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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夫计(VIP~HE结局)-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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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呼尔怔了一下,已攻至其中一名守卫咽喉的那支银制利器,终是撤了回来,但瞬间却劈手夺下了其中一名守卫的长刀。
那边,张义与陆言缠斗在一处。我见过水清扬使剑,当时与萧战之战,也是一人剑一人鞭,然而水清扬的剑技虽精美高超但样式过于花巧优雅,细细看来,陆言则招招凌厉直接,足见他学的不是剑术,而应该是击技——或者,在战场上,这种武功最有效。
而张义与他风格很像,一根长鞭也没有更多花哨的招式,鞭鞭扬起凌厉的风芒,直逼陆言要害。
估计若在平时,也许他们二人还需过上许多招才能分出胜负,可偏是张义刚刚攻心之术起了作用,火器库被炸多少对陆言有所影响,因此陆言显得愤怒而急燥。眼见自己一时攻不下陆言,阿呼尔又挣开守卫,陆言忽然扬声:“放箭!”
一瞬间我只觉得心脏猛地的抽,仿佛当时情景重现。却见此时,阿呼尔忽然上前一步,用长刀挽起漫天刀光,宛若一张眩目的大网,细密挡住十数人疾射出来的箭——或许没有阿呼尔,张义也未必会死于乱箭之下,然而因为阿呼尔的出现,令陆言输得很没面子。
我虽然知道阿呼尔会武功,却没想到,他的武功竟然不在张义之下!特别是他还浑身流着血,带了那么多处的伤!
张义抽了个空子笑道:“陆都统,何需我来嘲笑你大奕朝无人,堂堂大奕朝御前步军司副都统,从二品的官儿,也不过如此,难怪拓跋宏不肯跟你们谈和……”
这话说得太刻薄了!不过张义一向都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他的毒舌本色我不止一次领教过了。不由回想起彼时种种,却听张义又道:“大奕朝世子府我去得,死牢我去得,就连皇宫我也来得去得,怎的一个小小的平远镇我便来不……”
话音未落,却听一阵破空之声呼啸而过,透着阿呼尔漫天的刀光,绕过陆言凌厉的剑光,闪过张义飞扬的鞭影,直奔向他的面门而来,一个“得”字戛然而止在他口中。事虽突然,但他却长鞭一收,猛地闪身,身形在空中竟平移几分,避过那极是凌厉的一箭,我刚略松了口气,却不料那支箭竟在空中拧了个弧度,变了方向,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复又向张义再次射来。
我听得旁边阿呼尔隐约惊呼了一声“回马箭”,这是这种箭法的名字么,倒的确贴切!张义似乎也不料居然有这么一招,身体迅速后倾,堪堪躲开,却颇是狼狈!
“你再侮辱大奕朝中无人,下一箭我便不会手下留情。”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心中忽然一酸。
“你对我……何尝手下留情过!”张义却不为所动的挑眉而笑,对自己刚刚的狼狈和来人语气中的威胁视而不见,“赵阔,如果你这句话算是下战书的话,我乐意接受!”
是的,那搭箭而立,语意坚定,目光沉稳的人,正是赵阔。
“你觉得你能快过我的箭?何况,你身上还有伤……”赵阔微眯了眼。
我虽然曾经想过他们俩PK时候的场景一定很动人心魄,却从来没料到竟然会真有这么一天,更没想过这种残酷的场面要亲眼目睹。我双拳握紧,几乎是下意识的,跨了一步,横在他们中间。
“赵大……赵先生!”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开口,而赵阔却似乎因为我的称呼身子一震,想也不想放下箭,竟“扑通”跪在我面前。
我大惊,他却只是垂目低叹:“赵阔对不起夫人。”
“我不是你家夫人,我只是不知道,这一声‘赵大哥’我还有没有资格叫。”我苦笑,只觉得悲伤。当初那句“少爷和我定会护你周全”犹在耳边,虽然他和朱离都没有护我周全,但我理解他身为朱离贴身护卫的无奈,莫名地永远相信那最初的承诺。
赵阔却猛地抬起头:“夫人……”
“认亲大会还是等等再进行吧。”我身后传来张义的冷笑。
我猛地回头,望着张义面无表情的脸——从他出现,就不曾看我一眼,我知道曾经伤他太重,也没有期望过他的原谅,终是我欠他良多,又何止一条性命能够赔得起。
我张了张嘴,却只是盯着他自胸口前隐隐透出的血迹,那处正是上回为了护我而生受水清扬一剑留下伤口的地方,看来终是没有痊愈,此时又因用力过猛重新崩裂。
“我跟赵阔之间的老账是该翻一翻了,我上回就说过,那几十记耳光我会找他还的……”他忽然淡淡开口,目光却始终停在赵阔身上,而没有看向我,“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你一个女人凑什么热闹。”
说话间他手掌一翻,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击袭向我。
“夫人!”赵阔一纵身弹了过来,瞬间与张义交手数招,护我之心甚切。然而我只是被那掌风一带身不由己地退了数步,刚好被他推出了与赵阔相斗波及的地方。
他的力道拿捏的十分合适,就连脚步停下都没有丝毫踉跄的感觉。
他——终只是为了保护我!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滚滚而下,说不清是悲是喜是痛是伤!
也就在这一瞬间,赵阔与张义已交手数招!
我看不出什么武功招数,只觉得眼前人影翻飞,掌风鞭风击荡,就连陆言、阿呼尔和在场的众名守卫,都摒息凝神。
然而高手过招,只在片刻。两道身影骤分,赵阔退了半步,张义退了三步!
“我原本没那么容易赢你,只是你身上有伤,所以我占了便宜。”赵阔目注张义。
我见张义左边衣襟已然湿了一片,因为他身着大奕王朝的兵士浅褐色军服,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张义神色有丝复杂:“多谢手下留情。”说罢向陆言冷笑,“我收回刚才那句话,赵阔在大奕朝,的确算个人物……”但顿了下他却又说,“只可惜那招‘回马箭’是我们契丹失传的箭法,还有,他武功里有我们辽东东野派的路术……”
此话一出,我注意到赵阔的面色微变——当初在世子府曾听闻过赵阔九死一生之时是朱离救下了他,才让这名武林高人对朱离唯命是从,这,就是他的秘密么?
陆言目光依旧扫过赵阔,似乎微皱了下眉,但终是挽了个剑花冷笑:“认赌服输,你认为以你现在的伤势,还能来去自如么?来人……”
“慢!”我听到有人缓缓开口,一只修长的手,压上了陆言的剑。
求真相
“慢!”我听到有人缓缓开口,一只修长的手,压上了陆言的剑。
是水清扬。
“清扬,你……”陆言震惊地抬头望着他。
“让他走。”水清扬话虽向陆言说,目光却只是盯着张义,神色复杂,“我放过你,只这一次。”
张义似乎也是一怔,却没有多言,只笑道:“多谢!”
“清扬!”陆言面色一变,“他是西辽达丹部的王爷,他是害你受伤的那个人,而且他刚刚烧了火器库……”
“我知道,我比你更早知道他是谁。”顿了下,水清扬又道,“火器库没被烧,点的不过是些炮仗之类唬人的东西,他不会做把别人和自己逼上绝路的事……”
“那……”陆言还要开口,张义却道:“早知道如此简单,我又何须来放火劫人,只需跟咱们水院判打个招呼便没事了,都说水院判在皇上太后面前左右逢源如鱼得水,看来还能一手遮天呢……”
我叹息,连感谢都没有,还带了讽刺挖苦,这人真嚣张得让人无言。果然陆言白了一张脸,怒目而视地盯着水清扬,水清扬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是摇头:“这是私人恩怨,阿言,请你……原谅……”
我怔了下。我从来不知道水清扬跟张义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我不认为会是前几天在崖边他们之间仅有的交集会让水清扬手下留情。
“既然没我什么事,告辞!”张义却也不再多言,只向阿呼尔点头,然后目光却仿佛无意间——瞥向我!
我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而那目光忽然闪现出太多复杂的心绪更让我只觉得促不急防的心痛。我太笨,看不他的意思,是爱是恨,是怨是怜,是疏离嘲讽还是期待温柔,我都不及考虑,却忽然听到有人相唤:“未浠!”“夫人!”
这两个声音中仿佛有着浓浓的不安和忧虑,一下把我拉回现实,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下意识地向张义迈了一步。
猛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顿住步子,却终是换着张义的一声冷哼,而后他便不再看向我,终是长啸一声,与阿呼尔一起,宛若两只大鸟一般直掠出重重院落!
我一时僵立在那里,进不得退不得。我留恋的是什么?如果我真能够抛却一切,又为何会因为那两声相唤停了下来?!
“未浠!”水清扬轻唤,那目光中的了然仿佛知道我心中的真识想法一般,我避开他的眼,他却一把拉住的我手,“跟我走!”
“希望你给我一个解释。”陆言伸手相拦,然后抬手一指,目光逼直向我,“还有她,很明显,那个辽人的镣铐是她帮着解开的,若细究起来,这可是通敌叛国之罪……”
“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皇上太后那里,这一切的后果我会承担。”水清扬轻轻拨开陆言的手,见陆言还欲阻拦,从怀中取出一物亮在他面前,“这个可管用?”
我见那黄澄澄的牌子上隐约有“御赐”的字样,陆言也不由微变了颜色,忙退了半步,水清扬按了按他的肩膀:“只要事关辽人,你总是失却冷静……这么多年了,你……”他轻声叹息,却终是没再说什么,只拉着我快步离开。
车轮滚滚,我望着水清扬在对面微抿了唇却不说话,心头一沉:“发生了什么?”
“朱兄病又发了,这回症状之重,更甚前次……”
“关我什么事?”我叹息,“小水,不要来来回回折磨我了,你明明知道他……”
“他在昏迷中,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水清扬蓦地抬头盯着我,一字字道,“我不管他之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对不起未浠,他也是我的朋友,而他真的就要死了,不管怎么样,我们毕竟还活着,我不能连他最后的心愿都不能满足,求你……”
后面他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我突然被水清扬“最后的心愿”几个字惊得久久说不也话来!我一直以为他离死还很远很远,我一直以为有水清扬、莫长染在,有他那么顽强而旺盛的生命力,他一定能够挺过去,难道……难道……我只觉得双唇抖得厉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怎样到了宁王府,是怎样被水清扬半拖半拉到朱离门前我已经不记得,然而站在门口的,是神色肃然的宁王莫长染——这是我见过莫长染数次中,第一次,他唇边没有淡然温和的笑意。
我突然觉得双膝发软就要倒下来,幸好水清扬扶了我一把,但我同样感觉到了他双手的颤抖和冰凉。
“师叔,朱离他……”
“这一劫暂时过了,但……”莫长染道,后半句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从他凝重的表情,也猜得到情况不容乐观。他目光忽然掠到我身上,定定地望着我:“白姑娘,请跟我来。”
说着转身向另一重院落走去。他的语气很淡,但神情间有令人不容拒绝的气势。我握紧了湿濡的掌心,让自己找回意识和冷静,莫长染忽然顿一步,侧目:“清扬你留下,有事随时到书房找我。”
水清扬一怔,依言没有跟过来,只是轻轻握了握我的肩头,仿佛在传递给我一种无声的力量。我突然眼眶一酸,却抬起了头——不,我不要哭,眼泪救赎不了任何人!
宁王府的书房干净而安静。
我低低地望着手中的茶杯,一杯滚烫的热茶却怎样都暖不了我冰冷而颤抖的手。
莫长染摒退了所有人,只坐在我对面,静静望着我。仿佛我不开口,他便可以永远跟我耗下去。
他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温和最儒雅却最深不可测的一个,我没打算跟他比耐心,何况我的心早已乱如麻。
于是我抬眼:“宁王爷找我何事?”
“你和静王世子的事我略有耳闻,而且当初……”
“王爷有话直说。你是想救朱离?他还有救?这一切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打断他的话,直视于他,很认真。
莫长染似乎一怔,淡然沉静的眸子间忽然浮现出一丝笑意:“白姑娘果然是快人快语,又冰雪聪明。”
我摇头:“我不聪明,所以请王爷也直接一点。”
“朱离中的不是毒。”莫长染沉默了一下,那丝笑意从眸中缓缓消失,目光复又沉静幽深。我忽然发现他这种表情的时候,跟朱离竟有几分相像,也许相像的只是气质,也许相像的只是我的想念!!
是的,在知道他真的快要死了的时候,我才发现内心中对他依旧有那么多的思恋和想念!我才发现无论怎样我都对他爱不能却也恨不得,伤再深却也情无悔!无论心里是否有了别人的影子,都时刻惦念着他!
我不知道这种感情是雏鸟情结的依恋还是刻骨铭心的爱恋,我只知道当听说他就要死了的时候,我的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我的身体竟是无端冰冷,我的心竟只觉得除了痛没有别的感觉!
“不是毒?”我缓缓开口,思维有点混乱。这世上能致人性命的,不是病不是伤不是毒的话,还能有什么?
“蛊。”莫长染薄薄的唇轻轻吐出了这一个字。
蛊——我不由怔了下,这个字只在武侠小说中看过,曾经对于我来说,就跟科幻电影、外星人的概念差不多,相信科学的我几乎不相信世上真有这个东西的存在。可是连灵魂穿越这么神奇的事情都被我赶上了,还有什么比这更神奇的么?
特别是望着莫长染眼中的沉静认真,我更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体内有一种蛊,而所有的一切病况,皆来源于此。此物不断吞噬他体内种种精血,化精血为毒素,长此下去,命必不保。”他说的简单,我无意深究。这种东西的原理和存在于我宛若听天书,不得其解,我只关心应该关心的。
“可有办法?”
莫长染忽然一顿。我的心被提了一下,他却缓缓道:“有。”
心又轻轻落下,这位宁王爷是慢性子,不知道人命关天会吓死人啊。可是……我疑惑地看着他,若是有办法,也必定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办法,否则他能办岂不是早就办了?我相信以宁王的实力和手笔,宁王府应该不缺什么天山雪莲,千年老参之物。
我不语,等着他揭开谜底。
“这蛊是被人下在他身上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我叹息,我再笨也知道他目光一瞬不眨盯在我身上的含义:“是我下的?”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不妥,我干嘛又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可我还未再开口,便听莫长染道:“是从前的世子夫人所为,自然与白姑娘无关。只是……”
“宁王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甭管朱离如何否认,所有人如何默契的替他否认,我还是白晴,至少这身体不假。”我截了他的话,想了想,又道,“反正你说的‘解铃还需系铃人’,大约也是指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可能救朱离吧,我不喜欢迂回,还请直言。”
我见莫长染唇动了动,居然有点猜到他想的是什么,于是又道,“不管他对我做过什么,如果需要,我都会尽力帮忙的。我与他……相识一场,不想他死。”
莫长染目光一闪。于是我自作主张地认为那是惊讶和感动。我不是神,可以以德报怨,不计前嫌,他加诸于我身上的种种伤害依旧鲜血淋漓,就算哪天愈合,也会有永远不能消除的疤痕。
但生命却比一切都宝贵,于我来说,是凌驾于伤害伤痛(我至今依旧不想承认我对朱离是“恨”)之上的。又或者说,他活着,我才有一个怨念的目标,而他若死了,我就算想恨都没人去恨。
忽然感觉到莫长染良久没说话。我放下杯子,坐直身体平视他。
“如果是用你的命,换他的命呢?”莫长染终于开口,说得异常地缓慢。
我一怔:“什么意思?”
“这种蛊,引回本体身上,会反噬。”
莫长染的声音在我耳中不断扩大,扩大,扩大……扩大到最后,全部化成一句话,化成一种意思——原来,只能一命抵一命,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情何物
我忍不住笑了。
第一次,我笑得这般放肆,这般淋漓,这般疯狂,这般痛快!
笑着笑着,我却已经泪流满面。
第一次,我竟也是哭得这般放肆,这般淋漓,这般疯狂,这般痛快!
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原来我与朱离,真的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莫长染就那么静静地隔了一道书桌看着我又笑又哭,然后还到外间去唤人送了热水亲自端了来,又绞了布巾,在我发疯之后递到我面前。
真是一龙条的周到服务,只是不知道我死了之后他是不是还可以负责收尸入敛火化入土立碑,每年清明中元的再烧点冥币什么的。
我接过布巾道了谢,他又在我杯中加了热茶。
让堂堂一个王爷帮我做这些,也许死了也值了——可是……擦了脸,喝了茶,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然后我抬眼望着莫长染,一字字地道:“还有多长时间?”
莫长染轻声道:“最多七天,一次发病会比一次重。”
“若是我不肯呢?”
“蝼蚁且贪生,况白姑娘与世子非亲非故,不答应也很正常。”莫长染依旧坐在我对面,面色淡淡,“若是我,也许也不肯。”
我微怔。没有责难,没有相劝,没有大道理,没有强迫,我从他目光中读到了从容了然。
“我只是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毕竟事关你身。”莫长染起身,意图明显——送客。
“谢谢。”我放下手中的杯,也起身,沉默了片刻才苦笑,“我果然不是神。佛祖割肉饲鹰,佛祖以身饲虎,我只是一个俗人,俗人哪怕活着像狗,也想活着。”
“对不起,是我之过,平白让你添了负担。”莫长染向我行了一礼。
我退半步,侧身避开,却只是笑笑不语。他不是寻常人,这些后果他自然想得到。然而病急乱投病的心情我能理解,更何况……在他们眼中,或许我的命的确是不如朱离的命值钱的。然而,莫长染身为王爷,肯跟我这个前身是恶妇,现身是下堂妇的女子行礼道歉,我,又何需去计较那么多?毕竟我终是有了私心。
我转身,他忽然在我身后低语:“只有一件事还需拜托姑娘。”
“什么事?”
“这件事,请莫让清扬知道。”
我蓦然转身:“水清扬知道,也会逼着我用自己的命去换朱离的命么?”
这句话原本是质问,可到了最后,却终是成了疑问。
细细想来,我算什么?赵阔说会回护我,不过是因为朱离,水清扬会去救我,不过是因为朱离,莫长染肯收留我,也不过是因为朱离……爱屋及乌,我的身份不过如此,除了那个出言恶毒形容委琐却一次次舍身相救的笨蛋外,谁是真心待我的?!
张义,张义,张义……我在心中将他默念了数遍,终是狠狠将他推出生命之外,今生——负他良多,却注定与他无缘。
然后,我向莫长染苦笑:“对不起,宁王爷,未浠一时失言……”
莫长染只盯着我,神色复杂,静默了半晌终是叹道:“我只是怕他会接受不了,毕竟他自负医术超群……”
这是托辞,我知道。可是应该也算得是原因中的一部分,我知道水清扬颇是自负他的医术,这世上真正能让他佩服的,也只是师叔莫长染一人而已。因此若是他知道朱离中的是蛊,而且除了以我的性命来换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外再无办法,不知道他会做何感想,不知道他会不会自责内疚,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心难过,不知道他会不会——恨我。
然而,蓦的,有一些东西仿佛呼之欲出:“朱离所中是蛊毒一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朱离可知道?他……可让你来寻我?”
我每个问题出口,莫长染的温和的面色便淡了一分,待这三个问题问完,莫长染终是面色疏离清冷了几分:“姑娘既然已准备撤手,又何须知道这些,无论是什么答案,总会让你不安。”
“宁王爷。”我忽然上前一步,声音里带了些许的愤怒,“你今日既然肯将此事告诉我,也定是把这前因后果想得通透。不必做什么欲擒故纵,欲言又止的把戏,你若期望我真能如你们所愿以命易命,最好把这一切告诉我……”
要他不是王爷,没准儿我就一把揪上他的衣襟了!我虽不太聪明,但却也不想让人当个笨蛋一样玩弄于股掌之上。
莫长染却没因为我的情绪而有任何的不悦,静静地望着,淡淡地道:“白姑娘多虑了,我没什么欲擒故纵和欲言又止,其实知道,就算我什么都不告诉你,你也一定会以命易命。”
我怒目瞪向他:“你这算是威胁,还是逼迫?”
“相反,我想劝你三思。”莫长染轻声叹息,“可我怕偏是你放不下。固然世子性命金贵,可他却宁愿舍生成全你,所以……我今日将此事告之与你,日后他亦不会原谅于我。”
我忍不住退了一步,两步……退至身后的是门板,退至退无可退。
原来我一口否定去救朱离,莫长染的不相逼,不是体谅,不是豁达,只是释然!他若不告诉我这件事,是觉得有悖于自己的良知和道义,可他若告诉我这件事,又觉得对不起朱离的叮嘱,原来……原来,我喃喃自语:“原来他知道自己中了蛊毒……”
“应该是很早就知道了。他不说,害得我从家师众多遗作中埋头查了数日,直到查出病况症状摆到他面前……后来清扬受伤,带了你来我府中,你昏迷之中我替你诊了病,我才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不肯讲!”莫长染目光渐露悲哀,“他宁肯你恨他,却不愿你死!”
我面前好像突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我好像身不由己地掉了下去,只觉得身体在不断下坠下坠下坠,永远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于是,我的心脏开始颤抖,双腿开始颤抖,身体开始颤抖,于是我顺着门板,缓缓跌坐在地上!
“他宁肯你恨他,却不愿你死!”
因为这一句话,便能解释他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苦难么?
其实,在这之前,我不是没抱过这种想法,朱离绝决地将我推开,定然是有他的苦衷。所以一直怨他,却无法恨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哪怕是他真的有一天会死去,我也愿意陪他共同分担一切的苦痛,哪怕是天大的困难,我也愿意跟他一起面对今后的风雨。可是……可是,我却没想到,偏偏我们之间竟然已经是水火不容的状态——我生,他死!他活,我亡!
原来无论怎样,我们注定都不能在一起——哪怕是生死!我们也许注定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是我的自不量力企图把彼此拴在一起,到头来却是误人误己!
我将头埋进双膝间,竟连哭也哭不出来。沉默了良久良久,我终是觉得不妥,他堂堂一个宁王爷就在我面前罚站,其情何辜?于是我起身,却不看向他,只是闷声说:“对不起,我想静一会儿……”
“好,我送姑娘回房。”身后是莫长染从容的声音,却听他的声音突然略低了下去,“情之一字,果然难解,纵是为他伤为他苦,为他痛为他泪,却依旧为他生为他死,为他悲为他喜……”
他的声音暗暗哑哑的,竟有说不出的悲伤——我不由一震!曾听水清扬提起,宁王爷年近三十竟还未娶妻,却想不到他竟把一个“情”字瞧得如此通透。他,只怕也是有故事的人。
我轻轻叹息,诚如莫长染所说,我便是为了朱离悲与喜,为了朱离生与死又何妨——情,本身就是一个死结,没有出路,亦没有道理。
可是,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我不是路人甲,我不能由得他自以为是地为我好,随心所欲地把我推开!
咬了咬唇,我轻轻推开门,却不由退了半步。
门外,赵阔竟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我一怔,脱口而道:“赵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赵阔有负夫人所望,前来请罪。”赵阔却不看我,只是垂目道。
我心念一闪,不由冷笑:“你也是来求我救世子的么?”
赵阔却只是摇头。
我本对赵阔没有怨恨,可偏巧他的“请罪”是在莫长染告之了我朱离只有我能救之后,不得不让我对他的出现有了怀疑:“我九死一生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听得说我有用了,便赶来请罪了么?”
“夫人!”赵阔头狠狠叩在地上,我又退半步:“你跟朱离,从来都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我被你信骗了那么久,偏还敬你为兄,偏还在垂死之时依旧信你们会来救我,偏还信着你的诸多不得已,偏还替你开脱替你找各种理由,到头来究竟还是他是你高高在上的主子可以不计一切维护的人,我终究只是被玩弄于股掌之上随时为他舍弃性命还得感恩戴德的傻瓜!”
我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到最后竟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不由一只手扶住了门框。我知道我这纯粹只是迁怒,但我不发泄出来心里却实在憋屈得厉害。人人都有情非得已,人人都有情可原,为什么,偏是我,却没有人替我求情,替我找活下去的理由——更可气的是,居然连我自己都认为,在我和朱离之间,应该让朱离活着!
赵阔却还是不说话,只是复又在地上叩头,声声直砸在我心底。我咬牙,手中的指甲狠狠刺进掌心,一字一字地道:“赵阔,我就受了你这几下大礼,你叩的这几个头换了我这一条命,不对,是换你家少爷的一条命,倒也值得了!”
赵阔猛地抬头,额上一片青肿血迹,那鲜血和着泥污顺着脸直流下来,然而目光中却无比的震惊:“你说什么……”
莫长染在我身后叹息:“这件事,他是连赵阔也瞒了的。”
我的心脏猛地抽紧——他竟是连赵阔也瞒了?朱离与赵阔何等情义我岂会不知。
朱离!朱离!朱离!他竟连最亲密的兄弟朋友属下都没有说出来,他原本是要将这个秘密带到死,带到地下么?
了前尘
夜色已浓。
我的影子因为赵阔手中的灯的摇摆而来回晃动——这,便是我存活于这个世上的痕迹么?风过无痕,灯尽影灭,终是浅浅存在,无声消逝。
随赵阔先乘了马车,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处僻静的院落的一间看起来有几分破败的屋子前,赵阔停下步子。
“这里有你要我见的人?是谁?”我凝眸望着他——额前的伤在昏暗的灯光下也瞧得真切,我原来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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