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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下-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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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胆子可不是用在这种地方,”遗玉不受激将,涂完了药,捏着她的下巴左古晃了晃,眼尖地瞧见她左颊上被脂粉遮掩的一块红肿,挑着眉毛食指在上面刮过,打趣道:“哎呀,这可不是我打的,长孙大人真下得去手,你这张脸若毁了,还能剩点儿什么?”
长孙夕再怎么有心计,到底今年才刚满十五,被遗玉这样拎在手上羞辱,禁不住气红了脸,眼中恨色更浓,心里已将遗玉千刀万剐了一个来回。
“今天就到这儿吧。”遗玉松开她,任由她瘫软在地上,站起身整理着坐皱的裙裳。
“前晚宫中行刺一事未了,平阳公主尚在昏迷当中,刑部搁案未交,你我都同此事牵连,我无意与你多做纠缠,你与其来找我晦气,不如省省力气等着应付大理寺的提审吧,我只提醒你一句,若是你还想做我‘皇婶’,那便不要咬着我不放,惹我不高兴,我可不保证不去提醒一下当了替补的汉王,叫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
遗玉没听清她说什么,又看了她一眼,大步走出去,到了门口,才扶着门框,回头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影,抬手叫来平彤,吩咐道:
“长孙小姐身体不适,在屋里歇会儿,你看着时辰,一刻钟后,给她收拾干净,同一凝亲自护送她回府,别在路上少了胳膊腿儿的,又要赖到咱们我身上。”
平彤瞄了一眼屋里情景,暗暗咂舌,规矩应声,“主子放心。”
“我……总有一日……”长孙夕闭上双目,眼角挤出一滴屈辱的泪珠。
……
又是两天过去,遗玉提也没提那个故事里的苏兰姑娘,还有那座装满了姬妾的别院,并非是她不在意,相反,她在意的要命,若不是李泰每日的行程她都了若指掌,知晓婚后他没那个精力和时间在外面鬼混,也没去过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一早便揪着他“审问”八百遍了。
眼下正乱,各种麻烦缠身,她暂时只当是从没有过这件事。
昨日,大理寺和刑部同时开审,明察用在史莲和唐妙那群小姑娘身上,私刑用在刺客留下的活口身上,李泰和李恪两人奉旨从旁协助,遗玉虽然心忧墨莹文社几人安危,可也没有不识大体地求李泰做什么为难的事,而是正大光明地带了吃食,到牢里去探望。
就算是同刺客牵连上,但毕竟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狱卒不敢怠慢,牢房不算干净,可也不会有动用私刑的事发生。
见到遗玉来探,包括晋璐安在内一群被关在一处的几名女子,都是既惊又诧,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感动,打那天事发后,她们一觉醒来便身处牢中,也就是家里匆匆来探过一回,训了骂了,只让她们乖乖在牢中等候消息,她们也知这回是惹了大事,哭了怕了几日,却只有遗玉一个外人前来安抚。
“你们也别太担心,这事情明显是你们被人利用,皇上同几位审案的大人心中有数,拘着你们,也是情势所迫,万不要灰心丧气,等查明那群刺客来路,想必就会放你们出去了,此案现由刑部交接,我家殿下同吴王辅查,我在外头注意着动静,一有消息便会来探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待会儿同我说了,我下回再带来。”
隔着一道牢门,遗玉温言劝慰,话不能说的太明白,里面几个听懂就是。
又让狱卒验过食盒,同平卉一道将精心准备的吃喝递进牢门那头,几人接过,有多愁善感的,忍不住垂下泪,同她道一声谢,晋璐安更是隔着牢柱,伸手拉了遗玉衣摆,哽咽道:
“珏姐姐,这祸是我们自己闯的,你千万别因我们沾若麻烦上身。”
遗玉怜惜地拢了拢她散乱的头发,凑上前,小声道:“放心,你们不会有事的。”
第211章 探病昭华府
上午,遗玉从大理寺刑牢出来,身后跟着提着一只空食盒的平卉,琢磨着墨莹文社这群女孩子的情况。
这次被关的包括六名掌事在内,一共有十一人,都是那晚赴宴,经查参与了献焰火一事的小姐夫人,又以户部尚书唐俭的四女唐妙,刑部尚书刘德威的外孙女史莲出身最高,其他人,也都是京里中流靠上的人家,然出了这样的大事,凭着她从她们言语中得知,竟是被几家一同冷处理了。
想也是,沾惹上了勾结刺客的大罪,一招迷倒了几百人,宴上伤了平阳公主,死了一个五品左司郎中,龙颜大怒,谁敢撞这个枪头,不是闲着没事抬皇上不顺眼么,倒不如静等着查明实情,再把人放出来。
冷处理,未尝不也是一种合情合理的方法,只是遗玉看着牢里那些神形憔悴,彷徨不安的女子,再联想到马场上一力挺护长孙夕,向她这魏王妃讨要一条腿的长孙无忌,难免心中替她们可怜,并非是人人都像长孙夕有那种好命,得一个为她顶天的父亲。
“主子,是王爷的马车。”
听见平彤声音,遗玉抬头,果见街对面多出的那辆马车,还有一口白牙的阿生,脚步顿了顿,掉头走过去,上了车,平卉极有颜色地上了边上他们来时那辆。
“你怎么在这儿啊?”
遗玉在李泰对面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身端正的金冠朝服模样,像是好一阵子没见的样子,《坤元录》第一期已发往各地,正在进行第二期的整稿,这阵子李泰很忙。
早上他要上朝,其他时间又要往文学馆去,又要往大理寺去,往往早上她还没睡醒他便出门去了,晚上他回来,她已经准备要休息了,她体贴他辛苦,并不在这期间打搅,每天都亲自拟了菜单,再让平卉晌午送到文学馆去,至少要保证他一日三餐是按时吃的,府里的麻烦事也不叫总管去扰他,一应包揽下来,这几天两人话都没能说上几句。
“来接你去昭华府探望。”李泰说着话,大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近些。
遗玉揉着耳垂,挪过去,刚坐稳,便被他搂着肩膀半拥进怀里,一手滑下握在她腰上向他拉近,两人这阵子没有房事,这样亲密,又是在街头马车上,着实叫她有点儿不好意思,便去说话转移注意刀,“去昭华府?公主醒了吗?”
自寿辰遇刺,平阳一直养在宫中晨阳殿,据说她人在昏迷中,整个太医署都小心伺候着,遗玉几次想要进宫探望,奈何皇帝下今令不允人扰了平阳休养,就连柴绍这个附马爷都见不着人。
“昨晚醒的,她一清醒过来便要回府,父皇今早才派人护送她回去。”
“啊,那咱们现在过去妥当吗?公主这会儿想必宁愿清静一下。”
遗玉第一时间想到是,平阳回府的消息,想必许多家已经得知,十八那天宫中遇刺,若说李泰和遗玉是被李世民亲口赞了一声护驾有功,那三公主便是有目共睹地救圣驾了。
为皇帝挡了一刀子!这可不是一句赏就过的,更何况平阳同李世民本就亲厚,再添这么一件恩事,该有多少人想着趁机挤破门去巴结。
她却不愿意同李泰在这个风头上凑热闹。
“是父皇授意我带你去看看。”
“啊?”
李泰侧头看着她惊讶的小嘴微张的模样,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解释道:“姑母受那一剑,只是外伤,然却昏迷许日,身体虚弱异常,太医署只能查出非是那晚毒烟所致,疑是刺客匕首上有毒,当时未能查出,早朝后父皇便把我叫去御书房,让我带你去看看,能否查出什么不妥。”
闻言,遗玉心里怪怪的,那天晚上拿下刺客,皇帝便问了她是否识得众人所中毒烟,她故意藏拙,哪想今天皇帝有叫李泰带她去给平阳看病,虽说她也担心平阳伤势,可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真是不爽。
“也好,万一真查是毒症,只要不是偏门毒物,我都有些把握医治。”
“不需要。”
遗玉仅是迟钝了一下,随即便听懂李泰的话,他的意思是,今天就是单纯叫她去走个过场,即便查出了什么,也要装傻充愣。
像是印证她的想法,李泰又缓缓开口道:“父皇这两年私下大有炼丹之举,寻了不少奇人异事,道家丹客,他想来是以为你同红庄有牵系,探一探你风口,未免节外生枝,你的本事须当藏拙,只叫旁人以为你仅是悉知医理便是。”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父皇自听闻姚晃名声,便一直有派人捉拿,他手中握有几名红庄丹毒师,未尝不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你同姚晃关系,一旦——谨慎为妙。”
一旦什么,他没说下去,遗玉也能想到,她同姚晃是什么关系,非亲非友,可她一身本事,有五成都是得来不治神医,更握有红庄锦绣毒卷的秘密,当初不就是因为这个被红庄派人捉拿么,真叫李世民看出来点什么,还不想法子把她给拘了!
李泰能在红庄手中保下她,那是因为红庄自恃有什么息壤神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遗玉就是死也捉摸不出上面毒药,就算握有锦绣毒卷,也是一卷废布,但李世民就不一样了——
一个想炼丹的皇帝有多恐怖,这是多少历史的教训啊!
这李世民怎么忽然就起劲炼丹了呢!?
遗玉一边暗惊着李泰口中听闻,一边犹豫着应了,心里却在琢磨着,不定平阳身上有毒没毒呢,先看看再说。
李泰垂着眼睛看见她乱动的眼睛珠子,就知道她心里打有别的主意,也不点破,叫她心中有数便是。
……
平阳府外果然人多,整条街远的近的至少停有十四五辆马车,门外面堆着成箱成箱的礼品,还有一群人被门卫堵在外头,不得进。
“诸位请回吧,公主殿下方从宫中回来,身体不适合见客,这些礼,也请诸位先收回去吧。”
一名女官模样的中年妇人站在门槛内,高声道,面对一群五品六品的京官,半点不见客气,礼都不爱收,是了,这京里若论门高主大,有几家能比得上昭华府的。
一句话说下去,便有一半人望门生退。
“薛侍人,未免扰了公主休养,下官周至安便不进去了,只是此乃家中祖传的伤药,还望转呈给公主。”
“是啊,礼我们就收回去了,只是这药,还请府里收下,下官宋怀河,有劳薛侍人转递。”
留下的那一半人里,不少都拿出什么所谓的家传偏方秘药出来献宝,一个个都自报了家门,似乎哪怕名字能在平阳耳朵边过一下,也是值当的。
遗玉放下窗帘,扭头对李泰道:“咱们不如从侧门过吧。”
李泰点头,阿生便驾着车子绕了侧门,这边确是冷清,但也停有三两辆车子,约莫是其他几位高官王爵,门外也有守卫,阿生递了名帖,很容易便通行了。
昭华府遗玉半年前来过一回,走到后院,便有些认路,这宅子不比魏王府大,可胜在花草繁茂,入秋也不见萧索。
“哟,四弟也来了。”一进外厅,便见着坐在那里喝茶的李宽,若非这屋里摆设分明同遗玉上次来时一样,他那闲适的模样,真叫她想退出去看看门牌,这是不是进了楚王府?
李泰对他点头,看了下内室,对遗玉道,“你先进去。”
遗玉见他去同李宽坐,料想两人有话说,便冲李宽行了个简礼,往门边去,却听李宽在身后叫道,“弟妹。”
“嗯?”遗玉闻声回头,疑问地看向李宽。
“那晚多谢你。”李宽站起了身,拱手一礼,脸上没有惯常的憨厚笑容,却显得比平时要认真许多。
遗玉知道他是指的是赵聘容,却不愿沾功,摇头道:“我不过是提醒了一句,并未多做什么,楚王不必挂怀。”
李宽笑了笑,点头指着门内,示意她去吧,待她人消失在帘后,他才扭头对李泰道:“那晚刺客所放毒物名作‘三柱香’,乃是一种迷烟,对常人危害不大,却能致孕者失产,我欠你一回。”
想想他便后怕,若非是宴上遗玉按了赵聘容在桌子下头躲避烟雾,多吸进去几口,那他苦等了几年的嫡子,便成一滩血水了。
李泰并不推拒他这个人情,自顾倒了杯茶,问道:“都查出什么了?”
两人似乎并不介意在平阳的地盘谈私事,李宽显然也不像他表现的那般无能,至少刑部还没有头绪,他已能查出当晚刺客所使毒烟来路,不能叫人大概。
两个人在外面低声交谈,遗玉在内室见到了赵聘容,临川公主,两人正坐在床边的月牙小凳上,同半倚在床头的平阳说话,见她进来,同时望去,都是露了笑,平阳先声不满道:“不过是受了点伤,一个个都跑来做什么。”
遗玉神情一滞,并非是因为平阳的话,而是因为她那着实不佳的气色,还有额心处隐约可见的一道红痕。
第212章 不要管
李泰并没和李宽聊多久,遗玉便同赵聘容,临川出来了。
“姑母累了,想休息下,我们今日就先回去吧。”临川道。
“也好。”李宽站起身,对遗玉道,“弟妹,晌午我做东,到竹濂苑去吃酒,你可赏光?”
“啊,”遗玉有些心不在焉,看了李泰一眼,见他没做声,便点头笑道:“好啊,府里饭莱也吃腻了,正好换换口味,只听说竹濂苑的百花蒸一绝,我还没有尝过。”
“哈哈,正是,再过几日天冻了,就是想吃也吃不着了。”
“二哥不叫我去么?”临川嗔了李宽一眼,佯作不满道。
“少不了你,走吧。”李宽上前虚扶着赵聘容的腰背,带头往外走。
遗玉和李泰落在后面,走出院子,花园折角时,李泰停下脚步,一手轻落在她肩头,“如何?”
“我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公主印堂之上似是生出一道名为‘命悬一线’的红痕,《道草阙经》上说,只有中了掺有‘混香根’的剧毒,才会有此征兆,线上天灵之际,便是断生之时。”
这么严重,李泰蹙眉,“若真是此毒,你可有解法?”
遗玉转了个身,抬头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苦恼之色,轻轻吐出一个字:“难。”
“许是你错了。”
听见附近传来脚步声,李泰不再多说,环着她跟上李宽他们,即便是镇魂丸那种榜上有名的解毒的极品药物,叫她研究时候,她也有信心一试,足足推敲了两个月,这时候一个“难”字,便叫他知道当中深浅。
遗玉心里嘀咕:真是她看错了么。
……
竹濂苑的饭菜清淡素雅,很适合女子口味,遗玉心系着平阳病情,连那百两一笼的百花蒸都只是尝了两口。
吃完饭,李宽也没再邀请他们到别处续摊,各自回府。
马车上,遗玉问道李泰刑部和大理寺审案进展。
李泰道:“五个活口,刑部弄死了三个,剩下两人经过探查,应是红庄的人无疑。”
“嘶,他们这些年不是一直挺安分的,怎么突然又搞起行刺来了?”
遗玉并不知道李泰五月时曾带人剿了红庄外缘十数巢穴,故有此一疑,李泰这边已八成肯定红庄这次行刺是因为此事,也不想让遗玉知道太多,便说起了另一件遗玉担心的事:“早朝后我已呈禀父皇,大理寺关的那些人,不日便会放出。”
今日总算听了一件好事,遗玉替那群女子放了些心,转而又担忧起平阳来,于是两人一回府,换了衣裳她便要往楼上跑,还没出门,便被李泰拉住:“哪去?”
“我要去翻翻《道草阙经》,说不定能找出什么法子。”
“不是说不用你管么。”李泰抓着她的手也不松开,就坐在床边拨弄着她的手指玩。
遗玉虽没亲眼见识过“命悬一线”的厉害,却怕平阳当真命不久矣,面子上不好同李泰唱反调,便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软声道:“我是好奇的紧,你叫我去查查吧,不然我做别的也没精神。”
哪知道她话音刚落,便被他顺势拉过去,脚一颠,半摔在他怀里,她低叫一声,眼前画面一转,整个人便被扣着腰压翻在床上,属于男人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唇瓣便被一团温热包覆,这吻来的既突然又放纵,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口齿便被他侵好半天,她舌头根儿都被他搅疼了,才哼哼唧唧地去推他肩膀,李泰难得有些怜香惜玉的心思,只又轻咬了她一口,便退开些许,一肘撑在她脑侧,将她控在身下,一只手掌贴在她发际线上向后抚拨,露出她整张脸来,听着她呼哧呼哧地喘气,看着她红嘟嘟的嘴唇,再看看她粉汪汪的脸蛋儿,又低下头,一下一下,轻轻吻上她眼底淡淡的青色,低哑的嗓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抵达她耳边:
“这几日累吗?”
生辰宴后,顶着个救驾又辅查的名头,府中应该有的麻烦和乱子,一样都没递到他面前过,就连京里的风声都被她巧用流言压的不温不火,明明是每天都爱缠着他说话的,这几日却只有睡前才会抱着他手臂问上两句。
她比他“睡”得早,比他“醒”的晚,可白日里她做的事,又比他少多少,这般体贴的小东西,不是叫人心疼的么。
遗玉被他亲的痒痒,气儿还没喘匀,只好摇头躲闪着,痴痴笑道,“不啊,你快起来,别亲了,我最怕痒……哈哈……”
李泰果然没再亲她眼睛,只是手掌下移,去拉她腰带,衣底钻进一只手来,遗玉察觉他动作,连忙去拦,按着他手掌,脸红道:“唉、唉,别,你待会儿不是还要到刑部去吗?”
李泰侧头亲了亲她脖子,咬着她耳朵,低声道:“下午不去,你不是没精神么,咱们做些别的。”
遗玉耳朵最是敏感,被他一咬,两腿便发软,几乎忘记刚才准备要做什么,凭他半推半就,情到浓时,帘帐一放,便是一场情欢。
前头遗玉月事刚干净,又出了宫宴,一个忍着一个避着,足有七八日没有行房,这一下开了荤,直折腾到黄昏才休。
沐浴后,两个人同喝了一碗雪蛤,她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勉强用了些晚膳,昏昏沉沉睡去,再醒过来,已是第二天早晨。
“再睡儿就起吧,收拾一下,下朝后咱们到芙蓉园住几日。”
李泰穿着朝服,面无表情地站在床头看她,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神清气爽的精神。
相比较之下,自知从脖子到脚后跟没一块好肉的遗玉,忿忿瞪他一眼,便扯着暖呼呼的被子捂上脑袋,“哼”了一声算是应他。
这又不知是在闹什么别扭,李泰撩了下眉毛,便放下帘帐,出门去了。
……
平阳公主中毒的消息不胫而走,她出宫还没两日,门前便过有百来探客。
另一头,门前也是来来往往的魏王府,门卫们一大早就得了新命令,恪尽职守,哪怕是皇子王妃来了,也再不给进,什么帖子一应压在门房里,什么礼品通通丢到外库堆着。
遗玉不知晓李泰耐性到头,上午在厅里指挥侍女收拾行礼,还在纳闷,怎么今天没人上门了?
但总有消息会从门缝里挤出来,比方说,平彤左手里拿着的一封简信,右手里捏着的一小块玉佩。
“主子,是裘二送来的,好像有什么紧要的事知会您。”
遗玉放下手里的药卷,看了眼那自己赐下的玉佩,接过信纸抖开,一看上面草草几笔,当即脸色大变——长乐公主携人去堵南院,以《律则》明文上书,迫大理寺对涉案行刺的众位女子当街刑鞭臀背!
“这怎么能打,真打下去,脸都没了,这往后叫她们还怎么嫁人,怎么过日子!”
比之遗玉及笄礼上被插那一根莠草,比之当年长孙娴被周国夫人当众斥责,女子被当街刑鞭带来的后果,更劣几倍,想一想,即便当世风气再开放,谁家会要个犯了刑法,又被当街脱过裤子的媳妇!
遗玉一巴掌将信纸拍在案上,咬着牙:“长乐,你竟如此咄咄逼人,是料定她们家里不会管了么!”
“王妃息怒。”屋里屋外的侍女,都因她此刻恼意,扑扑通通跪下。
遗玉来回在屋里走了两圈,将那信纸一握成团,沉声道:“去备车,我要出府。”
平彤犹豫了一下,低头道:“主子,王爷待会儿就回来了。”
她是大约猜到墨莹文社那群人有了麻烦,可同长乐公主牵扯上,若去管这闲事,难保不碰一鼻子灰。
“快去!”
见遗玉火气不小,平彤没敢再拦着,忙出去叫人准备车马。
遗玉是生气,可也没失了冷静,十根手指捏在一团,攥了一会儿,转身进到屋里,草草研墨,唰唰几笔写了两封信,对折几下,叫了一华和平云过来,一人递了一封:“平云上程府一趟去见程夫人,一华跑一趟昭华府,无论如何,将信送到三公主手上。”
“等等,”遗玉皱着眉,咬了咬指头,对一华叮嘱:“若是公主见了信只叫你离开,你便同她说……”
一华侧耳听了她低语,眼孔一撑,便又应诺,收好信,快快跑腿,以免误事。
李泰上午又被留了朝,等到回府,刚巧和遗玉错了个前后脚。平霞照遗玉吩咐,老实道:“王妃到大理寺南院去了,说下午回来,叫您不必寻她。”
“下去。”
阿生揪巴着眉毛,道:“长乐公主要在大理寺立威,王妃这一去,恐怕不妥。”
李泰将手指上的宝石戒面来回摩擦了两下,目光连闪,“等着吧。”
阿生欲言又止,长乐可谓是十几位公主里最不好相与的一个,出身,夫家,圣眷,无一不占鳖头,又得陛下纵容,王妃她这么过去,恐怕挡不住啊,想要护那几个人,更是难。
第213章 天大的人情
大理寺南院
平日肃穆的南院衙口,今天中午却少了一份冷清,有办差回府的官吏途径路过,听闻里面喧哗动静,看见那门内彩衫金华的衣裳边角,无不伫足旁观,等着看大热闹。
“公主请莫为难下官,量刑之事非同儿戏,大理寺自当秉公办事,不会拘私舞弊,还请公主今日先回吧。”
大理寺少卿江学林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揖手,冲着对面立在一群娇滴滴的女子说话,他身后一干大理寺职官个个脸上都是难色,谁晓得这大中午的要回家吃饭,会被这一群娇客堵门,硬是要拿着新颁的律则来逼他们刑法牢里的女犯。
“哼,江大人是吧?”一名项戴八珠金丝雀屏的淑丽少女,冷眼看着他,娇声道:“我爹堂堂刑部尚书,我身为高家嫡女,这刑法论则自当熟悉,你休要拿这官腔糊弄我等,什么非同儿戏,你当我们是来同你开玩笑的吗?这新颁的律则上,第八篇,三百九十二条,明文说有:凡涉以私谋,害公道者,伤一人而受一等笞刑,伤三人而受二等笞刑,五人以上者,改上刑。十八那天宫宴上被抓的一些人,即便不是勾结刺客,也绝对是涉了私谋,宴上毒倒百人,这不叫害公道又是什么?就算她们是女子,减刑三成,最少也要当街笞背二十,你说我说的不对吗?”
“这……”闻这少女讲起律来头头是道,一干官员一时竟无从辩驳。
“好了盼云,不需同他们说这么多,”长乐皱眉,显出不耐烦来,“本宫已从刑部听说,那群刺客是安王党的余孽,正是借了她们阿谀的心思。要不然,她们的罪罚可不止这么一点,即不会徇私舞弊,那便赶快行刑吧,本宫就在这里看着,量你们也不敢耍花招。”
要是平日,长乐开了口,下面哪敢不应,但眼下的事非同一般,大理寺办这件案子的,谁不知晓里头牵扯了几位身份不同的小姐,尤其是一位还是他们顶头上司刘德威的亲外孙女,史家的小姐,这要真是让人扒了裤子在街上笞背,事后可要他们怎么办?
“公主稍安勿躁,下官这就去请刘大人来做主。”算了,哪个都得罪不起,还是丢给他们自己办吧。
“哈哈,”又一名身着烟罗裙的年轻夫人张嘴一笑,“江大人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祖父从来公正,这案子出了几日,他都未曾露面,就是不愿过多牵扯,不忍见得,虽说新律中轻了连坐制,但你们这会儿去寻他,我祖父也未必肯来,就是来了,怕也只会怨你们几个不长眼色,刑照旧要刑,如此,你们还不赶紧趁机把案子了结,打过之后将人放回去,少叫他们吃几顿牢饭。”
说这话的,乃是刘德威的亲孙女,刘诗琪,同史莲确是一双表姐妹。
“江大人,你看这……”大理寺中有官员受不了这教唆,心里都觉得将刘德威叫来还不如不叫,个个看向现在做主的江学林,都有催他拿主意的意思。
江学林岂不知人情世故,其实按例早该量刑,只是一直压着不动,现被她们说破,又经刘诗琪一点,无可奈何,暗叹自己倒霉做了夹饼,手一抬,吩咐官差道:“把人带过来。”
“是,大人。”
见他们终于妥协,一群女子少不了面露得色,好像是办成了一件什么大事,平阳生辰宴上被那群不着边的抢了风头,牵出一群刺客来搅事,害她们白忙了一场,然有长乐做主,这么快就能讨回颜色,出一口恶气,哪个会不得意。
大理寺牢狱就在南院不远,没过多久,官差就带了被扣押的十一名女子过来,她们这些日子虽没受私刑,可也是同养尊处优天差池地的生活,眼下情况着实不算好,一色的粗布囚衣,手上带着镣拷,不说蓬头垢面,也绝非算是干净,个个面色疲惫,肤脸发黄。
且说史莲同晋潞安她们,被官差去牢房提人时候,那狱卒只应付她们说是要放她们出去,被这么从车带到衙门来,也只当是再走个过场就会被放,欣喜了一路,却在门内见到长乐一干人等,既惊又疑,且看对方脸上嗤笑嘲色,聪明的哪还猜不出情况不妙。
“江大人,这是要放我们出去吗?”还是史莲镇定,找了个认识的说话。
江学林赔了个笑,面色尴尬,高盼云替他“解围”,巧笑道:“是啊,是要放你们出去呢,江大人赶紧行刑吧,这都中午了,府里还等着我们回去用饭呢。”
“行、行刑?”
“是啊,二十笞打,挨过这顿打,你们便能回家去了。”
长乐身后几名女子掩嘴笑了起来。
二十笞打!一群身着劳服的女子个个瞪圆了眼睛,似是不信会挨这刑法,但更叫她们惊恐的还在后头。
“怎么还不动手,”长乐一出声,随行的小姐夫人便都禁了调笑,听着她说话,“拉到街上去,扒去她们裙裳,给本宫照规矩打!”
江学林犹豫了一下,冲一旁官差挥了挥手,侧过头去不忍心见。“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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