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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下-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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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今日召您觐见,或是为知会您一声,总逃不开这般。”

  话音落,屋里正在梳头的平卉和正在理服的平彤都是变了脸色,遗玉却比她们镇静,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撒手放开睡醒了开始胡乱蹬腿的兔子,由跑下膝盖蹦蹦跳跳钻到床底,便再没开口说话。

  这沉默一直维持到了宫中,见到韦贵妃的面。

  “……皇上对魏王寄望颇高,实不愿见他子嗣单薄,你们成婚将有一年,若是能早早有孕,不至于如此紧迫,奈何你同本宫一样是个晚福之人,我听皇上说起,他有意将工部阎侍郎的独女许给魏王做侧室,却被魏王推拒,你可知道这件事?”

  到了韦贵妃宫里,话没几句,就直奔了主题,竟是全被秦琳料中,遗玉不意外,却也不好受,轻声答道:“王爷提过。”

  韦贵妃将手中茶盏一揭,面带关心道:“那你可曾劝说他?”

  遗玉摇头,“王爷的事,我不敢多插嘴。”

  韦贵妃皱眉,“这话说的,怎么能是魏王一个人的事?”

  遗玉低头,“是珏夫言。”

  能坐到今时之位,韦氏当然是个聪明又心细的女人,仅凭一两句话,便看出遗玉的不情愿,大概猜到李泰不愿纳妃,问题还是出在这位人尽皆知的宠妻身上。

  韦贵妃放下茶盏,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本宫是过来人,怎不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可为人妻妄,谁没有这么一道坎要过,况你身在正室之位,又多得魏王爱重,何须担忧过多。

  这是我同你说句交心话,男人若是有心,你凭他三妻四妾,也独重你一人,男人若是无情,你就是守得住他今日,也守不住他明晨。既然如此,何必要在意这早晚,阎家的女儿本宫见过,是个性格温厚的女子,知书达理,嫁进王府必不会同你争风吃醋,就是府里多养了一个人口,这日子照样过,别的能差到哪去?”

  “唉,”她轻叹一口气,话锋一转,又道:“你可知道,头天在洛阳围场外的山庄住,魏王拒掉门亲事,皇上事后在我跟前可是发了好一通脾气,别瞧皇上第二天对你们挂着笑,心里还不知怎么恼的,你回去好好劝劝魏王,皇上能由得他一次两次,可不见得回回都会从着他,果真触怒龙颜,后果你们岂能吃得看?”

  遗玉垂着头,听她把话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可容我回去想些时日。”

  “趁着皇上现在还有些耐性,你且早早想清楚,还能在人前做个大度……”韦贵妃又絮絮叨叼说了半晌,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截了话,无奈地对她摆摆衣袖:“行了,你且去吧。”

  遗玉道了辞,起身走到门口,又听身后道:“等等,知道你要来,本宫就先叫了卢宝林在偏殿候着,你们姐妹许日不见,想必家常要说,雪香,带王妃到偏殿去。”

  “谢贵妃体谅。”

  遗玉转身又道了谢,跟着一名侍女去了偏殿。

  遗玉和卢书晴见面,这是打年后的第二回,两人先没寒喧,前者在屋里捡了一张短榻坐下,后者在桌上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在她身边坐下。

  “你最近气色好不少。”遗玉端着茶,却没喝,看了一眼脸颊又重新饱满起来的卢书晴道。

  卢书晴浅浅一笑,“贵妃娘娘对我很好,我换了屋子,每月的份例也没再缺过。”

  “那就好。”

  遗玉放下茶杯,掏了掏袖口,摸出一只荷花绣底的崭新荷囊递给她,“没记错的话,你是四月生的,我提前准备好了礼物,来时就想着见你一面便带上了收着吧,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但是我亲手做的,你独身在宫里,寂寞时候拿出来者看,好歹记得还有我这个姐妹。”

  卢书晴接过荷裹,爱惜地摸了摸喜欢道:“难得你还记得我生辰,可我却没给你准备什么,我就厚颜收下。下回一起给你补上。”

  “好。”

  两人又聊了一刻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见门前有了人影,遗玉道一声“保重”,便起身而去。

  卢书晴立在门前着她远走,将荷囊揣进袖子里,低着头,跟着贵妃宫里的侍女回了她所居的后殿。

  回到卧房关上了门,卢书晴小心翼翼摸出袖口里塞的荷囊打开,里面竟是装着整整齐齐一小叠折成四角的贵票,拆开来数,从五十贯到一百贯面额不等,统共是有两千贯之多。

  在宫中行走,想要过的好,少不了要在内侍跟前打点,像她这样一年到头见不着皇上几回面的,使钱的地方更多。

  卢荣远不是没住宫里送过银子,可惜他们一开始就送错了门,把卢书晴投到杨妃门下,前后银两花费过万,到头来她还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博得皇上一回青眼,一夜宠幸,封了个宝林做,却也换来了杨妃的冷眼和刁难。

  那以后,一年过去,她再没有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而皇上想也没能再记起这个春风一度的小小宝林。

  想起这大半年来吃到的苦头,卢书晴握紧了手中荷囊,清丽的眉眼中闪烁着坚定的神采,仿佛在给自己新印一般,低声自语且:“我一定会有出头的一日,一定会有,到那时候……”

  再说遗玉走出太极宫门,正是日头高起,将近晌午时分,她一路回想着韦贵妃的话,料到这是在李世民的授意下,心便有些揣揣。

  她就知道,纳妃一事,在李泰那里行不通,早晚都会有人找到她这里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让她措手不及。

  虽同阎家这桩婚事,李泰在洛阳轻猫淡写地对她讲了,但从韦贵妃的话里听说,远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

  她大可以将纳妃之事全都推到李泰身上,可在知道皇上就在背后盯着的情况下,她又怎么能置身事外,就像是当日他承诺给她的话,她想要做他的独妻,就必须要承担这种压力,仅是站在他的背后,她只会越来越怯弱。

  总得想想办法才是,遗玉左手下意识地移到小腹上按了按,目光微沉,最好能够堵上他们嘴的办法,便是她怀上身子,可她却不知是怎地这样不争气,明明他只有她一个,怎会这么难怀上?

  “小妹。”

  今日是卢俊当差,带着两小队在宫中巡逻,走到太极宫前,老远就认出遗玉身影,在宫中不能喊叫,便吩咐了手下继续巡逻。自个跑上前去。

  “二哥。”遗玉回过神,卢俊已经站到面前,先是惊讶了一下,后才想起他这个月调了班。

  “走,咱们那边说话,你们两个在这等着。”卢俊似是有话要对遗玉讲,指着路边一棵树下,让送遗玉出宫那两名宫女站着,便领了她过去。

  “怎么了?”遗玉见卢俊面带忧色,觉得不像是有好消息,便小心问道。

  卢俊犹豫了一下,本就对她藏不住话,便压低声音,照实讲“我上午在宫里巡走,听过道的内侍说嘴,今天早朝时候,谏议大夫褚遂良狠参了魏王一回,说他身为庶子,每月花销比超东宫,用汉朝窦太后宠爱梁王刘武做比,言他对太子有不敬之罪,又拿了他年初在青楼里花费五万贯买一书本为例,大斥魏王骄奢。”

  “皇上应该是得不下面子,当朝询问过后,经魏王承认确有其事,便大发雷建,当着百官的面痛斥了魏王一顿,直削他三年食捧,还责令他回到府中,向舍人王圭重习何谓尊师敬长。我料想早朝时魏王被斥,定然心中积火,你回去可要仔细些,千万别触了他霉头啊。”

  第二六四章 勤文阁

  遗玉从宫里回来,李泰已经回府,她在书房找着他的时候,他正坐在书桌后阅读信件,抬头看一眼,便指着桌角的砚台。让她过去研墨,并没有露出任何卢俊所说恼火的迹象,全然不像是早朝时候被皇上痛斥了一顿的模样。

  “待我回一封信。”

  “好。”

  遗玉安安静静地立到他身边,挽起半边袖子在砚台里滴了些水,研磨着半干的墨条,看着浓稠的墨汁溜进现地中,替他挑了一杆兔毫沾匀墨汁,递到他手边。

  大概过去一盏茶的工夫,李泰回好信,搁下笔,扭头发现她正望着自己出神,想起回来时听下人说起她进宫的事,便靠在椅背上,手臂一环她腰肢,把人勾到他腿上抱着,习惯地去握住她微微冰凉的手掌,问道:“韦妃召你作何?”

  “嗯,就是聊了一会儿,她安排我见了书睛一面,别的倒没说什么特别的。”遗玉背对着他,低头反抓住他的手掌,通过她贴在一起,比一比,他手指足长出她一截来。

  李泰并不怀疑她有所隐瞒,女人的事,他本就不爱多加揣摩,也只事关她,才会多问上两句。

  “你那字画楼筹建的如何,可是需要帮忙?”

  如今遗玉的事,不管是墨莹文社还是五柳药行,李泰只派人盯着动静,却鲜少有插手的时候,完全采取了放手自流的态度,她也是争气,方方面面前考虑到,很少有需要他操心的时候。

  遗玉瓣着李泰手指玩,摇头道:“不用,有史莲和雅婷她们在操办,地方已经选好,就在西市南门里坊的一条古玩街上,环境清静,又不失人来往,只等着重新修茸一番,添些摆设,下个月把书搬进去。挂上牌匾就能开门迎客了。”

  “你这字画楼的主意确实不错,若是办的好,不失为一件广益之事。”

  李泰听过遗玉关于字画楼的设想,并且对此评价很高,文学馆毕竟容纳有限,不可能广济贫寒,而字画楼一建起来,假以时日,必可成为扶助向学之人的一大途径。

  “嗯,我会做好的。”

  遗玉信心十足地应了一声,桌边擦着一叠崭新的文稿,李泰拿过一卷摊开,道:“这是文学馆方送来的手稿。”

  遗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李泰一手拦着她一手捧着书卷,就这么同她一起翻看起来,她等了半晌都没见他提起早朝时候被褚遂良参奏之事,只道他是不愿她为此担忧,愈发觉得是自己给他添了大麻烦。

  早知道当日买下那本《荐季直表》会被人借题发挥,就是白送她都会忍住不要的,且她清楚关键还是在皇上那里,为人君,为人父,没有一个是不想要臣子听话的,李世民今早一反常态对李泰发怒,怎会同李泰推拒纳妃一事没有关系?

  亏她一直标榜要做他的贤内助,可回过头来想,她从来都没有走出李泰的庇护,没有李泰,她带不回卢氏,没有李泰,她找不回二哥,没有李泰,她甚至可能早早就被红庄的人抓去做祭品。

  总而言之,没有李泰,她可能什么都不是,但李泰没有了她,却好像会活的更轻松。

  “我早晨没吃好,有些饿了,去看看她们午膳准备好没。”遗玉拉了拉李泰缠在腰上的手臂,示意他松开。

  李泰虽然更情愿抱着她一起看书,但想起方才的信还有一封没有回,当是正事要紧,红袖添香不妨搁在晚上,便低头在她泛香的鹅颈上亲了下,松开手,由她扶着桌子脚一点地,小跑出去。

  经过半年整合,扬州的私盐水道,巳被李泰不声不响地握在手中,这几日从南方送来的请示尤为繁杂,他的注意力多放在这桩事上,故而分不出太多心神去发觉遗玉今日的异常。

  只当她是见了卢家另一个女儿,才会有所感怀,心神不宁罢了。

  至于忽略了今日早朝时候发生的事,并非是李泰刻意的体贴,而是压根被他搁在脑后。

  当众被君父训斥,确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像是一年前在宫廷击鞠时被李世民大骂畜生不如的蜀王李谙,便落得个贬斥偏地不得入京的下场,可他清楚事尚不至此。

  帝王权术,重在制衡,春猎太子伴驾让他猜出皇上有复东宫声望的意思,今早会借题发挥多半都是在拿他这个得宠的皇子给东宫立威,好让人不至于忘记李承乾一人之下的储君之位。

  加上他性格实在无趣,又实在没有太强烈的感情,去体味在人前被李世民痛骂的难堪,因此,倒是没料到此事会让遗玉大感自责,从而在他们夫妻之间埋下一道隐忧,但究竟是辐是祸,此时尚不能得。且不管几家事喜,几家事忧,一转眼到了五月,夏日里,天气渐热,京城中的草木繁茂起来,人们的衣裳一件件单薄下去。

  正午街上的行人少了,傍晚出门纳凉的人却属这一年四季最多,坊市之间的夜禁推迟了半个时辰,小商小贩们趁机能多做上一两笔买卖,便格外喜欢夏天。

  黄昏日落,西市里坊的一条古玩街上,相比较临街的人来人住,尤其显得清静,不见贩夫走卒,街中央有一家文房宝斋,店内唯一待客的一张桌椅旁正坐着两个正在下棋的中年人,一个是这家的掌柜,一个是街对面那宗卖陶锡玩物的。

  店里的毛头小伙计趁机靠在拒台上偷闲,手里拿着一把掸子,装模作样地扫着货架,眼睛却盯着街对面陶锡馆隔壁,那栋新修茸过的三层白墙小楼。

  一局落定,陶锡馆的掌柜拿下巴指指前台懒工得小伙计,对老板悄声问道:“挨?他这是瞅什么呐?”

  “你前几天关门早,没瞧见,你家隔壁那栋小楼装饰好了,前几日来了东家来收店,却是一群如花似玉的小女子,这傻小子没见过世面,看迷了眼,这两天都瞅着呢。”

  “咦?来人收店了?那这几日便要开张么,我上个月瞧着他们陆续送了好几车书来,原以为他们是做正经书本生意的,没想到是一些女子做东,看来又是一群千金小姐捌饰出来打发时间的,啧啧,这么一栋楼面,一年是得要多少租金啊。”

  “这还不算大手笔,你没听说么,长乐公主为兴女学,办了间女子学馆,传闻那女馆里修建有一间宝斋,里头存放的尽是历代名家大作,若拿出来卖,件件可抵千金。据说那女馆还是得了皇上授意才开,这个月初一,头一天挂匾,登门的人都挤破头,唉,倒不知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两人借着数棋的功夫,轻声交谈着,那偷懒的伙计却突然扭头兴奋地叫道:“来了来了,掌柜的,对面楼里又来人了,这回还带着门匾呢!”

  两位掌柜对现一眼,各自起身走到门边,往外去看,同一时间,就在这一条街上,像他们这样关注着那白墙小楼的人们,远不止这一两家。

  “王妃,您请喝茶。”

  “前几日我派人送来那一些书本字画,也都规放好了吗?”

  “都收拾好了,检查足三遍,分门别类都归整,没有放错地方的。”

  “嗯,去做事吧,我们坐一会儿就走。”

  遗玉轻轻吹开茶盏上拂起的一层薄薄的热气,这种天气,像她这样喝热茶的人极少,难得是这里的掌柜是她亲自安排的,只来过两回,也记得她喜好。

  一起来的史莲同唐妙和她打了招呼,便兴匆匆地结伴上楼去看,程小凤和她待在楼下,这边摸摸那边翻翻,脸上是掩不住的新鲜。

  白墙小楼里,别有洞天,进门先是一间敞亮的大堂,厅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张张茶座,四角安置着花架立瓶,两边墙壁上悬挂着山水景致,穿堂而过,两排翠叠帷幔后,便是后厅雅座,东南开窗,朝阳通风。

  避过窗根,靠墙并立着一排排秋黄色的样木书架,最下面一层放着笔墨纸张,用时只需自取便是,但若要进这道门,前提是你在前厅登记在薄,拿了单人的手册,若不然,就只好请在外头喝两杯茶,早来早回了。

  二楼和三楼布置,同楼下大致无别,只在装点上多费了些工夫,字画摆设更为考究。

  “你说,这字画楼建起来,日后真能赚银子?”程小凤收回神,一脸不信地转身对遗玉小声道,“我看着你往里砸了这么多钱,别到最后再打了水漂。”

  她们一群朋友出门,惯常是遗玉出钱做东,小到街边一碗云吞,大到天霄阁一席酒菜,花起来从不见她眨眼。

  程小凤只道遗玉总有大把花不完的银子使,却不知她是京中新晋口碑极好的五柳药行的三间东家,当她是倒贴了嫁妆和拿了王府的库钱来用,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如今她已为人妇,虽嫁人不到两个月,程小凤巳是有所体会。

  遗玉笑着摇摇头,起身走到靠墙拜访的那块牌匾边上,“怎么会打水漂,你等着看吧,至多一年,这‘勤文阁’便会成为墨莹文社的门面。”

  她手一拨,持下盛额上的红绸,露出上面精工雕刻的题字,工整,圆润,清秀,并非出自当世几位书法泰斗之手,然是她勤学苦练来的颖体。

  第二六五章 药

  五月端午,“勤文阁”挂匾,程小凤、史莲、晋潞安等一群女子都参加了清晨的接匾,请帖一张没发,遗玉也没有到场,之于长乐公主那座女馆的大张声势,墨莹文社的姑娘们更要低调许多。五月初八,长孙府嫁女,汉王续妃,不管京中多少公子少摧胸擂拳,名满京城的一夕绝色还是嫁了人,进了皇家的门。长孙无忌对这小女儿的宠爱,足体现在长长的嫁妆队伍上,长子驸马长孙冲亲自送车,送亲时候的风光,不禁让旁观者回忆起这几年来京城里的风光大嫁,却是少有人不提到魏王府迎亲那一日声势浩荡的‘文人百唱’,和那几车让人目眩的玉石家具,其间气派,至今让人回味。

  汉王府的婚典,作为小辈,李泰和遗玉都有到场,但也仅限于一顿酒席,作为女宾,遗玉连后院都没迈进去一步,更别提说是为长孙三小姐撒帐。

  “来来来,大家喝酒,今日是本王大喜,各位若是少饮上一杯,那就是不给本王面子,哈哈!”

  作为新郎,李元昌今日恐怕是长安里最得意的一个男人,举杯邀客,畅怀痛饮,席间有人多喝了两杯,出声取笑道:“汉王殿下还是少饮两杯,莫误了今晚良辰才是。”

  李元昌摆摆手,满不在乎地大笑道:“怕什么,本王特意从魁星搂买了几粒解酒丹,今晚就是同你们喝上十坛,在这道门里醉趴下了,进了另一道门就能站起来,哈哈哈!”

  一群人哄笑,果然下杯尽兴十分,口口道贺,当中免不掉一些得知这本该四月办的婚事推迟到五月内幕的客人窃窃和语。建席从下午摆到夜里,遗玉和李泰傍晚就离了宴,坐车回府。

  一进门,就从总管那里听说一件好消息,楚王从属地派人送信来,说是赵聘容顺利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遗玉先是一喜,急忙要了书信来者,为赵聘容能够平安产子感到高兴之余,又无奈于毫无动静的自己,心中的愁绪多添一分,在李泰面前,却是笑吟吟道:“这可是二皇兄的头一个嫡子,我要好好备一份礼才是,殿下帮我参谋参谋?”

  李泰显然没被这份喜悦所感染,淡淡接了一句,“你看着办就是。”

  他便转身回房去更衣,到书房批文,好在遗玉没被他扫了兴致,自个儿在卧房筹划起要送些什么好东西派人送去。

  “主子,药熬好了。”

  就同平日一样,李泰每日固定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时间,平彤端着托盘进屋,反手小心持门掩上,送到软塌边,轻声对遗玉道。

  盘上放着两只陶碗,一碗盛着褐红色的汤药,袅袅冒着热气,一碗盛着漱口的糖水,她先端起药碗捧给遗玉。

  “主子。”

  遗玉放下笔,接过去,吹了两下,便一口气趁热喝下去。饶是服了湍个月,习惯这药水的苦味,她还是禁不住皱起眉头,手一抬,平彤巳将另一只碗递到她嘴边,就着喝了几口,吐在铜盂中,直到漱干净口气,闻不出药味,才让平卉去换了薄荷香炉,打开窗子,熏走这屋里潜留的药味。

  她不精妇科,以前总觉得自己身体没有问题,可一整年频繁的房事都没能怀上,想也知道不对劲,不敢私下找李太医来看,生怕传到李泰耳中,她翻看了许多医术,想象想去,问题是出在自己偏寒的体质上。

  许是她几年前头一次来安水那年谗天积了阴寒,才导致经理不调,月信不准,从这点入手,拟了几张方子出来温养腹体,为了见效快些,少不了要添猛药,可是药三分毒,这汤药喝下去,不光胃口变差了,稍微吃点凉的东西,就会呕吐不止。

  她曾不止一次被李泰警告过不准乱吃药,当时发现这汤药的负效,便愈发小心瞒着他,每天让平彤在楼上药房将药煎好,连阿生都不让晓得,只趁李泰不在,或者正忙的时候服用,如此时过一月,中间她来了一次安水,的确不如以前闷痛不适,果见其效。

  “下去吧,收拾干净。”

  “是——主子,”平彤端着盘子走到门边,突然又转过头回走几步,满脸担忧地对遗玉道,“奴婢多嘴,您这样瞒着王爷喝药,时间长了,总不是个办法,万一被王爷晓得,别再惹了他不高兴,还是早点同他说明是好。”

  遗玉因喝药饭量减小,不过半个月就瘦下来,枕边人最容易发现这点异样,李泰当时就问过她一回,被她借口夏季灸热口味消减而推脱过去。

  李泰信以为真,就让厨房再添了两道请淡的菜肴,遗支不忍拂他好意,每餐果然多吃了些,可饭后总又要偷偷吐出来,如此又过半个月,平彤早就看不下去,是实在忍不住,今天才会提出来。

  “……”遗玉摇摇头,暗自苦笑一声,不瞒着他,她又能怎么办,难道要她告诉李泰,她怀疑自己身体有毛病,也许真的不能生养?所以才担惊受帕地去喝补药?

  那李泰听了以后会怎么想?

  一个一心想要当皇帝的人,怎能承担没心子嗣的风险,也许他现在不急着要孩子,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推掉别人送上门来的姑子,那以后呢?

  当他发现自己的妻子也许是个不能生养的女人,他能够没有一星半点的动摇吗?

  这一个月多来,韦贵妃前前后后召了她四次进宫,不外乎是催促她劝说李泰纳妃,她还能推延几次?

  杜楚客上个月曾私下找过她一回,话里话外都是在劝她为李泰着想,不要太过自和,又将阎家的小姐从里到外夸了一个遍,暗示她嫡庶有别,那位阎小姐过门后不会对她的地位产生任何威胁。

  她何尝是在怕被人抢了这魏王妃的位置?她只是希望自己一心一意对待的男人,也一心一意地对待她,这样能叫自和吗?若这样叫做自和,那她宁愿狠狠心,就当一回自私自利的人。纳妃二字,说来容易,照韦贵妃的话说,不过是府上添了一个人口,可事实却是,她的夫君要和另外一个女子光明正大地同床共枕,更甚至,他要同别人生儿育女,他是孩子的父亲,她却不是孩子的母亲。

  这种的事情,只要稍稍一想,她就觉得脑袋里轰轰作响,再不能镇定半分,全剩下忐忑和揪心。

  “主子、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平彤见她半晌不说话,不知是想到什么,神情愈发黯然,连忙出声唤她回神。

  “我没事,去把东西都收拾干净,王爷近来公务繁忙,我喝药这事还是先瞒着他,别让他为我分神,等他知道了,我、我同他解释不迟。”

  大不了被李泰知道以后,她再停药就是,他一向对她好脾气,该不会因此发火,会没事的,遗玉安慰这样自己。

  平彤嘴巴蠕动了几下,算是知道遗玉的固执,轻轻摇了摇头。道:“您脸色有些难看,是不是今日去吃席累到,待会儿让平卉给您揉揉头。”

  “好,你快去吧。”

  “是。”平彤于是端着药碗退出去。

  卢氏三月底就从龙泉镇搬到了卢俊在京城的新宅,韩厉厚着脸皮以娘舅自居,不顾卢俊的不情愿,也搬了过去,顺便还捎带了韩拾玉这个拖油瓶。

  因为离魏王府近了,卢氏隔三差五便会跑过来看女儿。尤其是最近忙着张罗向晋家提亲的事,就更是来的勤了。

  半下午,日头还高,母女俩坐在翡翠院侧的水谢里纳凉,地上铺着软席,没有香、茶两素,点心六样,果品四种,茶是晨滴露,香是水沉香。

  “潞安昨日在人送了两件手工来给我,你瞅瞅,这针线虽是有些紧凑,可看得出是她用心绣的。”

  一坐下,卢氏就从袖里掏了两条香帕来向遗玉献宝,三月中,办完程小凤的喜事,遗玉就安排让卢氏见了晋潞安一面,看得出她娘对人家小姑娘中意的很。

  原本遗玉还存着打探打探晋潞安口风的打算,哪知道人家自己就先朝她坦白了,当时虽是一脸羞答答的样子,说话有结结巴巴,却老实承认“对卢二哥有意”,直让遗玉刮目相看,感慨此朝女子大方。

  “的确不错,”遗玉摸着一条帕子上的粉莲碧藕,夸了一句,见卢氏因此得意,倒是没有吃味,只觉得有些好笑。“上回咱们拟的礼单,我同你姨母商量过,又添了几样,过两天就能准备好,你看是不是就把纳采订到初九,你程姨那头,我已经说好,这道媒她保得,到时候你就不用再派人过去了,免得叫女方家里以为咱们强势。”

  卢氏想的好,遗玉没有异议,“当然是越快越好,潞安只比我小半岁,这眼瞅着及笄过去,就要十六了,真被别人家赶了先,那就不好看了。”

  卢氏笑容满面地点头,总算把提亲的日子订下,她心里头落下一块大石,好像已经把人家闺女娶进门一样。

  有了闲心,她便又问道:“昨日长孙家嫁女儿,去的人多吗?”

  卢氏尚且不知遗玉年初在太极殿里,曾当着皇上的面,耳捆了人家娘子,替人家老子教训闺女,更不知长孙三小姐原先惦记着自己女婿,只因同长孙家有旧交,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多的很,宴席也热闹,只有几位身在蜀地的王爷没有回来。”

  闻言,卢氏突然想起来,曾听她说起过楚王妃怀孕的事,就好奇地问:“不是说楚王妃有了身子,这该是生下了吧,可有信传来?”

  遗玉眼皮一跳,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笑道:“有的,刚巧昨日送了信过来,说是个男孩儿,母子平安,想必消息巳到了宫里,听王爷说,今日早朝时候,皇上心情很好。”

  “哦,对了,娘不是说想送潞安玉件儿么,我这里让人准备了些图样,你先挑挑,”遗玉为不让卢氏多想这个,不等她答话,紧接着就寻了话跳过这个题,桔了平彤进屋去取画册。卢氏最近正为卢俊的婚事操心,便没太多心思去留意遗玉现在的尴尬处境,这便顺着她的话,把这桩搁在脑后。

  “启凛王妃,房夫人求见。

  娘俩正凑在一起看画册,突然听见水檄外有人凛报,皆是一惊。遗玉先回过神,就住卢氏脸上瞄了一眼,见她娘面露疑色,并没什么难看,便扭头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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