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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厨子-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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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拯点头,“老泪纵横”地拍了拍展昭的手,复坐在稻草上闭目养神。
“好啦,时辰差不多了,你们去吧。”那军卒捧着荷叶吃得满嘴是油,对展昭二人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还请军爷多多关照在下的父亲。”展昭朝军卒一抱拳,又低头去向连翘说道,“姑……呃,那个,夫、夫人,我们走罢。”
话音刚落,他便扭过头去,掩住一脸尴尬。
“来啦。”连翘答应着,“老爷您自个好好保重,我和相公会来接您出去的。”
包拯微笑点头。
展昭脑里则“嗡”地一响,她她她刚才叫自己什么来着?
似乎喊得还挺顺溜。
二人随军卒出了大牢,并肩走在大街上。
想起牢里包拯的演戏,连翘“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展昭不解地望向她:“何事发笑?”
“笑大人和你演得比真的父子还像。”连翘笑眯眯地道。
“那是,大人平日里待我就如子侄一般……”展昭突然有点儿感触,“不过,姑娘的应变能力亦让展某刮目相看。”
“我的演技也不错呀?”连翘一摸自家的发髻,把松了的簪子稍微往发里一推,俏皮地笑,“是不是,‘相公’?”
“……姑娘你先回客栈,展、展某还有些事情待办。”展昭蓦地停下脚步,将挺直的背对着连翘,使她看不清他的脸。
连翘估计他要替包拯办事,便点头往客栈一径去了。
余下展昭一人在街上瞎转悠,他低头看了看自家一身儒生衣着,有些别扭,分明不是那个真实的自己。
在街中站定,展昭有点儿恍惚:若这不是在演戏……
“先生,我这儿都是上等的好货,买些个么?”一旁的商贩热情地招呼着。
“啊……”展昭的目光落到档摊之上。
“先生,买对玉镯子给您家夫人呀。”
满眼的金玉之物令人眼花缭乱,展昭则独独掂起了一根通体温润的骨簪,它只在簪头细细雕了螺旋纹的花样,并无过多装饰。
付钱收货,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展昭把簪子揣进怀里便走。
他半天才回过神来,掏出刚买的那根骨簪,心头浮起一丝疑惑:自己这是在作甚呢?
想必,是太入戏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在网上看到的骨簪,温柔朴素。
很喜欢啊很喜欢~(ˉ﹃ˉ)
☆、【廿六】杜仲尾骨震昏官
次日清早,徐节度正搂着自家夫人在床上呼呼地睡得香,忽然外头的门被拍得山响,惊起一枕好梦。
徐节度压抑着满腔怒火,慢吞吞地爬起身来披衣,“嘭”地一脚把门踹开,吼道:“何事喧闹?”
那壁虎般巴在门上敲门的军卒被踹了几尺远,也顾不得其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徐节度前哭丧着个脸说道:“回大人,外头有人自称是包大人的人,来求见大人!”
“包大人的人?”徐节度打了个哈欠。“哦……”
“包拯、包、包包包大人的人!”徐节度突然倒吸一口气,差点儿瘫在地上,多亏有军卒扶着。
“还有尚方宝剑……”军卒伏在徐节度耳边说道。
徐节度身子一歪,你这不是玩我呢么?
一刻钟后,徐节度衣冠整齐地迎出大堂来,只见堂上挺立三人,皆穿官服。为首之人黑帽红衣,肩上搁着一把宝剑,以黄绸覆盖,正是那传说中的尚方宝剑。
徐节度在心里打了个突,赶忙上前来先朝着宝剑行礼:“下官恭请圣安。”
展昭三人这才报上名姓,徐节度不敢怠慢,陪着笑说:“几位一路辛苦,不知包大人现在何处?下官马上前去拜见。”
在你家大牢里呢,展昭等人心里暗笑,面上却装着一本正经的模样。
正说着,那宋监酒也一路小跑地进了大堂,丝毫不差地把礼节演练了一通,这才弓着身子立在徐节度的身旁。
“这下甚好,省的徐大人再去叫人了。”展昭正色言道,“包大人说,劳烦两位大人前去见见他。”
“请展护卫带路,下官随后。”徐宋两人一齐拱手说道。
“不。”展昭轻咳一声,“还请徐大人带路。”
徐节度和宋监酒面上浮现不解。
“劳烦二位大人带属下等到瀛州大牢去走一趟。”展昭做了个请的手势。
瀛州大牢。
展昭熟门熟路地领了众人来到一座铁栅前,装作没有听到徐节度和宋监酒的一路嘀咕。
门锁哐啷啷一开,展昭三人推金山、倒玉柱,向于那高卧在稻草堆上的人拜倒:“属下参见包大人!”
声音不大,却震得徐宋二人顿时石化在原处。
包拯把盖在脸上的袖子取下来,坐起身一瞧众人:“来得这般早?”
“回大人,已交巳时,不早了。”
看着他们主从几人在闲聊,徐宋二人石化得几乎要龟裂。
“这老头儿……”一旁的牢头颤抖抖地指向包拯。
“大胆!”王朝一声怒吼,“此乃皇上钦差、开封府尹包大人,尔等还不前来拜见!”
“下、下下下官参见包包包大人!”
噗通几声,徐节度等人趴倒在地,哆嗦着舌头说不出利索的话来。
尤其是宋监酒,他早已欲哭无泪。为何?他心里那个恨啊,包大人您老人家是不是有自虐症?闲来无事来买什么酒?这不是明摆着抓我的错处么?
自己那个笨啊,怎么当时就认不得是包大人呢?若是知道了,还怎敢收他的买酒费!
这是陷害,是赤果果的有意陷害!
“二位大人,不知包拯可出狱否?”包拯朝他们一拱手。
“是,下官送大人出狱。……不不不!下官失言,恭迎大人驾临瀛州城……那个……”徐节度满头大汗。
展昭等人搀着包拯起身走出牢门。
“青天包大人啊!求您为小民做主啊!节度大人和监酒大人串通一气,欺负咱们老百姓啊!……”一路上,牢里犯人群情汹涌一唱一和,喊声此起彼伏。
“徐大人。”包拯道。
“下官在。”徐节度低头哈腰。
“这个欢迎仪式倒是挺特别呀。”包拯睨了他一眼。
“……”徐节度心里顿时扑棱过一万只乌鸦,心情比那外头的天还要阴上几分。
这下,要倒大霉了……
瀛州衙门内堂里,包拯在上头落座,身旁侍立展昭三人。徐节度和宋监酒惴惴不安地只用了半边屁股挨着椅子。
仆从等人献上茶来,包拯接过,搁在几上。
“包大人乃皇上钦差……下官等有眼不识泰山,不想冒犯了包大人,下官该死。”徐节度哪里能坐得安稳,赶忙站起来躬身请罪。
“下官有罪!有罪!”宋监酒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伏在地上。
包拯却不做声,徐宋二人心里更是不安。
忽然,窗外传来一些响动,展昭警觉,喝道:“什么人!”
话音一落,王朝将门一开,把一个妇人截在门外,随即进来向众人禀报。
包拯微微皱眉:“内衙重地,为何有妇人在此?”
徐节度望了那妇人一眼,吓得倒抽一口气,只得说道:“请大人恕罪,这这这是贱内……”说着低声骂道:“你来此作甚?!”
徐夫人却也不怕生,拿眼去上下仔细打量了包拯,掩着嘴笑:“哎,夫君,我说这包大人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丑嘛,看久了,也是挺俊的。”
她又一眼瞧见包拯身旁的展昭,顿时魂飞天外,止不住就把那媚眼乱抛起来。
徐节度几乎晕了过去,他见包拯分明一脸黑线,心里暗恨这不懂事的婆娘,只得喝人来将夫人请回府中去。
一阵尴尬的寂静。
“宋大人。”包拯开口打破沉默。
“下官在。”宋监酒一颤。
“你有何罪?”
“下官……”宋监酒几乎要哭了,“下官有眼不识得包大人,还、还有卖、卖酒……”
“你一斗酒卖五百文,一石酒已五贯钱,又为何还要另收许多买酒钱?”包拯斥道,“尔身为父母官,竟能做出如此贪赃枉法之举,鱼肉百姓!”
“下官有罪……”
“徐大人,宋大人乃贵妻弟,难道你也不知情?”包拯随即转向徐节度。
“下官……”徐节度在心里哀叹,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亲戚?
更糟的是,他们的错处被包拯亲自抓了个正着,想抵赖也无从抵赖。
包拯又命王朝马汉二人前去查看衙中库房与账册,这才端起了茶:“此事本府必会上奏朝廷,如今暂停你二人的职务,待圣旨下来之时,再作发落。”
展昭步下堂去,利落地将两人的乌纱帽给摘了下来。
“尔等好自为之,都各回府等待圣裁罢。”
“瀛州上下许多官员都仰慕包大人的清名,请大人赏脸,下官等备宴为大人摆酒接风……”徐宋二人不肯死心,还要抱包拯的大腿。
“不必费心。”
包拯一言便把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击得粉碎。
瀛州官衙中,徐节度被罢免了职位,换了包拯暂代节度使。直到朝廷把徐宋二人给处决了,再敕旨派出新的节度使来上任,包拯便能回开封去。
这边厢审完徐宋二人,包拯便带展昭三人进了花厅与刚到不久的公孙策会面。
“大人此次亲身破案雷厉风行,学生佩服。”
“惩治了贪官而大快人心,真是不枉此行!”马汉高兴地道。
“本府倒是希望能白跑一趟。”包拯摇头,顺道捶了捶肩腰。
“大人,可是又觉肩痛?”公孙策立马关切地问。
包拯点头,原来他有风湿的老毛病。昨晚在阴湿的牢里蹲了一夜,又似是要变天的模样,就发作了。
透过窗门一看,外头的天色确实越来越阴沉了。
王朝活动了下关节,埋怨道:“这鬼天时……”
原来不止包拯,就如展昭、王朝、马汉等练武之人,身上又多有深浅旧患。平日里虽没什么,天气变时,一发作起来却是或浑身难受、或痛得要命的。
外人看不出来,只是他们都忍着不说罢了。
平时,若遇上转季和乍寒或暖的天气,公孙策的房里一向热闹得很。他浸泡的药酒能在几天内被一抢而光,又要替众人施针推拿缓解痛楚。
如今正交四月下旬,好在公孙策在启程前早有准备,把药酒带了来。
众人商量着吃饭后好好地搓按一番,舒舒筋骨。
不久,连翘端上饭来,里头有一味热腾腾的汤。原来是公孙策吩咐熬的杜仲猪尾骨汤,又加了一点儿酒,用来行血。
公孙策亲手舀汤,立逼包拯等人饭前饭后都须喝一大碗。
饭后歇息一会,众人便寻了个厢房针灸推拿去。
包拯躺在里间,享受着艾灸。
王朝马汉两个在替对方按摩,却又你埋怨我,我埋怨你。说力道拿捏得不对,这下子轻了,这下又重了。
公孙策又要顾着包拯,又要替展昭推拿,又要指点王朝马汉二人的手势,只觉得应接不暇。
“阿翘!”公孙策开门喊人。
“是,先生。”连翘探进头来。
“你来替展护卫推拿。”
展昭闻言浑身一震,立马披衣起身,却被公孙策一手按了下去:“只推拿到半路,气血脉络并未全通,你急个甚?”
展昭顿时无语。
公孙策见他别扭的模样,便道:“难道是怕阿翘手势不佳?那好,还是我来替你按,阿翘你去帮王朝马汉……”
“不是,”展昭一听,心下更不愿了,“先生尽管去替二位兄弟推拿,展某并无所谓。”
“阿翘来,我教你。”公孙策一把拽下展昭披着的衣裳,如此这般地示范了一通。
连翘点头,在手心倒进药酒搓热了,印上展昭的后肩。
只见展昭像被火烙一般颤了一下子,吓得连翘赶紧缩了手。
“展大人,我的力道不对?”
“没……”展昭苦笑,“有劳姑娘……”
连翘这才放心,顺着他背后的肌理用柔力按摩起来。
她又小心翼翼地避开展昭背上那或深或浅的旧疤,这下一来,力度便轻了不少。
“用力点儿!莫像搔痒般地。”公孙策在一旁喊。因常年练武之故,展昭的肌肉十分地结实,需用力揉下去方见效果。
“姑娘可是手酸?”展昭连忙转头问。
“不是,”连翘用手轻轻碰了碰其中的一条疤痕,皱眉答道,“这儿有不少旧伤,我怕弄痛了展大人。”怎么他身上里里外外的都是伤?
“啊……不碍事。”展昭笑笑。
“以后小心点儿!”连翘忽然气鼓鼓地用力在他背上捏了几下,继而使劲推拿起来,“身子是你们自己的,若是自己都不爱惜,还有谁替你们看顾着呢?”
对展昭来说,这几下子是捏得不痛不痒,他继续闭目享受着背后的按摩。
听了这几句话,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心情大好。
☆、【廿七】花雕焖鸭解旧事
因徐节度在任时只爱在府里呆着,官衙十有八九已成了个摆设,衙里打杂的人都很不给力。连衙役们的三餐都不爱留在衙里吃,宁愿回家或在外头解决掉。
包拯和公孙策立志要整顿被徐节度败坏了的官衙。他们起先还愁着各处人手不多,又干不得事,却原来不是那回事儿。把人叫到跟前来一盘点,竟然还有几个是能干的。
就譬如厨房里有个叫春伯的,说话风趣,闲了爱与人东拉西扯。厨房里头的人在徐节度出事的那时,已跑了大半,春伯便是那留下来的一个。
衙门里暂时请不到适合的人手,这几日又没案子,王朝和马汉便轮流着到厨房来打打下手,顺便听春伯说说这城里的稀罕事儿。
一来二去地,竟也成了他们的习惯。
这日,春伯一边麻利地替鸭子烫水褪毛,一边说起了早两年划龙舟时的情景。
“一年到头,咱们瀛州城里头最热闹的是啥来着?就是划龙舟了!你们笑甚?不是我吹牛,合着咱们这地方虽不如京里大,可那场面倒不小哩……”
“老伯您也忒能吹,这又有什么好说的?”王朝洗着菜接嘴。
“你这后生能见过几日世面?就在我老头儿面前显摆。那划龙舟却是有讲究的,打鼓的、掌舵的、司旗的、扒船的,都需各司各位,严谨得很。咱们城里还有一桩传统,就是在任的节度使大人必须替龙头点眼,而且要挑选一条船,自己亲自充作鼓手。那年徐大人他……”
春伯说到这里,手里提着水淋淋的没毛鸭子,自个已笑得前仰后合。
“春伯您别顾着笑,快些说呀。”连翘催道。
“那年徐大人在船头打鼓,不知怎的就一脚踩错了,众人又跳下去救,连累一船人就当着咱们的面下饺子般掉进河里。只他偏偏不会水,被人捞起来时狼狈得很,成了个泡得发胀的饺子。……”
连翘和王朝正笑时,偏偏春伯一边比划着,又来了这么一句:
“徐大人倒还罢了,你们想若包大人给掉了下去,那叫什么?那不是饺子,是黑芝麻圆子!”
连翘二人仔细一想,还真像是那么回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您老真绝,还敢拿包大人来说事。”连翘对春伯竖起了拇指。
“呸!”王朝赶紧生生地合上了大笑的嘴巴,朝春伯那边扔了一根青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这是好意呢。若包大人不干,那咱们满城军民可都不干。这日子已经近了,你们还是去给大人提个醒,省的当日出笑话。”
“莫乱说了,话说今日有什么好吃的?”王朝把他们在开封府的口头禅都带到了此处。
“酒香九节虾、醉鸡卷儿、花雕红枣焖鸭子、蚝油香菇扒菜心。”连翘掰着指头数道,听得王朝嘴里口水哗哗地。
他们几个吃货的本质,果然还是吃货。
连翘把一个小埕取来交给春伯,让他把鸭子配齐配料,用酒焖上。
“唉,只剩半埕了啊。”春伯接过来闻了闻,惋惜地道。
“还有半埕子呢,这酒味比一般的浓,够我做好几个菜的。”连翘说。
“我说你这个闺女,哪有用自家未出阁的嫁妆来做菜的!”春伯瞪着眼睛便骂。他见了这埕子酒之时,早已问连翘打听过它的来历用处了,当时便想一个爆栗敲上去。不过救人要紧,倒也罢了。
如今她竟然要把剩下的半埕拿去做菜,这又是些什么奇思妙想?
这酒已经开了封泥,搁着也是浪费了,喝了又不够分。倒不如用它弄一顿好吃的犒劳大人他们呢。
爹爹应该不会怪她的罢?连翘托腮想着。
“哎,阿翘,这是你的嫁妆啊?”王朝诧异地说,“回头我得告诉展大人去,让他给你赔上一份。”
“他又不是她的娘家,赔个甚嫁妆?”春伯驳回,又顺口道,“若赔,就在聘礼上赔罢!”
“哎呀”一声,连翘把手指放进嘴里吮着,她方才不小心让虾尾给刺破了手指。
“你说咱们也就算了,阿翘一个女儿家,也是能拿来开玩笑的?真是为老不尊……”王朝嘀咕道。
春伯也察觉自己确实有点儿口没遮拦,便住了嘴,随了连翘的吩咐拿过那半埕酒焖鸭子去了。
晌午过后,肴已备好。
“用饭啦!”王朝将手里的菜捧到侧厅放在桌上,得意洋洋地喊着。
这几味菜他都有帮忙做的,瞧那几个醉鸡卷,还是他亲手刷的蜂蜜呢。比起那只会偷吃不会动手的马汉可强多了!
“连姑娘,站在那边作甚?坐着一起吃饭罢。”包拯向连翘招手。
“啊?”连翘有点儿吃惊。别的地方还好,但凡在府衙中吃饭时,黄婶教她的规矩是必须站在旁边侍候的。
“咱们皆出门在外,就跟一路来时没什么两样。大人既这样说,你就过来一同用饭罢。”公孙策道。
“是!”连翘受宠若惊,赶紧凑过来坐下。
公孙策夹了一块鸭子给包拯,不忘附上几条姜丝,一面絮叨着这老姜祛风散寒的好处。
包拯皱着眉头把姜丝囫囵吞了下去,又赶紧塞了一口烹调得香嫩的鸭肉。
海鲜是展昭的最爱,他只在小酒坛里头淘九节虾吃。半碗饭未下肚,虾倒吃了有十来只。
“这酒香特别的来劲儿,竟与平常的不一般。”马汉一边吃一边赞。
“你尝不出来?那可是阿翘她爹留下的女儿红。一半用在展大人身上了,另一半就在这桌菜里头了。”王朝答。
“错了错了。”连翘摇摆着脑袋,“如今它已不叫女儿红,叫花雕了。”
“这是为何?”公孙策放下筷子问。
“寻常人家在生下女儿的时候,就酿上一坛好酒埋在地下,等嫁女儿的时候取出来宴客,这个才叫‘女儿红’。”连翘认真地解释道,“如果那家女儿不幸的话,便是人亡酒毁。花一般的女孩子家还没来得及出嫁,就凋落在枝头了,这酒就叫做‘花凋’。所以呀,我这坛子酒就不配叫‘女儿红’啦。”
“你不是还没死呢么?”马汉嘴直心快地说。
“不是说了么?这酒在女儿出嫁时开坛,才称得上是‘女儿红’。”王朝暗地踢了他一脚。
展昭一愣,公孙策用连翘的酒替他疗伤他不是不知,但今日才知道它的来历。嘴里含着的菜肴,一时竟然忘了吞下肚。
一坛陈酒,居然还牵上了女子的一生命运。生之与酒同杯,死之与酒同眠。在女儿红与花凋之间,用生命独酿得这一杯芳华。在他人的唇齿之间,留下一抹伤感绵长的余香。
望着连翘笑眯眯的面容,展昭嘴里忽然涌出尝不尽的百般滋味来。
“姑娘此言差矣。”包拯瞧了众人一眼,说道,“依老夫看来,此酒开坛时虽未得其名,其用处却尽得其义,当配得上‘女儿红’三字。老夫这便以肴当酒,来,咱们共饮一杯。”说罢,在展昭面前抢过一只虾放进嘴里。
众人也就有样学样,多吃了一箸菜,又恢复了说说笑笑。
展昭心里那个郁闷呀,包大人明知自己喜爱吃鲜虾,却鼓动众人以虾当酒。
这般想着,他悄悄地又把酒坛挪了过来,把调羹往里头伸去。
“这是何物?”
忽然,展昭从酒坛子内挖出一个圆溜溜的物事来,捏在手里仔细端详着。
“哪儿来的?”公孙策接过在手里一掂,这可不像是做菜的配料。
“坛子里的。”若不是展昭要挖醉虾的芡汁来拌饭,便不会发现这东西紧紧地附在酒坛的内壁上,这才把它给剥了下来。
“酒坛是你的,可认识这东西?”公孙策交给连翘。
连翘用帕子擦了擦这东西,露出光滑的外皮,中间还有条夹缝。她手下稍微用力一捏,原来是个蜡丸,被她捏破了。
打开蜡丸,里头塞着一团东西。质地不知是丝是绸,薄薄的四五片,竟叠了有十数层。
连翘将其展开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外面那层赫然写着“膳食札记”四字。
随页翻去,全书合为“甜”、“酸”、“苦”、“辣”、“咸”五卷,又详载了许多精妙刀法烹饪秘方等,末尾著名是“五味老人”。
“哟,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嫁妆啊,那展大人就不用替你办了。”王朝瞟了一眼那几块东西,说道。
“啪”地一声,展昭的筷子失手掉在地上,他面露尴尬,赶忙弯下腰去拾。
这不就是那晚刺客威胁包拯要抢的东西么?居然会在这个酒坛子里,或是连翘他爹故意留给她的,或是为了掩人耳目而藏于此处的吧。
无论用意为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世上有某些人对这件东西虎视眈眈,不然也不会发生偷袭包拯那件事了。
“这是五味老人的心血所著,为镇门之宝世代密传,不得外泄。看来却是件宝物啊,也有些年头了。”公孙策抽过一块看着,自言自语地念道,“阿翘啊,如今它经过你父亲落在了你的手里,你打算如何处置它?”
“既然是不外传的东西,必要收藏妥当才是。”马汉提议。
连翘这下可犯愁了,这是她的东西,又不是她的东西。
她并非五味老人的门人,而她父亲……依那两刺客的话外音推断,似乎也不甚清楚。
爹爹为何会有此物?这里头又影响到多少人的性命关系?
连翘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我等一年的时间,若能寻到这五味老人的后人,就把东西还给他罢。”她思来想去,还是这样妥当些。
“若不能呢?”包拯问。
“那就把它刻印成书,让大家都能买到看到。”连翘托腮。
“这可是不外传的秘籍啊。”王朝咋舌。
马汉点头同意,一般人得到什么武功秘笈之类的,藏还藏不及呢,怎么还会公开于众?
“这些秘籍传到最后只会有两个结果,一是发扬光大,二是失传。”展昭则言带赞许,“与其为了私心而把许多妙法失传,连姑娘此举正能将其好处公诸于世,有何不可?”
“你俩倒是想到一处去了。”包拯点头一抚轻髯。
展昭和连翘相视一笑,又各自地低下头去默默扒饭。
作者有话要说:刷了好久都刷不出V章,放在这里防JJ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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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徐节度在任时只爱在府里呆着,官衙十有八九已成了个摆设,衙里打杂的人都很不给力。连衙役们的三餐都不爱留在衙里吃,宁愿回家或在外头解决掉。
包拯和公孙策立志要整顿被徐节度败坏了的官衙。他们起先还愁着各处人手不多,又干不得事,却原来不是那回事儿。把人叫到跟前来一盘点,竟然还有几个是能干的。
就譬如厨房里有个叫春伯的,说话风趣,闲了爱与人东拉西扯。厨房里头的人在徐节度出事的那时,已跑了大半,春伯便是那留下来的一个。
衙门里暂时请不到适合的人手,这几日又没案子,王朝和马汉便轮流着到厨房来打打下手,顺便听春伯说说这城里的稀罕事儿。
一来二去地,竟也成了他们的习惯。
这日,春伯一边麻利地替鸭子烫水褪毛,一边说起了早两年划龙舟时的情景。
“一年到头,咱们瀛州城里头最热闹的是啥来着?就是划龙舟了!你们笑甚?不是我吹牛,合着咱们这地方虽不如京里大,可那场面倒不小哩……”
“老伯您也忒能吹,这又有什么好说的?”王朝洗着菜接嘴。
“你这后生能见过几日世面?就在我老头儿面前显摆。那划龙舟却是有讲究的,打鼓的、掌舵的、司旗的、扒船的,都需各司各位,严谨得很。咱们城里还有一桩传统,就是在任的节度使大人必须替龙头点眼,而且要挑选一条船,自己亲自充作鼓手。那年徐大人他……”
春伯说到这里,手里提着水淋淋的没毛鸭子,自个已笑得前仰后合。
“春伯您别顾着笑,快些说呀。”连翘催道。
“那年徐大人在船头打鼓,不知怎的就一脚踩错了,众人又跳下去救,连累一船人就当着咱们的面下饺子般掉进河里。只他偏偏不会水,被人捞起来时狼狈得很,成了个泡得发胀的饺子。……”
连翘和王朝正笑时,偏偏春伯一边比划着,又来了这么一句:
“徐大人倒还罢了,你们想若包大人给掉了下去,那叫什么?那不是饺子,是黑芝麻圆子!”
连翘二人仔细一想,还真像是那么回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您老真绝,还敢拿包大人来说事。”连翘对春伯竖起了拇指。
“呸!”王朝赶紧生生地合上了大笑的嘴巴,朝春伯那边扔了一根青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这是好意呢。若包大人不干,那咱们满城军民可都不干。这日子已经近了,你们还是去给大人提个醒,省的当日出笑话。”
“莫乱说了,话说今日有什么好吃的?”王朝把他们在开封府的口头禅都带到了此处。
“酒香九节虾、醉鸡卷儿、花雕红枣焖鸭子、蚝油香菇扒菜心。”连翘掰着指头数道,听得王朝嘴里口水哗哗地。
他们几个吃货的本质,果然还是吃货。
连翘把一个小埕取来交给春伯,让他把鸭子配齐配料,用酒焖上。
“唉,只剩半埕了啊。”春伯接过来闻了闻,惋惜地道。
“还有半埕子呢,这酒味比一般的浓,够我做好几个菜的。”连翘说。
“我说你这个闺女,哪有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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