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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防线-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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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鬼头刀两次叠力,陷入沙地中。

【好机会!】斗笠剑客眼里闪过一道异彩,指尖的银丝上下翻飞,小个子截然发力,如同金鲤跃龙门,整个身子在半空中平折,双腿交叉化作钢锥,向着兀自拔刀的壮汉飞踢而去——“电光毒龙钻!”

噔噔噔……申公孝双腿连蹬,好似暴飞的陀螺直锥着李桥不住后退,突然,李桥一步跟不上,跌倒在地。

“哈哈哈哈……”看客们一片叫好。

李桥倒是未受重伤,一个打挺便起了身。只不过,他自知被羞辱,怒意难遏,风风火火地像战车一样朝着小个子挥拳踢腿。

受斗笠剑客操纵的小个子自是不用担心被他那砂锅大的拳头砸中,但看这李桥的架势,心底暗暗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嗨!”李桥突然冲到大刀旁,遒劲的双臂青筋暴起,两手合力一拔——“恨地无环!”

大地突然颤抖,黄土崩裂,狂沙齐飞冲天,将整个盆地掩埋……

“呼哧……呼哧……”此招耗力甚巨,李桥感觉一阵力不从心。

“这……”看客也被吓到,而小个子却消失不见。“闹出人命了吗??”

“啊呀!”突然,李桥捂着屁股跳了一丈多高,然后一个倒栽葱埋到沙土里。申公孝此时正猥琐地做着个出恭用的捅棍姿势,大家一看就明白了……

且不管楼下之哄堂大笑,店内的斗笠剑客却欲哭无泪。他本是利用道家“火里种金莲”的顶级身法躲避攻势由下至上的“恨地无环”,结果,由于小个子的身体素质太差,根本没有办法全部完成,只好半途而废地钻入薄沙地,伺机而动;而后来这一招却是申公孝独创的独门秘技了。

因为此招“出土”之时气势甚是威武,沙地就像绽放了一朵金色的花一样,于是,被后世人美称之曰:“菊花残!”

第117章 相见

悾!

悾!悾!

【不对劲!这种感觉——有高手!】斗笠剑客忽然举目远眺。从他的瞳仁中,隐约可见那百里之外的沙堆上,窕立着一位紫衣女子。

须臾间,消失不见;

再看时,已近百尺!

“楼阁高坐,暗箱操作。阁下可是好雅兴呀!”紫衣女子走得并不快,但仿佛每一步都很有节奏;她的脚步很轻,却每次都能踩在申公孝的心跳节点上,不出五步,小个子就心痛难当,晕厥过去……

“这个赌,我接下中不?”紫衣女子轻纱遮面,唯可见那宛若冰晶的一对明眸,此时正戏谑地瞧向阁楼处那半支着的户牗。

“中,但愿你能闻弦歌而知雅意!”话音未落,窗子就砰地一声破开,肇事者点着破散的木条,轻盈地停在紫衣女子的身前。

“你胆子倒是跟你的轻功一样不赖。”

“我向来不会让自己这个木桶缺一块板……”

“嗯?”

“虽然你丝巾遮面,但是仅从你的眼眸,我就可以判断,你,好!”

“啐!怎恁地跟我一故人一个德行,见到姑娘就要夸上一两句吗?”面纱美女嗔道。

“呵呵,我可不会乱说,不管你承不承认,只要揭开你的纱面,不就一切谂知了?”斗笠剑客并未带上巨剑,而是直接从腰部解开绳带,那把奇门刀剑便在布条中初露锋芒。

“好主意,我倒要看看你这没面皮的人到底是怎副鬼样!”紫衣女子轻轻一转身,瞬间就与剑客拉开了百步距离,只见她双手合十,听得咔哒一声,手腕处的镯子便合成了一把火红的长弓,端得个神奇无比。

“我还以为就我是奇门兵器,没想到姑娘也是,真是巧合、巧合。”剑客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线,只可惜,同样被纱布遮挡,唯有天知地知他知……

“少废话,接招!”紫衣女子突然弯弓,未见其矢,但闻其声。朔朔!剑客脚下的沙土已被清空……

剑客呢?

突然,锐器特有的寒意从女子的侧后方袭来,来不及侧首,却宛若天成地出脚前滑,让她整个身子如同风拂芦苇般弯了下来——剑芒刺眼!她险险躲过那遮天蔽日的快剑。

“神行无影……你是北剑还是南剑,到底何门何派?”女子一个翻身,罗裳轻绻,瞬间退至百米外。惊魂甫定,她不禁开口求证。

……

男子颔首,垂剑侍立,一语不发。

呼——啸~!

客栈半残的大门在风中吱吱丫丫,剑客斗笠上的垂帘纱布则紧紧贴在他的脸上,映出一个棱角分明却不失英俊的人面轮廓,不知来自何处的风铃声叮叮脆响,给现场的气氛裹上一层莫测的神秘。

紫衣突然在原地跳起了舞,舞步划着圆,沙地上起了一圈一圈的纹路,仿佛在湖中投石一般双脚联动;莫名的节拍使得女子的气势也随之到达顶点。

叱——!

沙地上冒起了烈火!

凶!

她的双手挽起了一团红色烈焰置于弦上,引弓待发……

剑客终于动了——奇怪的是他的脚步并未行动,但整个人却实实在在是在前移!

怪哉!此时的战事已经让远远观战的众人无法理解了,而这其实就是化虚的境界,化虚为实!

嘣!

烈焰箭化作长长的火龙冲出,焰气吞吐好似火龙噬日,以磅礴之势吞没了前行中的剑客……

烈焰燃烧着,火苗欢愉地跃动着,一场庆功宴在未完工的情况下召开——“徒劳!”

火龙吞吃的只不过是一把剑,一把只在前刃开锋的剑。

火焰牢牢的包住了剑身,然而剑客安然无恙。前行的只是一把剑而已——化实为虚,化虚的最高境界。

蓦然回首,剑客望向天际,“到了……”

乍听此言,众人只觉得一头雾水。

然而经验丰富的掌柜则领悟到了!

“大家快进屋!沙暴来了!!!”

苍天无曦,黄天披靡。

乌云压阵,昏天黑地。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飞沙走石满穷塞……

瞬!

剑客拔起了仍在与火焰“鏖战”的异剑,脚尖点着地面飞速冲向紫衣女子。

砜!砜!砜砜!

天高处狂沙疯了般倾吐,形成一道道沙墙摧残着大地……

整个天色已经完全阴霾了下来,犹如灯熄人灭的黑夜……

天地间唯有那剑客手中的“火剑”还散发着炽烈的光热。

当然,女子那引弓待发的火矢也不例外。

此时,整个空间里,他们,就是主角!

目指!斗笠剑客奔袭而至,手中的火剑不停的挥舞,将一片片沙墙熔化成玻璃晶体。

弯弓!紫衣女子红色弓弦紧绷,与手中熊熊燃烧的火矢一起,令整片天空升温沸腾。

“穿杨劲射!”火龙所过之处,皆为纯色结晶,可怕的高温让沙墙化为“水晶墙”。

世界上确实存在以毒攻毒,那么——以火吞火呢?剑客为世人证明——它,存在过!

他并不走直线,而是曲折迂回,在道道“之”字路线上,他或横削,或纵斩,破解了险恶天气为他编织的沙笼。

他翻山越岭:翻过了沙山,越过了晶岭……他抬手一剑接住了来势汹汹的“火龙”,仅仅只是回身一撇,便将龙的怒意引往砉然而起的沙龙卷——双龙对峙,火龙无力。

女子离沙旋风最为接近,只见她飞身一跃,笔直地踏着风墙冲上云霄。又见她以“倒挂金钩”之势,飞到剑客的正上方……如果此时没有垂帘布遮挡,她一定能看到,剑客脸上的愕然神情,“这招……”

女子奋力弯弓,弦上突然燃起猛烈的火光!

蓄力一毕——“烈矢飞蝗!”

火箭如同倾盆之雨覆顶而下。

铳!铳!铳!铳!铳……可怕的爆响,无间断的烈焰火雨油锅了大地。

剑客在这百万箭雨中左支右绌,纵使火剑舞地密不透风,也难以招架如此密集如同蝗灾一般的箭雨,特别是当这些箭还是由真气透过那把弓形成的火矢。

烤、累、险……剑客布下的剑网终于出现“漏网之鱼”。沙暴卷来,天顶出现倾斜的沙漏。紫衣女子蹑足其上,在火矢之末再次弯弓。

这最后一箭就是那勾魂的索命三角锥——“天外流星!”

铮——

一声长久清亮的鸣吟剑啸倏然凸现。

一抹转瞬即逝的冰蓝弧影冲破天堑。

一次冰火共歌的天地碰撞晕开沙旋。

青色长剑不知从何处来,已然出鞘!

最是那一剑的风情万种,凛冽的剑气挑开女子面颊上的紫纱……

最是那万箭的不解风情,炽烈的箭火灰烬了剑客头顶的斗笠……

天空恢复了往日的艳阳色彩,如果不是那破败残损的龙门客栈、那坠地的一座座“水晶墙”、那地面上黑黢黢的灰土还在向世人保护那历史的痕迹。恐怕,这里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此时此地,正是之后江湖那腥风血雨和一切的开端……

※※追迹日※※

“我明白了,这是十锭银子。记住!以后只要看到他俩,就到洛阳大漠剑派分舵传书与我。”右手持剑鞘的白衣剑客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去。

※※初见日※※

故事的开始是与少年的成长分不开的,因为新生命代表着对世界的新看法,代表着新希望。

少年出生于何处,恐怕只有天知地知,至于知道的人基本上都死了……但是,少年生活的地方,却一直沉淀在历史之中。凤翔,这是一个与众多其他镇子一样普通的小镇,带着些久远不可考的传说在老人与小孩中耳口相传;小孩子们最想听也最耳熟能详的一个故事正是这地名的由来——凤凰起飞的地方……

那名被一位高大男子抱着的小男孩名叫夜焱,然而今后甚至能颠覆世界的少年,如今却偎依在黑衣男人的怀中望着高大出奇的界碑怔怔出神。

这就是夜焱与凤翔镇的初遇——改变他一生的初遇!

……

那是一个寒冷的隆冬,天空飘着白的雪;地上却留着红的血。尸体早已被带走,空留一滩绯红……

在那两滩刺鼻的绯红色中,卧着一个襁褓,襁褓其实也是红的,襁褓里的婴儿也是……

那是刚从腹中强行剖出的婴儿,脐带被粗暴地斩断,没有细加处理便塞入血红色的襁褓中。婴儿紧闭着双眼,在冰晶反射的那束微弱光的照射下,眼皮泛着紫红……原来小宝宝看到的世界——也是红色的!

从周围破败不堪的木石废墟中,勉强能看到一些做工精致的物件,如果连起来看的话,可以推测出逝去的父母原本想、只是想让孩子成长在一个温馨而平凡的家中,睡在精致的摇篮里,穿着母亲细细纳出的袖珍布鞋……

悲惨的时代,不允许乱世中的人们奢望幸福。

噗呲、噗呲……或许是小宝宝命不该绝,或许是这一家气运未断,或许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总而言之,贵人驾到。

“命强是强,但五行缺火,而且还是缺‘丁火’,行运不顺,呵呵,那我就赐给你丁火——”高大的男人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玦,用一根血红色的线系在小男孩的脖子上,“从此以后,你就叫‘夜焱’,虽是‘焱’字,却读‘炎’音!”

这一刻,原本空无一物的玉玦上显现出四个火形符号,奇怪的是,让人看上去既像“焱”的篆字又像“炎”。

夜焱(炎)就这样,活了下来。

……

“你是?”开口的是一个方脸中年人,他的眼睛盯着搂着我的舅舅不停地打量着。

“舅舅”是救我并抚育我五年的这个男人要求我这么喊的,他并不是我母亲的兄弟,据他所说,救了我只是一次“施舍”罢了,要怪就怪我运气太好了吧……

尽管这个舅舅说话很冲,经常发脾气;但总归我的命是他拣的,我的名字和玉佩也是他给的,我对他有着很深的感情。

今天,是我要离开他的日子,以后我都寄住在这个镇的镇长家里,和他很难见面;虽然他承诺说每两年会回来一次看我,但我还是很舍不得他,而且这种舍不得,没有办法化为语言……

舅舅说,怪他不喜欢说话,没有经常跟我交流,使得我成了个“哑巴”。其实,我不是哑巴,我最多只能算说话“结巴”,因为开口说舅舅所说的语言对我来说真的很难,仿佛天生,我就不该和他说一样的语言。

我接触世界的方法唯有触摸、观察和思考。

而在我不断回忆着过去、观察着现在,思考着将来的时候;舅舅把我推向镇长——我的新家长。

他淡淡地说着再见,一如以往。

但我总觉得,我再也见不到他或者说,下次见面,他可能就不再是我的“舅舅”了;于是,我只好缄默着,最终,言语变成了眼神,不舍化为了泪痕,酸酸的心跳代表着心疼。

这是我有意识以来,第一次尝到别离的滋味——酸楚、苦涩、留恋。

在那之后,自然又有诸多离别,不过好在这一次,我和她又相逢……

第118章 幼年

“呵呵,没想到,天蝎魔教首任且最年轻的女教主居然在结缡前便已悟到‘天蝎魔典’残本中最高深的一招‘天心连环’!还把它变化成弓射技,真不愧是我的雪月姐!”剑客的面容终于展现出来。

之前“牛刀小试”的“贴面”让他初显真容,如今全部展露更是不负众望。这是一张不管任何人看着都觉得舒服的清秀的脸,分明的棱角给他增添了几分年轻人的锐气,如剑般斜飞的修长浓眉下有着一对如同星辰般的眸子,适中的鼻梁与润色的双唇显示出他的神采奕奕。一头飘逸乌黑的长发如同水帘一般不散不乱,清风侧拂时,两鬓那垂在胸侧的发束便会随风飘扬,这又给他带来一丝莫名的深沉与惆怅……

“老天!真……真的是你!?夜焱?!”陆皓雪樱唇微张,神色充满了不可置信与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

“雪月,我……真的回来了。”他点了点头。

陆皓雪眼中早已噙满泪水,双唇时抿时笑,她不停地微微摇着头,心中之情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

星沉月动,一切都在改变。

那无尽的天地都不停变幻,何况这沧海一粟的渺小人儿?物与我无尽只是虚妄之言罢了。

……

一瞬间,陆皓雪想了很多很多。女人总是很敏感,特别对于这种“人非”的变化。

“呃……”“雪月姐,打赌——我输了呢呵呵。”陆皓雪正欲开口,就被夜焱的“打赌”给堵了回去。

“呃,什么赌?”陆皓雪明显已经不知所措。

夜焱突然伸手一抓,一把湛蓝的锋利宝剑从沙堆中飞了出来,“这把剑啊!你不是接下了我的赌盘嘛,我的赌注就是这把——蓝霜!”

陆皓雪突然暴怒:“好啊你小子!敢情我不在你身边你就敢把我给你的剑随随便便当盘缠了是吧,还当赌注——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吃姐姐一拳再作他论!”说罢抬拳便打……拳势柔弱无力,自然被夜焱的大手包住。

“雪月……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在东瀛和色目那边的事……”夜焱凝视着陆皓雪的双眼,轻声问道。

陆皓雪被注视地有些尴尬,不禁偏过头答应了他。

“呼——在那之前,我得先给掌柜说好,让他用那突厥金羊皮去卖钱得来金子全部用来新修客栈,方便旅人居住……我就不需要多余的盘缠了,有姐照拂,自然不愁吃穿,嘻嘻。”夜焱仿佛一个小孩子一样蹦跳着跃向几里外的客栈。

不出半柱香时间,夜焱就背着一把油布包着的巨剑归来。

“戮力原来在你这里啊……”陆皓雪挑了挑眉。

“嘿嘿,我这不是怕寂寞吗,西蛮那里狼、蛇多,有这东西枕着睡,比草席强多了……”夜焱倒是振振有词。

陆皓雪不禁被夜焱的嬉皮逗乐,于是便又想出了个鬼点子——她忽地抓起蓝霜向南疾行,夜焱只听得她撂下的一句调皮的比轻功宣言。

……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有湖洞庭,其巨自古第一。

在离洞庭湖有近两百多里的东边,有片山脉,叫幕阜山,横断两湖与江西三地,实为天堑。幕阜山脉中,有座蠍子岭,扼山脉心房之处,有武林大宗“天蝎教”。其实,“天蝎教”原本并非此名,而应当是“天谐教”但因听起来像是邪教魔道,便更名为“天歇”,谁知,就在乾昭登基之日,教内首席大弟子携“教宗宝典”外逃,追之,未及;掌教只好躬亲自耕,再作“典籍”,无心惹他。就在这些时日,叛徒则掀起了一番腥风血雨,引突厥人入关,还演练“宝典”内的禁招“天心劫”,导致漠北血流成河,浮尸遍野……

此事有伤天理,为武林大义所不容,故“天歇教”被冠以蠍之名,称之为“天蝎魔教”。夜焱与陆皓雪便是魔教掌教的最后一代亲传弟子。

乾昭元年至五年,是天蝎魔教最后鼎盛的时期,教内女弟子皆将洞庭湖作为教派的后花园,面对围湖而建的帮派阻拦竟如入无人之地,完全不放在眼里。

可奇怪的是,自从叛徒出事以后,教内在这六年几乎没有传出男弟子的消息……

“雪月姐,三年多不见,你的轻功居然已臻至‘千里不留行’的境界了!根本跟不上呢,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夜焱追在雪月身后,大声称赞道。

“哼,小屁孩嘴坏的紧哪,不知你在外头勾了多少女孩子的心呢?”陆皓雪嗔道,“你跟不上?早在四年前你就有‘神踪无影’的绰号,要不是那次会武你扮作女弟子,恐怕你就会受龙榜题名成为新代翘楚呢,我不信你这几年全荒废了。”

“嘿嘿嘿……”结果没有出乎人的意料,夜焱以“半步”之差落败于陆皓雪,雪月没有丝毫优越感。

入夜,洞庭湖畔有渔火人家,舟楫在岸边顺着湖波摇摇晃晃、荡荡悠悠;而随着渔火明灭的,是游人的双眼,随着舟楫荡悠的,是两颗若即若离的心……两人漫步在洞庭湖人烟稀少的东北方,陆皓雪光着小脚丫在湖面上涉水荡涟漪,夜焱则“被”牵着手,成为陆皓雪临时借力的工具。

“真是……明明都、都已经想好的,怎么突然说不出口了……搞得我又快结巴了……”夜焱心里暗暗纳闷。

“夜焱……”

“嗯?”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做的事吗?”陆皓雪运气于脚底,踏着涟漪,借水面轻微的浮力跃到湖心石上回眸一笑。

“啊……”

【我们的故事,有好多,好久远、好深刻啊……】

『凤翔镇是一个有很多传说的镇子,在镇子里,有一个很大很大的书院。大,并不是这个书院令我印象深刻的地方,出奇的地方在于它的牌匾;上书“公、羊、羽”三个大字。

据说,每代当书院教书先生的人都得改成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其实不难记,就是“凤翔”的意思,凤凰中公的为凤、雌为凰,所谓凤求凰即为如此。羊羽为翔,自然也容易识得。所以,我一直称它为“凤翔书院”。

这个镇子里和我一起在这个书院里读书的小孩子很多,和我同龄的却没有几个;他们都比我大些。最大的已经能做生意、帮农忙了,最小的也比我大几个月,是个女孩子,叫陆皓雪。也只有这个女孩和我一样把书院的名字改为“凤翔”来读……

这并不是她引起我注意的地方,我比较喜欢一个人,因为不识得许多朋友,一直以来都过着“镇长家—书院—镇长家”的单调生活。偶尔会去一个叫“百草堂”的地方,这是个药店,更是镇子里看病最好的地方,陆皓雪的姑姑就是里面唯一的大夫,也是镇子里公认长得最漂亮的女人,被称为“药西施”。

去百草堂不是我自己要看病,而是给镇长抓药。每次去那里抓药都会被陆皓雪撞见。撞见不算什么,关键是——她会捣乱!

因为我口吃,我不大会说话,只好在药铺里指着名目要大人给我抓药,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我这个专职给镇长抓药的小孩子。陆皓雪却觉得我这个明明很无趣的人有趣,几番想要戏弄我,逗我说话。

方法很简单:趁大人不注意,抓几把颜色相似但药性冲突的药材混在一起给我,当然是当着我的面儿,不然若我不知,镇长可就惨了……这样做是要逼着我不得不依依呀呀地开口,但我就是跟这个女娃儿较上劲来了——我自己一粒一粒地把加错的药材挑出来。

我成功一次,她只能跳着脚说我运气好。但是我每次都可以一粒不落;她就开始睁大眼睛佩服我了,比如第二天她会在放课时夸我记性好之类的……但我并不是记性好,或者说我压根没用记性。

在我眼里,药性不同的东西可以一眼看出来,就仿佛在它们外表的颜色外层再涂上一层不同的膜一样。这是只有我和我舅舅知道的秘密:我的眼睛不同于常人。

陆皓雪除了在这额外的路径中会和我说说话外,平常她都很懒,懒到不愿听课、放课后就一个人爬到后院里的树上睡觉。并且这事只有我知道……那件让我知道她会上树睡觉的事发生的相当巧合,或许对她来说,被我碰到她那样睡觉也是件相当巧合和值得羞赧的事情。

那一天放课后,镇长让我送一卷书给公羊先生,于是我再次回到书院,结果找了半天没有看到先生;但闻一丝鼾声,于是信步寻去,来到了后院。

令我至今难忘的一幕如同画卷一般铺展在我眼前:

阳春三月,夕照如同匹练一般斜斜地铺在如银的砖面上,花鸟虫鱼都静静地、懒洋洋地享受着霞光的恩赐,院内大树上栖息着一只猫……不,那是一个像小猫般趴在枝干上的人儿,似乎大家都不愿意吵醒她。

静静地酣眠着,万物俱寂。

我席地而坐,也出了神般就这样注视着她,直到她自然醒来。

见过小猫咪伸懒腰吗?

如果没有,那么陆皓雪此时此刻所做的事情很好的展现了“猫咪伸懒腰”情状。

当她惺忪着睡眼望向坐在一旁的我时,我知道,这一刻,会成为我和她永远的秘密……

从今往后,这个“小姐姐”就成了我最好的玩伴,我不是个好动的男孩,经常捧着一本书在角落里一个人细声慢气地读着,虽然磕磕绊绊,但却足以尽兴;而每当读到兴来时,她就会“扑”上来挂在我背后,没错,就像一只调皮捣蛋又缠人的猫。

虽然,当时的我没有这么想,但回忆起来,还是觉得内心深处是有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暗流的。

一旦有认为亲近的人陪着,那些只有在孤僻时候才会主动保护自己的东西也就渐渐消失,我,又回到了那个脆弱而笨拙的小男娃。

很快,两年就过去了……』

第119章 童真

先帝廿六年,秦地凤翔。

咕噜噜……一男娃儿拿着拨浪鼓摇摇转转地从街头跑到街尾,与此同时,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大龄孩童紧追不舍。

“厌娃,别跑!拨浪鼓我先看到的,那个归我!”一个跑得快的大男孩眼看着就要追上男娃了。

“谁谁谁……谁说是你的就就就就是你的了?呼呼呼……那是我舅舅舅从城里带带给我的!”男娃身体素质不赖,看上去虽然才六七岁,但步履稳健,跑了这么长路还能说话。

突然,男娃在一个拐口消失不见了。

“咦?”众孩子丈二摸不着头脑,四瞅八瞧也没见着,失了兴致,骂了他句“兔崽子”便“出师未捷,打道回府”了。

“嘘——”

“谢谢……谢谢你,你你,雪月……”男娃轻声谢道。

等到众人离去有一阵子,女娃儿才把男娃从酒窖里拉出来,“夜焱,你口吃就不要多说话了,听起来怪累的,还有啊,只叫我名字的人只有我姑姑,你是不中的。”

小夜焱有点委屈,撅着嘴垂着眼皮泫然欲泪。

“唉唉唉……好了嗨,男娃娃还楞着跟女人家似的,别哭嘛,我不丑你就是了,要不,你摇摇鼓给我听?这样也得解闷喽。”扎着两个羊角髻的女娃安慰道。

小夜焱点了点头摇了起来,听着咕噜噜嗙嘀嘀的声音,看着两个小木槌前后敲打着鼓面,挂着青鼻的小男娃开心的笑了,笑得跟开了花的瓢一样。

“对了,夜焱,你知道我小名的含义吗?”陆皓雪问道。

夜焱点了点头,“晓得,听听……听公羊先生说说说‘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中取‘陆’、‘皓’、‘雪’三景为正名,乳乳乳名则加加上‘月’景,就有大大大妙处,所以你姑姑叫你‘月月’、‘雪月’,我认为‘雪月’更更更好听!”

……

“公羊羽先生,你说的‘识盈虚之有数’到底是什么意思?”女娃大胆地发问道。

先生好像并不泥古不化,不是死读书的那种先生,他很乐呵地解释了一番,“哪怕长久的事物如同日月天光,它也会有盈满虚亏之时,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而之所以会有盈虚的变化,终究来说,也是因变而变,其自变者如人心,其因外物而变者如日月……”

“先生,但但但你曾说到老老老老聃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补不足’呢,按理说,应当是皆为那个那个……外物变化而变化啊……”夜焱也壮着胆子提出自己的一肚子疑惑。

“这……这……难道人心也是为外物所惑?人自己不能自己做主那么那么呃……这样,大家这次来诵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吧……”公羊先生仿佛感觉到什么可怕的事,煞白着脸,催促大家“干正事”。

凤翔位于天朝西边,与邻国突厥很近,所以这里民风较为剽悍,尚武之风盛行;但相对的,西部常年风沙侵袭,中原人认为这里没有美女,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瓦子里的说书人。

“哎我跟在座的各位客官说呀,我年轻的时候去过江南,哎呀那里的好女子可真多!各个标致水灵的,还有那小蛮腰扭着——啧啧!哪像我们这边各个五大腰粗,肌肤干瘪的;哎各位小年轻的,身强体壮的话就走出去!不然有你们后悔的哟!”说书人不说书,反而羡慕嫉妒恨起江南那里的人去了,这就是逍遥瓦舍里的一大特色。

小夜焱他刚刚从百草堂那里带回药,经过瓦肆就听到这段“不负责任”的发言,这他可不同意了。

他冲了进去,站到说书台上指着说书人说道:“你这媚媚……媚外的老泼皮!难道你……你没看过百草堂‘药西西……西西施’吗?陆皓雪的姑姑才最最漂亮,什么‘江淮出美女’,难道塞上就不不出??你你……你跟我走……走着瞧,你看雪月以以……以后是不是大……大美人!”

结果却很出他意料之外,说书人没有吹胡子瞪眼,反而在座的客人都笑得很欢。

小孩子们也经常模仿大人们做事情,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代表的含义。

陆皓雪就曾经“撺掇”夜焱和她一起过“七夕”……

翌日,“三把火的厌娃儿叫阿三,三把火的厌娃儿是结巴,三把火的……”镇子里突然传来这样一种歌谣。

夜焱正蹲在凤翔镇镇界边上的土坡独自奋力背诵诗书。一为改变自己口吃的毛病,二是逃避……

“……盈虚者如彼……而而卒莫消长也。”“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盖……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则则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自……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则……则物与我皆皆……皆无尽也……”

叮铃铃铃……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风铃声。夜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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