,应该是孟佥事为王爷分忧。”
    “哦?”
    朱高炽转过头,他的确让王安把高巍的事情透露给孟清和,不过孟清和最近都在养病,大军出征都没赶上,什么时候去见的高巍?
    “他自己去的?”
    “回世子,是王爷身边的郑听事领着孟佥事去的。”
    “郑和?”朱高炽想了想,“这次出征,郑和也跟着了?”
    “是。”
    朱高炽点点头,一个高粱饼子很快下肚。
    “回府后请孟佥事来见孤。”
    “奴婢遵命。”
    孟清和如何摆平的高巍?朱高炽很感兴趣。
    对付一根筋又极重名声的文人,寻常手段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威胁利诱太小儿科,引经据典纯粹是浪费时间,砍一刀痛快利索,却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善后。
    孟清和到底在高巍身上用了什么手段,朱高炽很想知道。
    一边想着,一边又拿起一块高粱饼子,继续磨牙。
    回到王府后,王安立刻去请孟清和,不想扑了个空。
    由于告病,孟清和最近都不当值,房间里没人,该去哪里找?
    询问过送水的小宦官和王府内几名长随,得知孟清和这几天都在巳时正出门,过了午时才回来。出去时经常哼着小曲,偶尔还会带回几张布片。
    王安眼珠一转,心里有数了。
    “行了,咱家知道了。”
    打发走了长随,王安快步向关押高巍的地方走去。
    到了地方,没急着进门,示意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别出声,自己走到窗口站定,透着窗缝向里边看。
    室内坐着两个人,王安能清楚看到高巍的侧面。高老先生正一脸的愤怒,吹胡子瞪眼,却像在顾忌着什么,隐忍不发。
    坐在他对面的,是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孟清和。
    一身蓝色便服,头发梳得整齐,端着茶杯,笑呵呵的同高巍说话。
    “连日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
    高巍从鼻孔喷气。
    “只因在下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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