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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伤--银行崩溃-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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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则反倒让芹泽将自己逼得走投无路。

  主要是自己无法适应高考这挡子事。等到明白这一点,却已经白白浪费了三年光阴。一想到这,就只剩下难过得无以名状的惆怅了。

  父亲突然提出“去美国看看”,大概是因为不忍心看着芹泽这样耗下去。当时,就职于商社的哥哥正要去赴任,便问他“不如去上上西海岸的大学如何”。让父兄来决定自己的未来也觉得很可悲,对芹泽而言,去哪儿都一样。

  自己能有个去处倒是需要的。以为哪儿都没有自己呆的地方比什么都恐怖。反正不从这种状态中解脱,自己就永远什么都无从开始。更不想总是显得狼狈不堪的样子。

  芹泽逃离了日本而东渡美国,进了在日本连名字都闻所未闻的一所西海岸大学。

  而结果那以后也就一直不曾与明石谋面。

  “不讲理啊明石。我是一直将过去的事忘了才活过来的。所以,即使发来了那样的传真,也想不起那个缩略语的意思啦。”

  不由得就要这么说出来,可芹泽并不能因此而心神安宁。

  何况,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往坏处想,相隔二十年邂逅时的明石,无忧无虑地谈笑风生,发自内心地嘻嘻哈哈。明石充满怀念地聊起往事,还明确地说过纽约的生活很快乐,那脸上丝毫不见什么阴影。

  那么,等于是两个人刚重逢不久,就发生了要被逼自杀的怎么都难以想像的事情,因此就来求援了吗?芹泽想,回到东京就必须马上拜访明石的家。

  “这回可要来家里玩呀,来东京的家。我那口子应该也想见见裕弥,所以会很高兴的,一定。”当时,明石这么笑嘻嘻地道。芹泽本有意尽可能装得若无其事地回答“当然去啦”,却再次感觉到自己内心的不平静。他知道,那是因为明石将庆子叫做“我那口子”。那个岛崎庆子,现在成了明石的妻子,已经改称明石庆子了。

  即使见到明石后已经可以回到从前了,他也没有把握能够同样冷静地与成了明石老婆的那个庆子重逢。当时的芹泽可能以为,造访他俩共同生活的家,跟庆子交谈叙旧的日子肯定不会到来吧。

  然而,形势突然变了。

  都这样了,自然会想无论如何都非见庆子不可。见面时必须告诉她这份传真的事。

  明石是实现了芹泽无法企及的一切梦想的男人。轻而易举地考上了芹泽年少时便梦寐以求的大学,这之后还将也是芹泽暗恋对象的庆子揽为己有。那个明石为什么有理由自杀呢?纵使那是如何一时冲动的行为,他甚至都认为不可饶恕。

  他想弄清楚这一点。必须知道明石是想逃避什么而来求救的。不找出只有以死来回答的原因而体谅他的话,明石的影子岂不是要永远萦绕心头吗?不知道自己当时能为明石做什么,但倘若至少可以有所帮助,那就必须作出补偿,补偿当时没能理会他的诉求。

  庆子想必知道。她也跟明石一样,首试便考入同一所大学。就这样选择了永远与明石共度一生的庆子,过了二十年后的今天变成什么样了呢?和明石一样,多少胖了点吧?听说有个儿子,但恃才好胜,不甘示弱,什么场合都要理论攻伐的那种类型的庆子,果真能有慈母风范吗?抑或跟此刻坐在身旁坐椅上的妇女们一样,过惯了富裕的生活,俨然一副家庭主妇的模样呢?

  想像庆子已经变成了自己不了解的女人,可就是到了现在也还不能不感到发怵。而最让他受不了的,是确认将她变成这般模样的人正是那个明石,而那个明石如今已去了另一个世界。

  靠在狭小机舱内的坐椅上,芹泽完全无法平静下来。不可否认,这是因为想到无论以什么形式都会见到庆子,在觉得发怵的同时,心情也总有点激动。

  为了斩断盘旋在脑海中不断来回折腾的念头,芹泽就着仅有的一点飞机食品喝起兑了苏打水的波旁威士忌。随后一动不动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浅浅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听到邻座在故意地大声清嗓子,一下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口中正在嘟嘟哝哝地唠叨着什么。

  不论是幻觉还是现实都搞不清楚,芹泽就这样下意识地对着什么不断重复念叨着。

  “是真的吗,明石?你真死了吗?”

  庆子的脸从眼前穿过,是习惯于神气十足地抬起下巴说话的高中时的庆子。总是在一起开玩笑的明石的脸也浮现出来,重叠在那张还保留着稚气的白脸上。他们俩在对芹泽说着什么。芹泽拼命想要听明白那些话,好几次从睡眠中将自己拽了回来。

第一章 银行崩溃 第四节
4

  东京正在下着滂沱大雨。

  到达成田机场时雨势小了,但机场送客的巴士穿过严重阻塞的首都高速驶入市区时,窗外又变成了瓢泼大雨。

  在东京车站继续搭乘出租车,好不容易才抵达独自生活的惠比寿的公寓时,表面上看雨已经完全变小了。跟纽约的下雪天比起来,气温多少高点吧。不过,进入十一月的下半月,东京的雨比曼哈顿的雪更堵得人心里冷冰冰的。

  出门十天,房间变得那么阴冷。芹泽只撂下行李,连衣服都没换就立刻跑出来了,而且只有一门心思,非快点去不可。

  在大街上叫住的士时,告诉司机地址时,都觉得一切宛如早就全部预定好的行程那样,正在按部就班地准确进行着。

  在肯尼迪机场上飞机时,根本就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但半路上犹如被什么摆脱不了的念头驱使着,好歹必须早一分钟见到庆子,芹泽一个劲儿地催着的士司机。

  依然是大雨倾盆。

  的士飞驰着,仿佛硬要扯断不停地缠着雨刷的雨脚。

  夜晚的第二京浜国道,连续不断的霓虹灯广告牌醒目地闪烁着红色或黄色的炫丽灯光。大雨摔打着挡风玻璃,猛烈得时不时要渗进来,连外面的景色都消失了,如同在车前将整桶水倾倒一空似的,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唉呀,好大的雨啊。”司机一直对着前方喃喃自语,好几次重复着同一句话。芹泽好像才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似地,朝窗外看了看。离开日本仅仅十天,却觉得跟那景色非常格格不入。他产生了错觉,似乎自己已经完全不是这个国家的居民了。此刻正在疾驰的不是东京,只是旅行途中在别的国家临时耽搁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感觉。

  “就快到啦,乘客先生。”司机这回是看着映在后视镜上芹泽的脸说道。听这么一说便看了看车外,路边建筑物的灯光开始逐渐地时断时续。出租车变更了车道,缓缓地停在右转车道,等候变换信号。四下飞溅的水花里,被对面来车的大灯照亮的白色道线,偶尔在雨中耀眼地一闪现后又归于黑暗。

  芹泽刚要看看手表,信号灯立刻变成绿色了。待直行车出现空档后往右一拐,便进入了窄窄的坡道,周围的景色随之一变。果真驶进大田区清静的住宅街道了。比起之前的大马路,这儿非常暗。驶过几乎没有遇见对开车辆的道路,经过右手边长着树丛的小公园,出租车爬上了平缓的坡道。

  从半坡处开始,道路两旁的豪宅鳞次栉比。房子的大门从路边深深地缩进去,样式厚重,还延续着白壁围墙。照着大门周围树木的外灯在飞溅的雨花中显得朦朦胧胧。

  “确实已经到这一带啦。知道门牌号吗,乘客先生?”

  几乎净是带有大庭院大门的深宅大院,没什么值得特别提及的标记。夜沉沉,暴雨倾盆,摔打着无边的黑暗。芹泽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回忆起来说道:

  “是四段吧。哦,那儿写着五段,所以差不多是这一带啦。我也是今天晚上第一次来啊,要不是这么大雨,也可以下去找找的……”

  “不不,不要紧,看着门牌号再四处转一下看看吧。”

  汽车慢慢爬行着,在几乎像棋盘格一般交错的道路上拐弯。芹泽在跟记在脑子里的明石说的地址对着号,应该已经来到附近了。

  “不就是那吗。前面那停着黑色车辆的人家。我想大概就是了,就在这儿下吧。”

  前面十米左右的地方,大门四周灯火通明,看得见有人在进进出出。昏暗而幽静的一排房子中,只有那里在聚光灯的照射下显得明晃晃的。道路一侧排列着几辆一眼就看出是公司专用车辆的黑色车子,还站着两三个打伞的男人。黑色的西装融进了黑暗,只有胸部的衬衫部分显露出白色。

  “请收下,不用找了。”让的士停下后,芹泽没看驾驶座就这么说道,递给了对方一张超额的纸钞。

  “不好意思啦。那么,多保重。”

  出租车的车门才开了一半,雨水就从斜后方吹进来了。要打伞却非常费劲,从头到脖子都完全淋湿了。不过,芹泽紧张得连这也不觉得苦。决意下车后,从刮到脸颊的冰冷的雨水中就突然闻到了花香。是丹桂花香吧。芹泽不由得抬起脸,环顾四周。

  一看就知道是高级住宅区。跟芹泽住处附近密集的公寓楼群不同,因为没有高大建筑物的缘故吧,天空显得黑黝黝空荡荡的。

  芹泽的估计还算准确,是比想像还奢华的房子。贴着仿砖瓷砖的门柱上,挂着崭新的金属门牌。消光的大门牌很时尚,用现代风格的字体刻着“明石”二字。设计新颖的三道黑色栅栏全部敞开着,踏上三级台阶就是正门。两位看似殡仪馆人员的男人压低嗓音商量着什么,从门面很宽的正门走了出来。

  还来不及打声招呼,两个人便仿佛没看见芹泽这个人似地快步走过去了。

  背后停下了一辆白色的客货两用车,陆续送来了鲜花或供品。车灯投射在暗夜里的光柱中,但见细细相连的玻璃珠似的雨点落了下来。夜深人静,悄无声息的成排房屋当中,只有这一家夜不能寐,动静频仍。不过,来来往往的人们之间都一言不发,拘谨,抑郁,一片沉寂。

  正门洞开。贴在近旁的黑色镶边纸上写着“明石家临时守夜”的字样。这就是明石和庆子的家。那么想着时,芹泽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想都没想过要以这种方式来到这个家。即使压着也会溢出来似的无声而剧烈的东西,芹泽硬是把它嚥下去了。

  必须考虑一下,要以什么样的面目站在庆子面前好呢。见了面,首先要说些什么?最好将不曾见过面的漫长岁月撇在一边,冷静地问候她吗?芹泽一时停下脚步,就地站着。

  不管怎样也必须只询问明石那份传真的事。只说那件事,芹泽向前跨出了脚步。心意已决,踏上台阶,再一次深深地吸了口气后,他一步跨进了大门。有个着黑色西服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对不起……”芹泽横下心来叫住他,递上名片,自报家门。男人像是明石工作的那家康和银行的人,他用双手郑重地接下芹泽的名片,深深地低下了头。

  “特意冒雨前来,实在感谢。来吧,请先上里边,人都到齐了。”

  那男人马上又回头朝里面招呼了一声,还示意芹泽换上拖鞋。正门处的水泥地上,仿佛要表明来了很多客人似地排列着好多双鞋,哪一双都被淋湿了,四周围积了一滩水。

  在男人的招呼下,从里头走出来一位年轻姑娘。

  “噢,你,请告诉夫人好吗,法斯特美洲银行的……”

  年轻男子说了半截话,为了再次确认而看了看名片。

  “芹泽。就说跟明石君从小认识的芹泽裕弥来了,应该就明白了。”芹泽急忙补充一句。

  “是芹泽先生呀,请等一下。”年轻姑娘接过男人递给的芹泽的名片,证实似地说道。看样子她也是康和银行的职员。

  “那个,遗体已经运回日本了?”芹泽一边脱着湿了的皮鞋,一边问那男人,他就嘀咕这事。

  “不,还没。而且,什么时候也还不清楚……”

  男人难以启齿似地欲言又止,还一副请别烦我的表情。当然,客观原因就是客观原因,尸检或警察调查都需要时间吧,而且是在情况迥异的外国。

  芹泽还打量一下周围。报纸上断定是自杀,本以为会避人耳目,只让亲戚参加秘葬仪式,可没想到进出的人会这么多。明石的家里,好像已经聚集了相当多跟银行有关的人了。这么看来是打算举办隆重的葬礼了。由于正派驻海外,所以银行方面有时也会来帮忙,可如此大张旗鼓也太夸张了。明石的地位到这份上了吗?

  看见一位高个少年在刚才那年轻姑娘的陪同下从里头走了出来,芹泽差点儿叫出声来。大概是初中生吧。已经有大人的体格,脸蛋儿却非常稚气。还长得很像明石,猛一抬头斜眼看对方的动作,竟活脱脱是昔日明石哲彦那般模样。

  少年走到芹泽跟前,笨拙地低下了头。单看个头儿,已经超过一百七十厘米了吧,跟父亲明石差不多。

  “长子明石翔武。母亲又再休息一会儿,非常对不起,请到里边去吧。”自报是明石儿子的少年,用跟相貌不般配的大人似的声音说道。

  “是吗。请告诉你母亲,别太勉强了。我叫芹泽裕弥。听你父亲说有个儿子,可不知道都长这么大了。”

  芹泽这么说着时,里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倒了,发出很大的声响,随后似乎有人从走廊走了过来。刚想着,紧接着马上就听到有女人在尖声说话,说什么听不清楚,说得非常快,近乎大声喊叫。

  “回来了吗,你,是你吧……”

  有个穿着丧服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跑到正门处来了。非常着急吧,和服的底襟分开了,穿着布袜的白白的脚一刹那间似乎都能看到大腿部位了。挽在顶上的头发松开了,几绺长发顺着脖颈垂下肩膀。颈根处的领口敞开着,黑色的丝带也松开了,垂下一条。女人每扭一下身子就会不自然地摇晃一下。

  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知道那个女人就是庆子。

  没有血色的脸颊还很丰满,松弛的下巴轮廓耷拉成两层,完全没了昔日庆子的风采。不过,哭肿了的*的眼睛,以及给人冷酷感觉的端正的鼻梁依然似曾相识。

  “弄错啦,母亲。不是父亲呀。”少年对女人责备似地道。说着,又宛如要将自己的话再玩味一番似地重复了一遍,“不是父亲。父亲已经回不来啦。”

  竭力要克制感情的少年的声音里,有那么一份特别绝望的感觉。庆子尚未定神的眼睛仿佛要寻找什么似地,盲目地环视了空中好一会儿。

  终于,目光停在了芹泽脸上,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第一次回归自我似地开了口:

  “裕弥?”

  声音小得听不清。不过,听到庆子这么叫自己时,芹泽确信,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庆子没错。那个声音,还有叫自己名字时那抑扬的声调,都跟过去完全相同。

  “裕弥。喂裕弥。那个人,哲彦,死啦……”

  说着,庆子突然用双手蒙住脸,就像要撞击似地,整个身体都这么扑进芹泽怀里了,眼里仿佛什么也没看见,周围的人们都不存在似的。庆子散乱的头发触碰了芹泽的脸颊。庆子就在这儿,裕弥想道。在自己的臂弯里,庆子衣冠不整,泣不成声,芹泽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肩膀。

  很久以前,只有过一次,也曾这么抱过庆子。已经是二十二年前了吧。芹泽觉得当时那种清晰的触感又在胳膊里复苏了。感受着庆子传过来的体温,芹泽拼命地搜肠刮肚,现在该跟庆子说点什么呢。

  最好说“要振作起来”吗?真正想说的是“好想见你”。不过这种状态下,好像说什么都显得虚情假意。何况这种场合也不便解释,二十年前为何不吭一声便突然从庆子的眼前消失。

  庆子的模样完全变了。原来让人觉得如纤巧坚韧的弹簧似的身体,而今浑身都长着又肥又软的赘肉。与其说是肥胖,不如该说是变成与岁数相称的模样吧。即使单看儿子的存在,哪怕讨厌也自然会觉得,将庆子和芹泽分隔开的岁月显得有多么漫长。

  假如这个场合没有别人,就会让我紧紧抱着,至少尽情地哭个痛快吧。芹泽希望自己的这些念头,能通过搭在庆子肩头上的双手悄悄地传递给她。

  “吓了一跳啊。是在从纽约飞回的班机上知道的。看了报纸,就急忙赶过来了。”

  话才听了一半,庆子便吃惊地抬起脸。化妆脱落的脸上,能看见眼睛下边几点细小的茶色斑痕。

  “你说纽约?连你也在纽约吗?”

  眼睛宛如看到了仇敌。

  “不,只是出差。实际上在那儿还遇见了哲彦。就在四天前吧,不,得算上时差,所以准确说是五天前。在酒吧偶然碰到的,一起喝到很晚。”

  “你说五天前?那时候,那个人精神正常吗?”

  “欸?哦。”

  慑于庆子那过于咄咄逼人的眼睛,芹泽告诉了她。感觉自己简直像是接受审问的罪犯。

  “怎么样?都说了些什么?嗯,没说什么,那个人?”庆子连珠炮似地提了一连串问题,瞪着*的眼睛追问着,“求你了,裕弥。告诉我,那个人最后都干了些什么?跟你说了什么?五天前,跟你见面时,哲彦的精神确实正常吗?”

  眼泪这东西,跟声音是通过完全不同的情感路线出来的吧。和庆子那语尾发音清楚的说话方式不同,泪水又重新盈眶,顺着脸颊的几条皱纹滚落下来。

  “哲彦……精神很正常呀。”芹泽勉强那么说道,可自然会觉得这样的回答好像是一种非常残酷的行为。不过当时哲彦就在自己的跟前爽朗地笑着,确实精神很好。

  “跟那个人,已经好几个月连话都不能好好说啦。自己也不打电话,那个人。大约三个月前,我曾经往银行打了个电话,可他当时也只是说,正忙着呢,改天再打来吧。就这话。喂,那个人真的精神正常,没搞错吗?”

  芹泽只好再次缓缓地点了点头。

  “喂裕弥,那个人真的死了吗?”

  庆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芹泽的眼睛,那声音虽然平静,却逼得听着的人心都揪紧了。芹泽这回连头也无法点了。

  “裕弥——”庆子持续拉着长长的尾音,声音几乎又变成呻吟声。而且,一只手还使劲抓住芹泽的上衣领子,另一只手则连续几次拍打着芹泽的胸脯。“喂,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死啦?为什么非从饭店跳下来不可?对我什么都不说,连一页信纸都不留……”

  芹泽的双手无力地垂下来,任由她打着。于是他想起来了,庆子现在正拍打着的胸部,西服内袋还装着那天早晨哲彦发来的传真。

  “庆子,其实这件事我有话想说。”芹泽这么说道,看着庆子的眼睛。

  “什么?哲彦的事,你知道些什么?”

  庆子下意识地抬起脸。化妆脱落的憔悴的脸上,只有眼睛挑战似地放着光。也只有这双眼睛还是从前的模样,芹泽想道。

  “不,只不过,实际上对这……”

  芹泽在庆子气势汹汹的逼问下胆怯了,慌慌张张地将手伸进了胸内袋。正要掏出明石发来的传真时,身后突然有人在叫庆子,是方才在正门处接待芹泽的那位穿黑西装的男人。

  “对不起夫人,打搅了。”

  庆子立刻离开芹泽,用手捋着乱发整整仪容。那男人于是将脸凑近庆子的耳朵边,压低声音道:

  “纽约刚刚来了电话,分行长打来的。是移送科长遗体的事,说想问您一下。”这么说完了,那男人还看了芹泽一眼点头致意。

  “那边正在等电话,实在对不起了。请您等夫人一下。”男人替庆子说道,言辞彬彬有礼。

  “失陪一下,芹泽君。我接接电话,你在这儿稍等一下好吗?”庆子像要掩饰什么似地故意清了清嗓子,对芹泽说道。已经跟刚才的庆子判若两人了。手指灵活地整理着丧服的领口,捋顺散乱的头发,完全变成了一副穿着丧服而又冷静得完美无缺的未亡人的形象。芹泽目不转睛地重新审视庆子,仿佛在看什么怪物似的。

  “那,介绍一下吧。芹泽君,这位是康和银行的道田君,明石在纽约分行得到了他的关照。这次的事情,一切都全靠他帮忙了。”庆子对芹泽介绍那个男人道。随后庆子便故意装着非常从容镇定的样子告诉道田,从童年时代起芹泽就是明石的亲密朋友。道田动作熟练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芹泽。

  “刚才太失礼了。我是纽约分行的道田均。进银行以来就一直受到明石科长的关照。回头再慢慢聊。现在跟纽约正在通电话,所以实在对不起,失陪了。”说着,道田低下了头。跟殷勤恳切的言辞,或彬彬有礼的举止相反,就那眼睛总觉得有点不可靠,看上去还有点心神不宁,那一定是由于他年轻的缘故,芹泽想道。上司突然死亡,这个男人的内心还很不安吧。既要面对这样的非常事态,又要设法支撑着庆子,以他的年轻而言,肯定够他受的。

  芹泽一声不响地观察着道田,觉得像是在窥视明石所在的日资银行的人际关系。职场里的上下级关系,竟如此深地牵扯到私生活里来。大概察觉到芹泽这样的视线了吧,道田急忙搭着庆子的后背,一起消失到里面的房间去了。

  芹泽暂且将胸袋里取出的信封又放了回去。告诉庆子这份传真的事最好改日了,待她慢慢平静下来再说吧。

  庆子离开后,花圈或供品仍络绎不绝地送过来。芹泽再次巡视一下四周。赠送者以康和银行的行长、董事们为首,看似银行的相关业者或交易伙伴的企业名称挨个排了一长串。可话虽如此,明石毕竟还不是银行的董事,却得到了超级的待遇。

  纵令明石多么有名望,他的突然死亡若被认定为自杀,那认为举行如此隆重的丧葬仪式很不得体也未尝不可。而这种念头闪过之后,一瞬间芹泽却又慌忙告诫自己。

  因为产生这种感觉本身,大概可以认为是迄今为止一直在自己体内根深蒂固的,对明石或庆子的劣等意识和失败感在作祟。在这么大一块地皮上建造起单门独院的房屋,被老婆孩子包围着,生活没什么不如意。而受到这么高规格的礼遇则显示了工作上所处的地位。将那样的明石下意识地跟自己作比较,芹泽打心眼里觉得羞愧。

  明石死亡的缘由是什么?此刻的芹泽想像不出来,但在遗体还没运回来的明石这个家里,至少想平静地为他送行。银行的人员来得这么齐,应该替明石感到高兴吧。

  芹泽在心里劝慰着自己,穿过走廊走进了起居室。面对着宽敞的庭院,有二十张草席大小的房间里,沿着墙壁安放着皮面沙发。与起居室相连的日式房间的隔扇敞开着,给人相当宽绰的空间感。

  在那个日式房间里,匆忙搭就了一个祭坛。两个白色的大花篮装饰在两旁,没有灵柩,葬礼用的遗像可能还来不及准备,祭坛上摆放着一帧小小的快照。

  芹泽只想合掌礼拜祭坛,今天晚上暂且先回去。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没有一个眼熟的,学生时代的朋友们恐怕还没联系上。进入日式房间走到祭坛前,取了炷线香。快照里的明石,跟在纽约见面时一样笑容满面。

  偶然一瞥,摆在线香盒旁边的几样物品映入了眼帘,似乎是明石平素常用的东西。一定是庆子或哪个亲人给明石供上的吧。用惯了的磨掉棱角的黑皮眼镜盒、黑色钢笔,还有那旁边变旧了的《英和辞典》。

  芹泽突然觉得,某种怀旧之情油然而生。他清楚地记得这本词典。高中时候,看到芹泽在使用跟这本一样的词典,明石说一定要本相同的,便买回来了。一发现这本旧词典,芹泽便仿佛清楚地感受到那上面承载着的明石的意志。

  鲜艳的砖色皮封面如今已完全退了色,磨得破烂不堪,破损处多次用透明胶纸从内侧重新贴补过,连这也已经变成茶色了。

  芹泽情不自禁地拿起词典。中间儿夹着什么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张旧照片。没料到,明石大概将它当书签用了,芹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合上封面,却觉得喘不上气来。那还是高中生的明石和芹泽,穿着学生服,互相勾肩搭背,笑盈盈的。

  明石至今还珍惜地保留着这种东西吗?芹泽却一直都对过去置之不理。拍这照片的那段时期,明石总是跟芹泽粘在一起。学校放假后,芹泽去什么地方他动不动就跟着,到哪儿都想在一块儿。

  那个明石已经哪儿都不在了。芹泽现在想把这个事实清楚地摆在自己眼前。

  绝命之前仅仅数小时,明石发来最后的求救声。尽管那样,自己对此却不假深思地忽视了,极其轻率地放弃了兴许能施以援手的机会,无视明石那生命的呼喊,就像轻率地丢弃了这张照片一样。无法挽回的遗憾将芹泽击垮了。

  不知道将这无奈的愤怒发泄到什么东西上才好,芹泽那颤抖的双手握紧了明石遗留下来的旧词典。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章    那个女人 第一节
第二章    那个女人

  1

  跟女人擦肩而过仅仅是几秒钟的事情。

  位于惠比寿花园地区的东京西部酒店。那天晚上,芹泽裕弥应野野宫证券债券营业部长齐藤良治之邀赴宴,踏进了酒店的大堂。

  二月十九日,星期四。在时不时穿过早春薄暮的清风中闻到了缕缕梅香,芹泽止住了脚步。从明石哲彦死去的那天算起,正好过去了三个月。

  过去在工作上虽然跟齐藤也有过往来,但接受如此正式的款待还是第一次。从前只是下班回家想喝一杯时,痛痛快快地上小酒馆去喝酒,这种时候三回有两回是他买的单。

  “特意为我这种人花接待费也没什么意义啊,因为对营业成绩没什么帮助。”齐藤郑重其事地邀请他赴晚宴时,芹泽马上这么回答。

  “别说这种话嘛。”

  这次齐藤不罢手,而芹泽也没怎么挖苦他。芹泽负责的工作,多半是以美元或日元支付的资金的筹措与周转,延长其周转期来进行国债的买卖。跟可以期待大宗交易的机构投资者不同,他并非齐藤这种大型证券公司的经营老手会在高级寿司店设宴款待的贵宾。

  “还有我们许多伙伴呢,给大家添了麻烦,所以,得,赔不是都不好意思……”齐藤降低身段,一个劲儿地邀请他。去年跟股东大会混混的瓜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干部团队刚刚焕然一新,这次接着却又发生了关于选举日本道路公团债券发行总干事的渎职案件,所以作为第一线的营业人员都觉得灰头土脸。

  机构断然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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