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男修皆炉鼎-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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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让人无法生出反抗念头的威压，这是直击人心的震撼和恐惧。而那些飞剑害怕的臣服的，也是这一座山，它们甚至不敢往前一步，哪怕苏寒锦近在咫尺。

它们是剑，而她是人。是人，就能战胜自己的恐惧，是人，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苏寒锦没看过原文，她只知道金钟良在沧海界大展拳脚，那在剑冢争夺之中定然也会有让人震惊的机遇，肯定不会是收服几把剑那么简单，那机遇，莫非就在那山中？

问心剑会拼尽全力将她带到这里，难道它是希望她进入那山中？威压之下，苏寒锦一直低头不敢多看一眼，然而这个时候，她艰难地撑起头，定定地看着矗立在眼前的高山。

她看不见尽头，只觉得这是一把墨黑反光的剑，直插云霄。剑柄和大部分剑身深埋在土中，两旁是剑刃，而那些黑洞，或许只是剑身上的阵法和花纹。她往前迈出一大步，这一步，使得身后的剑阵抖动更加剧烈，那些恐惧的悲鸣已经传达到空中，让她都有所感应，即便她与它们并未心意相通。

它们虽然恐惧，却并不愿意离开。苏寒锦不能退，却也不愿意不要命的贸然前进。

她往前迈出一步之后便停下，盘腿坐于地上，拿出一粒丹药吞服，发簪里的丹药俱都神效，恢复速度比白玉葫芦内的池水温养来得更快。半刻钟过后，她身上的伤势便好了大半，灵气也重新满溢，等到状态恢复之后，她才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在这等威压之下，她心中既有恐惧，更多的还是臣服。她已经激怒了剑冢之中的飞剑了，此时自然也不愿意去挑衅这座剑山，因此，苏寒锦一步一步缓缓前行，随着她的靠近，心中的恐惧渐渐减少，而虔诚和敬仰，在她心中慢慢滋生，让她生出一种朝圣之感。

在走出近百步之时，她忽然察觉到身后有动静。

金钟良追到了这里，他虽没有御剑飞行，却也是飞跃过来的，速度极快。

那些飞剑因为不敢进入，看到金钟良立即转移了目标，飞剑迅速转身，结成剑阵对准金钟良，杀了他个措手不及。像是要发泄先前的愤怒和所受的威压，飞剑威势十分惊人，哪怕金钟良亦有法宝护体，那一剑之威，依旧让他受伤不轻。

金钟良中握着一根发丝，他一路追了过来，然而此时，他仍旧没看到苏寒锦的踪迹，却有十一把极为恐怖的剑拦在了他面前。十一柄飞剑，每一柄都威势惊人，金钟良面色平静，不惊反喜，他右手执剑，左手寂灭塔缓缓浮于掌心，要与这些飞剑狠狠斗上一番。

苏寒锦感受到了身后的动静，然而她并没有回头。先前觉得剑山就在眼前，但此时一步步走来，才知道那距离到底有多远。

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接近不了。这样的结果，会让人绝望吧？只是她经历过太多，绝望这个词，已经不会轻易地击垮她了。

苏寒锦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这条通往剑山的道路所蕴含的深意。这就好像剑道修行，哪怕她摸到了第四层的门边，也并非就是站到了高处，因为道无止境。

即便她学会了凌天寒传下来的剑诀，剑道的修行也不会停止，她会继续突破，继续前行。想到这里，苏寒锦微微笑了一下。

那些威压渐渐减弱，她甚至看到那山上散发出来的柔和光晕，一层一层的柔光，像水中涟漪一样荡漾开，让人生出亲近之意，而等到涟漪归于平静，才会显露真容。

这是剑道。

初时，她渺小，觉得剑道给她的是无尽的威压。之后，她渐渐融入此道，便心生敬仰。然而这条路本来没有尽头，长久的追逐，或许会让人生出痛苦和绝望，只是在那时候，想想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因为喜欢剑，去耽于剑道，还是仅仅只是因为想要等到剑道修为达到高深的境界，强大之后杀人？如果是后者，其实完全不用来练剑

他们完全可以选择更多更快的修炼方式，阵法、符道、傀儡、甚至丹药，强大的逆天法宝。

剑道，本来就是最为难走的道。在剑道上走得最远的人，往往只是爱剑之人。

苏寒锦也是爱剑之人，否则当初她不会放弃**心经，去苦苦钻研剑术。当然，她的喜欢并不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质，因此，她走了许久，这一步步走来，才唤醒了她内心深处最单纯的喜爱。

因为喜欢，才会坚持。因为喜欢，才不会计较结果。因为喜欢，才不会害怕永远没有尽头。

只是这个时候，苏寒锦突然想起了江云涯，几乎时时刻刻都将飞剑抱在身前的江云涯。

他的喜欢比她来得炽烈纯粹，如果不是身世之谜，剑就是他生命的全部。但同样，身世之谜总会解开，而剑却永远不会放弃。若是他走到这里，想来不会经历这么多，经历这么多步，他一抬脚，一落步，便能窥见真正的风景。

苏寒锦抬头，先前沉重压抑的黑山消失不见，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座桃花山，漫山遍野的桃花层层叠叠如锦似霞，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天际云端，微风一吹，花瓣簌簌落下，淡淡的清幽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因为喜欢，所以才美丽。

桃花树上自然不仅仅只是桃花。先前凌厉的剑山上，正对的那一面是一个又一个的黑洞，像蜂巢一样，而现在，桃花山上，亦有一汪一汪的清潭。

潭水清澈，却深不见底。像是一剑斩破虚空蓝天，四散蓝天碎片坠落到了桃花山上，形成了这些幽幽清潭。那是一块又一块的宝石，偶尔有花瓣点缀其上，也没有让宝石有半点儿波动。

苏寒锦上了山，她攀爬许久之后，身上已经落了不少的花瓣，发上，肩上，衣衫上，脚尖上……

她将手摊在身前，片刻之后，掌心里也能落上小小的一捧。不多时，苏寒锦便觉得有些累了，那是一种让她说不出的感觉，也不完全是疲惫，更多的是想要停留下来，难不成是因为这里的桃花，更衬她的心意？

苏寒锦觉得有些莫名，这里的桃花开得都艳，每一树都朝气蓬勃，但此时，她明明感觉不到不同，却觉得这里的风景更让她如意。

就此停下？罢了罢了，她喜欢的是这山，并非是要登顶。

她喜欢的是这桃林，而在这桃山上，何处不是桃林？

她在一棵桃树下坐下，倚靠着树干懒懒坐着，手在发簪里掏了掏，果然，还发现了一壶酒。苏寒锦打开酒壶，那醇烈的酒香霎时扑面而来，仅仅只是闻着，便让她神情放松，眼睛骤然明亮，犹如夜里最早亮起的那颗星辰。

第207章　不一样的路

其实比起酒，苏寒锦更喜欢喝果汁，或者说各种冷饮，最不济酸奶也行，然而这个时候，这个世界，没有那些东西，她也不是伟大的穿越女，她同样可以弄出冰，但绝对做不出各种味道的冰淇淋，她知道可以用乳酸菌做酸奶，却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乳酸菌。

只是这个时候，她心中的喜欢都放大了，不管是剑道，还是其他。从前一直生活得很辛苦，受尽了磨难，没有哪一刻，有这么的放松过。只是单纯的因为喜欢，而做喜欢的事。只是单纯的因为想要坐下喝点儿什么，那便随心而动，直接就坐下了，她没有片刻犹豫。

她喝得很快，把酒当做了水，咕噜咕噜地灌进了喉咙里，有点儿烧，更多的却是一种让人快意的心境，用紫灵韵的话来说，那就是痛快！苏寒锦眼神微微有些迷离，朦胧之中，似乎看到仇千凛站在她面前，脸色依旧难看，惨白惨白的，嘴唇又偏红，这样子比起来，可比其他人差远了。

他想要对她笑，却也因为很少有笑容，只是僵硬地扯了下嘴角。

但是这就是她心中的他，她所认识的最真实的他。是她心里想的他，而不是那些阵法幻境捏造的他。

苏寒锦撑着桃树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出几步，伸手想要抱住仇千凛，然而那人影瞬间碎裂，她因为醉了酒有些头昏脑胀，便直接地往前倒下去。

前方是一处清潭，是镶嵌的蓝宝石一般的清潭。苏寒锦一头倒进了潭水里，顷刻间，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潭水平静如镜，没有因为苏寒锦的栽入生出半点儿波纹。

她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那像是一本书，随着书页的翻开，她看到了从前的过往。

她从媚娘的乾坤袋里翻到了凌天剑诀的玉简，因为对剑侠的崇拜，迫不及待地注入神识，结果脑海之中陡然出现了万丈悬崖，绝壁上凿刻的凌天剑雨，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让她神识受损。

她领悟剑意之后，手中握的第一把剑，是柄普通的铁剑。

她得到的第一把飞剑，是仇千凛在坊市之中买给她的低阶上品凝光剑。

之后是玄青硬塞到她手里，助她杀敌打赢擂台大发神威的遮天剑，遮天剑断之时的悲鸣，和她那时候心中的绝望再一次出现，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仿佛时间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刻。

遮天剑断，她也心如死灰。只是她从来没有刻意去遗忘，有的人会刻意去遗忘痛苦，然而她不是那种人。也正因为她不是那种人，此时虽然再次经历依然痛苦，却不会绝望，也知道那是从前，不会迷失心境。这考验对她来说并不困难，她轻轻松松地跨过了那一步，翻过了那一页。因为她心中的道，是守护之道。

她亲手铸造的问心剑，引来了天雷的问心剑，助她战胜对手心中不怯的问心剑，以及将她带到剑山，失去光晕了的问心剑。

现在，这剑就在她手中，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

苏寒锦经历了一遍从前，并且没有困于从前，她此时此刻只想知道，如何才能让问心剑复原。她眼前陡然出现了一张白纸，墨汁被毛笔甩到纸上，顷刻间便成了画。

而她，被踢入画中。

苏寒锦感觉自己变小了，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腿，她的身前是一头猛虎，那并非普通的猛虎，而是一只低阶妖兽。这样的妖兽，苏寒锦是丝毫不惧的，然而现在她面对着它，只觉得自己心生恐惧，双腿发软，眼泪汹涌，让她视线都模糊了。

她能够感受到来自于老虎的威压，好似下一秒它就要俯冲过来，一口咬断她的喉咙。

就在老虎腾空而起之时，一道剑光乍现，将猛虎劈成了两半。苏寒锦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来人，此时此刻，她心中的恐惧大减，明明有些害怕了，却还是慢慢地挪动短短的腿，走到了那男子的身边。

“谢谢你，大哥哥。”

那男子转过头，眼神凌厉如刀，让她头皮发麻，明明心头紧张得厉害，任是糯声重复，“大哥哥，谢谢你救我。”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被压碎的桂花糕递到了男子面前，再次重复，“谢谢你救了我。”

“谢谢你，大哥哥。”

那男子转过头，眼神凌厉如刀，让她头皮发麻，明明心头紧张得厉害，任是糯声重复，“大哥哥，谢谢你救我。”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被压碎的桂花糕递到了男子面前，再次重复，“谢谢你救了我。”

她定定地看着男子，而苏寒锦从男子深邃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现在的影像，那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女童。

苏寒锦霎时明白，她进入了别人的故事里。剑冢之中，很多剑都残留了主人身前的影像，甚至有残魂，戾气等，这些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的，所以她回味完了自己的剑道生涯，便开始看别人的了么？

就在她发愣之时，就感觉一种喜悦之情由内而生，那是那女童的欣喜，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

那男子接过糕点，脸上凛然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他将那糕点放到鼻尖微微一嗅，接着便轻笑了一下，笑容浅淡，却在她心头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谢谢。”他一本正经地道。

说完之后，男子脚踩飞剑直冲云霄，眨眼便消失在天际。然而那道剑光，却牢牢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寒锦听到女童喃喃道：“大哥哥是剑修，我以后也要做一个剑道修士。”

就这样，女童踏上了剑道之路，同样也是因为喜欢，不过在最开始，她喜欢的人，而不是剑。

女童的家族也不弱，是一个修真家族，正好依附于一个剑修门派。只不过因为她父亲过世得早，母亲修为又很一般，在实力决定地位的家族中，她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才会上山采药，结果遇到了妖兽。但是女童在剑道上的资质也是极高，自从她决定学剑之后，仅仅是拿一把铁剑，在母亲那里拿到的最基础的剑诀，日复一日的练习，不到两年时间，她就已经领悟出了自己的剑意。

初时，她的剑意弱小单薄，虽是细小的那么一点儿，却也让她欣喜不已。苏寒锦同样能感受到那种喜悦，也能感受到那剑意的轻灵和雀跃。那是追逐的剑意，追逐那男子的脚步，想要与他并肩站立御剑飞行翱翔于天际之间的剑意。

家族的比试之中，她仅凭一把普通的铁剑，便战胜了同族年轻修士。她得到了族中的重视，获得了族长的亲自教导。她得到了人生之中的第一柄飞剑，那是一柄低阶上品的飞剑，她轻抚剑身之时，苏寒锦同样感受到了她的喜悦，她甚至有抚摸剑身之时最直接的触感，冰凉的，却不凌冽的触感。

她用那把剑斩杀了第一只妖兽，她用那把剑惩戒了第一个恶人，她用那把剑诛杀了第一个魔修……

她一步一步的成长，而等到她修为的变高，她忽然明白，当初那个男子，到底是什么境界。那个冲她微笑的男子，是合体之境。她还差得太远太远，但她并不气馁，她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不仅是因为喜欢那个人，她也是真正的喜欢了上了剑。

她进入了剑修门派，成为了关门弟子。她与其他人不同，心中自有一腔正义，可以说是太过仁慈，也可以说是迂腐顽固，被同门陷害，也没有让她心中丧失对正义的追求，她是真的善良，愿意帮助每一个正道修士，同样，她憎恨邪恶，对那些真正的魔道恶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斩杀。

她的善良和仁慈，是因为心里的那个人。

不管遭遇了多少的邪恶和背叛，不管大家告诉她修真世界有多么的残酷和血腥，她心底仍有一份柔软，一片桃花源。如果真的那么险恶，如果修士当真都是只顾自己的自私之人，当年，为何他会出手救她，他救她完全没有任何利益可言，难不成，他图的是她袖子里的桂花糕？

每次，她这么想，脸上就浮起淡淡的微笑。

等到她进入合体之境时，她获得了人生之中的第二柄飞剑。她为它取名为桃花笑。因为她记得他的笑容，经过岁月的沉淀，没有褪色，反而像是绽开的桃花一般，渐渐显出温暖的桃红色泽。

她是合体之境了，她已经成为了强者，她开始打听那男子的身份，她去拜访每一个剑修门派，但她从来没有发现过他。那些强者，那些颇有美名的剑修，她打听了很多人，但每一个都不是他。

苏寒锦亦能感受到她的失望，但她不会放弃，就好像她不会放弃剑道一样。

她抱着桃花笑，喃喃自语，诉说记忆深处的那一幕幕，一遍又一遍；她抱着桃花笑，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告诉它；她用桃花笑救人杀人，她用桃花笑击溃敌人战胜危险，她与桃花笑心意相通……

然而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人。那个在她心底深处住了几百年的男人，从少女时候的崇拜，逐渐转变成爱慕的男人，夜夜对着桃花笑细细描述的男人。

为何一直找不到？因为那个男子，本来就不是正道剑修，他是魔修，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第208章　不一样的结果

那一次，他们门派被魔道围攻，她已经是门中长老，自然要冲在前面迎战，她凭借那柄桃花笑斩杀无数魔修，让敌人闻风丧胆，无人敢上前。

然后，她看到了他，她看到他款款走来，身后背着一柄用黑布包起来的长剑，她看到他神情冷漠，眸光锐利，冷冷地道：“不愧是桃花仙子，剑术果然名不虚传。”

好像什么东西碎了，苏寒锦感觉到自己的心也骤然紧绷，那是很奇异的情绪，震惊、狂怒、失望、还有欣喜，后碎了，碎了，所有的都碎了。她没有说一句话，眼泪却先流了出来。

苏寒锦看到对面的男人微微皱眉，下一刻，他们刀剑相向。

那一次，她没有输，但他也没赢。门中闭关的大能在最为关键的时刻突破渡劫，魔道自然四散而逃。他被渡劫期大能一掌击飞，那一刻，她心中惶恐不安，更多的是担忧，她担心他。

在那之后，桃花仙子便陷入了深深的困扰之中。她将这些困扰告诉了桃花笑，她脸上再也没了笑容。

直到某一天，他们再次也敌人的方式相遇，她拿出了桂花糕，他皱眉接过，复又展颜一笑。他说，“桃花仙子，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桂花糕？”

于是她问，“你为何会入魔？”那时候，她的心在颤抖，她的眼睛里溢满了泪。

然后他告诉她，“我一直是魔。”

他从来都是魔道没有任何理由。他的剑下亡魂无数，其中，更有她的亲人。

那一次，她落荒而逃。

她要如何选择？一边是她长久以来坚持的正道，是她的亲人是她的同门；一边是大奸大恶的魔道，真正的魔道，却也是她心底里的那个人。她要如何选择？

那种恐慌、彷徨和无助突然深深的影响到了苏寒锦，她能够感受到女子的伤心难过，她甚至能感觉到桃花笑剑的悲鸣。又一次他们再次狭路相逢，她的师父将他打成重伤自己也受伤不轻，然而她一时不忍，放走了他。

师父知道她素来心善，虽然失望，却也没有过多责怪。只是她的放过，后来使得他们门派险些灭门。

那一次，仍是他带的头。

当年，他合体之境，而她是炼气一层。如果数百年过去他终于突破了渡劫，而她是合体之境。那一场战斗极为惨烈，她看到无数同门的鲜血，她看到他的飞剑在她的门派大肆屠戮，剑光之下，一片血肉模糊。

她忽然想起从前，想起记忆之中那道凌冽剑芒，斩杀了猛虎，救下了她，给了她微笑还有目标。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是不是认错了？

“桃花仙子你放过我一次，我也放你一次，如何？”师门覆灭便是刚刚突破渡劫的大能也陨落，他只留了她一个。

她惨然一笑，仰头问他，“你还记得六百年前，碧云山桃花坞，斩杀过一头猛虎，救下一个女童么？”她颤颤巍巍地去掏袖子，他以为她想要偷袭眉峰一凛笑她不自量力。

然而待看清她掏出来的东西时，微微一怔。

那是一块被压碎了的桂花糕。

他微微一笑“原来是你。”

她点点头，“是啊是我。”

爱有多深，心就有多痛。她微笑着抽出桃花笑，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虽死，亦不能赎罪。

见到她自杀，他眉头微微一皱，却也没有任何表示，而是抬脚跨过她的尸身，手一挥，掌心生出腾腾火焰，随手打出数掌，那火焰便落在了树木、廊檐、房顶上，顷刻间便燃起了熊熊火焰。

他是魔，魔可能会有一时的怜悯之心，但绝对不会一世怜悯。

他曾经有过一瞬间的温柔，但本质上，却是杀人如麻作恶多端的魔头。他可能会微微侧目，却不会因为她，而产生任何的悔意。画面的最后，苏寒锦的眼睛里看到的是那个魔头静静地悬浮于空中，看着面前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看着那升腾而起的滚滚黑烟，面无表情地吃下了桂花糕。

如果是你，要如何选择？

就在苏寒锦还沉浸在忧伤之中时，画面陡然一转！她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场景，她听到师父喝斥她，“还不快点儿杀了那个恶人！”

若说先前是在看戏，现在的苏寒锦赫然发现她能够控制这具身体了，她手中握着的就是那柄仙剑桃花笑。

“快点儿动手啊！”身后的人嘶吼，苏寒锦微微一愣，下一刻，她彻底愣住，因为那冲他吼的不是别人，正是玄青！她霍然转头，便看到那个重伤的人也不是先前那个魔头，而是仇千凛！

他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倒在血泊之中，见她望了过去，还勉强地扯了下嘴角。

为什么会这样？

“快点儿动手！”

“寒锦……”

而这个时候，她上的剑也变了，不再是桃花笑，而是她的问心剑。脑海之rx，忽然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天玄剑门遭遇了同样的毁灭，那些门中弟子俱都倒在了血泊之中，而突破渡劫的大能即是掌门玄玉玑，亦陨落了。

她渐渐分不清那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疼痛从心头生出，瞬间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角落，每一寸经脉，哪怕她从前极为能忍痛，此时也禁不住哀嚎出声。

“杀了他！”

“寒锦……”

该要如何选择？如果是她，如果是她的话，她要如何选择？她走的是守护之道，如果守护的人之间是这样你死我活的关系，她要如何选择？

问心剑的悲鸣，她深入骨髓的痛，那艰难地抉择，让她几乎崩溃。

“再不动手就晚了啊，苏寒锦你个蠢货，他是魔头，一切都是阴谋……”

“我可以为你死，寒锦，如果你要杀我，我不会有丝毫怨言。”

她要怎么选择呢？

选择选择，那个声音一遍一遍地在她脑海之中回荡，她握紧手中的剑，脚底下去生了根，久久无法挪动一步。

“你要如何选择，你要如何选择……”那声音急切，在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荡，而这时候，苏寒锦反倒笑了一下。

她知道这是假的。

“假如这是真的呢？”一个声音道，“要知道，你记忆中的那个人，是个魔。”

她会在这里停留，会被这里吸引，是因为受到了桃花笑的召唤。因为她是剑修，而她心里透出的喜欢，那个人，是魔修。

“即便现在没有发生，以后也会发生的。”那声音见到苏寒锦的神情渐渐放松，语气更加急促起来。

然后画面一转，天玄剑门的熊熊烈焰，仇千凛穿着黑袍悬于空中，眼神冷漠地看着那焚烧一切的烈火，而她则拦在他面前，眼睛里满是泪水，心中亦有些疼。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是你，你当初没有杀他，才害得我天玄剑门有此浩劫！

那些凄厉的声音，那些倒在血泊里的人，那烧毁了飘渺问剑峰、七座岛屿的烈火，让苏寒锦心头猛地腾起一股怒意，那是她的怒火，触犯了她守护之道的怒火。

感觉到苏寒锦身上陡然发生的变化和凌厉的杀气，那声音顿时得意起来，“你会如何选择？”

声音落下，她再次回到了那一刻。仇千凛倒在血泊中，气若游丝地看着她。

而玄青依然在声嘶力竭地吼，“杀了他！”

“我知道这是假的！”苏寒锦低声道：“但即便是假的，我也很生气。”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在真正的剑道强者手中，哪怕是一根树枝，也能发挥巨大的威力，也能施展出强烈的剑意，苏寒锦虽然修为还很低，但很不巧，她在剑道上，就是一个强者。

哪怕是失去光晕的问心剑，亦能让她轻易达到万剑朝宗之境。一个有一些灵性的仙剑而已，没有主人的掌控，它不过是个孩童。

万剑朝宗剑意冲天而起，苏寒锦眼前闪过一道光，那些人和物俱都消失，她进入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在角落里，有一树桃花，和一潭水。

不知为何，她觉得那水，是泪。

“我知道是假的，我也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苏寒锦想了想，淡淡道：“我心中的那个人的确是个魔修，也做过恶，不过我们应该给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就好像我自己。她不会否认自己的恶，因为那是真实存在过的。但是并非杀人就是恶，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一把衡量的尺。

“这世界上本来也没有绝对的正邪之分。”

想到这里，苏寒锦顿了一下，“如果他必须吸血，那就吸我的好了。同样，如果他们真的会对立，无非是因为利益，就好像那个魔头要灭掉你主人的门派，无非也是看中了你主人门中的一件仙器，还有他们后山上的那道灵脉，如果你的主人足够强大，手中掌握无数条灵脉，无数件仙器，随便就能把两边分配均匀，自然不会杀得你死我活的来争抢了。”

苏寒锦笑了一下，“谁敢抢谁敢闹，就揍他们！所以只要我足够强大，能够掌握足够多的资源，那么他们也是打不起来了。”

像是要说服自己，她眯了眯眼睛，“这就是我要走的道，守护之道。你的主人之所以会艰难选择，只是因为她不够强。”

而现在，仇千凛还是个残魂，她有时间变得足够强！所以，她不会面临那样的选择。

这一刻，苏寒锦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第209章　长虫的桃树

苏寒锦看到了桃花笑剑主人的记忆，所以她知道，她经历的是什么，她面临的选择因何而起。这样的选择，苏寒锦觉得，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仇千凛还是个沉睡中的残魂。他要醒来，还需要漫长的时间。仇千凛是青莽山界的人，更不可能与天玄剑门有什么血海深仇，最重要的是，仇千凛爱她，为她拼命为她死，拼尽全力也要告诉她一句，为自己活。

而那个魔头，并不爱桃花笑的主人。

她所经历的选择的确很困难，但如果真的替换到苏寒锦身上，她不会觉得有太困难。

在从前的世界，她活了二十八年，已经不是少女了。再加上穿越过来的这些年，209：长虫的桃树算是中年妇女也差不多。她的心境，跟活了六百年，感情却单纯如懵懂少女的桃花笑主人是完全不同的。

她不会爱上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她会记得那人的恩情，若有机会偿还，便尽力回报，却不会陷入一场莫名其妙的相思，那种感情，不会在她心里如野草一样疯长。

她也会为爱付出，为爱疯狂，但前提是，那个人值得她付出，值得她疯狂。

“那样的选择，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苏寒锦看着那棵孤零零的桃花树，她静静站立，眼神里虽有同情和惋惜，但更多的是坚定。

“我跟你的主人有很大不同，至少我会觉得，我活的那么辛苦，为何要轻易地死去呢？”她低声喃喃，片刻之后眼神变得凌厉，眸中寒光闪过，只听她厉声道：“既然我跟她那么不同，你为什么要将我引到这里？”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它只是一柄剑，哪里能分辨那么多不同。

那清潭中，一柄带着粉色光晕的仙剑突然显出身形，因为主人是女修，那仙剑并不沉重，看起来有几分秀气。长虫的桃树身，周围却有粉色的光晕，然而剑尖处却是黯红色，像是染的一抹鲜血。

它主人是自杀的，所以，那里是她主人鲜血凝结所化？

就在苏寒锦细细打量之时，一个淡淡的身影从那仙剑中飘出，仅有一个人形轮廓，但苏寒锦跟着看了那么久的剧情，自然知道她是谁。

“红绫？”

“是我。”

这是苏寒锦第三次看到残魂，她在看到那个人形轮廓的时候，脑海中瞬间想过一个念头，不晓得这样的残魂会不会滋养仇千凛？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