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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月-第2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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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真的是为我好吗?还是只是想让我成为我那亲爹的替身?”明泽的心底暗暗想着——他已经学会如何在他人面前隐藏起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了。
……
“还是不打算见见他们吗?我可以将我这肉身暂时让给你使用的。”黎凰向着面前的那群单乌说道。
“我现在需要的是尽快将我自己的肉身先找回来。”其一个单乌如此回答,而这个答案看起来是这么多的单乌争执了如此之久后,好不容易才达成的共同意见。
“哦?我以为你还会慢条斯理地继续拖延着时间看我一个人头疼呢。”黎凰挑了下眉毛,似乎早就料到单乌会因为此事而慌乱,“看起来,老婆孩子这种存在,到底还是会让你牵挂难解的。”
“这种血缘之事毕竟还是难解。”单乌长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么长时间过去,我其实也已经将他们的存在给淡忘了不少,但是……还是……”
“你也确实是个奇怪的人。”黎凰看着眼前那个尴尬的单乌,微微撇了下嘴角,“想想看,你其实都已经开始试着接触这些个世界的本源部分了,未来的日子——如你吹嘘的那样——不管是创造一个新的世界还是将现有的这些世界如何折叠玩弄,总之当你对这些个世界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些什么了的时候,像千鹤或者明泽,甚至是像我这样的人,岂不都是可以随着你的心意而转眼生灭的?我们甚至可以完全按照你的意愿而行动思考,我们的一生完全可以成为你指掌之间牵连的天机的一部分……那样的情况之下,这所谓的点滴血缘联系,这谈情说爱的过程所谓的亏欠负疚,甚至所谓的儿女双全家庭美满天长地久之类的俗人梦想……真的能够让你觉得如此难以释怀并且为此而尴尬头疼吗?”
“只有一部分是这样胸无大志的而已。”另外的单乌冷着脸回答,斜着眼看着那几个死活不肯忽略千鹤和明泽的“自己”。
“这都是人之常情而已——冷血冷心者,如何可称之为人?纵然化身天意,也一样挣脱不了如今这天意的窠臼……”另一部分如此反驳,眼见着就要开始长篇大论。
“你难道不觉得如此这般着重人心,并纵容这些优柔寡断的家伙们如此嚣张……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有些失之于刻意了吗?”又有一个单乌站出,站在双方之间,以一种似乎是想要协调双方立场,但是实质上却带着些挑拨离间意味的态度,开始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黎凰觉得有热闹可看,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这些不同的单乌之间会发生什么程度的争执呢?他们会不会合纵连横,互相征伐,最后决选出一个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的存在来呢?”
“这些个不安分的人格并立于一处,居然能够和平共处这么久,也的确是太过神奇了……所以,如今,这肉身暂时离开之后,这些人格是终于开始要失控了?”黎凰心暗道,已经完全做好了看一场大热闹的的准备。
“不过,这些矛盾是因为肉身的遗失而激化,还是因为千鹤等人的归来而被诱发?如果是前者的话,肉身与意识之间……莫非并不是简单的组合关系?”黎凰同时在思考着这些短时间内无解的边边角角的问题,却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片阴云缓缓地拢在了自己这么个正在看热闹的意识人形之上。
黎凰猛地抬头,一团阴影从天而降,带着浓厚的杀意,几乎要在这一击之间将黎凰置于死地,黎凰还没来得及挣扎,便有一个单乌从后搂住了她的腰,将她狠狠往后一拖,勉强将她从杀意最盛之处给拖拽了出来。
黎凰的面前,一个单乌手执剑,正缓缓地站直身子,嘴角撇着一丝冷漠的笑意,毫无感情地看着黎凰,似乎在遗憾自己方才那一击没有得手。
“你要做什么?”黎凰缓了口气,冲着面前那个执剑的单乌怒气冲冲地喊出声来。
“想剥了你这层皮而已。”执剑单乌轻描淡写地回答,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方才出手伤人之举是多么泯灭人性的行为。
“剥了我这层皮?”黎凰稍稍的惊讶,而后脸上的表情越发难以自控,“难道剥了我如今的这层皮……我就会变成你们吗?”
“或者说,你是想通过扒皮拆骨,而后动用你那些改头换面的本事,对我这神识硬生生地动手,好将我给变成你们的模样?”黎凰的表情变得越发地凝重——黎凰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自身境况的危机所在。
“其实已经不需要如何大动干戈了。”那个执剑单乌如此说道,同时在黎凰这道神识的前方凭空冒出了一面铜镜,铜镜之映出了黎凰如今这神识所化人形的容貌,同样还倒映出了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的另一个单乌。
黎凰的容貌依然明艳,单乌的面目依旧清秀,看着仍是截然不同的俩个人,但是多看几眼之后,黎凰只觉得自己的眼所见突然之间竟朦胧了不少,然后,她居然就看出了自己这副容貌与单乌之间的类似来——这是一种并不局限于具体的五官形状脸型比例,而存在于神韵之上的类似。
“和他那一刹的融合,带来的后果并没有那么简单……”黎凰有些震惊,而她还没来得及从这震惊之回过神来,眼前的铜镜便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执剑单乌依然执着的杀意。
两个单乌就这样在黎凰的面前争斗了起来,双方势均力敌你来我往,片刻之后,被挤在一旁的黎凰终于想到了什么,大声地开了口:“你是想成为这些分散意识的领袖,所以才决定对我出手,好先行一步抢夺到我这具肉身的所有权!”
“咦?”那执剑单乌停下了动作,斜眼看向黎凰,啧啧感叹了两声之后,干脆承认,“没错,有肉身依凭的意识似乎是有些别样的能耐,这些微的异样足以成为我称霸于此的关键——而你既然也能领悟到这一点,似乎可以认为你我的关系已经愈发融洽,想来要不了多久,彼此之间便再无隔阂存在,到那个时候,我心所想,便将是你心所想……”
“开什么玩笑?”黎凰有些恼怒,“你这么疯癫,其他人会同意吗?”
“也许他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想清楚这其关窍。”执剑单乌如此说道,“在这儿,似乎你才是弱势的一方呢——你根本无法分辨这么多的‘我’当,究竟有多少是对你这肉身怀有企图的,甚至,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现在是连你自己也无法确定,你眼下这缕凝成人形的意识……真的就是你这肉身的本源意识吗?”
“还需要我来提醒,你我如今是有多么相像吗?”执剑单乌又上前了一步,身上的气势咄咄逼人,让那维护黎凰的单乌情不自禁地往后方瑟缩了一下。
“也许你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呢。”
第九百零二回自疑下
“也许不存在的其实是你们呢。 ”黎凰虽然忐忑无措,却并不愿意认输,“至少现在,这肉身还是我的——我的容貌,我的性别,我的体格,我的修为……而你们的肉身,早已经抛下了你们,所以,你为什么不认为其实并不是我变得像你们,而是你们开始变得像我了?”
“真要计较起来,你们该向我表示顺从才是。”黎凰微微抬起了下颌,表示出自己那绝不认输的立场,“我并不介意让我这具肉身死上几次的,在解开了与你那具肉身的捆绑之后,我的这条性命或许就要按照我的路数来重生了——天魔重生之时,还会有你们能够作祟的环节吗?”
那执剑单乌在黎凰的接连反问之下并没有出言反驳,甚至连脸上那轻蔑的笑意都没有消失,但是却抖手收起了手里的长剑,身形一转,便消失在了众多的单乌之——或者说,混进了那些一模一样的人群之,再难分辨。
“这就逃了?”黎凰撇了撇嘴,心警惕却是更甚——黎凰分不清这些单乌,不知道谁对自己心怀杀意,甚至都不能确定,是不是除了方才那个执剑单乌之外,其他人依然能够对自己顾念一分旧情。
“或者说,他只是想来让我纠结,让我怀疑我还是不是我?”黎凰确实是纠结了起来,她不断地回忆自己的过往,希望能够通过自己这些明确到毫不掺假的记忆来让自己认定自己,但是很快她便发现这样的做法带来的结论或许更糟糕——黎凰知道单乌的那段记忆,同样的,黎凰所有的那些记忆,周遭的单乌“们”,也同样一清二楚。
也就是说,虽然单乌和黎凰原本拥有的是两端记忆,但是如今这两条路线已经完全地合二为一的,想要凭此区分,并不可靠。
“难道现在我与他的差别,就只有外貌和性别了?”黎凰回神,感知着自己这切切实实的能够随心所欲操纵的肉身,嘴角接连抽搐,“或者说,他已经无所谓这些差别了?”
“不过,就算是外貌和性别……也未必就是一成不变……”黎凰联想到了自己这天魔魅舞重塑肉身的种种手段,以及单乌那种能够轻易将一个凡人改头换面的种种伎俩,当即情不自禁地唤出了一面水镜,开始仔仔细细地检视起自己的这副肉身,在确定自己这肉身目前为止还没有变得不男不女的迹象之后,方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请到'
“还好……”黎凰才准备放松一下心情,猛地又警醒了起来,因为她的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清瑶和同舟那两者共居一体的畸形病态的模样来了。
——清瑶和同舟,是最最直观的一个共生的模板,此刻忆起,更是仿佛冥冥之早已存在的预兆一般,让黎凰心头一阵阵地抽紧。
“现在我与他……是不是可以认为,正是这般模样?”黎凰皱着眉头,再度解开了衣服,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线条完美的躯体,生怕那上面某处空白的地方突然冒出张人脸或者其他,如此提心吊胆了半晌,黎凰方才咬牙切齿地发誓道,“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情况……我一定会直接出手将其削去!”
“我这肉身,绝不容许拥有任何瑕疵。”
“至于我到底还是不是我……或许,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
另一个世界之的单乌并不知道黎凰如今所面对的自我认知的困境,如果他知道的话,或许仍会感叹一句冥冥之,因为,眼下的他,同样也不知此身何处。
单乌如今的记忆里已然出现了一大段各种细节都无比具体的,有关于自己在成为单乌之前的,身为琉璃明光佛的那些生死轮回周而复始间的记忆,这些记忆的情节丰富跌宕,精彩纷呈,一方面让单乌觉得仿佛在看一场大戏,另一方面却又似在对着单乌百般强调其归属——那每一世经历的主人公,都是单乌。
单乌细细感悟着这每一世生而为人的经历,从总结着世间种种苦痛人心纠结纷扰,一一追索着化解的方法,并在这专注于完成拯救世道人心的宏伟愿望的过程之,生出了一些细枝末节的小小疑问:“这些不同的我,性格不同,容貌不同,见识不同……是的,每一世的我都仿佛一个全新的人物一样,完全没有留下与前一世有关的蛛丝马迹,甚至父母亲缘诸如此类的种种关联也都整个儿更换了一批,可以说,如果不是如今这些记忆同时存在于我的意识之,我只会认为这些人是这时间随意挑选出来的,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我是转世成为了这些人并用以感悟世间悲欢,还是……我其实只是借用了这些人的肉身躯壳以及这些人的立场经历,来试着将我的心境带入凡俗人世呢?”这些小小的旁支念头始终无法挥散,无声无息地就在单乌的意识之扎下了根,并渐渐开始生长出枝枝蔓蔓来了。
“我是怎么认定……这些人都是我的呢?”这些枝蔓不但捆缚住了单乌的各种念头,更是一把将单乌给拖拽进了迷惘之。
这种迷惘直接化成了无比现实的外在风景和切身所在——单乌身上的佛光之又开始混杂起了黑红的火焰,周围的同伴开始远离,蓝天白云这种让人心胸开阔的场景顿时变得一片死寂,身前佛祖那微笑慈悲的表情渐渐变得冷厉不屑,似乎很是不满单乌的这些胡思乱想,而这种来源于自己所信仰的神明的直接否定更是让单乌情不自禁地跪伏下身体并瑟瑟发抖。
单乌知道情况不妙,自主地想要剪除意识之的那些胡思乱想,但是那些胡思乱想在此时显然已经成了气候,张牙舞爪地,甚至想要煽动单乌去挑衅眼前的这一尊无比清晰的佛祖的虚像——而那佛祖虚像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似乎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单乌给重新打落凡间。
单乌对自己的意识无能为力,并因此在那佛祖的注视下生出了一丝慌乱,结果这慌乱在触及到某个界限的时候,反而让单乌的心底直接绷出了一股咬牙切齿把心一横的无赖气派:“就算重新落入轮回,过那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又如何呢?”
于是,仿佛是听到了单乌心里那自我诅咒一样的话语,佛祖轻轻地哼了一声,于是单乌漂浮在空的身体便猛地一沉,而后向着下方的那一片茫茫水面狠狠撞去。
单乌毫无意外地撞在了水面上,身体几近四分五裂的感受让他想起了当初进入新世界的时候,从远离地面的高空之落进了一片汪洋之时的种种细节,这些细节让他艰难地从那些突然多出来的繁杂记忆之,重新找回了距离眼下最近的那一部分署名为“单乌”的记忆。
一连串的念头就此蹿了出来,却又转眼消失,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如今的单乌,甚至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意识。
下一刻,他那撞在水面四分五裂的似乎并非实体的身体在水面之下再度融合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形——在这个过程之,原本的水面飘上了头顶,而原本是水的地方,也都空荡荡得仿佛只有白云的天空。
恢复了人形的单乌仍在缓缓下落,又或者是在另一个层面上逐渐飘升,而就在单乌疑惑自己到底是在向上飘升还是在向下坠落的时候,单乌的眼前,在一团遮蔽视线的云絮散开之后,一片看起来颇为荒芜的地面铺展了开来。
单乌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这种荒芜苍凉的场面让单乌觉得有些眼熟,情不自禁地就开始想要在记忆之寻找一些能够参照对应的东西,然后,他便想起了那魔神的白骨荒原。
“有些类似,却并不相同……”单乌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经过的一个人形的身上——这人形虽然看着只是一道虚影,但是却是手足俱全容貌清晰,除了那痴痴呆呆仿佛泥塑木雕一样的双眼,其他部分看起来都如同实实在在的活人一般。
单乌冲上前去,伸手往那人形的胳膊上轻轻一揽,而后单乌的手便从那胳膊上横穿了过去。
“真的是魂魄?”手背上传来的些微阴气,让单乌心有了论断,“他要去往轮回之处?”
这个猜测几乎是刚刚生出,单乌眼前的荒原便已经出现了尽头——一条细窄的独木桥横在一片汪洋水面上,独木桥前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影,这些人影正是不同的魂魄。
挤挤挨挨的等着过桥的魂魄们并没有影响到这河岸上盛开着的遍地红花,又或者,这些人其实早就已经与那些红花融为一体了。
而那独木桥的前头,正堵着一个小小的老太婆,气势汹汹地给每一个过路的魂魄灌下一碗汤水。
而魂魄喝了汤,便会开始蜕皮。
第九百零三回孟婆上
就好像外层的油彩被水冲刷下去一样,那些魂魄外面清晰的面目服饰等等全都开始变形,并顺着那魂魄的外层轮廓滑落了下去,淅淅沥沥地滴在地上,转眼便只留下了一片湿漉漉的暗色痕迹,而那些魂魄一个个也都变得混沌起来,没有身躯手脚,只留下了一个圆滚滚的仿佛是脑袋一样的轮廓,以及这脑袋下方拖拽着的仿佛流星尾巴一样长长的逸散痕迹。( )
魂魄们在甩脱了各自的外表之后,便绕过了那个小老太婆,顺着那条细窄的独木桥往前飘了过去,渐渐就消失在了茫茫的水雾之中。
“孟婆汤?奈何桥?彼岸花?”单乌看着眼前的这些场面,情不自禁地就挑起了眉梢,露出了一副“这些东西居然是真的”的半是惊诧半是狐疑的表情来了。
“这算是解答我的疑惑,关于为何那些转世的过程之中,我仍是我?”单乌抬头看了看天顶上那一片仿佛水面一样的暗沉但却通透的天空,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
而就在单乌迟疑着想要上前往那独木桥上走上一遭的时候,单乌突然觉得自己的脚边有些凉飕飕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地撩拨,于是低了头,而后单乌便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婴孩正在努力地想要引起自己的主意,于是一直在用手尝试抓住自己的脚踝。
这个婴孩在感知到单乌的视线之后,抬起头来,对着单乌咧嘴一笑,咧开的口腔之中看不到牙齿舌头等等等等,只有一片黑乎乎的空洞,仿佛这层人皮只是随意地覆盖在这婴孩魂魄的表层,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一个人身体内部的种种——这种情景,倒是与那些过路魂魄喝汤后蜕皮的表现完美对应。
“我认识你?”单乌盯着那婴孩,眨了眨眼睛,那婴孩也冲着单乌一直笑着,很是熟稔的模样。
于是关于“单乌”这个身份的记忆再一次被从那些陈年往事之中翻了出来,单乌终于想起了自己与婴孩这种存在有过交集的场所——飞花楼的那位神尊在覆灭之后,单乌曾经带着那群女子将那井中婴灵们给超度了一番,这婴孩,很显然正是当初的那些婴灵之一,所以才对单乌有如此的亲近之意。
并且,正是因为当初单乌在超度这些婴灵之时,动用的是佛门的经文和术法,所以这小婴孩才会在眼下的这个轮回之中出现,并且在勾起单乌的相关记忆之后,单乌的那部分思维没有被某些强大的力量抹杀或者强硬地遏止,也就是说,单乌可以顺着这些片段的记忆继续正常地思考。
“原来是你啊。”单乌在小小的惊喜之后,蹲下了身子,如同逗弄小猫小狗一般,在那小婴孩的面前摊开了一只手,那婴孩无声笑着,虚虚地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单乌的手心,双方之间其实并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但是这样的交流依然让那小婴孩情不自禁地想要手舞足蹈。
“为什么还留在这儿呢?”单乌继续问道。
小婴孩的口中发出了呜呜的声音,似乎是在说话,却更仿佛鬼哭,单乌稍稍皱了下眉头之后想起了一些能够让人鬼之间互相沟通的术法,于是他另一只手画下了一道符箓,并轻轻地贴在了小婴孩和他自己相叠的那两只手上。
“要过那座桥,就要忘记前生的一切记忆——我并不想那样。”那小婴孩呜呜的声音变成了清晰无比的诉说。
“你前生的记忆……不就是在那深井之中渐渐死去的过程么?那么痛苦的记忆,忘记也就忘记了,会有何遗憾?”单乌稍稍有些诧异。
“还有更多,在成为这副模样之前……”小婴孩话说到一半,突然警惕地左右张望,甚至开始对单乌生出了戒备之意。
单乌一愣,随即恍然——在转生成为这样的小婴孩之前,这家伙原本是那魔神座下卒子,是拥有更早些的时候自己身为魔修的那些记忆的,如今虽然其身上的魔气已经被涤荡了干净,相关的功法也被悉数抹除,本体也被硬生生地塞进了这佛道轮回之中,但是那些曾经放肆过逍遥过的记忆却是依然存在的,并且让他念念不忘,更想找到一条能够重新令这些记忆化为现实的道路来。
这小婴孩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这一处的轮回与之前魔神那道轮回有所不同,最要命的一点的便是——一旦他开始回忆起那些魔道功法,便会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天音轰隆轰隆地充塞进他的意识之中,将他整个儿都给敲得晕眩了,甚至可能下一步就是魂飞魄散了,此外这处世界更是生出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迫性地想要将他给拖拽到那桥边,用那一碗洗刷魂魄的汤水,将他心里那些多余无用且狂妄的念头洗刷干净,还他一个纯洁无辜无意识的灵魂。
小婴孩知道自己是受了多少折腾依靠了多么顽强的意志方才留下了自己这么一道还算清醒的魂魄,为此他不得不让自己真正成为一个婴儿,无知无觉不思不想,所以他在看到单乌的时候,瞬间就想起自己曾经在这人身上感知到的莫名惬意的气场来,并且发现自己能够回忆起一些多余的过往并且这回忆的过程没有被天音搅乱,于是心中顿时生出亲近之意,所以立即就穿过了这围在河岸边的重重魂魄,贴到了看起来茫然不知去处的单乌身边。
但是现在,当这被度化了的前魔修终于从小婴孩的状态中收拾起一些记忆的细节之后,他猛地想起自己正是托了单乌的福,才被度化到了这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怪异轮回之中,于是顿时就生出了警惕之意。
这种警惕只是刚刚出现,那久违了的天音便猛地撞进了他这道小小的脆弱的意识之中,猛地就将他给撞了个趔趄,甚至直接压倒在地,摊成了一副画皮。
单乌没有料到这些变故,那道维系两者之间联系的符箓噼里啪啦地化成一簇火星四下飞溅,只留下了一些残余的不甘之意,让单乌短暂地有些错愕。
错愕过后,单乌当然不会眼睁睁地就看着这个自己难得相熟的小小魂魄就此灰飞烟灭,于是他的双手再度结印,而后一道佛光轻轻地笼罩在了那地面上的画皮之上,这层佛光渗进了那画皮之中,交织穿插,仿佛竹篾一样,硬生生地在那画皮内壁编织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形,重新将那小婴孩的模样给支撑了起来,那小小的魂魄也终于稳固了下来。
当然,这魂魄内里的改变,也同样难以逆转——回过神来的小婴孩,其拥有的记忆已经又散去了一大片,对单乌的戒备也由此烟消云散。
小婴孩对单乌表达了真诚的感激之意,为了那所谓救命之恩——小婴孩并不知道,如果此刻他还有记忆的话,多半是会咬牙切齿骂骂咧咧地扑向单乌,并将单乌表达的这些好意狠狠地砸回单乌的脸上,因为单乌的这丝好意,已经完成了那些天音在这么长的时间之中都没有对那小婴孩完成的净化驯服之事,甚至连那孟婆汤的作用都取代了大半。
于是那小婴孩突然就有了愿意去排队喝汤过桥的心情了,于是在单乌惊讶的目光之中,那小人儿在笑呵呵地同单乌道别了之后,摇摇摆摆地就往那些等着过河的人群里挤了过去。
单乌察觉到了一丝不妥——那小婴孩的确是失去了那一部分记忆没错,但是单乌可一直清醒着旁观呢,于是在单乌看来,这小婴孩之前之后的举动充满了矛盾,同时,单乌亦立即反应过来,在方才那小小的混乱之中,这小婴孩的意识之中,是失去了一些什么了。
于是单乌连忙跟在了那小婴孩的身后,想要将他重新捞回来,阻拦他那喝汤过桥的举动,却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魂魄之间互相穿行毫无滞碍,小婴孩几乎生死转眼之间便已经湮没进入了芸芸魂魄之中,而单乌却不知道自己该依靠什么才能从这么多的魂魄之中分辨出那小婴孩的所在。
“这些魂魄太过类似。”单乌默默嘀咕了一句,他又一次意识到了如今自己这孤立神识的有限,因为如果是之前那种直接凝出周围世界的识海铺展开来的话,这些魂魄的数量就算再多上百倍,也不会让单乌觉得头疼。
所以,单乌选择了一个更为干脆利落的解决方法。
单乌的身形在原地一晃,然后“咻”的一声便已经来到了那座桥的桥头,直接一道定法符就拍在了那熬汤老太婆的身上,那老太婆立即便如泥塑木雕一样一动也不能动了,而后单乌抬手,挥袖,顿时一片哗啦啦的声音,那些装着汤水的碗就这样噼里啪啦地洒落了一地,同时那一锅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汤水亦在转眼间被冻成了一坨结结实实的冰块,别说从中舀起汤水了,就算是砸,也砸不出什么印子来。
河岸上猛地一静。
第九百零四回孟婆中
那些魂魄仿佛也被单乌的术法冻住了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双空茫的眼睛转向单乌的方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真实视线的存在。
“诶?”单乌也是一愣,他清楚自己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对那些魂魄做些什么,于是眼前这场面让他默默地有些心里发憷。
就这样,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单乌终于缓过劲来,开始试图在这密密麻麻的魂魄之中重新将那小婴儿给找出来,虽然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找到这小婴孩之后究竟要做些什么。
这种静止的局面中找人还是相对容易的,就算没有那种足以事无巨细地将一切都掌控住的神识,光靠自己的视觉,单乌也一样能够锁定那小婴孩的所在——那个小小的人儿正在某个胖子魂魄的脚边,大半个身子与那个胖子重叠在了一起,看起来好像就是那胖子粗壮的腿上多出来的一块肉一样。
单乌口中念念有辞,指尖凝聚的佛光化为了一条细细的丝线,蔓延出去,与那支撑起小婴孩身体的佛光支架相勾连,轻易就将那小婴孩如同鱼儿一般,从那堆魂魄之中钓了出来。
小婴孩的魂魄向单乌飞过来的时候,单乌只觉得自己现有的神识似乎被谁狠狠地撞了一下,好像有人在对自己说:“让开一下,腾点位置,让我也来挤一挤。”
然而如今单乌这身魂识结合得是如此紧密,又哪里有那多余的空间让给这外来的意识,于是这样的冲撞在那小婴孩挂着一根线飘浮到单乌眼前的时候,就已经消失无痕了,只留下单乌默然无声地回味良久,甚至想要将那小婴孩再扔出去拽回来一次,好试一试能否将方才那感应复制出来。
而这种转瞬即逝的感悟当然是不会再有第二次的了——那仿佛玩偶一样的小婴孩在单乌的面前打了个来回,并没有让单乌有更多的领悟,却让单乌莫名地有些恐惧了起来。
“是因为这种感应注定只有一次,还是因为某些力量察觉到了这种感应会让我发生不可控的变化,所以才硬生生地将其抹杀了?”单乌有些惊恐地盯着眼前的这个小婴孩僵硬着的傻笑的脸——单乌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小婴孩的魂魄之中,又比方才少掉了一些什么。'请到'
“有什么东西想要阻止我的思考。”单乌如此警惕的念头方才生起,那小婴孩就在单乌的面前“啪”地一声四分五裂消散一空,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只有单乌挥洒出去的佛光化成星星点点,四下里飞散。
单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方才发生了一件似乎很可怕的事情,但是却偏偏又记不起到底可怕在哪里,再一转念之间,便是连方才见过那小婴孩的记忆都消失了。
“等等,我刚才是在做什么?”单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环顾着看了看河岸边僵直着的魂魄们,还有身旁那被自己的定法符定住的老太婆——如果不是他能够认得出那定法符是他的手笔,他几乎就要完全记不起自己刚才都干了些什么了。
而那道定法符此刻也已经到了时限,仿佛冰雪消融一般化成了点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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