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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试天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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荩葡氲郊匾拢瑒x时目光如电,直射那人,“燕将军呢?”那人本已微颤的双手此时更是剧烈抖动,抬首目视皇朝,一双虎目已潮湿,却强忍着,颤着声音答道:“燕……燕将军……已……已卒!”“什么?”皇朝身躯一晃,似坐立不稳,然后猛然站起身来,瞬间便立在那人身前,左手一伸抓住他的肩膀,目中光芒似火似剑,炽热又锋利,“再说一遍!”“禀公子,燕将军已卒于白国宣山!”那人忍着肩膀的炽痛,再一次清晰的回答,眼中的泪终于滴了下来。皇朝闻言放开了他,身子站得笔挺,目光直视前方,双唇紧闭,面无表情,唯有那金褐色的双眸已转为深褐,瞳孔不断收缩!“叮!”那是萧涧宝剑发出的轻鸣,一手在袖中,引得衣袖微微抖动,而握剑的手已青筋毕露,微微垂首,一头雪发无风自舞!风夕,在听到皇朝询问燕瀛洲的下落时,手中的鸭掌掉落在地毯上,她怔怔的看着,既不拾起,也不再拿其它东西进食,目光一片迷离,似蒙有一层水雾,看不真切眼中的神色。后知后觉的韩朴此时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不由停下手中动作,靠近风夕,看到她此时的神情,不由担心的扯扯她仅剩的那一只衣袖,“姐姐?”风夕闻声抬首扫一眼他,然后淡淡一笑,以示无事,可韩朴却觉得那一笑似笑过了千山万水,笑过了千回百转,带着淡淡的倦浅浅的哀。“瀛洲!”皇朝矗立良久,终于沉沉唤出,手不由自主的握紧青布包,眼中掠过一丝波光。“萧溪。”“在!”替那几人裹伤的四人中一人站起身来垂首应道。“你们四人护送他六人回国。”皇朝回首吩咐道。“是!”萧溪应道。“涧,你和我去宣山。”皇朝再吩咐道。“公子,既已得令,请由萧溪他们护送您回国,瀛洲就由我……去看望!”萧涧一俯首劝阻道。皇朝看着手中布包,脸上浮起一丝浅笑,却带着深沉的悲伤,“瀛洲离去前曾说必夺令而归,决不负我!既然他未负我,我又岂能负他!”“公子,此去十分危险,您不可冒险……”萧涧要再劝,却为皇朝挥手打断。“我意已定,你无须再劝!这宣山之行,我倒要看看有谁能从我手中夺令!”一语道尽睨视天下的狂与傲。“萧溪,你等护送他六人回去,并传信萧池十人,令他们速来与我会合!”萧涧不再劝阻,转而吩咐萧溪等人。“是!”萧溪领命,然后他们四人与那六人离去。“唉!”皇朝叹一口气,却也未阻难,而是转身走至风夕面前,将手中布包一举,问道,“姑娘知道这是何物吗?”风夕站起身来,却不看布包,抬首望天,淡淡一笑,“这不就是那比我还脏的玄尊令吗?”“脏?”皇朝未料她竟会将这天下人皆想夺得的至尊之物说得如此不堪。“这么多人的手都摸过,还染尽无数鲜血,难道不脏吗?”风夕回首看他,目中光芒复杂。“呵呵……姑娘果是妙人!”皇朝一笑,开始打开布包,当揭开最后一层,露出一长形黑色令牌,手指拈起,透骨冰凉,令长约九寸,正面铸有“至尊玄令”四字,反面是一腾云驾雾的飞龙,阳光下,闪耀着炫目的墨光。“这便是当年始帝灭北海国时从北海海底采来的墨铁所铸的玄尊令?!”皇朝以指摩擦,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长九寸九分、重九斤九两的玄尊令,九九至尊的玄尊令!”“就这么一枚脏令,却勾了无数英魂!”风夕看着这枚令无数人丧命的玄尊令,眼中只有冷冷的讽刺。“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令确实脏,但是……”皇朝将令举起,看着墨令发出的光芒,“但某方面来说,这令却是最为神圣的,因为它是天下至尊至圣之物!”“哈……你也信这令能让你号令天下吗?”风夕一声冷笑。“号令天下?哈哈哈……”皇朝仰天大笑,“这令不能号令天下,号令天下的是人!令只是一种象征!玄尊令是帝者的象征,玄墨令是七国王者的象征!令在我手,即代表我是天命所属的帝者!真正能号令天下的是我这个人!是我皇朝!”风夕默然不语,只是偏首看着狂然大笑的皇朝,此时的他散发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势,仿若是张口便能吞下整个苍穹、脚踏便要地动山摇的巨人,那般的不可一世!萧涧只是敬服的看着自己的主上,只有这样伟岸傲然的人,才能让自己心甘情愿的侍奉,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君临天下!而韩朴,他张口瞪目的看着皇朝,小小的心却是产生无限的敬慕,这样狂妄得将整个天地揉搓于掌的人,是他此生唯一仅见的!“将来,不论这坐拥天下的人是你,或不是你,但你都会是名流青史的一代霸主!”风夕忽然悠悠叹道,语气中也有着少有的折服。“当然是我!”皇朝却是斩钉截铁的答道。“呵,好自信!”风夕闻言轻轻一笑,“但依我之见,却只有五成。”“何以只有五成?”皇朝闻言双眉一挑。“听闻苍茫山顶有一局残棋,不知世子是否曾有耳闻?”风夕移目眺望前方,“除了那一局残棋外还刻有两句话,‘苍茫残局虚席待,一朝云会夺至尊!’,世皆传那局棋与那两句话乃天所赐,预示着将有两个绝世英雄共争天下。如果世子是其中一个,那么代表着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与世子棋鼓相当的对手,如此说来不就只有五成吗。”“而且乱世出英雄,就观现在的局势,与世子棋鼓相当的并不只一人!”风夕回首再看皇朝,脸上是懒懒的淡笑,但一双眼睛却是明亮如镜,闪着夺人的智慧之光,仿若世间一切都在是映在她的眼中,“拥有风云骑的惜云公主、金衣骑的华王、墨羽骑的兰息公子,这三人都是世所瞩目的英才,世子能说他们皆不足成为你之对手吗?何况天下之大,何处不卧虎藏龙,能与世子一敌的英雄或许还有无数!”“哈哈……若如你所言,我连五成的把握也没有,苍茫山顶夺至尊的两人或许根本未有我!”皇朝闻言却未有任何气馁,依然狂气不减,伸出双臂,仿若拥抱天地,“苍茫山顶的棋局我定会前往一观,但我不信什么苍天留言,我只信我自己!我皇朝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我一定会用我的双手握住这个天下!”“那么拭目以待,看看苍茫山顶夺至尊的到底是何人!”风夕也笑,不过还是那种懒懒的笑,只有眼中偶尔会掠过一抹精芒。“站在苍茫山顶的只有我皇朝一人!”皇朝睥睨而视,豪气万丈。“哈……江湖十年,你是我所见之人中最为狂傲自信的!”风夕懒懒的打个哈欠,牵起韩朴,转身向皇朝灿然一笑,然后足尖轻点,人已飘身后退,“我极为期待能在苍茫山顶见到你,而不是在宣山上见到你的墓!”眨眼之间,两人便失去了踪影。“多谢姑娘关心!”皇朝高高扬声,“我要做的事,这世间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都不能阻!我会踏平一条通往苍茫山的大道!”“我会踏平一条通往苍茫山的大道!”这一句话在荒山上响起阵阵回音,久久不绝!
七、落日楼头子如玉
“姐姐,那个皇朝公子以后会当皇帝吗?”听着那阵阵不绝于耳的回音,韩朴抬首问风夕。“新王朝的皇帝吗?也许是他,也许不是。”风夕抬首,九天日芒刺目,仿若那个不可一世的皇国世子。“可是他说话的那种气势好像啊!”韩朴也学她仰首望天,眯眼承受那炽热的日芒。“朴儿,你很羡慕吗?”风夕低首看着韩朴,浅浅笑问,“你也想成为那样的人吗?”“姐姐,我是羡慕他,但我不要成为他那样的人!”韩朴看着风夕,脏脏的小脸一本正经的回答。“为什么?”风夕听他如此答不由奇怪。“那个人的光芒太过耀眼,会掩盖他身边所有的人,他就象这天上的太阳一样,举世瞩目,但却只有一个!”韩朴伸手指指天空,看着风夕认真的答道,“他即算站在了最顶尖的位置,但触手所至,却没有一个同伴,那不是很寂寞吗?”“嗯。”风夕闻言不由看着韩朴,目光柔和,片刻后,以掌轻抚他头顶,“朴儿,你以后会成为超越白风黑息的人的!”“超越姐姐?”韩朴闻言不由咧嘴欢笑,但片刻后忽又敛笑,“我不要超越姐姐,我要和姐姐站在同一个位置!”“最高的位置……”风夕却似未闻其言,伸手轻轻掠掠鬓角飞舞的发丝,目光遥视前方,仿佛望到天地的尽头,那么的幽深,“虽然没有同伴,但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地位、名誉……以及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也就是一种补偿吧。”“可是那些他死时都不能带走啊!”韩朴争道,眉头皱起,急急的说道,“以前娘说,人死的时候一了百了,生前所有一切都幻如云烟,抓不住也带不走。爹就说,她死的时候可以带走他。我想娘死时可以带走爹,但皇帝死时却带不走他的皇位、权利啊!”“呵,想不到韩老头竟也会说出这等话来。”风夕轻轻一笑,然后拍拍韩朴道,“谁说皇帝带不走什么,你娘有你爹,皇帝也有很多的妃子啊,他死时不但有很多的稀世珍宝陪葬,还会有许多妃嫔殉葬的,决不会孤单一人的。”“可是那不是真心的啊!不是真心的话,去了阴间便找不到的,岂不还是孤单一人?”韩朴依然坚持己见。
“真心啊?”风夕忽然回首,看向来时路,目光飘忽,良久后幽幽叹道,“这世上的‘真心’很少的,特别是在这个动荡的乱世!”“那以后我死时会不会有人跟着我?”韩朴却担心着死后的事了。“那就不知道了。”风夕一笑,弹指轻叩他脑门,“你这小子这么小就想着死后之事了呀。”“那姐姐死时我跟你去好不好?”韩朴却是不死心,只想找着一个作伴的人。“不好。”风夕却断然拒绝道。“为什么?”“因为你比我小,我要是老死时,你肯定还可以活得好好的。”“可是我想跟姐姐去啊,我们可以在阴间作伴,还可以一块儿去投胎。”“别!千万不要!这辈子不幸要带着你这个包袱,下辈子可不想再背。”“我不是包袱啦!等我长大了就换我保护姐姐啦!”“我无须人保护,你还是去保护其它重要人吧。”“爹和娘都死了,现在我最重要的人就是姐姐!“老婆孩子才是你最重要的。”“我没有老婆孩子啊 。”“以后会有的。”“没有啊。”……“公子轻易出示玄尊令,不怕她生贪婪之心吗?”山道上萧涧问出心中疑问,公子行事一向谨慎,何以今日却事事超出常规。“那位姑娘……或许整个天下送至她眼前,她也不屑一顾,何况是一枚在她眼中脏污不堪的玄尊令!”皇朝仰首喟然叹道。“嗯。”萧涧点头,“公子看出其来历吗?”“没有。”皇朝叹道,“他们吃饭时我曾仔细观察,那个叫韩朴的少年一直端坐,身子笔挺,虽然一身脏污,但吃东西时却没有任何东西掉落衣服上,这显示他自小即受有严格的家教,且那些食物非平常百姓能吃到的,但他们却如数家珍,这表示他们出身富贵。”“至于那位姑娘,虽毫无仪态可言,偏偏却觉得她一言一行皆潇洒自然,看着并不觉得刺目,反倒觉得是理所当然的。”皇朝停步回首,“涧,你觉得那位姑娘如何?”“她即算是丑,也丑得潇洒!她即算是怪,也怪得脱俗!”萧涧垂首轻握剑柄。
“好个‘潇洒脱俗’!”皇朝轻笑,负手前行。“公子。”萧涧忽又唤道。“嗯。”“公子可有注意到她额头上的饰物?”“额头上的饰物?”皇朝猛然转身,目光亮如冷电。“因为她一身黑灰的原故看不大清楚,但公子提及白风夕素衣雪月……素衣雪月……那个饰物轮郭倒有点似一弯月牙,只不过公子又说白风夕风华绝世,她那样……”萧涧也停住脚步沉思道。“白风夕?”皇朝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然后放声而笑,“哈哈……是她!一定是她!你我皆被‘风华绝世’这四字迷惑了,以为定是绝色美女,是以以为定非眼前仪容不整的她。但她即算又脏又臭,却依然难掩光华,那样不是‘风华绝世’是什么?!这世上武艺如此绝高的女子也仅有她!而敢放言不将天下四大公子放在眼中的也仅有这个号称天下第一奇女的白风夕!”“她就是白风夕吗?”萧涧回首看向风夕离去的方向,“那样的白风夕啊……”“竟然光明正大的站在我面前,而我却没有认出来,好个白风夕啊!”皇朝感叹着,脸上却带着愉悦的笑容,“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风夕!”自帝失玄尊令后,祈云王域便失昔日的尊贵,不但常遭诸侯侵犯,更甚至一镇一城的慢慢被吞噬,若非大将军东殊放忠于皇室,率其麾下十万禁军誓死守护着王域,祈云早已被诸侯瓜分掉。今日的祈云人口稀薄,经济萧条,论国力、武力不足与丰国、皇国相比,论文化、经济不足与风国、华国相论,便是弱小的南国、白国因着近数十年来吞并掠夺,也早已将其超越。从白国延伸至祈云的乌云江福泽不少乡土,而虞城即为乌云江畔的一座城市。它南连临城,西交桃落,北接简城,东临乌云江,不似边城时受战事的牵累,再加上四通八达的交通,平坦肥沃的土地,虞城是祈云除帝都外最为安定繁荣的城市,百业俱兴,人民安居乐业,有着祈云昔日繁华昌盛的影子。虞城乌云江畔有座高楼,楼高五层,三面临水,正面临街。这便是虞城最有名的酒楼落日楼。落日楼以乌云江畔的落日及酒楼自酿的断鸿液而出名,每天幕名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特别是日落时分,楼前必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落日楼的主人想来也不是庸俗之辈,端看今日落日楼的名气与生意,不知情的人可能以为此楼定是碧瓦琉璃,雕甍绣栏,气派恢宏,这样才无愧于祈云第一楼之称!可事实上,落日楼看不到半分富贵华丽,楼虽是以上好木材建成,但楼内装饰却十分朴素,没有锦布铺桌,没有绣毯铺地,楼顶没有精致的花灯,门口未有耀目的珠帘,只有每一个客人都会需要的简单桌椅,干凈碗盘。只是这里的一桌一椅,一几一榻,一帘一幔都设计得别出心裁,安置得恰如其分,让人一进门便能感觉耳目一新,舒适而自在。“故人西望不见,斜阳现。万里山河梦断,仰天叹。思别离,发梢乱,泪空弹。帆影轻绰如箭,过千山!”清风秀水中的落日楼自有它的清幽雅致,一曲含愁带悲的《相见欢》从楼中幽幽飘出,融入泠泠江风,散入苍茫丹穹,直追向那一轮西坠落日。如血的残阳中,正有一片白帆划开粼粼江面,穿透浓艳的金光,如箭而来。眨眼间,那一艘白帆黑船在落日楼前停下时,眼观四方,耳听八方的小二已快步走上楼前搭建的木桥,躬身欢迎着船上走下的客人。当那位黑衣公子步出船舱,踏上木桥时,小二忽觉得眼前闪耀着炫目的金光,夕阳忽比朝阳更为灿烂明艳,而那位公子便似踏着金光从西天走来,周身还笼着浅浅的、未能褪尽的夕辉。小二目瞪口呆的看着,早已忘了自己是为何而来,直到他的衣袖被人连连拉扯时,他才醒过神来,而那位公子正站在他眼前,离他不到三尺距离,那俊美无伦的脸上带着一丝雍容闲适的浅笑,一双漆黑如墨玉的瞳眸正温和的看着他。“小二哥,你挡着我家公子的路了。”衣袖又被人拉扯,还夹着那清脆而带着一丝童稚的声音。小二低头一看,才发现一个清秀的青衣侍童正拉扯着他,他猛然醒悟,慌忙让开道,“对不起,公子。”黑衣公子微微摇头,示意不必在意,淡淡的笑道:“烦请小二哥领路如何?”声音若风吹玉鸣,微笑若风拂水莲。“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小二忙不迭的点头,“公子请这边。”而在这名黑衣公子步出船舱时,落日楼临街的大门前停下一辆马车,马是普通的马,车是简陋的两轮车,但门前侍立的小二并不以貌取人,依然热情的跑至车前,殷勤的掀起车帘,亲切的喊着:“欢迎客倌光临落日楼!”
当车帘掀起,车中之人踏出马车时,楼前那正要离去或正要进楼的客人,以及那些忙着为客人牵马打轿的伙计,忽然都停止了脚步与动作,目光在看到那个人时便再也离不开。那是一年轻公子,着一袭简单的白布长袍,朴素如未经丝毫雕琢的白玉,浑然天成却自是高洁无瑕,一双眼睛清澈幽深如碧潭,却无波无绪、无欲无求,随意的站在马车前,却似站在九天之上,偶然垂首瞥一眼漫漫红尘、营营众生,超然淡定却又悲怜包容。那简陋的马车忽也镀上一层光华,仿佛随时将腾云驾雾而起,载走这风采绝世的白衣公子。
“落日楼。”白衣公子抬首仰望牌匾,轻轻念着。“是!是!这是落日楼!”回过神的小二多此一举的点头道,一边将白衣公子往里请,“公子请这边!”“多谢小二哥。”白衣公子淡而有礼的道谢。“不用!不用!”小二闻言嘴咧得快到耳根。当黑衣公子与白衣公子一前一后同时踏进楼中时,堂中所有的人不由都抬首看向这两人,原本喧哗宽厂的大堂一下变得十分安静且狭窄,满室都是他们两人的光华,只是左看右看却不知要看谁才好。这样的出色人物,活一辈子也不知能否见着一个,可此时却同时出现两个,让人几疑置身梦中!一时所有的人又都十分的忙碌,只因舍不得少看其中一个一眼。黑衣公子与白衣公子一进门也同时看到了对方,即算大堂中还有许多的人,但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对方!只因他们即算置身于千万人中,你一眼看去,只能看到他们!两人同时一愣,但一瞬间他们又同时浅浅一笑,互为一揖,若他乡故友相逢。“玉公子?”黑衣公子目视这超尘脱俗的白衣公子,确认着心中的猜想。“丰公子?”白衣公子同样确认着这高贵雍容的黑衣公子。这一笑一揖一唤间,一个优雅若王侯,一个飘逸如仙人。
“丰息有幸,今日竟能遇着‘天下叹无缘’的玉公子!”黑衣公子笑意盈盈,矜持且客气。“是无缘有缘,今日竟能遇著名传天下的黑丰息!”白衣公子脸上浮起温雅的浅笑,温和中带着距离,却不是他要远着你,而是你自己不敢靠近,生怕亵渎。这黑衣公子正是丰息,这白衣公子则是有着天下第一公子之称的玉无缘。而堂中所有人听得这两人的对话,当下哗然,想不到这两人竟是并称东朝四大公子的丰息与玉无缘!“既然相逢,不知丰息可有荣幸请玉公子同饮一壶断鸿液?”丰息温文有礼的问道。“能与丰公子落日楼头赏落日,乃无缘三生有幸。”玉无缘也彬彬有礼的答道。丰息一笑回头,对替他引路的小二道:“小二哥,请问五楼可还有空位?”“有!有!”小二连连点头,就是没有也要为这两位公子空出来。“玉公子请!”丰息侧身礼让。“丰公子请!”玉无缘也挥手礼让。最后两人同时踏上楼梯,往五楼而去,余楼下仰颈目送的众人。五楼临窗的一间雅座,门帘垂下,挡住了所有窥视的目光,一黑一白各显风采的两位公子互为谦让后,相对落座,旁边钟离、钟园侍立着。“请问两位公子吃什么?”殷勤的小二问道。“小二哥,你们这最拿手的是什么?”丰息问道。“水风轻,萍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小二恭敬的答道。“小二哥,你念的是诗呢还是菜?”玉无缘见这小二报个菜名却说得甚是文雅,不由笑问。“回公子,这是本楼最为出名的四道菜。”小二垂首答道,觉得只有这四道最雅的菜才符合眼前这两人的身份。“呵,看来这落日楼的主人也是脱俗人物,便是连个菜名也取得这般雅。”丰息不由轻笑道,“玉公子觉得如何?”“无缘素来不懂这些,丰公子看着好便是了。”玉无缘的目光落在房中花几上一盆素兰上。“小二哥,那就上这四道菜,另加两壶断鸿液。”丰息吩咐道。“是,公子。”小二答应着离去。小二走后,房中一片静寂,这两人并称为四公子,且皆是风采不凡,此番偶遇,本应惺惺相惜才是,可却不知为何,两人却皆是十分默契的保持距离,无丝毫亲近之意。隔着一张桌,却似隔着一条汉江,宽广的江畔,他们隔水相望,互为对方风采倾倒,却无法跨越,无法相交。丰息端坐着,手指把玩着指间一枚苍玉扳指,眼光有时瞟向窗外,有时会落在玉无缘身上,长长凤目时时涌出一丝莫名的浅笑,神态间永远是高贵悠闲,不负他武林贵公子的称号。玉无缘则轻松的靠在椅背上,脸微微侧向窗外,目光缥缈,似看着窗棱,又似落向那苍茫的天际,神情平和而悠远,明明坐在眼前,感觉却是那般的遥远。仿佛他已融入这个天地间,又仿佛是他包容着这个天地,就像无边无垠的水,清澈的倒映着天地万物,却又深广得吞纳天地万物。不一会儿,酒菜送到。“水风轻,萍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再加断鸿液两壶。”小二唱着菜名,打破这一室的沉静,“两位公子请慢用。”小二退下,走至帘前忽又折回,“不知两位公子可要听曲?”“这还有唱曲的吗?”玉无缘终于从天边回首,目光不带一丝重量的落在小二身上。“公子别误会,我们落日楼可不是花楼,唱曲的凤栖梧凤姑娘也不比那些青楼姑娘,她可是冰清玉洁的大家小姐,若非……唉!”这小二哥忽地打住,深深一叹,然后又继续道,“凤姑娘唱的曲在这虞城可是数一的,比雨霖楼的姑娘们不知高明到哪了,两位公子不信一听便知,小的决无夸口。”说到最后,小二言中颇有自豪之感,两人不由皆是微微一笑,也不追问他前头中断之话。
“刚才曾远远的听得半曲‘别离’,是这位凤姑娘唱的吗?”丰息抚着玉扳指的手终于停下,淡淡问一句。“对,刚才的曲儿就是凤姑娘唱的。”“既然如此,那便请这位凤姑娘隔着帘唱一曲吧。”丰息挥手道。“好的。”小二退下。而钟离上前为两人斟酒。“玉公子,咱们且品尝一下这落日楼的名菜佳酿。”丰息微笑道。
“嗯。”玉无缘端杯浅尝,片刻后颔首微笑,“入口醇香,清洌温和,好酒!”丰息也饮一口,点点头:“是不错。”然后伸筷挟向那道仿若一朵紫色睡莲的“水风轻”,细细品尝。“原来是茄子,嗯……不错,茄子难做处便是特别吃油,往往太过油腻,而这却是清清淡淡,入口即化,不但茄香盈齿,咽喉处似还能尝到一股莲香。”
“这一叶青萍中染一抹浅黄,难怪叫‘萍花渐老’。”玉无缘则伸筷挟向那状若青萍的菜,“原来是青瓜,嗯……生与熟间拿捏得恰到好处,清脆爽滑,最佳处便是瓜汁饱满且原汁原味,定是现采现做。”
“月露冷?”丰息看着那盘一片片圆润澄黄如满月,挟起一片,上还凝结着一滴滴似珠似露,轻轻咬下一角,一股脆甜便从口中散开,“看来取材莲藕,选粗细适中的嫩藕,切成厚薄大小一至的圆片,再点以雪兰汁,不但好看其味更绝!‘月露冷’,好名字!”“梧叶飘黄原来是芽白。”玉无缘也尝了最后一道菜,一瓣瓣形如巴掌,芽叶嫩黄,色泽动人,“嗯……嫩且鲜!”“哈,想不到落日楼最有名的菜不但全是素菜,且是极为平常的菜。”丰息叹曰。“能将如此平常的菜做出如此不平常的形与味,更能取这等不俗的名,这落日楼的主人不简单。”玉无缘也笑叹。“看此楼风格,不难想象其主人。”丰息环视楼阁,赞赏道,“简约中透中淡雅,平凡中透着别致,很久没有见过如此佳作了。”“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玉无缘悠悠吟道,又移目窗外,夕辉正在慢慢收敛,几叶小舟逝向天际,“不知这落日楼的主人建这落日楼时是怎样一番心事。”
“呵。”丰息一笑,看向他,眼中似映着夕阳的金芒。“或许他将那无人会的登临意全倾于此楼,只是……玉公子应不愁‘无人会’才是。”
“只可惜无缘素来无知无感,更别提‘登临意’了。”玉无缘收回窗外的目光,回视丰息,似带有夕阳的轻辉,眼波却坦然,静若此时波澜不惊的江面。“那真是可惜了。”丰息似颇为遗憾。楼梯间响起轻盈的脚步声,伴着一股淡淡的幽香,由远而近,最后停在帘前,透过薄薄的水蓝色布帘,隐约有一个窈窕的影子。
“不知客人想听什么曲?”女子的声音清中带着漠,冷中带着丝丝傲。而玉无缘却是专心的挟起一片‘月露冷’,似未听到帘外的问话。丰息端起酒杯,饮尽杯中酒,然后淡淡的道:“凤姑娘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帘外有片刻沉默,然后琵琶声起,若珠玉落盘,若花底莺语,若冰下凝泉,未歌曲已有情。听得这样的琵琶声,两人都有丝讶异,不由皆瞟一眼布帘,想不到风尘中人竟有这等技巧。“昨夜谁人听箫声?寒蛩孤蝉不住鸣。泥壶茶冷月无华,偏向梦里踏歌行。”一缕清音透帘来,袅袅轻如烟,绵绵缠耳骨,只影对冷月,梦里续清茶,一室清幽伴寒蝉。听着幽凄的歌声,看着楼外的残阳,一瞬间,两人虽相对而坐,却皆生出淡淡的寂寥,心中似乎都有一曲独自吹奏的箫歌,却不知是吹与谁。曲毕歌绝,两人都有片刻的静默,而帘外之人也未再歌,静静的默立。“惜云公主少享才名,所作诗词竟已是茶楼巷陌争相传唱。”半晌后,玉无缘感叹着风国那文武才名天下知的惜云公主。“这歌者音、情俱备,也是难得。”丰息却是赞赏着帘外歌人。“闻说丰公子多才多艺,虽身在江湖,却是四公子中最渊博之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玉无缘忽然飞来一句,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丰息身上。“在玉公子面前谁敢称多才多艺?”丰息云淡风轻的笑笑。两人随意的说笑着,似忘记帘外还站着人。“咚……咚……”帘外忽传来沉稳而有节奏的脚步声。“玉公子。”那个脚步声在帘前停住,沉声唤道。“进来。”玉无缘放下手中杯。帘掀起,两人皆扫一眼帘外,看到了踏步而进的黑衣男子,也看到了帘外婷婷、怀抱琵琶、面无表情的青衣女子,帘忽又落下,快得让人来不及看清她眼中神色。“玉公子,公子来信。”黑衣男子恭敬的将信奉上。“嗯。”玉无缘接过信,微微点头,“你去吧。”“是。”黑衣男子退下,掀帘时,瞟也未曾瞟一眼帘旁站立的女子,而丰息却看到了,那女子的眼光似怨似怒,又似茫然无措。帘又轻荡荡的落下,遮起那道目光,帘内帘外,两个天地。玉无缘拆信展阅,素帛墨字,却在静然的眼波中掠起一丝浅浅的涟漪。“凤姑娘若不嫌弃,进来喝一杯如何?”丰息却看着布帘道,目中浮起一丝趣味。半晌未有动静,空气一片凝结,似能感觉到帘后青影的犹疑。终于,布帘掀起,那个青影移入帘内,默然的目光扫过那高洁无瑕的白衣男子,微微停顿,但最后目光落向对面那雍容俊逸的黑衣男子。丰息打量着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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