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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下-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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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肚子坠的厉害,下床走路都是个困难,总想要如厕,但真被下人七手八脚地挪到马桶边上,又没了感觉。 ~

  早上起来,身上总有那么两三处地方是肿着的,尤其是脸上,自从某天早上她照镜子自己吓了自己一跳之后,便再不肯坐在镜子前头梳头。

  这期间她脾气差的不像话,动不动就扯急,屋里的下人,到头来也只有平彤一个没挨过她训,训斥完,舒坦了,又觉得后悔,闷闷不乐,倒要屋里屋外的人掉头来安慰她。

  最难受就是夜里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怎么也睡不着,稍微动动念头想起李泰来,便止不住掉眼泪,哭着哭着声音大了,就把卢氏招了过来。

  若论她怀孕期间最辛苦的,不外乎是卢氏这个当娘亲的,早晚三顿饭都是亲自过问,补汤补药喂她喝前,还要先自己尝上一遍,遗玉夜里睡不着,卢氏得跑过院子来陪着,后来干脆就在屋里添了一张床榻,日夜陪在身边照顾。

  这也是娘亲的温柔仔细,弥补了许些夫君不在身边的不足,遗玉才能安安稳稳地挨到了临产这一天,没出什么岔子。

  连日的闷热让人心浮气躁,大概是老天也看不过去眼,六月初五这天,天公额外恩赐,从清晨便下起了小雨。

  之前倒没什么风雨欲来的征兆,遗玉那会儿刚刚起床,就坐在榻上等丫鬟们摆早点上来。

  小碟子小碗地摆到榻上,卢氏天不亮就到庙里去还符,遗玉一个人吃着无趣,想起秦琳就住在隔壁屋里,便让平卉去请她来一同用早点。

  将至生产,遗玉不放心另外请稳婆,所幸秦琳是个全能,接生也是一把好手,又有卢氏和小满帮衬,便干脆一个外人都没请,提前安排她们住到自个儿院中。

  秦琳来得快,进屋先对着光瞧了瞧遗玉气色,又问了问她昨晚睡的如何。

  遗玉一一答了,让丫鬟给她盛粥,煮的金黄灿灿的小米汤上头浮着一层米油,配上芝麻葱花卷,几碟翻了花的红白酸萝干、青瓜、莴笋,爽口十分。

  秦琳刚好也偏爱素食,两人正吃到一起,刚聊到京城里好吃的斋菜,就听见丫鬟说外头下了雨。

  遗玉一想卢氏早上出门,似是没有拿伞,怕她被困在路上,便急着催丫鬟去送伞。

  平彤这便满口答是,出去吩咐,刚走到门口,就见平云从院子外头小跑进来,兴冲冲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书信递上:

  “姐姐瞧,京里王府送信来了。”

  平彤接过去看了看,辨认了确是王府的戳子,就使唤她找人去给卢氏送伞,自个儿拿了信进屋。

  “主子,京里来信了。”

  遗玉放下箸子,伸手笑道:“快拿来我看看。”

  平彤把信递到她手里,遗玉拆开来看,屋里气氛正好,丫鬟们等着听她说说是又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不想遗玉把信看了两眼,脸上血色便刷刷倒退回去,捏着信纸的手也瑟瑟发起抖来,还是秦琳先发现她不对劲,一边唤她回神,一边急忙起身绕到她身边。

  “王妃、王妃?”

  遗玉打了个哆嗦,手上的信飘飘落在地上,秦琳见丫鬟们围上来,便弯腰去捡,大概扫了一遍,脸上便也露出惊容。

  “主子,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平彤扶着遗玉,转眼就见她两手捂着肚子,咬牙瑟瑟发起抖,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吓得她使劲儿拍打了临近的平卉,把人都推开,尖着嗓子喊道:

  “去去,快去请李太医来!”

  还是秦琳冷静,把信纸胡乱塞进袖中,扶了遗玉另一边,同平彤一起将她平躺安置在软榻上,捏着她的手穴给她止痛,伸手一摸她腰下的潮湿,当即高声吩咐道:

  “吩咐厨房去烧热水,先端一碗参汤来,抱两床干净的被褥,再派人快马去找老夫人回来,快!”

  遗玉浑浑噩噩地躺在榻上,耳边是他们的放大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她疼得牙齿打颤,脑子里却反反复复只有信上那一段:

  两个月前,前去讨伐西昌的大军在沙海中遇见罕见的尘暴,李泰的军部跟从在大军之后,不幸被暴风袭中,脱离了大军,下落不明。

  第三零九章 生

  卢氏从马车上直接跳了下来,脚底踩地,雨水溅起在裙上,污了一大片,门前等候的两名仆妇迎上来,想要搀扶,却被她一把手拨开,还没站稳脚,她便拎着裙子跑进院中,撑伞的丫鬟根本就撵不上她,只能战战兢兢地跟在后头高声喊着“老夫人小心”。

  卢氏一路跑到后院,连口喘气的工夫都没有,屋门口来来往往都是下人,端盆的倒水的,来去匆匆,一股紧张的气氛弥漫在雨中。

  平卉被秦琳赶到外面守门,听着屋里一阵阵压抑的呼痛声,不安地来回在走廊上踱步,一扭头看见卢氏一个人冒雨跑回来,呆了一下,慌忙迎上。

  “老、老夫人,您可回来了,怎淋着——”

  “人呢?怎么样了?”卢氏捏住平卉的手,问完话,就听见屋里头的声响,女儿痛苦的呻囘吟声,隐隐约约像是在喊娘,使得她心口一颤,差点推门而入。

  “秦姑姑和小满姐姐正在里头呢,李太医也在外间候着,”平卉被卢氏手劲儿捏的发疼,眼泪都要掉下来,却不敢挣开,她心里也是害怕,这当口该是安慰卢氏,却禁不住语无伦次:

  “主子疼的厉害,手指头都抠破了,身、身下还见了血,李太医说是惊着了,秦姑姑说主子就要生,不叫奴婢在里头,姐姐把奴婢撵出来,奴婢害怕,老夫人,老夫人您说,主子她会不会出事?”

  “乱说什么!”卢氏厉声吼了她一句,又狠掐了她一下,见她吓地缩起脖子,方觉得自己失态,松开手推了推她,“我先去换件干爽衣裳,你就在这里守着,生孩子就是这样,怕什么怕,早晚你也得受这一回。”

  卢氏说罢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又冒着雨跑到对面屋里,寻出来早准备好的干净衣服,胡乱擦了擦头发,把衣服换上,许是淋浴被凉着了,手一个劲儿地打哆嗦,裙子几次从手里落在地上。

  她口中不停叨叨念着:“没事没事,我女儿福大命大,福大命大…”

  早先准备好的产房就设在遗玉卧房隔壁,通着一道小门,连着外头客厅,屋里没什么摆设,就是一个干净,生产要用到被褥毯子的都规规矩矩收在柜子里。

  遗玉吃罢早点就开始阵痛,秦琳强灌了她半碗参汤,就让人把她抬到产房。

  卢氏一回来,屋里头也就秦琳和小满,再加上个平彤,其他下人通通搁在外头,除了送水的,不许往这屋里多踏半步。

  母女连心,卢氏一靠近,遗玉便似有了察觉,前头还闭着眼睛忍痛,这便睁开来,模模糊糊地辨出人,伸手过去:

  “娘…”

  “娘在、娘在呢,”卢氏握住她手,就立在床边,弯着腰从小满手里接过帕子,一点点擦着她头上冒出来的热汗,拨着她湿哒哒的额发,心疼地鼻子发酸。

  “娘…”疼了一早上,一阵一阵的,遗玉早短了力气,却紧紧握着卢氏的手,她心里害怕,心里难受,除了卢氏,找不到第二个人哭诉。

  “殿下、殿下他——”又是猛地一疼,她痛地弓起身子,手指抠进卢氏手掌。

  卢氏像是感觉不到手疼,摸着她的头,温声安抚道:

  “娘知道,娘什么都知道,先不说这个,省省力气,待会儿好给娘生个乖孙,好玉儿,娘知道你疼,知道你难受,你且熬一熬,很快就过去了,想一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不是一直盼着么,啊?”

  遗玉头一遭生产,就怕孩子有个万一,偏偏遇上王府送来恶讯,动了胎气,恍恍惚惚上了产床,脑子一片混沌,脑子里除了李泰,就只有孩子。

  遗玉听到卢氏说起孩子,神智顿时又清醒一些,费力地点点头,就着卢氏送到嘴边的水杯,又喝了一小口。

  秦琳就侧身坐在床边,一手轻轻放在遗玉高隆的肚子上,一手按着她的小囘腿,免得她乱踢伤到,见遗玉在卢氏的安抚下放松了一些,轻吁了一口气,小声同卢氏道:

  “万幸您回来得早,王妃心气儿不顺,再憋个一时半时的,等下可就难办了。”

  卢氏把杯子给了小满,也放轻了声音:“好在有你照应。”

  她心里又幸又恼,恼的是今天出门的不是时候,幸的是回来的及时。

  屋子里空荡,为了分散遗玉注意力,减轻她越来越频繁的阵痛,卢氏和秦琳便断断续续说着话。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外头的雨一直没停,遗玉的阵痛也一直没断。

  秦琳约莫着差不多是时候,便开始让遗玉往下用力,如此又折腾了快一个时辰,不见肚子里的孩子有出来的动静,看女儿蔫蔫儿地躺着,卢氏不免又担心起来,怕这么折腾下去,待会儿真要生产,她会没力气。

  秦琳也有些担心,嘴上却要安慰卢氏:“王妃的胎位长得正,小主子大概是舍不得离了她娘,再等等,总要出来的。”

  卢氏心中稍安,盯着遗玉的肚子,伸手小心摸了摸,道:

  “我这孙儿似她娘囘亲,在肚子里乖的紧,定能顺顺利利生下来,不叫她娘多吃苦。”

  仿佛是为了应景,她话刚说完,遗玉身子便瑟缩了一下,就感觉下囘身有水不断流出来,她睁大眼睛去看秦琳。

  秦琳感觉到,立刻伸手去摸,脸上一喜,利索地解开遗玉裙子,口中紧声道:

  “好了好了,有了有了,小满快拿热毛巾来,扶好了,老夫人您就在边上哄着,莫要叫她疼晕过去。”

  卢氏连忙站起来搭手。

  “啊!”

  遗玉刚被弓起腿囘儿,就觉得肚子里一股不同方才的痛觉传来,更甚于之前几倍,她睁大眼嚎了一声,手就被卢氏握住。

  这疼不间断,一下下刺的她脑门都开始发麻,就咬了牙,扭头去找卢氏,声音打着颤:

  “娘,好、好疼。”

  卢氏见她脸色发青,恨不得替了她去,稳着手灌了她几口参汤,手忙脚乱地从平彤手里接过软木,塞进她嘴里,哄道:

  “乖,就这一阵儿,一阵儿就好了。”

  小满扶着遗玉的腿,秦琳力道顺着她肚子往下揉,大声道:“王妃,您用力些,别怕使劲儿,您用力就不疼了。”

  遗玉听得见她说话,就试着顺了她的揉按用力,起初不得要领,每每疼的往外冒眼泪,牙齿陷进软木里,好在卢氏一直在她耳边说话,不然难保她不会失神晕过去。

  “使力,您再使些力气,不要停。”

  “玉儿啊,娘就在这儿,莫要怕。”

  “嗯!”

  “好好,见头了,莫要停!”

  秦琳说话,遗玉听的有一句没一句,大概是早先阵痛的太久,这边孩子刚冒了头,她已经是疼的浑身发软,牙齿打颤,任凭秦琳喊得再大声,都使不出刚才的力气,甚是力不从心。

  不知怎地,她糊糊涂涂又将心思转到那封信上,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李泰遇险,他不见了,回不来了…

  她不专注在生产上,就这么硬是挨了一盏茶的工夫,硬是卡在那里再下不来。

  秦琳经验了得,见她腿渐渐发软,便知道后劲不足,又往她身下一盯,暗道一声糟糕,只怕会好事变坏事,当机立断,抬脚踩了卢氏一记,低声吼道:

  “老夫人快劝劝,这孩子可等不得!”

  卢氏探头往女儿身下一看,心头突突打起鼓,她是过来人,也晓得厉害,见遗玉囘面色恍惚,当时也不知是打哪来的狠心,伸手狠狠拧了遗玉胳膊里侧的软囘肉,往死里掐,尖声道:

  “使劲儿,你还要不要孩子了!”

  遗玉一记吃痛,猛地回过神来,又看清卢氏的脸,挣扎地抬手抚在肚子上,心里一个劲儿地念着孩子,摒除了其他,深吸一口气,卯足了这十几年来最大的一口气——

  “嗯!”

  肚里有什么滑了出去,挤压着她的呼吸,这一口气用完,她的脑门都在嗡嗡作响,片刻的失神之后,就听见一声不算响亮,但亲切至极的哭啼声。

  她怔了一会儿,听见哗哗啦啦的水声,废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偏了偏头,就见到卢氏小心翼翼地用一张精致小巧的褥子,将一团湿漉漉的小东西裹起来,侧过身,走到床边弯下腰,挂着泪,尚有些激动地冲她笑道:

  “是个小女娃,漂亮极了。”

  遗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金红色的襁褓里,小小的,红红的,挤着眼睛,皱巴巴一点看不出漂亮的小家伙,脸上渐渐露出了笑。

  真好,是个女儿,李泰承诺过的事,从不会食言。

  一场生产,耗尽了遗玉的精力,看过孩子,又勉强喝了半碗汤药,便昏睡过去。

  平彤和小满轻手轻脚地打扫了屋里,暂先不挪动她。

  方生下来的婴儿嗜睡,被裹的严严实实地放在床里侧,同她娘躺在一起,卢氏坐在床边,一脸疼爱地,看看大的,再看看小的,只觉得这辈子就算是今天活到头,也足够了。

  秦琳同李太医说完话,掀帘进来,走到卢氏身边,小声道:

  “老夫人,咱们到外边先说话…”

  卢氏这才想起,遗玉生产时候,一直念叨着“殿下”怎么地,她当时哄女儿说知道,其实压根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女儿动了胎气,提前了几日生产。

  这便叮嘱小满和平彤守在屋里,随秦琳出去说话。

  第三一零章 这边雨时那边晴

  遗玉这一胎,生的安静,这么大件事在安阳城里静悄悄地进行,没有露出半点风声,远在京城的魏王府,是不知这一天府上多添了一位小主子。

  生完孩子,遗玉一觉再醒过来,已到深夜,外头雨不知何时停了,屋里的门窗都好好关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儿淡淡的不见踪影。

  卢氏就坐在床边的牙凳上,左手端着一只蓝花玉瓷的小碗儿,右手拿着一根圆头的象牙箸子,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小家伙的小嘴片儿里抿着。

  “娘,”遗玉哑哑地喊了一声,扭头去看身边躺着的女儿,小家伙还是闭着眼睛,不在怎么动弹,若不是那指头肚大点儿小嘴片儿轻轻嚅动着,就像是睡着了。

  小宝宝脸皮皱皱的,胎发细细软软地覆在头皮上,鼻子小小的,耳朵小小的,明明瞧不出好看,可遗玉就是打心窝里觉得可爱,看上几眼,心里就似有什么东西要融化一般。

  “奶娘呢?怎么不先喂些奶水喝?”

  京里接到遗玉怀孕的信儿,期间就曾送过几个奶娘长途过来,遗玉一个没敢用,二十通过孙玲寻了两户干净本分的寻常人家,安置在别院,提前两个月让擒琳管教着,有李太医不时的诊断,健康是没有一点儿问题。

  卢氏见遗玉醒,给了她个笑脸,接着又愁道:

  “怎么没喂,可她不吃能有什么法子,你睡着时没见着,喂几口就给你吐上几口,回数多了,她就哭起来,细声细气地没叫我心疼死,哪舍得再强喂她,只得让奶娘去歇着,这还是听了秦姑姑的主意,熬了些小米油试试,这不,才肯抿上两口。”

  “啊?”遗玉担心道,“这不吃奶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喂这个吧?”

  卢氏倒不怎么担忧,又抿了一口送到孙女儿嘴边,道:

  “这孩子同你一个性儿,当初娘生你也是,头几天不下奶水,便央了村里的大娘帮忙喂你几日,你也是一口不肯吃,生生饿了两天,原我也担心你吃不了奶,等到我亲自喂你,你吃的比谁都欢。”

  遗玉轻轻一笑,稍微心安,看着女儿小小乖乖的模样,心里是极想伸手抱抱,可刚刚生产的身子不宜挪动,便只好用眼睛过过瘾头。

  卢氏见她这会儿情绪稳定,便一边喂着孙儿,一边说道:

  “京里送来的信,娘看过了,你先莫要惊慌,魏王什么本事,你当比旁人更清楚,要知这来回路上送信有个耽搁,这边雨时那边晴,许那头他已经平安了,只是消息还没传到京城,更别说安阳。”

  遗玉白天经历了人生最大一场痛苦,眼下女儿平平安安地躺在身旁,她已经镇静许多,有些后怕,自责道:

  “我晓得,是我担心过了头,还差点伤了孩子。”

  “依我看,你先派信到京里再问问确信,娘说句不中听的,”卢氏话声顿了顿,“就是他真遇上什么险难,远水不解渴,你还能帮他什么,倒不如心平气和地等着。”

  卢氏的话句句在理,遗玉又不是听不进劝的人,这便点头应声:

  “娘说的是。”

  卢氏就怕她想不开会把自己绕进去,见她现在还算理智,也就放了心,瞅着越看越乖巧的小孙女,不费力地换了话题:

  “你说这大名儿要问过宫里,先不好取,但总得有个小名,好让人喊吧。”

  说起名字,遗玉不禁又有些难过,她怀孕的太突然,李泰走的急,这连个名姓都没商量过,来往的两次书信上,她是有提起过这件事,可李泰的回复,意思是这名字还得由宫里给取,具体得分男女。

  据遗玉所知,李唐王室起名没什么字辈,好比高祖李渊的几个儿子,有几个是取名叫李元霸,李元吉什么的,而当今圣上就叫李世民,这么来说,取什么名字,单纯是看做皇帝的洗好。

  这就更让遗玉有些不乐意了,她私以为,皇上取名字的水平可是十分有限,瞧他那些儿子女儿,名字都是一般,尤其是公主们,高阳大名叫做李玲,长乐公主是李丽质,还有那位没见过两面的豫章公主,干脆取了花容月貌的名字,叫做李花容。

  她是真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被冠个沉鱼落雁,牡丹芍药之类的俗名花名。

  卢氏不知道遗玉想远了,这便自顾高兴地挑拣着自己想好的小名儿:

  “得取个好叫又好听的,你瞧她在你肚子里多省心,就叫个‘乖乖’好了。”

  遗玉实在不想泼卢氏冷水,可这“乖乖”偶尔叫叫还好,正当了常喊的小名儿,难免腻的慌。

  “娘,我听平卉说起过,周总管喊家里小孙子,就是一口一个‘乖乖’的,这叫重了似乎不好吧?”

  “啊?”自己想好的名字被人抢先了,卢氏失望了一下,便又来了精神,“那叫‘宝宝’如何?”

  “…娘,她这么大点儿,喊宝宝好听,可再长大些,这小名儿叫起来不就拗口了。”

  “那,那要不就叫‘贝贝’?这个好听。”卢氏绞尽脑汁,又相出一个来。

  遗玉失笑,目光又落回女儿身上,温柔地扫过她小巧可爱的五官,抬起手,食指轻轻落在她细小的眉间,想起听到她第一下哭声,不由会心一笑。

  “就叫小雨点吧。”

  “小雨,小雨点,”卢氏念了两声,就觉得顺口,立刻就将什么宝宝贝贝“的忘在脑后,伸手轻拍着襁褓,轻声哄着道:

  ”小雨点儿,小雨点儿…“

  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本听不见什么声音,可被卢氏这么不停地叫着,那丁点儿大的小嘴巴竟然微微动了动,就跟笑了一样,可把卢氏给乐坏了,把她从床上抱到怀里,直换了心肝宝贝地喊。

  遗玉静静躺着,看着这祖孙两个,脸上挂着笑,心思却在翻转。

  六月初五,魏王妃诞下一女,为求赐名,第二日便送信回京。

  李泰下落不明,小雨点的洗三日,遗玉无心多邀客人,女客就发帖请了孙玲一个人来,连在安阳城住的刺史夫人都没有带上。

  说来有些萧索,小雨点是李泰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不是子嗣,但身为魏王府的嫡长女,这要是在京城,怎么都不会如此简陋地操办,只怕消息传出去,来送礼的人都能把延康坊的大街都给堵塞了。

  这本该是受尽瞩目的一个孩子,却悄无声息地降临在安阳城中一座小别院里,好似遗玉取给她的名字,小雨点,一场细细近无声的小雨。

  孙玲也有一个女儿,小名乐乐,今年方才三岁,这么大点嘴巴就甜的要命,头一回见便喊遗玉作“王妃姨姨”,遗玉那时怀着身子,就艳羡人家有个乖巧伶俐的闺女,这下自己也有了,当是满足十分。

  洗三这天,大早上遗玉胸口就开始难受,叫来秦琳一看,帮着推了几下,竟就下了奶水。

  秦琳喜声道:“快去唤老夫人过来。”

  遗玉以前只听说过产后几日便会出母乳,这回自己有了,一时还真有点别扭,见平卉和平霞炯炯有神地立在床尾盯着她上身某一处瞧,便一人瞪了她们一眼,把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黄花丫头撵了出去。

  “嘶,姑姑别挤了,疼。”

  “王妃不知,这头几口奶水味道发苦,是要不得的。”

  遗玉不如人家专业,也就不再插嘴,直到卢氏抱了孩子过来,搁在她怀里。

  “快喂喂试试,这娘亲的奶水要还不喝,明儿我再弄了羊奶给她尝尝。”

  “羊奶腥味太大,她想来不会喜欢。”

  遗玉不大熟练地将女儿抱好,因是夏天,襁褓裹的不厚,很少清晰地感觉到幼儿的柔软和娇小,被女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以至于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喂奶,才没有觉得害臊。

  小雨点不肯吃奶娘的奶水,喝了两日米油,这下被她娘亲搂着,只喂了一口,便埋进遗玉胸口,津津有味地吮吸起来,到了最后,要不是怕她吃多了噎着,遗玉都不忍心让卢氏把她抱开。

  小丫头离了奶嘴,是不哭不闹,被卢氏搂在怀里,面朝着她娘亲,小腿儿使劲儿一蹬,闭了两日的眼睛就这么一点点睁开来,

  突然见这孩子睁了眼睛,遗玉愣了一下,便挪不开眼。

  小雨点的瞳孔不意外是黑色的,亮晶晶的好像一对墨玉珠子,要知道李泰并非是天生的异瞳,这孩子的瞳色虽然不似她父亲,可漂亮的程度,在遗玉这个娘亲看来,却不差多少。

  “咦?”

  卢氏是第二个发现孙女儿睁了眼的,惊讶一声,刚想凑到跟前仔仔细细地瞧,小雨点便将眼睛重新挤上,嘴里噗噗吐了俩奶泡,任凭卢氏再哄再叫,都不肯张开。

  有了这么个插曲,晌午洗三时候,卢氏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宝贝孙女,怕再错过她睁眼,可惜小家伙吃饱了肚子,从头酣睡到尾,别说是睁眼了,醒都没醒来过。

  第三一一章 赐名

  从安阳城到长安,日夜不停地赶路,快马来回至少要用五日,遗玉写信回去打探李泰的消息。

  不多日便收到京中回信,将李泰所带的一支兵马在大沙海中被尘暴所袭失踪的事详细说明。

  在大沙海中行军途中向长安送信十分不易,往往派出十个信使,七八个都会死在半路上,有关李泰失踪的第一手的消息,是在五月下旬送达长安,可李泰所领军部在大沙海中遇险的时间,却是发生在四月初。

  这么一算,遗玉就心底发凉,李泰遇险竟有两个月了,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死亡沙漠里,同大军失去联系,没有军需的供应,他要怎么挺过这两个月。

  尽管她一再自我安慰,也许这两个月里李泰他们已经同大军会合,脱离险境,只是消息还没传回来罢了,然而银霄的迟迟不归,让这个假设变的十分无力。

  以至于在接到长安来信的几日里,她夜夜难以成寐,即便睡着,也会不断地做梦。

  卢氏将遗玉的忐忑不安看在眼里,庆幸小雨点的降生,多少能分散她的注意,让她寄一半心在小家伙的身上,才没有一蹶不振。

  小雨点嘴巴很刁,遗玉喂了她几日,卢氏嫌她月子里每日喂奶不方便,想着这孩子肯吃奶水,便抱给奶娘去喂,哪想小家伙依旧不肯吃。

  卢氏狠狠心饿了她半天,小雨点就跟她耗着,任凭奶娘把胸口凑上去,怎么塞都不肯张嘴,饿极了就睁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来回瞅,也不管看不看得见人,一扁嘴就开嗓子哭,声音不响亮,细声细气就跟阵小雨似的,但卢氏哪受得了,当即就心疼地把人抱给遗玉去喂。

  遗玉低头看着趴在自个儿胸口呼哧呼哧地吸着奶水,眼角还挂着一点泪花的小家伙,忍不住就笑开:“将奶娘送走吧,我喂就好,她娘有的,还叫她吃别人的,难怪她不乐意。”

  “唉,这娇气的哟,”卢氏嘴上嗔怪,但还是从了遗玉的意思,“奶娘就送一个回去,留一个下来,哪天你身子不舒坦,也不至于饿着孩子。”

  两人说着话,就听“嗝噉”一声脆响。

  小雨点饿了一上午,吃的急了被噎住,打了个嗝,嘴角冒了几个白色的奶泡,遗玉赶紧把她抱起来一些,轻轻拍拍她背脊。

  平彤在屋外说话:“主子,今儿早上都督府上去了好些送礼的,孙典军送了礼单过来,您是不是要过目一下?”

  遗玉闻言,就知道自己产女的消息已经在城里传开,“你看看吧,有不合规矩地就退回去。”

  自打戴良的案子落下那天起,这安阳城当地的大户便将遗玉忌惮上了,毕竟谁家手底下没那一两个不正当的勾当,谁也不想哪天会被揪到公堂上去丢一把老脸,顺道把家当基业都赔进去。

  这便小心待着,一听到风吹草动,便使自家妇人往邓县令府上去打听,就怕无意里得罪了遗玉会倒大霉。

  遗玉将这些人的心思看的明白,乐得看见他们收敛劣性,便故意不去给他们好脸。

  小雨点吃饱了,频频打起哈欠,遗玉舍不得让女儿离开视线,但这坐月子的屋里不通气,实在不宜她多待,便让卢氏把她抱了出去,到别处去睡。

  遗玉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没事便画画图纸,让工匠照着图样给打造了两整套的小床小澡盆小衣柜,专门收拾出一间向阳的屋子摆置,供小雨点一人换着来用。

  她怀孕期间,卢氏不准她做针线,也不叫都督府上的裁缝制衣,一手包揽了孙儿的衣物,肚兜小衣小裤小袜,全是亲手缝绣的,挑了鲜艳的颜色,绣了各种童趣,小鱼小鸭子的绣面,男婴和女婴都使得。

  还是六月,天气热,卢氏把小雨点放进小床里,摸了摸她脖子上的细汗,便解下她身上的小衣,叫平卉去柜子里拿了干净的小兜出来,自己则把光溜溜的小家伙在床里翻了个儿,拿痱子粉团往她后背扑。

  “老夫人,舅老爷在外头。”

  听见门外下人禀报,卢氏手上没停,“让他进来吧。”

  韩厉得允许进到屋里,“我有话同你说。”

  “嗯,等等。”

  他见卢氏手上忙活,便晃着步子凑过去看,他这么临近地去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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