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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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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干嘛要听他的?
这是我家啊。
刮完脸,下厨去煎蛋,牛奶倒进杯里。
门又一响,李潇洒回来了。人还没有进门,汤包浓郁的香气已经先扑进了屋。
汤包放进盘中,牛奶却没人喝,因为李潇洒还拎了一小锅的杂粮稀饭上来。
三个人坐下,筷子不约而同先去挟汤包。
千羽面无表情,我笑笑,李潇洒的眼里压根儿只有汤包。
荷包蛋,自然是没人去动。有了汤包,谁还吃得下它?
“好啦,说吧。”
一人一杯即溶咖啡,靠在沙发里。
得,从买来就一直闲著盛灰占地方的沙发,终於也派上了点用处。
千羽微微一笑:“呆子,这还用问他,你自己上官网去看看,不比他说的详细多了。”
李潇洒本来已经摆开说书的架势要揭密了,被他这麽一句不轻不重的刺了下,脸色又开始往火烧的方向发展。
在他暴跳之前我先插了一句:“这两天累得眼睛难受,还是潇洒说吧……对了,你怎麽知道我住几层?”
他搔搔头,有点局促:“那天电梯里就你和我,电梯後来升到十二层的,所以我去物管处想办法打听了一下。”
千羽冷冷的挑眉看他,我丢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总算他没再开口。
“那,公告里为什麽提到我?又是怎麽说的呢?”
潇洒眼一亮:“挽剑你真是厉害,系统的公告里说,因为你毁城,启动了好些本来没有打算立即开放的隐藏设定和剧情,所以给予你特殊奖励。”
奖励?
我和千羽互看一眼,奖励什麽的我倒也不在乎。
“奖你全额技能点啊!全额,全额你想想是什麽概念!那就是所有游戏中的生活技能你全都学得到了!还有,奖励你随机顶级装备一套!小剑你发啦发啦!”
我笑笑:“嗯,还真是意外收获。”
李潇洒看看我:“怎麽……你还看不上眼呢?”
我摇头:“不是,不过,游戏玩得开心不开心,倒不在这些东西上面。潇洒你并没有这些奖励,不也很开心?”
他哦了一声,又搔头:“你说的也对……不过天下掉馅饼的事儿,还是很难得啊。我是替你高兴,想著你可能不上线还不知道这消息,就算真认错人找错门,让人笑话就笑话了吧!想不到我们居然真的住在一座楼里啊!这,这真是奇妙的缘份……”
千羽忽然说:“行了,消息带到了,你请回吧。”
33
李潇洒一拍脑门,像是现在才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一样:“鬼见愁……你怎麽也在这里?你,你……”
千羽嘴角勾起,笑容柔和里居然有几分媚气:“我和小剑是一见锺情,千里相会,你没看出来?行了,现在知道了就快走,别在这里充电线杆子。”
我收拾了杯子去洗,听著客厅里两个唇枪舌剑,潇洒明显不是千羽的对手,差著一大截,没两句就绕得七昏八素,被千羽一把推了出去,重重关上了门。
我擦著手上水,站在厨房门口笑。
千羽挥挥手:“我上去瞧瞧,看伺服器开始运作没有,不知道更新了什麽设置。”
“一起上吧。”
“行了,”他揉揉我的头发:“脸白的跟纸似的,再回去躺一会儿。没想到你体质这麽不好,昨天根本不该答应你去跟著掺和什麽攻城。”
我笑笑:“我要不去攻城,只怕这些新的设定改动还出不来呢。”
说是这麽说,不过就我现在的体力,只怕戴上头盔也过了不体力扫描那一关。
看他安然的坐好,将头盔扣上。
屋里家什不多,简单收拾一下,衣服投进洗衣机里,开窗户透气儿。
千羽安静的坐在圈椅里一动不动。
虽然自己成天泡在游戏里,不过这还是头一次看别人戴头盔上游戏是什麽样儿。
他眼前和脑中现在估计是天马行空的精彩,但是身体却静静的,安详的坐著。
头盔只遮到鼻翼处,曲线精致的下颔与双唇在暖暖的阳光里象抹了一层水晶钻石的粉末一样融融生光。我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什麽时候手指伸了过去,沿著他的唇线慢慢抚摩。
慢慢俯下头去,在他唇角轻轻落下一吻。身体轻轻靠过去,忽然他胸口一震,我心里本来就虚著,吓得猛然退了一大步。
虽然游戏要求上线时要保证安静安详,可是也没有说轻微的碰触会……会怎麽样啊?他是不是不舒服了?
可定一定神再看,他身体并没有动,脸上也没表情。
没惊到?
那刚才是怎麽回事?
伸手轻轻摸上去,刚才那个震动了的部位。
触手麻震。
我失笑,原来他的手机装在胸口袋里,调了震动。
真是,吓我一跳,原来虚惊一场。
手机还在震著,那打电话的人真有恒心。
倒和我认识的某人有些象。
这麽老震著,万一扰到他,可不好了。
我轻巧的伸手入袋,把他的手机拿了出来。
唔,三星最新款,样子不错。
如果不是实在用不著,我原也打算换个这种机型的。
顺手翻开盖,想按下挂断。
银灰的亮屏上,一串手机号码正欢跃跳动。
只是那麽一低眼,我就愣住了。
这是……
怎麽是他的号码?
一千一万个明白,我应该乾脆俐落挂断电话放回他口袋里,这才是理所应当。
可是手就是不听使,拇指一滑,就按在了绿色的通话键上。
手机颤颤的挨到耳旁,那边熟悉的声音传来,却是反常的压低了嗓门儿气急败坏!
“锺千羽!你个不守信用的混蛋!你答应过我什麽?你现在在剑平家里是不是?你以为我打听不出你的下落来!”
我怔著,模棱两可,极含糊的唔了一声。
“当初医生怎麽说的,你忘了麽!你也说过,除非他能想起你来,否则你绝不到他面前去!你现在……”他连珠炮似的数落一通,悻悻说:“我在剑平楼下,你快给我下来。”
我定定神,确定我是没有看错号码也没有听错声音。
轻轻说了一句:“律超,是我。”
那边顿时象被敲了闷棍,死一般的沉静下来。
“他在游戏里,我下来见你。”
慢慢把的手机合上放回千羽袋中,他一无所觉,面孔依然安详。
日影迭迭,那层似梦幻一般的华彩依旧流转横溢。
拿了钥匙,轻轻关门。
楼下有间茶座,很小,我一眼看到律超的车停在外头,推门进去。
他端端正正坐在角落里一张桌子边,不像是喝闲茶,姿态严谨仍然像是来办公。
我走过去,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啪一声站起来,挺俐索的给我拉椅子。
本来心里是烦乱的不行,让他这一手倒闹笑了:“自己兄弟,至於这麽客气吗。”
话出口,自己也愣了。
自己兄弟?
这话多久没说过了……
“久等了。”客气一句,说完又觉得自己假。
招手叫了柠檬茶,一眼看到律超面前雷打不动还是铁观音。
这个人的性格爱好,可以保持五十年不变,真是难得。
从前觉得他呆板,严谨,保守而且肠冷心硬。
现在却觉得有点久违的温暖。
一人喝一口茶,我摸出根烟来点上,全不避讳的松松吐个烟圈儿:“行了,说吧。”
他点点头,乾脆沉稳,一贯的徐大医师的风格:“你大三的时候,喝多了一头扎进江里,住了两个月的医院。”
我点点头,是有这回事。
“等身体好全了,你不记得那个夏天的大部分事情了。”
我继续点头。
“锺千羽就是你那时候认识的人。”
我顿了一下,慢慢吐个烟圈儿出来。
烟雾在空中停留的时间不长,就嫋嫋弥散。
侍应生走过来,客气的商量,请不要吸烟。
我把烟掐灭在碟子里,咬牙说:“继续说。”
“你和他怎麽开始来往的我不知道,这个人骄傲得厉害,眼里谁也没有。我那时候就知道你性取向不同常人了,劝两次你没听过。後来你遇到锺千羽的时候,他风评很不好。你是怎麽扎进河里的,我也并不清楚。不过出事之後问他,他也承认是和你吵过架的,那麽傲的一个人悔得想拿头去撞墙,我和他就是这麽认识的了。”
听起来就是别人的事,好像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刚睁眼的时候他也在病房里,我想你许是不记得了——脑子里有淤血,说话颠三倒四以为还没放暑假……可是又不确定,你一见他就惨叫,疼得象有人拿刀子割你的肉一样,说疼,可又说出来哪里疼。我把他拉出去,让他还是先放下这一碴,等你好了再说。”
“後来你出了院,还是想不起来。他家中有事,不能在我们那里久留。一直断断续续的在联系。他说要来找你,我和他把话说明白了,你反正是想不起来,要是想起来了,还指不定是不是待见他。再说,你那个头疼的旧病,时发时不分的,也挺让人烦心。我可不想再把你捆床上输点滴,那会儿太碜人了,吊针吊得两只手青紫发肿找不到下针的地方,只好扎脚背……”
“去年半年没他的信儿,忽然打个电话来,说和你在一个游戏里遇上了。我告诉他别惹乱子,不过他也不是个能听话的人。这几天他都没开机,公司也找不到人,想办法打听他出差行程,却早又结束了。想著他大概是来了。我在地下车库转了一圈,有个外地牌号的车,真是物肖其主,车型也够傲的。试著打他手机,结果是你接了。”
我轻轻捻指,他说:“就这麽多。其实……那次在清溥楼的事儿,我也不是有意。但是你的确是真的喜欢过他,和他好过离过。我说那话不是因为你是同性恋,而是因为……”
他深呼吸:“你忘了爱,可我不是替代。”
柠檬茶已经凉了,喝起来口感酸涩:“不是……”
“不是什麽替代。”我淡淡说:“起码,我不觉得是。”
他笑了笑:“行了,看你的样子也是释怀了。怎麽样,什麽时候回来帮我忙?”
我看著他,有一瞬间的迷惘。
他伸过手来,我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如……从前一样。
他笑笑走了。
我坐在阳光下的茶座里发呆,已经是暮秋,太阳光依然很烈,我这种昼伏夜出的网虫根本不能摊到阳光下来晒,只抬一下头就赶紧低下,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对律超说的事没有印象,完全没有。
但是他这个人从来一是一二是二,话里的真实度是不是百分百也是24K足金了。
懒懒抬眼向外看,忽然有一个人飞快的从小区大门里跑出来,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居然是赤著脚的。在门口站定脚大口喘气,左顾右盼,惶急莫名。
心里微微一动,我往窗边凑凑,在大块玻璃上敲了两下。
那人果然闻声看过来。
我抛过去一个浅浅的笑意。
或许是我看错,阳光太大,有什麽幻觉真是有可能的。
他的眼睛里亮晶晶一闪,站直了定定看著我。
我招招手指,他吁口气,慢慢挪步,朝我走过来。
他站在桌前,屏息,肃立,和平时慵懒的样子大不相同。
我伸出手,慢慢说:“幸会,我叫林剑平。”
他目光灼灼落在我的脸上,明明是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却还柔情款款,伸手和我相握:“幸会,我是……锺千羽。”
完
番外一
千羽没想到会下这麽大雨,被困在书店里,看雨势一时半时是停不下来,索性也不急,捧了本国际贸易,在休息区坐著,就是可惜这里是禁烟区,未免无聊.
大的玻璃窗采光好视线好,街上一片白茫茫的大水,连路对面的店门都看不清.忽然有人急匆匆从对街跑了来,冲到了书店的遮阳篷底下,一身上下全在滴水,黑发凌乱的遮住眼睛.那人甩甩头,抬起手似乎是想擦水,抬到一半又放了下去.
千羽忍不住想笑,不知道这人从哪里来的,象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还用得著擦?就是擦,又从何擦起?
那人身材很瘦,腰太细,腿够长,被大雨衬著,就是文弱书生四个字的真实写照.头发打著绺向下滴水,衬衫湿透紧贴皮肤,可是一点不显得落魄狼狈.
他手里拿著个包,用塑胶纸包得严严实实,千羽看他抹抹塑胶纸上的水滴,看到包里的东西没有湿,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人似乎发觉了窗内的视线,回头看过来,千羽没来及别开眼,反而落落大方的点个头.
那人愣了一下,也点了点头,又回过身去朝外站著.
就这麽一照面,千羽看到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脸上还有几点水珠,肌肤竟然像是细瓷美玉一般,唇有些薄,大概是冷,所以显得苍白.
等到两个人熟识之後,千羽笑著抱住他腰:"从第一回见你,我就想这麽做."
剑平只是笑,他并不太爱讲话,但他的沉默并不让人觉得他拘谨羞涩.可能是因为那一双明眸的关系,总让人觉得他风华内敛,很是含蓄.
总是觉得少了些什麽.
说不上来,明明剑平处处都好,做为一个情人,他无可挑剔.
大雨中一辆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撑起一顶黑色圆伞。千羽站起身来,司机已经看到了他,迈步朝书店门口走。
千羽走出门,司机忙把伞全遮到他头上。
走到了车门边,不知道爲什麽千羽回过头来。那个少年站在遮阳篷下,雨太大,蓬子也吃不住,开始向下渗水。他的脚边也积了一汪水。千羽微微一笑,少年怔了一下,依然是点了下头。
“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少年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
“怎麽不进去避雨?”
少年微微一笑低下头去,长长的被雨水濡湿的睫毛象两把羽扇:“我太湿了。”
千羽偏了下头,司机马上从车里另拿出一把伞来,千羽把伞递给他:“给你用吧。”
少年看了他几秒,把伞接了过去:“谢谢……怎麽还你呢?”
千羽一笑,转身上了车。少年追出来一步:“手机号码留给我吧!”
千羽想了想,把号码报了出来。司机明显是吃了一惊,但良好的素养令他脸上一点吃惊或其他的神情都没有露出来。
这麽眼高于顶行事令人捉摸不定的少爷,做什麽事情也不吃惊。
连贺小姐那麽缠都没有得到少爷的手机号码,现在却很轻易的给了一个路边的少年。
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所以过了几天,千羽接到一个陌生的来电,对方声音清朗,先道了谢,然後说要还伞的时候,他几乎要想不起这件事来了。
不,也不是。
幷没有全忘记。那天雨那麽大,少年的衬衫湿透了贴在身上,清瘦不见骨……
千羽失笑,怎麽对这麽一个青涩的少年起这念头,看样子就象个大学新生。
伞送来的时候,少年也只和他很客气的又道了一次谢,千羽什麽也没说。
这件事,便真的要忘记了。
要说巧合,大约真的是巧合。
从酒吧里出来去取车时,路旁的灌木丛里忽然传出一声低吟,千羽的步子一慢,脚踝忽然一紧,被人抓住了。
他镇定的很,一不惊二不吵,蹲下身去拔开草叶。
握住那只手向外一带,树丛里跌出一个人来,一身潮热中带著淡淡的酒气,却仍然掩不住原本清新的气息。
“帮……帮我……”
两个字说得艰难之极,呼吸破碎紊乱。千羽见得多,这人不是酒醉,不是嗑药……
不过,却又两样都占了。
“你住哪儿?”
那人嘤了一声,身体软了下去。
千羽把他的脸端起来,路灯下那张脸上已经全湿了,一层蒙蒙的汗珠,脸颊酡红,唇似樱桃。千羽只觉得有几分眼熟,却没想起在哪里见这人。
这少年幷不是太漂亮的那一种,却出奇的顺眼。
呵,想起来了。
好象他和水很有缘份似的,上次是一身雨,这次是一身汗。
已经问不出什麽来,千羽打横把他抱起来,少年很瘦,不过一个大男孩怎麽也比女孩子重多了,到药房买了一些清疏的药剂,把少年抱回了公寓。
钟千羽做事向来没有什麽章法,不过带陌生人回家的事,却还是头一次。
说不上来,从第一眼看到这个男孩子,就觉得他出奇的顺眼。
把药给他喂下去,少年浑身上下已经湿得象浇了一层水。千羽去浴室放了一缸水回来,刚踏进客厅的门便怔住了。
少年的衬衫已经全扯散了,雪白胸口被壁灯的光映上了一层淡淡的橙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少年的手,已经伸进了双腿之间,隔著薄薄的裤料,完全可以看到他的手在动作。
千羽移不开眼光,看著少年完全是本能的在挣扎动作,年轻的身体被欲望催促著,脸孔嫣红,象搽了胭脂。
套子和KY是临时去买的,他从不在家里留宿情人,所以没有这种东西预备。
少年的身体青涩削薄,柔韧中又透出一股刚脆。
酒气也好,汗味也好,都掩不住他肌肤上有点清新的香。
千羽一次又一次埋入他的身体,因爲药力和酒劲,那春水一样的身体软热动人,虽然对方青涩之极,千羽却仍然得到了顶级的快感。
虽然两个人第一次在一起过夜仓促狼狈,完全是意外.但是早上醒来时,千羽看到他在微微晨光中轻轻蹙眉,心弦便随之发紧.
情绪完全被这个大男孩牵著走.
穿衣时剑平沉默不语,手指颤抖.但扣完最後一粒扣子,他还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个……我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麽。”
千羽完全意外。
剑平低下头:“好象电影里面一夜情之後,两个人很少见面,总有一个先离去的——”他抬起头来,双目清澈明亮:“你为什麽不先走?”
千羽要过了半分钟,才从他唇边的笑意里看出,这个清瘦的少年,是在和他开玩笑。
本来也有些局促,一夜情虽然不少,可是对方都是成年人,这个男孩子虽然沉静平和,却稚气犹存。昨天夜里面对情欲的反应,也慌乱无措。千羽有足够的经验判断,他并没有过情事的经验,最起码——没有和男人亲热的经验。
千羽微笑著伸出手:“幸会,我叫钟千羽。"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和他相握,声音略有些沉哑:“林剑平。”
(未完)
番外二
关上电脑,屋里顿时一团昏黑,早过了下班的锺点,一座楼里恐怕只有他和警卫还没走,忙起来喝水开灯都顾不上。顺手拎起外套──一个人住,总是对吃的事情不太上心。腰有些酸,腹中空空,还是找东西来填饱肚子。
忽然心里一动,千羽摸出手机,电话簿上最後一个号码,是那个叫林剑平的少年,大二还是大三?记不清,虽然他说自己有十八岁,但千羽总觉得他大约只有十六七的模样。
按下通话键,那边响了两声,通了。
“你好,哪位?”口气很轻松明亮。用明亮这个词来形容声音未免奇怪,可千羽也想不出其他的合适的词……明亮二字用在他的声音上,虽然不恰当却是出奇的形象。
那是一把并不尖锐响亮却清新流畅的声音,听著便让人想起山间清溪,晨曦薄虹。
“是我,千羽。”声音不自觉的放柔:“吃过了吗?”
那边顿了一下,说:“还没,刚做完报告。”
“唔,我也刚下班。一起吃饭?”
那边剑平很爽朗的说:“好,我请你吃饭吧,你知道大学路吗?”
千羽笑出声:“怎麽不知道,我也是在这里读的大学。”
“大学路北路口,我等你,要多久?”
千羽简单说:“二十分锺。”
远远就看到林剑平站在路边行道树下,低著头,手里不知道在摆弄什麽。千羽把车停在路边,他已经抬起头来,挥了挥手。
“这什麽?”千羽好奇的问。
“叶子。”林剑平一笑,把手上揉碎的一片绿叶扔进废物箱里,指尖和指甲上染了层淡绿的草汁,在路灯下有些珠光莹莹:“这种叶子很香,有种青苹果的味道。”他把手指凑到鼻下闻一闻:“我家乡也有这种树,很多。这里只有这麽几棵。”
千羽很顺手的,执起他手轻轻一嗅,果然有股淡淡的草汁气息,与早熟青苹果那种淡淡的甜涩十分相象。
“我在这儿念了四年书,倒没注意树叶子是香的。”
剑平一笑:“谁没事儿注意这个。啊,刘记的卤味,吃吗?”
千羽眼一亮:“再好没有了。上学的时候最爱吃这个,毕业以後还老想呢,就是没空过来。”
剑平凑近大玻璃柜台,要了醋拌小黄瓜,麻辣豆丝,五香花生,还有卤牛肉:“我觉得牛肉最好吃。”
千羽一笑。
这家的牛肉是很好吃,但自己上学时却没吃过几次……那时候正因为自己的性取向异常被家中知道,暴怒的老头儿几乎没拿刀阉了他,经济来源全掐断了,母亲又气又急,被劝著去出国疗养,他打工赚钱总是夜里十点之後才能吃饭,那时候别的差不多都收了,就这家还有些菜,最常吃的就是小黄瓜和豆丝,牛肉太贵,除非特别馋了,才狠心吃一次。
好久没有到这里来,街上很乱,但是热闹之极。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年轻情侣,路边全是小饭店小馆子,一家家厨房的排气扇把油菜香气都吹到了街上来。千羽本来不觉得多饿,被这香味儿一逼,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剑平耳朵极尖,一边付账一边笑:“你八成午饭也没吃……眼睛下头都青了。”
提著买的卤味向前走,剑平从袋里拿出牙签串的牛肉给他:“先吃一口解解馋吧──”他轻轻皱下眉头:“一身烟味咖啡气,你就靠这个过日子了?”
千羽笑,一口咬过牛肉。
久违的卤牛肉,咬一口,厚香浓醇的肉汁流出来,味蕾全被唤醒,味道好的人只想叹口气。有这样的牛肉吃,人生哪来如许烦恼呢?
“鸡粥喝吧?”
“唔。”
“鸡粥两碗,大碗的。”剑平点了粥,回过头来说:“还要吃烧麦麽?”
“不了。
“那肉串来几串吧。”
千羽笑:“你很爱吃肉?”
“还好。”剑平眨眨眼,粥店里的日光灯管刺眼,照得他皮肤有些惨澹的青白:“不吃点肉,晚上开夜车捱不住──素菜吃的太清淡,过一会儿就饿肚子。”
千羽点头:“嗯,学生时候是容易饿,尤其,考试前。”
剑平一笑,又要了肉串。
拿盘子把几样菜倒出来,剑平动作很纯熟优雅,掰开方便筷子递给千羽,也不再招呼他,先夹了一大口菜吃了。
鸡粥送上来,小碟子里有切的腌咸菜,还有调料碟子一起。
剑平舀起粥来吹凉,炸肉串也送上来了,油香四溢,剑平拿起张纸巾,挡住还在向外迸溅的油汁。热腾腾的肉香气扑满口鼻,千羽意外发现,心情不知不觉变得极好。
或许人是铁饭是钢,这话自有道理。
千羽很久没这麽好胃口,吃了很多。剑平饭量很好,和他文秀瘦削的身材不大称,不知道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但也可能是少年人在长身体,千羽想了想,他那时也不胖,不过那时候……对他来说是段艰难时日,瘦也是自然的。
“饱了麽?”
千羽点点头,拿纸巾拭嘴角。剑平笑笑:“还想请你去吃後街上的菜肉卷子……既然饱了,那就下回再吃──你要不要打包份粥带回去,明天早上要是不吃别的,把粥在微波炉热一下……”他忽然停住,笑笑说:“看我,跟个老妈子似的,你别嫌我罗嗦。”
千羽笑著凝视他:“怎麽会──你的话一点儿也不多。”
而且听你说话,是一种美妙的享受。
“要考试了吗?”
“还不是很急──不过也快了。”剑平结账他们出来。
“让你破费了……其实你还是学生,应该我请你才对。”
剑平一笑:“又不是贵──再说,”他顿了一下,低下头又很快抬起,脸上带著恬淡的温雅:“上次如果不是遇到你,我的处境可能很糟。”
千羽顿了一下才说:“你也……”
剑平坦率的点头:“对。我一年前发现自己可能是,不过一直不太确定。”
千羽没有说话,手插在口袋里,两个人缓缓向停车的地方走。
“啊,我忘了。”剑平忽然说:“得买点吃的带回去,那,你先走吧,有空再见。”
千羽点点头,剑平和他挥手道别,急急跑到对街去,进了一家小店。
见了他三次,连今天是第四次,他一直从容大方,这时却有些慌了手脚似的。
千羽回头再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件事。
上一回……剑平和他在一起时,含糊不清喊了一个人名。
绿……超,似乎是这两个字。
会在那种地方见到剑平很意外,千羽看到他时,剑平已经不对劲了,两颊酡红,媚眼如丝。
如果那天没有想去喝一杯,如果……顺路进了第一家,而没进蓝海洋里,他和剑平就不会再次相遇,而剑平那晚可能的遭遇……
千羽心中说不上来什麽味道,略有些不舒服。
可能是很久没吃这麽饱的关系吧。
发动车子的时候,一眼瞥见剑平从那店里出来,手里提著红光油亮的一只烧鸡,还有冰镇啤酒什麽的。
应该不是当宵夜的,大概是替同学带晚饭。
他真的很瘦。千羽想了想,虽然已经有过亲密关系,但他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剑平。
晚餐约会从一次变成两次,从两次变成了数次。记不清是第几次,第八次,第九次?千羽总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过得极快,快的根本觉得只有那麽短短的一会儿,明明在分别的时候是已经吃饱了的,却在分开之後一个人的寂静里觉得不满足。
於是在记不太清的第几次晚餐约会之後,千羽用淡淡的口气说:“要去我那里吗?”
那一瞬间剑平脸上的神情极怪,说不出来。千羽记得很清楚,不是惊慌,不是意外,不是恶心,不是排斥。
但也不是欢喜,不是期待,不是欲望,也没有欢喜。
他想了一想,说,好。
口气也是极淡的。
因为不太好停车,回去的时候在路边稍微停了一下,千羽没下车,剑平跑去去买了要用的东西。回来的时候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红,象是熟透的西红柿,擦著极重的胭脂一样。
那天晚上千羽是很快乐的,同时也施展浑身解数让剑平也得到了满足。在巅峰时刻的剑平极为可爱,眼神迷蒙,嘴唇湿润发亮犹如红宝石。平时那种淡定从容一点找不出来。千羽觉得异样的满足,不止是身体上的。
买的套子是一盒三只装的,本著物尽其用的一贯原则,千羽於是把剩下的也都用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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