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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妃传-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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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子点点头。
延珏却笑着摇摇头,半晌道:“不,你不知道,他陆揽籍也不知道。”对上谷子瞪的老大的眼,延珏抽了一口烟,接着道:“他陆揽籍自以为一腔赤诚一心评判不公,却不知自个儿根本就成了别人手里的鸟枪,等到人家用完了,飞鸟尽了,良弓必是要藏了,便是如今科举案大肆一逞后,又能如何?明年他金榜高中又能如何?朝中两派,受他牵连的自会厌恶他至极排挤他,而那些利用他的,也巴不得沾不上他这个腥,与他撇个干净,到时候他是什么?君子报国?呵……他不过又是一个书生无用的笑话。”
谷子不说话,因为她知道七爷说的是活生生的道理。
不失节奏的敲击着桌子,延珏说:“如今本王怜才,道是想给他只条明路……”
谷子抬头,揖道:“七爷只管吩咐,奴才会去劝说他的。”
……
初冬将至,刑部的大牢里阴冷异常,于是一时间,那地上的干草便成了紧俏的玩意儿。
靠近里头的一间大牢房里,十几个人因为抢那干草竟大打出手,一个个是撸胳膊挽袖子,嘴里连连骂着祖宗爹娘,飞拳出腿的只为夺那保暖的干草,瞧他们那一个个市井泼皮的模样儿,谁能想到月余前还都是满口孔孟之道,仁义礼智信的书生?
诺大的牢房里,打的好声欢闹,无人去注意那角落里倚在墙上的人对他们撇过来那蔑视的一眼。
陆千卷气的发抖,他想大声质问他们气节何在?!可他俨然没了力气,便是一日两餐不曾亏待他们,可他身上的伤委实太重了。
顺天府那一日不过三个时辰,却把能用的酷刑都在他们这些人身上用了一遍,而他尤为严重,那钩穿了锁骨的铁钩子几乎要了他的命,那时候的他悲观的想过,也许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可他陆千卷无悔,他的铮铮铁骨不肯低头自有后人评说,然他却有憾,视线开始模糊的时候,他看见了中秋那晚的月亮,好大,好圆,好亮。
那晚她带着桂花饼过来看他,她穿了一身鹅黄衣裳,好美,好漂亮,像他家乡漫山遍野的小黄花儿一样,随便哪一眼,到处都是她。
她娇俏的喊他:“书呆子!愣着干什么!我这手都酸了!”
他像呆头鹅一样迎了上去,动作慌张,他想说:怎么这么多天没过来了?可这话一出口,却偏生变成了:“你个姑娘家的别老往这儿跑,让邻居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我呸!你个假正经!这会儿又人模狗样的数落我了?当初把我带回来住你屋儿一住就是那么多天,怎么没见你怕别人嚼舌根子!到如今你道是又怕了!怎么着?就那么怕人说你道貌岸然呐!”
“你!”也不知是给气的,还是给戳中了心事,陆千卷脸红了个底儿掉,“你这姑娘家怎么那么不知羞!”
“我不知羞?哼!好啊!那我今后就跟你一样儿把道貌岸然摆脸上,把男女授受不亲放心上,再也不来看你脏没脏死,再也不管你吃的是菜是根,再也不——”
“你别说了。”他捂上了她那喋喋不休的嘴,他知道这失了分寸,可他不想再听见那些话,那些话像小刀似的一刀刀的削着他的心尖儿。
他近的不能再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眼睛不大,却晶晶亮的女子,他在那其中读到了跟自己一样的紧张,他生平第一次乱了分寸,那捂住她嘴的手不自觉的向她的脸颊滑过去,他轻抚着她的脸,那样轻,那样轻。
她的脸真滑,就是他此生用过最好的纸张也不能与之相较,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吸急促,也听见了她的,他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可满腹诗书都像是被一把火燃烬了。
还是她先开的口,便是她是女子,可他们之间总是她先开口。
她问他:“你嫌弃我是个跛子么?”她问的那么认真,认真的让他一时拗口竟不知如何措辞来回她。
他在她的小眼睛里看见了失措的自己,也看见了她的受伤。
她倏的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尴尬的笑笑:“得,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我没贱到非给自个儿找不痛快那步儿,我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以你的才情,总会高中的,没准儿到时候皇上钦点你做了状元,榜眼也说不准,到时候再瞧你年轻俊朗,许个公主,格格什么的给你也是说不准的,你个准额驸的料子,何必在我这丫头身上打转?”
“给!”她把手里的桂花饼重重的砸在他呆楞的手上,“吃吧!撑死你!”
看着她绝绝的转身,极力让步子看上去不跛的背影,陆千卷心抽的猛疼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跟哪儿借来的那么大的勇气,一把丢了那桂花饼,上前一步把她拉进了怀里。
她挣扎,他抱紧,用足他那瘦削的臂膀能用的上的最大的力量。
她哭了,猛捶他的胸:“你个挨千刀的王八蛋!嫌弃你也别表现的那么明显啊!”谷子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可爱情却是让人患得患失的病。
“我!我!我什么时候说我嫌弃你了!”他擦着她的泪,却红了自个儿的脸,他看着她哭的惨稀稀的脸,乱了,慌了,这是所有的圣贤书都没教过他该如何处理的境况。
她很快就破涕为笑,快的匪夷所思,她问他:“你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嗯?”什么话,他一头雾水。
她提醒他:“你说你陆某人,只盼寒门有妻一人,归时燃灯一盏,便是粗茶淡饭,只求家中温暖。”他说过的话,她比他记得还清楚。
他点点头,坚定极了。
她笑眯了一双眼,她眯起来的时候,只剩下条缝儿,她笑着说:“你这只得一人的寒门妻,我毛遂自荐可成?”
他又楞了,为她的话之大胆,她又佯怒作势离去,可他却抱的紧紧的不愿意松手。
他看着月亮长叹了一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她了然的一笑,把头埋进了他单薄的胸口,笑的是那样灿烂。
守分寸这东西如同守城,一寸失手,迟早会全城尽失。
那晚,他们喝了酒,喝了很多,喝到她眼里只有他,他的眼里也只有她,接着,全城失守。
那晚的月亮,真的好圆。
“陆揽籍!出来!”狱卒的吆喝声唤醒了做白日梦的陆千卷,他呆滞的朝外头看看,半晌没有动静。
“快起来啊!要我抽你才动是不是!”狱卒边开着锁链,边喊着,那好不掩饰的嘴脸听得他身后站着的谷子蹭的窜起了怒火。
“兵爷您好大的威风!”她绕到那狱卒的面前,不失凌厉的道:“兵爷可曾想过,如若有一天,皇上给他们洗了清白,他们还是会中举的,搞不好就这么倒霉便做了您的上司,那届时可是要好好洗洗您这张黑脸儿的!”
你!
那狱卒脸一变,生生压了心头的火儿,一是觉得她说的许是有理,这二者更是因为她是七福晋的贴身丫头!便是七爷如今遭了贬又如何?他还是他这种蝼蚁仰望都瞧不见的高山一座啊!
“姑姑教训的极是,姑姑教训是极是。”狱卒阳奉阴违的道着歉,并在那陆千卷吃力的出来的时候,还狗腿子的搀扶了一把,只是陆千卷并不领情,他一把甩开,只依恋的看着眼前衣着光鲜的谷子。
恁是他全身狼藉,可仍是站的笔挺。
彼时的陆千卷满腹节气,这样的情景并不会让他觉得自惭形秽。
可谷子却哭了,眼泪止不住的流,看着他那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身子上处处血渍,她疼的心口窝如油烹。
因为延珏的吩咐,他与她单独在最里间的囚室会面。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一次是陆千卷先开口,然而却换来了一个竭尽全力的打巴掌。
啪!
“你个傻子!你个呆子!你个天下间最蠢的蠢货!”谷子扯着嗓子骂着,可眼睛的眼泪却是越流越多。
陆千卷也没揉发麻的脸,只上前把她搂在怀里,生涩的捋顺她油亮的头发,谷子担心的眼泪到底是流了个干干净净。
许久之后,谷子到底是被他那一身血腥恶臭搅和的一阵反胃,她一把推开他,也没掩饰的拧拧鼻子:“走远点,臭死了!”
陆千卷当真听话的退了好几步。
谷子翻一白眼儿,“说你傻还真是没冤枉了你!过来!”
陆千卷觉得冤枉,她这一会儿让他过去一会儿过来的,到底哪个是真的啊?太久不见,他太想让她高兴,可出了傻呆呆的听话,他做不出别的更多的事儿来。
谷子从带来的包袱中掏出了干净的衣裳,从亵裤到绵马甲样样不缺。
“傻看着干什么?脱啊!”
啊?
陆千卷楞了,他看看外面,他的意思是:就算他们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可外头的人瞧着她还是一姑娘啊!这怎么合适呢?
“滚蛋!都什么时候了,收起你那假正经那套,瞧瞧你那衣服都臭成什么样儿了,再不换,晚上指不定就给耗子和蛆当食儿了!”
陆千卷还是愣着,一脸赧意,“这不合适……”
“你脱不脱!不脱我可给你脱了!我一个娘们儿我都不在乎,你还在那矫情什么!”谷子心下其实是擂鼓的,她该庆幸她这些年是与那个规矩都当成屁的泼猴在一起的,沾染的多了,她的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
陆千卷到底是没矫情过她,一件件儿的脱了衣裳,尽管他转到刑部大牢的时候,皇后娘娘吩咐医官给他们都逐一瞧病了,伤口也都上了药,可那并未愈合的伤患处,还是让人瞧着触目惊心,那些烙印和鞭伤姑且不谈,单单那锁骨处两个手指头粗的眼子伤,一下就让谷子收回的眼泪又钻了出来。
“你说你,怎么那么糊涂!跟着闹什么闹!觉得不公去报官不就得了!不然你跟我说,我去求求王爷也成啊,干什么非得这么偏激,非得干着掉脑袋的事儿呢!”
陆千卷已经穿好了里衬,他看向谷子,一脸遮掩不住的愤怒:“报官?这岂是报官能解决的?若非官官相护,怎能有如此可恶的弊端!”
哈!
看他仍是一派书生意气,谷子真气了,她从前对他的那些伦常道短的,虽是常打趣,可却不愿意深说,可见他仍是一副痴匪模样,她也是真生气了,她鲜少扳起脸来跟他说话。
“陆千卷,你吃了这么多天牢饭,吹了这么久了冷风,脑子还发热呢?”
陆千卷穿了一半的棉夹,没有系扣子,就那么看着她:“我不是发热,我知道你恼我不顾后果,可若是没有人来说,弊端便永远存在!”
“哈?”谷子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你以为你陆千卷是英雄?挺身而出救天下书生于水火的英雄?”
“你他妈是狗熊!是笨熊!是蠢熊!”气愤让谷子的措辞全然失了文邹,她走近他,压低了声音却厉声厉色的说:“你以为你们反了,闹大了,上头便不能不管了?我告诉你,你不过是做了人家的嫁衣裳!你可知那挑头的几个书生是大爷党的人?如今大爷因粮食案被二爷党制衡的死死的,所以才和弄你们这帮蠢书生出来闹事,闹得二爷和七爷后房起火!你当你这是英雄侠义,又秧歌又戏?我告诉你,你就是别人阴谋中那个跳梁小丑!”谷子了解陆千卷这个人,讲大道理你永远讲不过他,他这书包子需要的就是现实,不管他愿不愿意相信,都是**裸的现实。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被她这番赤果果的人间真道惊了眼的同时,也被她惊了眼。
因为这些让他恶心的想吐的规则,她是那么门儿清。
他双手摊开,然后颤抖,“公理何在?公道何存?”
“公理?公道?呵……那都是书上糊弄你们这些书生的,若有一天你真从了仕,你便知道,这些玩意儿从来也没有过。”谷子决定说醒她,尽管那些早十年前她便熟知的门道,也曾经让她恶心过,可你不知道它的恶心,便永远天真。
看着形同崩溃的他,谷子拉着他的手,终是放缓了语气,她说:“千卷,咱们只是凡人,那些飘渺的玩意儿交给神灵去操心吧,咱们只安安稳稳过了咱们这辈子不好么?”
陆千卷看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
她说:“你也不用急,你在这儿也待不久,如今皇上把这事儿交给七爷来审,只要你顺着七爷的意,说是大爷党的那几个贡生挑唆的,这事儿便也就过去了,你放心,他如今与福晋感情极好,自是不会诳咱们,你也好顺了势投了他和二爷的门,便是今后从官,也总有个仰——”谷子还没说完,手已经被陆千卷甩开。
他板着一张脸,冷如冰:“时候不早了,你走吧。”
……
却说那猴子回来后又生何事,那阿克敦又与谷子生了何事?
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可叹顺气大萝卜 可怜天下父母心
知道猴子要回来,谷子前一晚上都没睡好,到了第二天,还是赶紧去跟忙的焦头烂额的七爷儿请示一番,驾着马车,到城外去迎了。
这猴儿在的时候不觉得,这不在的这段日子,谷子简直觉得自个儿一身能耐都不好使了,像是没了主心骨似的!
马蹄哒嗒嗒,车轱辘滚滚,‘挺’老快的车速颠的她全身都跟着抖,她一路心心念着,一会儿想到她小产的事儿,一会儿想到如今七爷被贬王府不比从前,再过一会儿又想想那自上次牢房一面,还有那现在压根儿不理会她的书呆子,彼时就觉得满腹心酸,眼泪就开始跟眼圈儿打转了,原想着见到小爷儿时好好哭一场,可——
石猴子最大的能耐,偏偏就是,把一切矫情搅和的稀巴烂。
当在城外的驿站瞧见那才下了马车的一身儿长衫的水嫩姑娘时,谷子俩扣眼儿都直了。
嗬,这人谁啊?
谷子发现从前总是邋里邋遢的猴子突然变成了大姑娘,她想不明白这三个月她是吃了哪个神仙天君给的灵丹妙‘药’,明明瞧着是她,可偏生活脱脱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瞧瞧她,原本就不算矮的个子‘抽’长了些,往那一站,嗬,倍儿直!从前的那些个青皮土棍架子也不好瞧见了,再看看她那脸,还染上正经了?泛着粉,红扑扑的,还端着那些贵族们的宝气相儿,呦喂,
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再往下瞅,嗬,小‘胸’脯都‘挺’起来了,像模像样的鼓胀着,完全一副富贵小媳‘妇’的模样儿!
“蒸(真)的是你啊?”下巴一掉,谷子嘴都瓢了,好好的字儿都念歪了。
“煮的是我。”猴子呲牙一乐,肩膀都抖了起来,紧接着全身像是一个泄了气儿的皮球,一切端着的架子都给拆了,抖‘腿’儿,掐腰,歪脖,搓下巴,活脱脱一派地痞模样儿。
“咋样?介相装的不赖吧?”没错,那二五眼样儿是装着玩儿的,这身青皮骨头才是她石猴子。
谷子攥着手绢,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呦喂,小爷儿,你这是生孩子不叫生孩子,叫下(吓)人!我还想着你这是给什么妖怪占了身子了,好好的换了魂儿!”
“哈!”小猴儿没正形的笑笑,朝她走过去:“尼了介丫头不是最盼着我变介矫情模样儿么?怎么扮的八分像了又给你吓介‘逼’样儿?”
“主子!”谷子忽的皱眉一喝,赶紧迎上去,带俩人贴饼子近的距离,她忙跟她挤眼儿,压低了声音急道:“几个月没见,你这越发没了正形儿!你扯个嗓子喊什么啊,你是怕别人瞧不出你‘混’子模样儿怎么着?”
谷子想:她这赝品的身份,七爷知道,可别人不知道啊!
自然,谷子眼中的别人,除却那板着脸一副‘门’神样儿的‘精’卫,还有一位正是那马车旁边拄一嵌着闪闪宝石拐的阿克敦是也,虽谷子一心吊在自家小爷儿身上,可实在他笑的太贱,总是止不住分了他些许余光。
贱人,活该你瘸!
谷子心里的另一个岔道,一直忿忿的骂着,她对他可是一丁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可——
“你说他?”猴子那眼儿懒嗒嗒的往后瞄了一眼儿,那刚好偏头空出来的视线范围,谷子瞧见了那厮一张比‘女’子还白嫩的俊脸,弯眉撂嘴儿的跟她笑着。
哪有半分从前芥蒂‘福晋’的模样儿?
“那死狐狸也——”谷子小眼儿瞪的老大,话都没说完,下巴就被小猴儿随意的一点头给拉到嗓子了。
却见一身白衣翩纤的阿克敦这会儿拄着枴杖,往前挪了两步,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啊,“诶,大姐,以后咱都自己人。”
“去死,谁你大姐,姑‘奶’‘奶’还是你大姨呢!”谷子气的直跺脚,她的一身孔孟之道好修行在这从来没正形的死狐狸跟前全然失效!
“诶,大姨。”阿克敦也不嫌,嬉皮笑脸‘露’着八颗白牙,应的是一身畅快。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这么畅快了!他这满肚子苦水儿,终于能找个地方闲倒倒了。
诶,有得看官问了,都跟咱最难搞的小猴儿爷‘混’成哥们儿了,您是装也不用装,矫情更用不着,介偷着乐还来不及,有嘛苦水儿啊?
嗨!阿克敦说了,您这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有能耐你教那猴儿看书识字啊!
他阿克敦这辈子最后悔的有两件事儿,一件是小时候阿玛问他愿不愿意进宫去陪七爷念书,他贲儿都没打,就点了头,等给那七爷儿好生戏耍了几年后,他悔不当初也晚了。
而这第二件事儿就是他简直恨死自个儿那随随便便的一点头了,当那猴王儿问他的时候,他该说,不了,我身子不爽利什么的啊!他要说了那个不字儿,何来这一路的折磨啊!
阿克敦是真心为自个儿那两圈就没摘过的黑眼圈抱屈儿!
你说他怎么就忘了那日校场上,七爷儿教她‘射’箭时,她那不学会誓不罢休的匪气模样呢?
但凡他记得丁点儿,也不会为了那本儿三字经给她折磨的夜夜不得安睡啊!
他实在困懵圈的时候,也问过她:“这学字急不来的,你这开‘蒙’晚,慢慢认就成,何必这么较真儿?”
可那猴爷儿呢,管他舌头开‘花’,她也只闷头一句:“快点儿的,别唠叨,我再写一遍给你瞧瞧。”
瞧嘛呀!瞧嘛呀!
老蟑爬的真比您的好看,这让他说嘛啊!
恁是‘混’的熟了,她也还是他主子‘女’人不是?就她那‘性’子,他若说急了,敲断他那条‘腿’儿也是不无可能啊!
叹也,叹也,他阿克敦的苦闷何处诉也?!
好在,哈,主子的债,丫头来偿。
“诶,我说这位大姨,恁久不见,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想过咱没?”阿克敦跟猴子‘混’熟后,嘴跟前把‘门’那些‘门’神都给遣散了,他不着调的撩闲着谷子,一边儿的‘精’卫都不是好眼神儿瞅他,呸!臊狐狸,瞧见娘们儿就不是他了!
“想个屁——”谷子气的脸透红,那再见小猴儿的感动都给他恶心没了,伸着拳头便要去捶他,然拦在二人中间的小猴儿却是先了一步。
她用手肘,力道不轻的杵了阿克敦的肚子一下,斜眼儿几歪道:“滚,边儿玩去,‘混’熟了是不?”
她眼睛一瞪,那股子匪气又钻出来了。
阿克敦只好扁扁嘴,耸耸肩,架着拐往后退了一步,彼时瞧着那得意的扬着下巴剜着他的丫头,狐狸眼儿一眯。
甭美,这日子长着呢!
……
这一个不着调加另一个不着调,搅和的谷子准备好的眼泪,渣儿都不剩,那准备好的一肚子话,说出来了,那猴子也就是歪脖听着,一会儿呲牙乐,一会儿搓着下巴不吱声,反正是丝毫也没给她掉眼泪的机会。
就算谷子小眼睛泛红,小心试探的提了她那没缘的孩子,咱猴爷儿都是一脸的不耐烦,“哭嘛?没了都没了,你能给嚎回来咋的?”
于是,到最后谷子无奈了,只能翻翻白眼叹声气,哎……这猴儿的心怎么就恁么大呢?
不过这反过来一想,她这没心没肺如旧的模样儿,却实让她坠着的一颗担心提上去不少,如此,好些个她原想藏着掖着的话,也跟她倒豆子似的蹦了出来。
再次启程,才一上车,谷子就赶忙跟猴子八卦起来。
“那舒‘玉’简直是个傻子!”提起她谷子就想翻白眼儿。
小猴儿侧躺着,单手撑头,那懒洋洋缓缓眨着的眼儿,摆明是对着话题不上心。
可这不耽误谷子说,憋了好几个月的话儿,流水似的往出泻。
“你是不知道,打从七爷儿被贬的消息传回来,府上别人都终日惶惶的失了分寸,就她一个蠢货,日日来咱们院子闹,挨个奴才折腾,动不动就讨个由子罚咱们!”
“她又动你了?”小猴儿挑眉,眼神儿变的犀利。
谷子“哼!”了一声儿:“不过是做些活计罢了,也没啥过不去的!”
猴子眉头皱了起来。
谷子瞧出来她要恼了,赶忙去推搡她:“诶,别打岔儿,接着听我说完。”
“她也没蹦达几天,要不说她傻呢!那咱们府上出事儿,七爷儿不在,可皇后娘娘在啊!可能她这闹腾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了,没几天佛尔果‘春’姑姑就带了话儿过来了,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反正她走了之后,说是舒‘玉’气的在屋里头砸了半宿东西!”
“我估‘摸’着,十有*是没好话儿!”
“要说这婧雅可真是个七窍心思,你说那舒‘玉’闹的时候,她声儿也不知,是什么事儿都不管,等佛尔果‘春’姑姑来这么一遭以后,她却又一连收拾了好些个嚼舌根子的奴才,有的打了几板子,有得甚至都给赶出了院子,现在府上的下人可是一方面对她怕的紧,一方面又夸她是个拿的起事儿的‘女’主子。”
“她可好了,那蠢舒‘玉’失势到底儿后,她又落得个贤名儿,你是不知道,佛尔果‘春’姑姑三天两头的往咱们府上跑,那皇后娘娘给她的赏赐绝对是府上独一份儿!就连中秋节那天的宫宴,娘娘都只叫了她去!”
“要我说,便是现在你跟七爷儿一条心,咱们也不得不防她!”谷子一股脑的倒豆似的说了半天话,半晌发现她也没个动静儿,这定睛一瞧——
嘿!
闭着眼睛呢,是吧?
“喂!”谷子气的推搡她,“我说你听没听啊!”
小猴儿懒懒的睁了眼儿,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儿,可紧接着那哈欠,可给谷子气坏了。
“我这说的嗓子发干呢,合着是对牛弹琴呢!”她气的伸手去拧那猴儿,可——
手才碰上猴儿,却忽的被她一个猛扯,谷子那浑身秀气哪受得了她这力道,直接一个栽葱似的倒了下去,还没来得及喊‘哎呦’,就觉得面前的小猴儿一个翻身,掀起衣裳——
噗——
一股子‘鲜’味儿迎鼻飘来,谷子赶忙捏紧了鼻子。
呸!呸!
她翻身折起来,脸气的透红的看着那哈哈大笑的石猴子。
“小爷儿,你无不无聊!”
“哪有你无聊?”猴子笑的肩膀直颤,半晌依着车壁,斜眼儿瞧她:“咱俩介么久没见了,就听你跟哪说那些片汤儿话了,那几个娘们儿死不死关我屁事儿?”
诶!
咋不关你事儿!跟你不是一个爷们儿啊!
谷子给她气的好好的理都噎在嗓子尖,她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却见小猴儿呲牙乐乐,接着肚子一咕噜,又大方的补了两个屁,见谷子剜她剜的眼珠子恨不得飞出来,她笑的越发痛快。
“尼了吃嘛了,咋恁味儿!”谷子给臭味熏的飘飘然了,连那这么多年都只听不说的天津话都飙了出来。
猴子一脸儿坏心眼的笑笑,万分英武的拜了个唱戏的‘花’架子,朗声一字一字道:“顺、气、大、萝、卜!”
呸!
实在受不得,谷子边扇呼着鼻子,边掀开了帘子顺顺气,待里外一换气,那驾着马车的‘精’卫皱皱鼻子,一张黝黑而严肃的脸像呼了浆糊,僵硬无比。
他没回头,甩着缰绳他跟自己说:‘精’卫,你听不见,听不见,闻不到,闻不到。
才放下帘子,谷子便瞪着那扣眼儿剜着那胳膊抱头,翘着二郎‘腿’神晃的石猴子,那平日把家虎的模样儿都出来了。
“我说七爷瞎了不成?怎么看上你这野猴儿!”
“咋?小孩儿拉粑粑还得挪挪,还不让人那口味换换了?”小猴儿说的那叫一个大言不惭。
接着,谷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妈耶,这还是她家小爷儿嘛?
她真不知道是该替小爷儿高兴,还是替七爷儿上火!
要说那瓷,多久不见她还是瓷,便是小猴儿如今跟延珏以及那几位‘混’的倍儿熟,可那根谷子这多少年的相依为命的‘交’情是不能比的,恁是她这不乐意管闲事儿,听闲嗑儿的人,谷子的事儿她也的挂心上的。
在谷子的七大姑八大姨似的盘问下,她挑了些并不那么惊险的事儿,简单说了说这段日子后,她也反口问了谷子。
“我不在,你没把自个儿卖给那书呆子吧?”
“去!别瞎说!”谷子脸倏的就红了,可她也是不会说的,道不是矫情,就像猴子不会同她说她那些仇长仇短的事儿一样,谷子也绝对不可能跟她说她与那书呆子‘私’订的终身。
毕竟如今陆千卷的身份如此尴尬,万一他轴‘性’不肯低头,她也绝不想小爷儿因为她跟七爷儿生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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