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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天下+番外-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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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来。
夜黑风凉,晏亭一夜无眠,翌日出门,远远瞧见卿玦靠坐在对面桂花树下,愈发变白的发丝上凝结着霜意,桂花已落,秋风萧瑟,那一幕场景令晏亭顿时湿润了眼眶,仓皇转过身去,却迎上了苍双鹤关怀的眼,无语凝咽。
苍双鹤并不多话,将手自后背拿出,手中拎着的赫然是前一晚陆姒婵送她的锦盒,晏亭不解的出声:“作甚?”
苍双鹤浅笑道:“给他。“
晏亭盯着苍双鹤,这一刻在他们之间没有冗繁的解释,心意相通便是如此,只一个浅浅的对视便可知对方心意,良久,晏亭淡声道:“谢谢。”
苍双鹤轻柔的笑,“只要你开心。”
晏亭笑过之后,拎着锦盒转身,步伐坚定的向卿玦走去,当她亲手将锦盒交到他手上之时,心头莫名的动容了,而卿玦擎着锦盒抬头,脸颊边一缕碎发滴下一颗遇了阳光融化的风霜,他的视线终究还是落在了她脸上,久久不曾挪开。
“你母亲真心实意用它交换你的幸福,我不能收它。若然收下,今后但凡对你好,忘了一丝交易的味道,这个,该是你自己收着。”
他的目光还是清澈的,比这个时节的天还要清澈,可晏亭总感觉他在对她无声的哭泣,揪着整颗心都生痛,这样的一个男子,她该如何对他?
那一日过后,清闲了不足半月,随即传出堰惠王病重的消息,卿玦手中有堰国虎符,在堰国王族行动之前,已将堰惠王先前急调进京的大军遣回各地,换上大央增派的人马,又半月,堰国王都已被大央人马团团包围,只等令下,便将堰国收归己有。
半月又半月,好似蹉跎了岁月,可明白人心中清楚,他们再等解开心结的机会,终究,兵临城下之时,陆姒婵召见了卿玦,那一晚,晏亭坐在那天卿玦靠着的桂花树下一直等到夜深,才见卿玦落寞而归,他见了她,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站在树边深深的凝视,那样的感觉,恍惚回到了当初的枫山,他便是这样看着她,同她说着他幻想过的天长地久,倒是不必说什么白头到老,因为,他的发已经白了……
这一年的雪来得如此早,纷纷扬扬,或许北方一直如此,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那雪的颜色同卿玦的发很相似,从春到冬,年复一年,他们相携走过了这么多坎珂了,晏亭始终没有问陆姒婵同卿玦说了些什么,若然他想说,便会开口告诉她,这个时候,她知道,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静静陪在他左右的人——原来,她是这般的了解他!
毕竟还不是时节,阳光一照,那早来的雪便消失无形,留了地皮一
层湿润,一早便见烽火台上狼烟四起,聚集的却是央国大军,听战国喧嚣,不及深思,晏亭等人尽数奔往烽火台上。
堰惠王穿着最是华丽的冕服,拉着陆姒婵站在高台之上,有傲视群雄的姿态,却少了霸气,陆姒婵也将自己妆点的分外妖娆,只是全身皆穿着赛雪的白衣,远远看见晏亭与卿玦并肩赶到,嘴角勾了抹深刻的笑。
晏亭到的时候,陆姒婵以丑型向她要求:“本宫跟你讨当年救命之恩。”
待到晏亭想明白之后,不及做出反应,那厢堰惠王已经厉声咆哮了起来:“陆姒婵,孤待你这般的好,你为何要背叛孤,孤即便做鬼,也要将你一并拉下地狱。”
狼烟起,召唤来的却不是他堰国诸侯,如何不恨?
手执利剑,说着狠觉的话,却始终没有当真动手,纵然她背叛了自己,可堰惠王还是不忍心下手。
陆姒婵并没有立刻回应堰惠王的恨意,她转过头对卿玦笑,那般的慈爱,良久,启唇道:“夫与子,二选其一,我选子。”
“你!”
堰惠王怒极出声,而陆姒婵却是转过身子,拔出短刀,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穿入堰惠王的胸膛。
低头看着胸口的短刀和陆姒婵的笑,痛彻心脾道:“孤是这般的爱你!”
陆姒婵依旧笑着回他:“妾身知道大王爱妾身,所以,妾身不会让大王独去。”
“姒婵……”
在堰惠王回应的时候,陆姒婵竟又自怀中掏出一柄短刀,随即毫不迟疑的扎进自己的胸膛,她还是那样浅浅的笑着,声音断断续续,“大王,若有来世,妾身还嫁您。”
堰惠王竟笑了,断断续续的出声:“纵然你如此待孤,孤还是无法恨你,只求,来世你与孤之前,没有别人在。”
那一段风花雪月终于落幕,在陆姒婵闭眼之前,有一道声嘶力蝎的呼唤穿透人群,直逼烽火台上,“母亲!”
陆姒婵缓缓的转过脸,对着卿玦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已经不能出声,唇语道:“娘爱你!”
轰然倾倒——与堰惠王的身体叠在一起。
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终于成为过去,老远的人群之后,信常侯转过身子,泪水潸然,这一世,他终究失败!
晏亭无心再去夺最后一口宝鼎,她闭紧眼睛死命抱住卿玦,因为在赵娥黛与堰惠王双双倒下的一瞬,烽火台瞬间化为火海。
赵娥黛拥有着超常的智慧,她是下定决心要与堰惠王这般的在一起了,因此在烽火台上设定了机关,当他们倒下的时候,烽火台立刻燃起大火,火海一瞬间吞噬了他们的尸身,也吞噬了卿玦最后一次的接近!
清冷的早晨,火光却炙红了台下的人脸,晏亭再是拼命,却始终不敌卿玦的力气,他口中叫喊着让陆姒婵给他一个解释,那般的执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卿玦的爆发力无人能及。
眼看卿玦要脱离她的怀抱,晏亭不知所措,就在脱手前的一瞬,卿玦竟不再用力,随后他的头软软的枕在她的肩膀上,晏亭抬头,对上了苍双鹤的脸。
第二二四章 雪中的卿玦
终于敢肯定,这一年的冬来得较之过往要早了许多,银装素裹,一望无垠!
大雪一夜未歇,早起仍坠个不停,回程的路断断续续走了这么许多天,前途凶险,又适逢大雪,终究下了命令,反正也迟了许多日子,倒也不差这一天,大军原地未动。
自陆姒婵死后,从不见生病的卿玦倒下了,晏亭不分昼夜的守在他身边,昨夜太累,又见他前所未有的安静,晏亭也便放了心,伏在他榻前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揉着僵硬的手臂抬头望去,榻上空空如也,顿时惊醒,起身之后才发现前一晚她给卿玦掖的严实的锦被此刻竟覆在自己身上,顾不得许多,甩开锦被转身向营长外跑去,将整个营区翻了个遍,没有瞧见卿玦,就连苍双鹤她也没找见。
晏亭毕竟不糊涂,怎会不知道先前自己所得的四口宝鼎是苍双鹤有意让她的,或许是想让阴业先生开心,她也心安理得的将那些宝鼎想象成自己得来的,眼前堰国宝鼎就在她咫尺,她却迟疑了,那一日,卿玦软塌塌的瘫在她身上之时,她便放弃了再与苍双鹤夺鼎的念头。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当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个寡情薄幸的,优柔寡断的负了无怨无悔爱着自己的弱水,也负了当她是全部希望的卿玦,心底的负罪感百般纠缠着,令她寝食难安,苍双鹤是当真的在意,当她哭喊着卿玦的名字惊醒,他只是轻揽她入怀,并不对她再三盘问,纵然多次看见她偷偷的凝视卿玦,他亦是莞尔轻笑着对她。
所以,那一日苍双鹤将狂躁的卿玦打晕在她的身上之时,她便做了决定,这一生,她承认自己输给他了—— 百般亏欠,她倾心的爱人!
那时的誓言她会遵守,不管苍双鹤对她提出了怎样的要求,只求,他对卿玦有个最好的交代。
仰头望天,大雪纷飞,落在她单薄的衣服上,却感觉不到冷,营区外没有半个痕迹,四野茫茫,终究不知何处才有前路。
肩头突然多了一分重量,茫然回首,信常侯撑着一柄油纸伞站在她身后,偌大的黑色斗篷将她单薄的身子罩了个严实,晏亭再抬眼,已经望不出去视线,在这样的冬日里,竟会满目桃花,心头荡起别一番滋味,生生的想念起了桃花涧的美好。
“姬氏有传国宝玉,此玉通身泛紫,世人只道持它者可心意相通,却不知将残玉合而为一,便是开启桃花源的钥匙。”
错愕的回头,眼带不解的瞪着笑容飘渺的信常侯,心中百般疑问,却不知先问哪个才好。
信常侯嘴角泛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手中依旧擎着画着桃花的油纸伞,沧桑着声音道:“本侯终究是个没心没肺的男人,曾幻想着寻到了卿玦他娘,便带着她去寻桃花源,或许,这也曾是先王的愿望——能有一日寻到了桃花源,带着盈姬避世在那里,可惜,终究不能成真,先王也是个同本侯一般自私的男人,他幻想着自己可以避世,却不曾将这个秘密告之昊政,他断了昊政任何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一心一意的盼望着昊政可以成就我姬氏霸业,所以,昊政从不在意紫玉究竟在何人手中,如今三玉既已汇聚,走吧,到没有任何俗世纷扰的桃花源去,哪怕你伪装在意卿玦也好,带他走,避到昊政找不到你们的地方,不然,卿玦必死无疑!”
信常侯的声音听上去淡定,可晏亭却知道他和自己一样的颤抖,油纸伞微微晃动着,遮不住大雪,有几团落在脸颊上,快速融化,顺着光洁的面容淌入脖子里,分辨不清楚究竟是融化的雪水还是她的泪水湿了衣襟。
“一直向前走,你找的人就在那里。”
信常侯将手中的油纸伞塞到了晏亭手中,深深的看了一眼,叹息着离开了。
晏亭茫然的看着渐行渐远的信常侯,那样一个挺拔的人如今居然佝偻了身子,似乎也是一夕之间便年华老去了,其实,这个世上有多少人能配得上像陆姒婵那样的女人,纵然信常侯以为自己是高不可攀的,就像当初的公子野,以为自己施舍了爱情给萱草雅,到头来才发现,竟是对方施舍了他最好的年华,点缀了他曾经荒芜的生命。
素手撑伞,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去,不知时间长短,经过多少坎珂,终于远远的看见风雪中立着的淡紫色身影,落在他肩头的雪已经不再融化,还是秋日里那一身单薄的鹤氅,他可抵得过这冷?
晏亭心中不舍,才想着上前,却听见卿玦飘忽的声音,“先生,难道姬氏的宿命当真不可更改,明明好像希冀的爱就在眼前了,可当我伸手之时,它却灰飞烟灭,先生,是不是卿玦上一世是个十恶不赦的歹人,所以,这一生定要尝遍人世疾苦,您给我个明白,若当真如此,我现在便还了欠下的债。”
循声望去,晏亭才发现静静躺在苍双鹤面前雪地里的那人,白发白衣,身上铺了层雪。辨不清出哪里是卿玦。哪里是雪,这么一个白璧无瑕的男子,怎会与十恶不赦扯得上关系?心再一次揪紧,才想举步,竟听见卿玦复又呢喃:“还了,下一世便不会得不到心中所爱。”
再也迈不开步子,桃花扇翻到地上,掩着唇呜咽,雪亦落在她宽大的斗篷上,滚毛的镶边上粘着碎雪,愈发透出了凉意,穿透肢体直达心际。
不管何时,苍双鹤的声音总会给人温暖,一如此刻,淡然优雅:“若有宿命轮回,前一世你也只可能是个摆布不了命运的绝世美人,你娘终究还是爱着你的,她会最激烈的方法向你证实了她的爱,事在人为,既然这一世还希冀爱,便好生活下去,若然你只把希望放在下一世,便苦了流云这一生。”
那与白雪融为一体的人终究有了些许动作,缓缓的偏过头来,正对上了一步步向他这边挪来的晏亭,眨了眨眼,有晶莹滑落,湿润了绝艳的面容。
好像越过千难万险,终究来到了他的身边,伸出手探向他,淡淡出声:“你怎么可以不与我说一声就偷偷的跑出来,是想要吓死我么?”
卿玦迟疑的看了一眼立在一边的苍双鹤,见他温暖的笑,对他无声的询问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才缓缓的伸出了手,眼看就要勾住她指尖的一瞬,才想起自己手指的冰冷,怕凉了她的手,猛然缩回。
只差那么一点便握住他的手,又怎会让他缩回,想也不想便出手,握住他指尖的一瞬,身子也向前倾倒,若然苍双鹤想阻止,其实只要伸手便可将她抓住,可他没有。他只是笑看着晏亭倒在了卿玦身上,厚重的黑色斗篷将他二人严严实实的罩在了外人窥不见的狭小世界中。
缓缓垂了眸子,雪已经停了,雪后初晴的大地分外妖娆,也最是伤眼,那年枫山上他便是这样转身,却是满怀落寞,如今也如此转身,却带了一份洒然,心劫渡不渡?
尽管方才她没有看他,可是他知道她是爱着他的,这已经足够,翩然而去,这一场雪过后,便是真真切切的冬天了。
苍双鹤回到营区半个时辰之后,晏亭才搀着卿玦走回营帐,信常侯给她的黑色斗篷罩住了两人,靠在一起,才能彼此温暖!
那一日,晏亭回到她与苍双鹤的营帐,见苍双鹤倚在榻上看似随意的翻着手中的帛书,晏亭不知该如何解释,站在门帘边许久,直到苍双鹤放下手中的帛书,侧过头来对着她柔柔的笑,晏亭才扯了一抹牵强的笑,缓步向苍双鹤走去。
“鹤,方才我……”
张了几次口,才艰难的说出了这样几个字,可随即对上了苍双鹤深沉的眸子,竟顿住了声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下去了。
她已经站在榻前,只一步的距离,却不知该不该上前,最终还是他向她伸出了手,就像她雪地中向卿玦伸手一样。
她看了他完美的手指,良久,缓缓绽开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伸出手交到他摊开的掌心中,感觉到他不复冰冷的手将温暖在一瞬间传递到了她身上,晏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柔柔的说着:“他太冷了,我只是静静的抱着他,别无其他。”
话音方落,她已经被他紧紧揽在怀中,他们就像早一些时候,晏亭与卿玦在一起的时候一样静静的抱在一起,不再冗繁的解释了各自的行为,他们的心贴在一起跳着,天长地久的幻想,便是一个个这样靠在一起的日子堆砌起来的。
自那之后,卿玦休养了几日,卿玦又是先前那个威风凛然的大将军,不同的是,那一头发已经全白,只是外人当他是病重原因,而晏亭却是看得清楚,就在那日他躺在雪地中的时候,她已经看了明白,那一头曾乌亮柔顺的青丝,竟与他身下的白雪一般无二的颜色了,没有一根杂色,如此纯白,一如他的心,可晏亭却是捧着那一头发,无声流泪。
大军在岁末回到了大梁,这一路走来,竟比去时多费了好些时日,苍双鹤告之晏亭,给睿王的解释是中途遇雪灾,耽搁了回程,天下大定,这一时的耽搁,睿王倒是很大度的不去计较了,最主要,这个理由是从晏亭口中说出的,他如何会同帮着他打下江山的晏亭计较呢?
王殿之上,晏亭亲手奉上伍国与堰国的国玺,张效将国玺从锦盒中拿出,交到睿王手中,睿王擎着两国国玺,勾唇笑得张扬,眉目之间的霸然尽数展露,观赏够了这次的战利品,随即便将视线对上了晏亭,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邪魅令晏亭不由自主的打了冷战。
苍双鹤到大央不足六年,睿王登基也不过这些时间,便已得偿心愿,怎能不自喜,大赦天下这样的场面缺一不可,设宴百日,以示天恩,把个声势、气派造的无人能及。
夜宴总也少不得这次的功臣,苍双鹤早先回朝面圣都不曾到场,夜宴不出现,睿王也随他——其实睿王瞧不懂苍双鹤,或多或少是有些欢喜的。
晏亭寻了个身子实在不舒服的借口,未当面与睿王请辞,就那么离开了。
苍双鹤与晏亭皆不到到场,卿玦实在寻不到借口,倒也勉为其难的硬着头皮出席了,想也知道,苍双鹤一个人不到场,睿王心头大概是有几分欢喜的,可他们三个人皆不到场,便是在可以称得上是卷了睿王的颜面了,睿王如何能高兴了去,若他不高兴,想来他们三个日后的生活更是难过了。
那不曾到大殿之上面对睿王的苍双鹤在入城的时候直接回了苍双府,别夕恭侯在大门外,他料定苍双鹤会提前回府,因此并不像寻常人那般一窝蜂的涌向东城门,看着时辰,别夕有条不紊的按照苍双鹤当初离开之前的吩咐将府中的一切搭理妥当,然后安安静静的等着苍双鹤回来,好下达新的命令。
马车停下,别夕上前挑起车帘,苍双鹤悠然起身下车,视线扫过别夕,平和道:“府中近来可还好?”
别夕笑着回道:“禀先生,全在先生的掌控内。”
苍双鹤笑着点头,落地之后,迈开步子走进这座已经住了几年的豪华府邸,穿廊过堂,并不见有任何留恋的眼神泄出,目的地是直奔着藏鼎阁的,那时候,晏亭有意将堰国的宝鼎让给他,他没要,其实早在他认识到自己爱上晏亭的那一瞬,便知道这场赌局自己已经输了,随后事态的发展,便与最开始设定的轨道有些不同了。
千算万算,独独漏算了自己的心,坦诚之后,便已经打算放弃那最后一口宝鼎了,其实,最开始,他将宝鼎让给晏亭,也不过是他原本就算计好的一个必须的过程罢了,他需要假借晏亭的手令睿王对他的决策毫不生疑,那个时候晏亭是恨着他的,又岂会心甘情愿的听从他的安排做事,他便提出了宝鼎之约,只要让晏亭以为自己得了便宜,她便会一直顺着他暗中的摆布行事,只是摆布到最后,竟是把自己算计进去了,从他爱上了她的那一瞬开始,那最后的一尊鼎他便再也不曾想过要动它。
站在他最开始集齐的四尊宝鼎前,苍双鹤淡淡的笑着,手指如凤与晏亭在这里第一次定下约定之时一般轻轻滑过鼎口,他没有告诉过晏亭,前三尊宝鼎是他有意让她的,可是第四尊却并不是他让的,那是卿玦拼着他的威仪保住的,那样一个男子,如何能狠心将他推入万劫不复呢?
别夕一直静默的看着苍双鹤的动作,总觉得有几分怪异,直到听见了苍双鹤的声音,他才知道,那原本想象中的抉择已经到了眼前。
“别夕,这府邸今后便不再为鹤所有,可想过何去何从? ”
心怦怦的跳着,他很想问问卿玦该何去何从,可是思索再三,还是没问出口——他没那个资格去过问,垂了头,错过了一时便错过了一世,若然那个时候他不碍着自己的这双眼,总以为机会就在眼前,会等他一等,大概也不会连回忆都不曾拥有便已然梦醒。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别夕抬起了头,对着苍双鹤淡淡的笑:“先生,遇上了这么许多的是是非非,经过了几年的思考,属下才愈发的了解对白玉秋的亏欠,属下这辈子已经过半,大概也没多少时间可以蹉跎了,若然先生当真要离开,属下大概会守着白玉秋的孤冢了此残生。”
苍双鹤偏过头打量了别夕一阵,他怎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思,可终究也只是淡笑着点头,平和道:“但凭问心无愧,倒也不错,若然当真有这么一日,守得寂寞了,鹤与流云,会在桃花源欢迎你。”
听见桃花源,别夕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可那最后一句话却是令他存了满满的动容,有了苍双鹤这样的人配着晏亭,他还能多想什么呢,可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默默为苍双鹤做事,罢了,他去给白玉秋守三年的坟,三年之后,若然他们当真容他,到时候再说也不迟——他总有办法寻到他们的殊丝马迹的不是么?
拨云见日,心境豁然开阔,好像又回到了当初晏亭不曾出现之前,他事事皆敢与苍双鹤说的时候,嘴角绽开一抹笑,淡淡出声,“既然先生已经下了决定,府中这些护鼎侍卫大概也是要一并带走的,若然留下,想来免不得一场杀戮,那个时候跟着先生的,有曾胜乙、姬殇,属下还有姬将军了,曾胜乙自是不必再过多费心,姬殇居无定所。随地可安身,属下也有了去处,只是不知道,先生该如何安排了卿玦?”
第二二五章 给睿王找些事情做
拐弯抹角的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只是为了这最后的一句做着合乎情理的铺垫,苍双鹤怎会不懂别夕的心思,低眉浅笑,把玩着手中的紫玉,总也安之若素,一如既往的优雅,柔柔的,如踏云端,淡然道:“随缘。“
好一个缘字,将别夕意欲窥探的心思全然遮挡在了那辩不分明的云遮雾绕外,纵是心头百般揣测,面上却也只能扯出一抹浅笑,看似并不在意的转了话锋,“先生,这四尊鼎何时送走?”
别夕的身手本是与曾胜乙不分上下的,不过苍双鹤却将他安排掌管府中大小事宜,而将曾胜乙派到晏亭身边,绝非因为当初别夕目不能视这点缘由,别夕这人,察言观色的本事比曾胜乙更胜一筹,即便心中再有疑问,旁人不想说,他也可以若无其事的打诨过去,若非当年放不开仇恨,血洗了白玉门,想必此人定能成就一番名垂干古的作为,可惜,为心中业障所束,大概也只能这样默默一生了。
轻叹一声,苍双鹤转过头正视了别夕,那一双在夜里闪着异样色彩的眸子令人惊心,别夕先前便知道苍双鹤乃为重瞳子,可还是在对上苍双鹤这双眼的一瞬,心跳骤然加速,想着自己不过是苍双鹤的门客,只消一眼便生不安,那睿王镇日惶恐,倒也实在不难理解了。
“九尊宝鼎已经集齐,护鼎者有八十一人,令每九人一组,携宝鼎从北城门出,向北行五百里夜宿北上庄,与庄内人马交接之后,令此八十一人分头行动,护鼎由水路折回南方,庄内人马会沿着此八十一人原来的路程继续北上,将北上庄的人马行走的路径给睿王留下殊丝马迹,直至引入东胡属地。”
别夕点了点头,随后出声道:“那护鼎的八十一人该在何处侯着先生?”
苍双鹤把玩着手中的紫玉,浅笑道:“大梁城外。,这一个答案可是令别夕委实惊讶了,想也不想的出了声:“先生既然原本就是让他们侯着您的,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苍双鹤微微转了眼神,偏过头看着面前的宝鼎,不甚在意的回答道:“总需要给睿王找些事情做,他是个闲不得的人。”
别夕静默片刻,随后轻笑了起来:“原来先生初来大央之时,便已经科定了这一日,因此总也要把这天下九鼎的传说与睿王说得清楚,其实若以先生的本事,完全可以取而代之,何必费心至此?”
对于别夕这点疑问,苍双鹤但笑不语,别夕见他反应,察觉自己失言,仓皇道:“属下该死!”
苍双鹤芜尔出声,“去忙吧,将雷心子寻来。”
别夕抱拳退下,苍双鹤围着宝鼎缓步而行,手指轻轻刮过上面山川河图。他心中原是怎样的想法,既已做出了决定,倒是没必要再拿出来说了。
别夕去了不多时,雷心子便颠颠的跑来,老远便敞开了声音喊着:“先生,总算将您给盼回来了。”
苍双鹤顿住了手头的动作,淡笑回头。对着雷心子和善道:“当真这般念着鹤,鹤倒是无法这样让你离开了。”
雷心子先前是满面开怀,却在听见苍双鹤这样的一句之后停住了脚步,呆呆的站在原地,结巴道:“离开?先生莫非是想将雷心子这般没用的白吃饱赶出府去?”
雷心子脑子虽不活络,可有些事情却是听得明白的,身子瑟瑟的抖着,他知道这么多年自己并没有替苍双鹤完成什么十分重要的大事。可是他也是十分听话的,从未想过离开——若然苍双鹤当真不要他了,天大地大,可他却不知道何处能容身,不等苍双鹤回他先前的话,雷心子已经呜咽出声:“先生莫要将雷心子赶出府去,雷心子很听话的,雷心子将绝情草守护的很好,今后雷心子不会再吃那么多了,只求先生别将雷心子赶出府去?”
苍双鹤缓步走到雷心子面前,伸手像过去一般搭在他的肩头,莞尔笑道:“只是以为自己不行,可当真出去,在这大梁城内,并没有多少人比得过你的本事,何不一试?”
雷心子的表情更是不安,“先生要将雷心子送到何处去?”
苍双鹤收回了手,浅浅出声:“这么多年,你的脑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总还年轻,该看看府外的繁华,鹤给你三年时间,若然厌倦,便去白玉秋坟前寻别夕,若然喜欢上了外面的生活,便继续下去。”
雷心子已经泪眼婆娑,终究还是咬牙点头,得了苍双鹤一个赞许的笑,倒也收了泪水,苍双鹤的安排总不会错的,雷心子心中分明。
苍双鹤将府中的事情做了个简单的安排,随后便令雷心子驾车将他送往晏府,虽然先前他二人没有任何的约定,可苍双鹤就是知道晏亭今夜定会寻借口避开夜宴。
睿王是畏惧着苍双鹤的,可并不代表睿王当真就会让他,此刻晏府外密布睿王暗卫,不过苍双鹤却是正大光明地从府大门进入晏府。
苍双鹤料到晏亭今夜不会出席夜宴,晏亭也猜到苍双鹤会过来寻她,苍双鹤来之前便令章化守在大门外侯着,待到苍双鹤从马车上下来之后,章化将他直接带到了晏亭房间后的密室。
这里总也是昏暗不明的,据说从盈姬死了之后,晏痕便一直不太喜欢特别光亮的地方,章化也曾无意间提过,晏痕喜欢灭掉所有的烛光,自己一个人静悄悄的坐在黑暗中,晏痕总对章化说,盈姬死得不甘心,所以这么多年,她的灵魂一直徘徊在这里,若然太亮,她便不敢出来了。
那不过是晏痕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他在黑暗中守了二十年,可盈姬却从未出现过,晏痕给自己的解释是盈姬不肯原谅他,旁人说纵然盈姬有灵魂也不会在这里徘徊,可对于晏痕来说,他是怎么也不肯信的,特别是近一段时间,晏痕将自己关在这里,时不时还会自言自语。久而久之,旁人怕他,可柴安却说,他是糊涂了,他总是让下人给准备盈姬喜欢吃的东西,也要他们给盈姬准备衣服,要紫色的——紫色,苍双一族偏好的颜色。
此时,这里较之常日却是明亮了许多,墙边的高几上燃着两盏蛟鱼油灯,暖暖的灯火笼着并不宽敞的密室,使室内呈现一派柔和动人的色调。
素白的绸裙,及膝的青丝,柔美的身姿,静静的立在油灯之前,手中擎着一卷帛书,借着灯光展阅着,听见门边的脚步声,那姣好的背影捏着手中的帛书霍然转身,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她终究还是穿着女装出现在晏府里了。
收腰的绸裙将她的腰身衬的愈发纤细,头发并未特别的梳理成髻,任凭长长的青丝披散——她原本就不会梳那些繁琐的发髻,索性也就如苍双鹤一般随性的披散。
“等你许久了。”
纵然已经见过晏亭女子时的模样,可每一次再见,还是觉得她美得令他暗叹,不过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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