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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下-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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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玉捉着小雨点的手揉了好一阵,捏捏她小脸,亲了几亲,看小家伙害羞地缩起脖子,才去同卢氏说正话:“娘,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派个人送信,我好叫人去接。”
“又不是头一天回长安,接什么接”卢氏说这话,突然就板起脸来,“你也真是的,那天不声不响就跑了,早上起来听平彤说你不见了,娘差点吓晕过去。”
遗玉干笑两声,没吧李泰给供出来。
卢氏训了她几句,念及她怀着身孕,到底没有真凶她,伸手摸了摸她露出来的肚皮,问道:“大夫怎么说,这一胎稳么?”
“嗯,在定州养了些时日,很稳当”有萧蜓这个妇科圣手照顾,想不稳都难,“就是这孩子爱折腾人,闹的很,害我三天两头吃不下饭。”
“该”卢氏哼道,“谁叫你带着他乱跑,不让你吃点苦头能行吗。”
“我要是不乱跑,还没他呢。”遗玉小声嘀咕,又换来卢氏一瞪,小雨点刚刚发现她的肚子,好奇地凑上来,抬起小手,想要摸摸,又迟迟不敢落下。
遗玉见状,握住她的手,轻轻按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搂了她,温声道:“小雨点以前不是说过想要个弟弟吗,母妃生个弟弟陪你玩,好不好?”
小雨点显然是在路上听过卢氏教导,听了遗玉的话,并没有露出茫然之色,而是一本正经地点头,盯着遗玉的肚子,乖声道:“生弟弟,弟弟好。”
卢氏看她娘俩有模有样地商量,忍不住对遗玉道:“你心放宽些,别强求自己,就是个女儿,这往后日子还长呢。”
遗玉点着头,心中暗笑,没能对卢氏说她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解释起来,又要牵扯上一代的恩怨,韩厉想必知道的不比她少,他都没说,她更不会去多嘴,红庄那些事,还是不提为好。
第三八八章 长孙家的危机
早朝
伴随着东征大军昨日凯旋归京,今天的朝堂显得别往日要拥挤,气氛也更隆重一些。
皇上还没到,大殿上的官员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寒暄,而是在列位中寻找里自己最近的,这次东征立功回来的将领,提前道贺,恭维声在太极殿的各个角落此起彼伏。
在这样平和的表象之下,不知有几双眼睛还能看的清。
人声忽低,众臣侧目转望向门口光亮处,待见一道颀长人影,随霞而来,不由噤声,纷纷揖礼。
李泰入殿,衣紫霞裾,头挽远游冠,从朱毯上经过,一直走到左列文武百官之首站定,面无表情地接受着来来自四面八方的窥探和审视,抬头看了一眼玉阶上镶有鎏金铜叶的金龙宝椅,又垂下眼去。
周遭有人正待攀谈,就听得宦官一声锐报,一袭赭黄雍袍辗出玉帘,步履施施,皇上驾到。
殿上肃静,下一刻随声高唤,众臣齐身叩拜,响彻梁栋,传出殿外。
“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犹有五十之年的君王坐在龙椅上,眉稀鬃白,已见老态,沉淀着沧桑的眼睛,少了意气风发时的如火如炬,有些浑浊的颜色,却依旧不减威严,须下上扬的嘴角,显露了愉色。
接下来,正如众人心中所期想,李世民在一番大赞之后,大封了此次东片高句丽的将士,加官进爵,论功行赏。
一道道事先拟好的旨谕在内侍官的朗读下,流传在殿堂上,惹得几家欢喜,又有几家眼红。
足用去小半个时辰表彰,太阳渐渐升高,出列跪在走道上谢恩的人影一个换下一个,直到最后一份封赏下去,众臣归位,李世民才亲口褒奖了这次证讨的最大功臣:“皇儿,你果然不负朕望,赤坎谷和安市一战,大杀了诸外蛮夷的嚣张之气,我大唐威严,岂是那些咫尺小国可触犯的,这一仗你劳苦功高,朕甚不知该如何赏你,这样吧,你有何要求,尽管提来。”
闻这豪爽之言,朝堂上一阵静谧,重臣各自揣摩着皇上这番话的含义,想到微妙处,有人忍不住吞咽了唾沫,更有几人手心冒出汗来。
在一片稍显诡异的气氛中,李泰侧步出列,行礼,道:“回禀父皇,儿臣别无所求——”
一句别无所求,还未有让人松口气,李泰紧接下来的话,便使得满朝哗然:“只请父皇彻查此次东征,交河道大总管长孙无忌懈怠渎职,私通敌人,加害儿臣性命一事。”
李世民脸上笑容快速褪去,盯着殿下那紫袍金冠的人影,将文武百官颜色尽收眼底。
就在李泰话音落下不久,列位中,便接连有人出道,随声跪拜:“启禀皇上,臣参上,长孙无忌带五万大军缓至,未携粮草,延误军机。”
“臣参上,长孙无忌滥用职权,在大战之际,派兵动土,怠慢攻城。”
“臣参上,长孙无忌……”
“臣参上……”
……
李泰身后,很快便站满了人影,这当中原本就同长孙无忌不睦者,亦有与其无恶者,此时却同声站出来指责他,场面有些失控。
长孙无忌缺席早朝,昨日又没出现在回京的大军中,不少人都已嗅到了这当中的诡怪,然而就在刚才,众臣才知详情。
诸如李孝恭,尉迟敬德这等老臣,都不免露出讶色,再看向李泰的目光,不禁泄露一丝惊诧。
李世民一一扫过阶下这群人,又把难辩喜怒的目光落回到李泰身上,在众臣的忐忑中,沉声开口:“房卿何在。”
房乔从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躬身走了出来:“臣在。”
“事关长孙无忌谋害太子一事,就交由你查办。”
“……臣领旨。”房乔犹豫一瞬,俯首接下这桩苦差。
“皇儿,你可满意?”
“父皇圣明。”李泰拜倒。
“皇上圣明。”朝中响起一半人声。
李世民目光忽闪,摩擦着扶手上的龙头,口气一变:“初九是你生辰,朕在宫中行宴,权当为你贺功,百官介时早到——退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拂袖,李世民起身,步入玉帘后。
长孙无忌涉嫌在大军东征时私通敌军,谋害太子性命一事,在早朝结束后,短短半日,就在半座长安城传开。
正沉浸在战胜后的喜悦当中的长安城,因此开始变得浮躁不安,有人将这当成是长孙一门要倒的前兆,也有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不以为长孙无忌会束手待毙。
但不管怎样,这些朝堂野外的阴谋诡计,现在都同正在专心养胎的遗玉没有关系。
“皇上要在宫里为你办宴?那我们不是就要回宫去住了吗?”
遗玉半躺在贵妃榻上,下半身盖着一条丝绒被,手里抱着一只银盘,里面盛着剥好的腰果核桃和松子,她近来很喜欢吃这些小玩意儿,李泰就让人到东市去买了几大盒的干果回来。
李泰将头顶上繁重的冠冕摘下,平彤接过去,放回镜台。
“不想回宫就住在芙蓉园,初九再进宫赴宴。”
“不用我回宫去操持宴会吗?”自婚后,李泰每年的生辰宴几乎都是她亲手操办的,进驻东宫后亦然。‘
李泰扫了一眼她圆鼓鼓的肚子,不言而喻。
遗玉讪讪一笑,“那就算了,皇上下令,宫坦克肯定会安排周全,用不着**心。”
两人一起吃过午饭,杜楚客找上门,李泰跟着他去了文学馆,遗玉这个孕妇则老实地睡午觉。
有李泰的交待,闻风上门来找遗玉的高阳和程小凤等人都被挡在了芙蓉园外的桥上,只能留了口信。
历时八年,坤元录前后已出了九百余卷,派发下大江南北的书苑学府供人阅览,在刻意推广下,广为流传,因其包罗万象的内容,大为时人推崇。
李泰在文学馆密见了几名大臣,谈过正事后,便让杜楚客出面作陪,领着这群人到天霭阁吃酒,自己到大书楼转了一圈,挑了几册遗玉爱看的杂集,才带着阿生离开。
马车从文学馆门前离开,在街头转角处,却被另一辆车横在路边拦了下来。
李泰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外面说话,片刻后,就听车帘响动,阿生恭声问道:“主子,长孙在车外请见,说有要事与您说。”
话音落下,不等李泰开口,车外便又响起一道清晰悦耳的女声,带着一丝祈求:“四哥,可否看在过往的交情上,让我与你说几句话。”
李泰睁开眼,穿过阿生伏在车门上的手臂,从缝隙中看了一眼车外头戴纱幂的女人,抬手对阿生摆一下。
看阿生让开车门,长孙夕对着后头的仆人交待了一句,让他们不必等,便拎起裙子,上了车。
车行缓缓,离开街角,向着某个方向驶去。
长孙夕摘下纱幂,馥郁的美人香散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顿将车厢照亮,只是这车里唯一的男人却瞌上了眼皮,俨然无多兴致欣赏这等美色。
见他冷淡如昔,长孙夕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眼中闪过一丝自嘲,不管何时,只要到了他面前,她所引以为傲的一切,通通都会变得不值一文。
“四哥,我先要恭喜你打了胜仗,凯旋归来,”长孙夕保养的莹润如脂的手指略显紧张地握住帽檐,“今天中午,我才知道爹被扣押在了大理寺,被指认私通敌军,谋,谋害你。”
“我冒昧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我爹他,他不可能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因为,”长孙夕声音突然发起涩,“因为我知道是谁做的,我知道,知道是谁要害你。”
没有回应,她一个人好像在自说自话,看着无动地衷的李泰,长孙夕开始觉得心急,她咬了下嘴唇,微微向前倾峰,眼神中有些异样的色彩在流动,压低了声音道:“是吴王,是李恪,我有证据证明是他私通了敌国要谋害你,我知道他的秘密,只要你肯依我一件事,我就把这些都告诉你,四哥,你当知道,李恪想同你争皇位,只要你一死,他就有很大机会,他至今都没有放弃过夺位之心,暗中拉拢了许多文臣,在长安培养势力,我爹只是忠于皇上,他并不想和你作对,李恪,他才是你的大敌。”
李泰眼皮动了动,总算掀开来,看了长孙夕一眼,眼中毫无波澜,对上这眼神,长孙夕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就在她担心地以为李泰会拒绝的时候,却听见他开口道:“你所求何事。”
许久没有听过这低沉独特的嗓音,长孙夕有些恍惚,后借着捋发的去作,掩饰了几乎都的失神,她面露苦色,轻声道:“我所求不多,只要你一个承诺,不管日后如何,都请你不要对我们长孙一门下手。”
第三八九章 只有她知道
“停车。”李泰道。
马车在路边停下,李泰没有开口,但是请她下车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长孙夕勉强笑道:“还是不行吗?我爹老了,只要你坐上皇位,我们长孙一门对你就构不成威胁,你不肯放过我们家,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太子妃?”
李泰放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食指上的戒面闪动着曲曲的蓝光,长孙夕看到他这小动作,以为自己说中,李泰宁愿放过李恪这个威胁,也要置他们长孙家于死地的原因,除了那个女人,她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手上一用力,就将纱幂捏的变了形,她偷偷吸了口气,想要压住喉咙的颤动,可牙齿已在发抖,沉淀在心中许多年的不甘,在这一刻苏醒过来,支配了她的情绪,以至于她有些破音地低吼出声:“那个女人就值得你这样死心塌地?你到底在迷恋她什么,比她好的女子比比皆是,为什么是她,为什么非要是她!”
究竟是哪里错了,她是长孙家最受宠爱的/小/姐,她父亲是声名赫赫权臣,她的姑母是万人敬仰的皇后娘娘,她被人推崇是长安城第一的美人,她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她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千金明珠。
而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明明一开始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渺小的就像是路边的石子,甚至不配自己正眼去瞧,可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她可以拥有一切,地位,名誉,还有眼前这个可望不可及的男人,而自己却丢了所有?
长孙夕两手捂住面,委屈的泪水涌出来,她哽咽道:“我不懂,这么多年,我还是想不明白,明明是我先靠近你,我先倾心于你,是我先来的,可是你为何选她不选我,我一样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肯选我,我甚至能够为了你同长孙家反目,为什么不选我,这是为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在这阵凄凉的哭声里,李泰平静的嗓音,显得很是凉薄:“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长孙夕抬起头,婆要着泪眼,吸气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我见过最出色的男人,你有智有谋,心怀着雄才大略,你有野心,有胸襟,别人都以为你是冷血无情,但我知道你其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真的以为我不了解你吗,你以为我倾慕的只是你的外表,只是你的身份?你还记得吗,我和你第一次相遇,是在芙蓉园的翠亭中,你那时一个人在下棋,看起来孤单,又寂寞,我想要亲近的,陪伴的,是你本身,不是别的什——”
一只手突然袭来,卡在了她的脖子上,掐断了她的声音,她睁大了眼,正对上那双碧幽幽的眸子,车内的光线不亮,却足以她看清楚他眼神中死人一样的寂静,没有半点温度和生机,就这么看着它,片刻后,就如同被拉扯着跌入一口深潭,陷入窒息,恐惧很快在四肢百骸中流窜开来,让她想逃,只想要逃开。
长孙夕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嘴唇发抖:“不、不要,放…手。”
李泰松开了五根手指,没在她颈上留下半点痕迹,其实他根本没有用力,只要她稍一挣脱,就能得自由。
“这才是我,”他冷漠地睨视着这脸色苍白的女人,“只有她知道我是谁,这就是理由。”
一个满脑子只有情爱的蠢人,看不清自己,也者不清别人,凭什么和她做比。
那个胆大妄为又固执的女人,知道他所有的卑劣和丑恶,依旧奋力地追赶着他的脚步,不去管前途是吉是凶,她的身上的确是有一种另他深深着迷的东西,让他可以相信她,乃至依赖她。
因为,只有在她的眼中,他才能看到完整的自己。
“阿生。”
车帘掀开,阿生看了一眼车内的情景,便低下头,伸手去虚扶面白如纸的长孙夕。
“长孙府到了,请长孙夫人下车。”
不管长孙夕情不情愿,阿生是把人请了下来,就这么放在长孙家大门口,驾着车离开。
长孙夕失魂落魄地被几个仆人扶着进了门,这一幕落入了不远处街角的探子眼中,半个时辰后,就回报到了李恪耳中。
“啪!”
“这个**!”
李恪一拳砸在书桌上,写了一半的信从中裂开。
“她竟去找李泰告密,亏本王信任她,没有早将她除掉,这个人尽可夫的**!”
“王爷息怒,太子现今既已知情,肯定不会放过您,但他一时收不齐证据,是不会冒然将您顶出来,当务之急,是尽快加紧动作,安排……”
李恪将桌上的信纸揉成一团,眯起眼睛,道:“还好本王早有防备,且让他再得意两日吧。”
遗玉一觉睡到黄昏才醒,睁开眼就见到趴在她床边打瞌睡的小雨点,摸了摸她有些冰凉的小脸,紧跟着皱起眉头,环扫了屋里,没发现下人,便撑着腰坐起来,轻轻摇了摇她:“小雨点.小雨点?”
“晤,母奶。”小雨点揉揉眼睛,“您醒啦。”
遗玉掀开被子,往里面挪挪,“来,快上来。”
小雨点刚想往床上爬,又缩了回去,站在床边捏着手指,有着鼻音小声道:“祖母说,我不能和母妃睡,会挤到弟弟。”
遗玉现在肚子大了,卢氏怕小雨点睡觉不老实,会踢到她,才特意这么教她,小雨点很乖,尽管有大半年没见到遗玉,这两天还是听话地没有缠着她一起睡。
“小笨蛋,祖母是说不让你同母妃一起睡,可母妃现在没睡着啊,快来,你不想同母妃躺一起吗?”
小雨点脸上两粒葡萄珠子一样的眼睛刷地亮了起来,使劲儿点了下头,蹬掉鞋子就爬上了床在遗玉身边躺下,扯住她衣角,仰头,面露丝丝渴望:“抱抱吗?”
“嗯,抱抱。”遗玉温柔地弯起眼睛,给她盖了被子,躺平了身子,一手持女儿搂进胸前,摘掉她头上的珠花用手指轻轻梳理她的头发。
小雨点舒服地哼唧了两声,在遗玉肩膀上蹭了蹭,鼻子吸了吸,满足地抱着遗玉道:“昂,母妃香香的,祖母香香的,太祖母也香香的,嗯嗯,母妃最香。”
遗玉问道:“太祖母也抱你一起睡觉吗?”
“昂,太祖母可喜欢我啦”小雨点得意地板着手指数道,“给我讲故事做点心,还带我看花灯。”
小雨点五岁了,不会再奶声奶气地自称,表进能力强上许多,遗玉一面欣慰,一面有遗憾没能参与女儿这大半年的成长。
“那一定是小雨点很乖喽,那你喜欢太祖母吗?”祖母该有七十高龄了,听娘说她老人家身体很好,十分喜欢带小雨点。
“喜欢。”
看女儿一脸天真烂漫,遗玉就忍不住想逗她:“那是喜欢太祖母多一点,还是喜欢母妃多一点?”
“母妃。”小孩儿毫不犹豫地回答,让遗玉脸上笑开了花,低头在她腮上使劲儿啵了一下,笑声道:“母妃也喜欢小雨点。”
小雨点眼睛闪闪的,扭捏着问道,“那、那是最喜欢我吗?”
“嗯,最喜欢你了。”
遗玉刚答完,就听见平彤恭敬的礼声:“太子殿下。”
遗玉侧过头,隔着半道纱帐往外一看,就见到李泰从门外走进来,平彤端着一只茶盘跟在他身后。
“回来了啊,”遗玉掠了掠睡乱的头发,想要坐起来,怀里的小家伙却在这时埋进了她胸前,一双小手抓紧她衣襟,蚊子一样细小的声音从胸口传来:“母妃,我睡着啦。”
遗玉低头看着她闭紧的眼皮,料想她是怕李泰来了会撵她走,所以装睡,差点忍不住笑出来,摸摸她后脑勺,学着她小声应道:“嗯,知道啦。”
李泰已经走到床边,他是什么耳力,怎会听不到这娘俩悄悄话,见遗玉冲他眨眼要他配合,微微挑眉,就在床边弯下腰,一手撑在她脑侧,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贴着她耳际低声问道:“你最喜欢谁,嗯?”
遗玉脸红了红,知道他是刚才听见了她和女儿说话,暗淬这人爱计较,正要把他推开,鼻翼动了动,在他的亲吻落在脸颊之前,抬手捂在他嘴上,似笑非笑地对上那双碧眼,学着他口气反问道:“你身上哪来的香味,嗯?”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遗玉坐在暖阁的小厅里,听完韦贵妃派来的尚人凛报,侧头打量了丈远外,规规矩矩低头立着的几个各有姿色的妙龄少女。
这是宫里给李泰选的奉仪,韦贵妃说了,太子公务繁忙,她这个太子妃怀孕要静养,就没有过问她,几位妃子一合计,直接帮着选了几位身家清白的/小/姐。
奉仪,太子的妾室,正九品,有二十一位,她们只送了五个过来,这算不算是给她面子了?
往年好说歹说她不松口,这回干脆是先斩后奏了,走瞅准了她怀着孕,李泰准会耐不住吗,好,真是好极了。
“领她们回去,跟几位娘娘说,我这芙蓉园住的挤,容不下人了。”
“呵呵,”那宫里来的老尚人赔笑两声,劝道:“太子妃说笑了,这几位*****都是宫里选好的,怎么能领回去呢。”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遗玉冷了脸.“回去告诉几位娘娘,我东宫后院的事,还轮不到他人越俎代庖。”
宫里那群女人,真以为这还是四年前,她得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地和她们打圆场吗?
这回让她们再试试看。
第三九零章 三十而立
宫里初七送来的几个奉仪,当天上午就被遗玉送了回去,中午李泰回来,她提都懒得提这事。
卢俊带兵去讨伐高句丽之前,晋璐安怀上一胎,七月底在扬州生下,又是个男孩儿。
卢氏从扬州回来,刚百日的孩子一进了京就得了小儿病,故没带来给遗玉看,这两天好起来,遗玉提起,卢氏就让晋璐安抱了孩子过来给她看。
恰在芙蓉园外的雁影桥上碰见程小凤和封雅婷几个,就一起把她们带了进来。
初八这天,遗玉为了见侄子特意起了个早,一听外头报说都来了,就让平彤安排下去,打算留人下来吃午膳。
大半年没见着,程小凤还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见了遗玉就是一通抱怨,是以从她爹口中听说了遗玉跑到定州去随军的事,封雅婷和史莲都没什么变,两人特意带了墨莹文社的名册给遗玉过目,大约是知道她孕时不便操劳,没有一块把账册拿来给她看。
同来还有卢承康那个皮小子,一进门就拉了小雨点出去玩耍,平卉带着一群丫鬟跟出去陪着。
晋璐安这一胎月子做的好,加上前几日同卢俊团聚,抱着襁褓里的次子,整个人是红光满面的,卢俊这次子,是卢老夫人亲自给取的大名,卢承舟。
遗玉因晓得自己这一胎怀的是个男孩儿,对白白胖胖的小承舟就特别喜欢,将事先让人去天贺寺请来的护身玉符给小侄子挂上,又送了昨天写好的一副吉祥话补做百日礼,上头还落了她的字号和印章,倒叫爱字如痴的晋璐安欣喜十分。
见屋子里热闹,既然都来了,遗玉想想便让人去请了落单的高阳,不到半个时辰,昨天被挡在芙蓉园门口没能进来的高阳公主就赶了过来,不免也是对遗玉一通抱怨。
一群女子坐在一起还能聊什么国家大事,不外乎是闲话家常,一晃眼一个上午就过去了,知道太子爷中午在文学馆不回来,她们就顺着遗玉的意思留下吃了午饭。
等把人都送走,遗玉才觉得累,打了哈欠,让秦琳带着小雨点去午睡,自己也更衣歇着了。
又睡到傍晚,李泰才回来。
早上睡醒,遗玉睁眼都没睁开,就抬起脖子,将枕在脖子下头的手臂抽出来抱在怀里,往上躺了躺,摸瞎压到李泰下颔上亲了亲,沙声呢道: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夫君,生辰快乐。”
李泰睁开眼睛,看着她黑绒绒的脑袋,心中一片恬静,他头一低,正好吻在她额头上,低低“嗯”了一声。
李泰睡觉很老实,行军途中,遗玉肚子大起来后,两人并未分房睡,回到了长安,在芙蓉园里,自是没人敢管这两个的闲事,侍女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卢氏昨天问起过一回,被遗玉敷衍了过去,夫妻两个照样睡在一起。
“三十而立,殿下今是而立之年了,真快啊,我也二十有二了。”
“嗯。”
遗玉在李泰怀里腻了一会儿,便爬起来,李泰看她穿衣,问道;
“这么早起?”
今天是李泰的生辰,宴会办在宫里,因为在晚上,吃过午饭再准备出门都不急。
“我有事,你别起,再睡会儿,”遗玉系好腰侧的带子,一手在他肩膀上按了按,示意他躺着,扛着肚子从李泰身上爬过去,李泰伸手去扶,护着她下了床才松手。
遗玉放下半边帘账,套上外衫,就叫了门外守候的平彤端水进来洗漱。
“主子,今晚赴宴的宫装赶制出来了,您要先过目吗?” 平卉将遗玉的头发挽了个利落的样式,一边添簪,一边问询。
“先放着吧,等下再看。”遗玉对着递来镯子和手串的小侍女推了推手,从花篮里勾了一朵还在滴露的新鲜海棠,对着镜子别在发鬓上,满意地看着镜中的孕妇圆润的脸颊染上了浅浅的红光。
回过头,隔着帘子也晓得李泰正在看她。
“殿下过上半个时辰再起吧,到杏园等我。”
李泰枕着后脑,欣赏她如同晨露般干净明丽的模样,问道:
“去作何?”
遗玉扶着平彤的手臂站起来,冲李泰笑笑没答。
紫云楼后的大厨房空着,外面守着几名护卫,遗玉站在灶台前忙活,平卉抱着她褪下的披风和毛皮领子站在一旁,平彤蹲在她身边帮忙添火熬汤。
饧好面,遗玉照昨天卢氏教的法子,将面条搓成细条,再一根一根连起来,一圈圈盘在面盘里,差不多接够了三碗才停下来。
拿袖子沾了沾额头的细汗,接过平彤递来的勺子在小滚的锅子里盛了口骨头汤尝了尝味道,咂着嘴,又添了些盐进去,和平彤玩笑道:
“上一回下厨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要是做的不好吃,那就丢脸了。”
锅里蒸出白烟,平彤吸了吸鼻子,笑道:“不会,奴婢闻着就觉得鲜,一定好吃。”
有这丫鬟捧场,遗玉多了些信心,让平彤放了另一口锅子烧水,看汤的火候差不多,就把面在另一口锅里煮了两滚水,亲口尝过软硬,捞出来盛了两大一小三只碗,再把滚汤的骨汤浇上去,满意地看着面丝飘上一层奶白,拿箸子摆上用热水罩过的胡萝卜丝,冬菇还有黑耳,打了三只鸡蛋,最后才洒上一层葱花。
平卉探头探脑地望见了,啧声赞道:“主子这长寿面煮的真漂亮。”
遗玉也多欣赏了几眼一个早晨的杰作,将围裙解下来,擦了擦手,吩咐平彤,“放食盒里,小心别洒了,当心烫。”
“是。”
杏园
屋里熏了火炉,侍女们都候在外室,厅里摆了一张三足的圆桌,衬着明红的桌布,李泰品着茶,小雨点有些拘谨地坐在他对面,低着脑袋玩手指,时不时抬头偷看他一眼,一听见外面帘子响,扭头看到遗玉进来,就从凳子上蹦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等了半天才到的遗玉:
“母妃。”
遗玉牵住她小手在桌边坐下,平彤把食盒放下,弯身对李泰和小雨点分别行了礼,才一层一层把碗碟端出来,食盒最下一层装有热水囊,从紫云楼拎过来还是热腾腾的。
李泰将茶盏放到一边,低头看着手边这碗翠红交错的面条,从遗玉手中接过象牙箸,在碗中一捋,香气就散开。
“尝尝吧,许久没有下厨,不知味道如何。”
遗玉两手叠在下颔处,期待地看着李泰,小雨点已经在平彤的帮忙下握了箸子,夹了一根呼呼后送进口中。
李泰迟疑地动了箸,滑软的面丝溜进口中,舌头还没品出味道,心已饱足了。
“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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