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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之路:帝国大佬的终局自白-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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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后来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命名为“河阴之变”。
  我记得,那天的阳光直射大地,仿佛一万支携带着火焰的利箭。时节才近初夏,可提前到来的强大热浪却狠狠烘烤着这个世界——这个潮湿了整整一春的散发着霉味的世界。
  柔软的土地和所有柔软的事物从此都将变得坚硬。而我喜欢坚硬。
  那天我向所有人发出了一个命令——祭天。我让皇帝元子攸沿着黄河西岸前往位于河阴(今河南孟津)的行宫,又命所有王公大臣全部离开洛阳,来到行宫西北面的高地上参加祭天大典。百官集合完毕后,我策马跃上一座高台,环视着这群昔日里不可一世的帝国大员。
  他们用形形色色的目光与我对视。
  我冷笑着把目光从他们表情复杂的脸上移开。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我看见我的骑兵们正依照计划迅速散开,又缓缓合拢,把两千余名朝臣全部锁定在包围圈中,然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随着咆哮的黄河一同响起:
  天下丧乱,先帝暴崩,皆因尔等骄奢淫逸、为虎作伥!尔等身为辅弼大臣,不思匡扶社稷,不尽人臣之责,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随着我高高扬起的马鞭和话音一齐落下,我看见数千把刀剑同时挥起,在炽热的阳光下发出令人兴奋的森寒而耀眼的光芒。
  光芒呼啸着飞进黑压压的人群中。
  然后便有无数道鲜艳的血光在我眼前此起彼伏地飞溅和绽放……
  两千多人在一瞬间爆发出的惨叫声肯定能够响彻云霄。可是我没有听见。我只听见自己的血液在体内翻腾奔突所发出的巨响。这是我一生中最富于激情的巅峰时刻。
  我看见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痛苦地扭曲着——上至丞相高阳王元雍、司空元钦、仪同三司义阳王元略,下至正在为父守孝的前黄门侍郎王遵业兄弟——所有人的脸上都呈现出相同的恐惧、困惑和绝望。
  随着这些骄矜贪婪而又软弱无力的生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相信北魏帝国必将获得拯救,必将重新拥有清洁的精神和强悍的生命。
  武泰元年四月十三日所发生的这个事件就是南北朝历史,乃至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河阴之变”。后世史家根据这场流血事变无数次地对我进行道德上的攻讦。他们异口同声地指责我残暴和血腥,说我不懂政治,只会用简单的军事手段解决复杂的政治问题。
  其实,把问题简单化的不是我,而是这些后世的文人。他们只看见我在铲除异己、杀戮立威,可他们根本看不见埋藏在我内心深处的强大动因——那就是对由来已久的鲜卑“汉化”之恶果的深刻反省和拨乱反正。自从太和十八年(公元494年)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全面推行“汉化”政策以来,魏朝贵族宗室、王公大臣们的生活日趋奢靡,而鲜卑民族的尚武精神则日渐消亡。在我看来,孝文帝的所有汉化举措,无论是禁胡服、断北语、改姓氏、婚名族,还是禁归葬、改制度、倡文学等等,显然都是弊大于利之举。那些文人们沾沾自喜地认为这是制度和文化的进步,是从野蛮走向文明,可我认为这是在断送一个民族的立身之本,是从辉煌走向没落。这十几年来帝国的种种乱相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

尔朱荣:问天下谁是英雄(8)
所以,清除数十年来的积习与积弊,重振鲜卑民族和北魏帝国的昔日雄风,正是我尔朱荣的使命。而要完成这个使命,就必须从洛阳的这帮王公大臣身上开刀。只有施展这样的雷霆手段,才能一扫贵族们的堕落、萎靡、软弱、颓废之风,让鲜卑民族重新焕发出质朴、清洁、骁勇和强悍的精神。
  当然,如果你们因此而指责我残忍,我无话可说。可假如你们认为我这么做纯粹是出于一己之私,那我绝不敢苟同。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不得不承认,那一天我可能真的是兴奋过头了——我甚至想杀掉刚刚被我拥立的孝庄帝元子攸,自己当一回皇帝……
  那天有一百多个朝臣姗姗来迟。当他们蓦然发现遍地的鲜血和尸骸时,还没来得及掉头,就被我的骑兵团团围住。我对他们说:“有能作禅位诏书者,可免一死。”侍御史赵元战战兢兢地表示愿意草拟禅文。于是我命令士兵们齐声高喊:“元氏既灭,尔朱氏兴!”然后又让他们山呼万岁。
  那一刻我真的有点忘乎所以了。而事态的发展也在一步步背离我的初衷。
  我派遣士兵冲进行宫,不由分说就砍杀了无上王元劭和始平王元子正,然后把皇帝元子攸劫持到了我的军营中。元子攸悲愤难当,派人来对我说:“帝王迭兴,盛衰无常。今四方瓦解,将军奋袂而起,所向无敌,此乃天意,非人力也。我投奔将军,只求保全性命,岂敢妄希天位!乃是将军逼迫,以至于此。若天命归于将军,将军就应即位称尊;若推而不居,仍思保有魏朝社稷,亦当另选贤能而辅之。”
  当时高欢力劝我称帝,左右众人也同声附和。只有部将贺拔岳劝阻我说:“将军首举义兵,本意乃诛除奸逆,而今大勋未立,突然有此谋划,恐怕只能召来祸害,不见得是好事。”我左右为难、犹豫再三,最后决定让上天来裁决,以我的形象铸造金像。若成,则称帝;若不成,则作罢。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前后共铸造了四次,没有一次成功。我不甘心,又命擅长占卜的功曹参军刘灵助卜卦,可结果是天时和人事皆不合。我说:“如果我不吉,就让天穆来当天子。”
  当时我想,并州刺史元天穆是我的挚友,毕竟比元子攸更值得让我信任。可刘灵助却说:“元天穆也不吉,唯独长乐王(元子攸)有天命而已。”
  那一刻我忽然有些恍惚。
  我历来笃信天命。四次铸像和多次卜卦的结果让我非常沮丧。我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很可能是在逆天而行。我喃喃地说:“犯下如此过错,真该一死以谢朝廷。”贺拔岳说,应该杀高欢以谢天下。左右急忙劝阻,说如今四方多事,正是需要武将之时,应免其一死,以观效尤。我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这一天的血流得够多了。
  是该适可而止了。
  〖=BT(〗四〖=〗
  当天夜里,我的军营里人心惶惶。士兵们因为屠杀了太多朝臣,都不敢进入洛阳,纷纷劝我迁都北地。我亦有此意。不过我倒不是担心进入洛阳会遭到报复,而是考虑到把都城迁回北地有利于重振士民的粗犷勇戾之风。可我帐下的武卫将军泛礼却极力反对。我只好暂时搁置这一想法。
  四月十四日,我终于拥护皇帝元子攸进入了洛阳皇宫。元子攸登上太极殿,下诏大赦、改元建义;我手下的将校一律加官五阶,朝中文官加二阶,武官加三阶;百姓免除租役三年。可此时百官已死亡殆尽,侥幸未死的人都吓得不敢露面,偌大的朝堂上只有散骑常侍山伟一人跪在阙下拜受敕命。此情此景,连我都觉得有些悲凉。我不禁为昨日的流血事件隐约生出了一丝愧悔。
  此时的洛阳城内,行政机构完全瘫痪,人人都成了惊弓之鸟。坊间纷纷传言我将要纵兵大掠,然后迁都晋阳。于是无论是富豪缙绅还是贫穷人家,全都抛弃宅第,争先恐后地逃亡。洛阳几乎成了一座空城,留下来的人十分不及一二。
  士民们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我不是东汉的董卓。我的所作所为虽然超出一般人的想象,可我的心灵并未纯然被私欲所占据,无论如何,我心里仍然装着家国社稷。
  

尔朱荣:问天下谁是英雄(9)
为了安定人心并恢复秩序,我即刻上书皇帝,说:“臣世代蒙恩,封藩重位,多年征战,奉忠王室,志存效死!只因太后淫乱,先帝暴崩,遂率义兵,扶立社稷。陛下登阼之始,人心未安;大兵交接之际,号令不一。致使诸王公大臣罹难者甚众,臣粉身碎骨不足以抵偿万一!请陛下追赠亡者,以稍尽臣责。请追赠无上王为无上皇帝,其余死于河阴之人,王赠三司,三品官赠令、仆,五品官赠刺史,七品以下没有官职的赠与郡镇;死者若无后代则听凭过继,并授予爵位。另请派遣使者于京城各坊间巡行慰问,以安抚人心。”
  诏书下达,朝臣们才陆续回到朝廷,人心略为安定。此时我并未放弃迁都的打算,便在朝会上提了出来。皇帝面露难色,可不敢表示反对。只有都官尚书元谌力争,坚持认为不可行。我脸色一沉,说:“此事与你何干?竟敢执意反对?河阴之事,难道你不知道吗?!”
  没想到元谌是个硬汉。他当着皇帝和大臣们的面,盯着我说:“天下之事,天下人皆可商议,何必拿河阴的残酷之事来恐吓谌?!谌乃国家宗室,位在常伯,活着既然无益,死了又有何损失?!即使今天碎首流肠,我亦无惧!”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众人恐惧的目光在他和我的脸上来回逡巡,料定元谌此次必死无疑。按说像他这样公然顶撞我,肯定难逃一死,可那天我忽然有点欣赏他的气节。我发现他身上仍然具有鲜卑人的勇气和血性。在其时的北魏帝国,这种人已经不多见了。所以,我不忍心杀他。加之尔朱世隆一再劝谏,我才放过了他。
  迁都计划屡次搁浅,我不得不重新考虑。我估计元谌的意见肯定代表了绝大多数朝臣的心声。朝廷南迁三十余年来,一再倾注大量心血和财力经营洛阳,而今有几个人愿意放弃它的繁华富庶,重新回到那偏僻荒凉的北地呢?!如果我一意孤行,很可能导致第二次“河阴之变”。思虑再三,我决定放弃这个计划。但前提是我必须在朝中建立自己的势力。这一点是绝对不可动摇的。
  换句话说,即便不能迁都,我也必须遥控。
  五月初一,朝廷加封我为北道大行台。我进入明光殿向皇帝拜谢,同时就“河阴事件”再次向皇帝表示歉意,发誓从此再无二心。元子攸匆忙离开御座,亲手把我扶起,也向我发誓说对我根本没有疑心。
  如果说我的誓言只有一分是真的,那皇帝元子攸的誓言则纯粹是假的。
  因为当天晚上元子攸差一点就把我做了。
  那天在金銮殿上我们信誓旦旦地互表诚意之后,为了缓和多日来的紧张关系,我提议饮酒助兴,皇帝欣然赞同。我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最后一头歪倒在酒案上。等我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四周一片黑暗和死寂。
  这是哪里?我怎么了?
  我一下子翻身坐起,酒全醒了。直到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我才约摸看出自己躺在中常侍省空旷的殿堂内——偌大的殿堂中央孤零零地摆着这张小床,而床上躺着我。
  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皇帝为什么会让我以这副模样躺在这里?!
  我百思不得其解,就这么枯坐着挨到了天明。
  第二天终于有人告诉了我答案——
  我醉倒后,皇帝元子攸就决定把我杀了。左右苦苦劝谏,对他晓以利害,他才悻悻作罢。可他不甘心,就特意命人用一张小床把我抬到了中常侍省的殿堂上,目的在于向我暗示——无论你如何神勇,可总有某些时候,你也得任人摆布,甚至生死操于人手!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同时我也发出了一声冷笑。
  皇帝这么做,除了泄一时之愤、彻底破坏我和他之间残存的信任之外,对谁都没有半点好处。就凭他,居然也想摆布我?!接下来我就会让他知道——到底是谁在摆布谁!
  我的女儿原本是孝明帝元诩的嫔妃,元诩一崩,我的女儿就成了千百个后宫寡妇中的一员。
  

尔朱荣:问天下谁是英雄(10)
我当然不会让她落入这种境地。因为她是尔朱荣的女儿。我不但要让他再度嫁给天子,而且,我还要让她母仪天下、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后。
  我把这个意思跟皇帝元子攸说了。天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笑着告诉他,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候他的答复。
  事后我听说元子攸对此大为恼怒。他认为把先帝之妃许配给他当皇后,不但是滑天下之大稽,而且是对他的公然侮辱。可黄门侍郎祖莹却一再跟他说:“有些事虽然违背常道,可是合于权宜,陛下您不能再犹豫了,不答应也得答应。”
  祖莹是对的。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而其时北魏帝国的时务,就是一切以我尔朱荣的意志为转移。
  元子攸被迫点头。
  我放声大笑。第二天我就为女儿操办了一场盛大的册封大典。
  典礼上,我看见年轻的天子在接受群臣拜贺时,一直在强颜欢笑,而且自始至终都躲避着我的目光。
  我笑了。小子,走着瞧吧,我摆布你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五月初五,我启程回晋阳。皇帝在邙阴为我饯行。我最后向南遥望了一眼洛阳,心情和这盛夏的阳光一样火热和亮丽。
  临行前,我已经安排元天穆进入洛阳,担任侍中、录尚书事、京畿大都督兼领军将军。朝堂上其他重要的职务,也全部由我的心腹担任。
  虽然我人归晋阳,与洛阳远隔千里,可整个朝廷都已经成为我手中的一只提线木偶。
  所以,我可以放心地回到晋阳,然后游刃有余地——
  遥控洛阳。
  〖=BT(〗五〖=〗
  武泰元年(公元528年)六月,葛荣的叛军日益猖獗,四出劫掠,并且兵锋向南,有逼近京师之势。与此同时,前幽州平北府主簿邢杲又纠集河北的十几万户流民在青州(辖今山东东北部、河北小部)造反,自称汉王,改元天统。一时间朝野震恐。七月初十,皇帝下诏,加封我为柱国大将军、录尚书事。诏书充斥着对我的赞美之辞,书中称:“太原王尔朱荣拥朕登基、君临天下,其勋胜过伊尹、霍光,其功等同皇天后土,王朝没有颠覆,全仰赖他一人!”
  我很高兴,虽然我知道这不是皇帝的真心话,但我还是感到高兴。
  八月,葛荣率领他所谓的百万大军猛攻邺城(今河北临漳西南),其前锋已侵入汲郡(治所在今河南汲县西南),所到之处,烧杀劫掠,至为残酷。
  我知道,该是我出手的时候了。
  九月,我上书朝廷,请求###葛荣。我让侄儿尔朱天光留守晋阳,随后亲率一支精锐骑兵,命侯景为前锋,每人两匹马,轮流驱驰,以数倍于平日的行军速度昼夜疾驰,兵锋直指围攻邺城的葛荣。
  当朝廷听说我所率领的骑兵数量时,顿时一片哗然,认为我绝无取胜之理。
  我的士兵只有七千人。而葛荣号称百万,打个对折也有五十万,再打个对折也有二十五万,仍然数十倍于我。无怪乎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们瞠目结舌。
  我的心腹们替我捏着一把汗。而其他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等着看我头上那“常胜将军”的光芒黯然陨落。
  可我说过,我不是常胜将军。
  我是战神。
  我就是喜欢打那种在常人看来绝对不可能取胜的仗。
  在战场上,敌我双方的数量对比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士气。当然,其次还有战术。我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可我在战术上却极为重视敌人。很快你们就会看见我是如何打赢这场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的。
  葛荣探知我的兵力后,狂笑着对他的部下说:“尔朱荣太容易对付了,你们都给我准备好长绳子,到时候把他们一个个都给我绑了!”他停止了对邺城的进攻,命令数十万军队掉头在邺城以北展开,呈簸箕状向北推进,战阵东西绵延达数十里。
  我率部抵达战场后,立刻让士兵们埋伏在山谷中,命将官三人一处,领兵数百,分头在山谷中到处奔驰,扬起漫天灰尘,同时击鼓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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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荣:问天下谁是英雄(11)
我知道此刻的葛荣肯定满腹狐疑。他一定以为情报有误,而我的兵力绝对不止七千人。
  制造完假象后,我发给每个士兵一根大棒。我告诉他们,由于敌众我寡,所以这一战的关键不在于歼灭敌人,更不在斩敌首级,而是要从各个方向、以最快的速度插入敌阵,直捣中军,擒获葛荣。只要匪首被擒,余众自会不战而降。我一再告诫士兵们,之所以给他们棒子,就是要让他们充分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以击倒敌人、撕开缺口、生擒葛荣为要务,绝不能为了斩敌首级而恋战。
  总而言之,我的战术意图是:在绝大多数敌众还没有接触我军、还未真正投入战斗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战斗结束掉,让敌人的数量优势完全丧失。
  士兵们领会我的战术之后,个个摩拳擦掌、士气高涨。我一声令下,七千骑兵从各个方向像无数把尖刀直插敌阵。我看见我的奇特战术立刻产生了效果。骑兵们的大棒每过一处,敌众就倒下一片。敌军阵脚顷刻大乱。
  我注意到已经有几路骑兵渐渐逼近葛荣的帅旗。为了防止葛荣脱逃,我亲率一队绕到敌军背后,从后方发起攻击。当我挥舞大棒冲入敌阵时,我发现敌人像船舷两侧的波浪一样被我左右劈开。有的是被我击倒,有的是被我吓退,更多的则是被他们自己趔趄的人墙压倒。
  片刻之后,我看见不远处那面高高飘扬的“葛”字帅旗就颓然仆倒了。
  不出我所料,葛荣一被俘,敌众全部投降。对方士兵还没和我的人交上手,战斗就结束了。
  我说过,人多没用。关键是士气和战术。
  因为叛军人数太多,不易控制,我就下令就地遣散。随他们高兴,爱跟谁搭伙就跟随搭伙,爱往哪走就往哪走,我一律不加干涉。降众们欢天喜地,数十万人一天之间散得一干二净。而对那些有才能的将校,我则加以收编、量才录用,让他们各安其职。
  最后,我派人用槛车把葛荣押到了洛阳。
  战前,朝廷已经料定我不能取胜,让元天穆率领军队驻扎在朝歌南边,还准备派出将军穆超、杨椿,可他们尚未出发,捷报便已传回洛阳。
  皇帝大喜,当即大赦天下,改元永安。
  一支人多势众、凶猛猖獗的叛军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我剿灭了。朝野上下无不对我心悦诚服。
  永安元年(公元528年)九月二十七,皇帝下诏,毫不吝啬他的溢美之辞。诏书称:“尔朱荣功格天地,必须给予最尊崇的爵位;道济苍生,应该褒赏最盛大的名分。高天之柱摧折,他能抗御;大地之维断绝,他能振起!进则匡扶衰颓的国运,出则剿灭凶顽的强敌,使积年之迷雾倏忽荡涤,数载之尘埃一朝洁净。观其业绩与功勋,古今再无第二人。应该任命为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诸军事,增加食邑一万户,与前共计三万户,其他官职如故。”
  同日,我的两个儿子尔朱文殊和尔朱文畅一起晋爵为平昌王和昌乐王。
  十月初三,葛荣在洛阳的闹市被斩首。
  十月十二,我的侄儿尔朱菩提被任命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十月十三,与上一道诏书相隔不过半月,皇帝元子攸再度颁诏,把他自己以及朝堂上的硕学鸿儒们所能想到的阿谀谄媚之词全都用上了。我很愿意撮其精要,将它收录于此。因为古往今来,能够让皇帝这么拼命赞美的臣子委实不多。所以,我很想让你们和我一起分享这份殊荣——
  “大丞相、太原王尔朱荣,道义如镜照耀海内,德性之光放射域外;神机能昭明过去,妙思可预知未来;大义可追先辈勋臣,忠心可当昔日烈士!……杀戮的敌兵比长平之战还多,缴获的武器堆积得高过熊耳山。秦、晋之贼闻声而丧胆,齐、莒之贼侧听而屏息。中兴之业,从此再隆;太平之基,自是更始。即使伊尹、霍光的辅翼之功,齐桓、晋文的赞襄之业,亦难以比拟其崇高功勋,无法追踪其超迈足迹。普天充盈了他的道,率土灌溉了他的仁;亘古以来,罕有其匹。如果不赐给他广大的山河,拓宽他封国的土地,何以表其大义之崇高?!何以标其盛德之广远?!”
  

尔朱荣:问天下谁是英雄(12)
最后,皇帝再度赐给我食邑七万户,与前共计十万户,并且让我进位为太师。
  皇帝这回出手之阔绰让许多人眼红心跳。
  可元子攸心里很清楚,这是他应该给我的。
  而我也知道,这是我应得的。
  〖=BT(〗六〖=〗
  永安二年(公元529年),我在战场上遇到了一生中真正的对手——陈庆之。
  据说他也是战神般的人物——南方萧梁王朝的战神。
  所以,我们的相遇必然是上苍注定。
  而我们的交手也注定要成为经典。
  我相信,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没有稳操胜券的把握。
  在我们交手之前你若是问我,今日天下谁是英雄?!
  我只能告诉你——
  天晓得。
  建义初年,北海王元颢逃亡梁朝。梁武帝萧衍决定采用“以魏制魏”的战略,封其为魏主,并资以兵马,让他攻击北魏。萧衍老儿打的如意算盘是:一旦元颢入主洛阳,北魏就成了萧梁的藩属国;而他便能不战而胜,以最小的代价鲸吞天下。
  元颢随后便不断率兵入境骚扰,与齐地的邢杲叛军遥相呼应,南北夹击魏朝军队。朝廷认为元颢势单力孤,不足为虑,命元天穆率军东征,先讨平邢杲,再回师对付元颢。
  此举正中萧衍下怀。他当即派遣陈庆之协同元颢,趁北魏空虚再度入侵,一战就拿下了边境的荥城(今河南商丘东)。
  无独有偶。跟我一年前剿灭葛荣一样,陈庆之这次率领的梁军也只有区区七千人。
  攻克荥城后,陈庆之与元颢又直扑梁国(即梁郡,治睢阳,今河南商丘南),北魏守将丘大千领七万之众,分筑九座堡垒进行抵御。可陈庆之一天之间就连克三座,丘大千怯战,率部投降。元颢迫不及待地登基称帝,改元孝基。随后,陈庆之又进攻考城(今河南兰考县东北)。守将是济阴王元晖业,他手上有三万名精锐羽林兵。可这仍然没有挡住陈庆之。未久考城陷落,元晖业被俘。
  数日之间,只有七千人的陈庆之竟然连下三城,令朝廷大为震惊。
  永安二年五月初六,朝廷急命东南道大都督杨昱镇守荥阳(今河南荥阳东北),尚书仆射尔朱世隆镇守虎牢(今河南荥阳西北氾水镇),侍中尔朱世承镇守崿岅。随后,业已平定邢杲的元天穆又与骠骑将军尔朱吐没儿率领三十万大军赶来增援。
  北魏军队在陈庆之面前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
  没有人相信陈庆之会赢。
  首先他自己的七千士兵就不敢相信。
  他们睁着惊恐的双眼望着他们的主帅,渴望听他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撤。
  然而没有。
  大敌当前,陈庆之却气定神闲,悠然自得地解鞍喂马。他不紧不慢地对士兵们说:“我们攻入北魏以来,一路屠城掠地。各位杀了人家的父兄,掳掠人家的子女,元天穆和他的部下都视我们为寇仇。我军才七千人,敌众三十多万,今日一战,只有抱定必死的决心才能生存。敌方骑兵众多,不能与他们野战,应该在他们大军集结之前,急攻其城而据之。诸位不要再狐疑犹豫了,那样只能被宰割。”
  陈庆之一声令下,那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士兵们开始埋头猛攻荥阳。五月二十二日,陈庆之仅以伤亡五百多人的微小代价攻陷荥阳,生擒东南道大都督杨昱。
  同日,元天穆与尔朱吐没儿的三十万大军迅速兵临荥阳城下,对其展开反攻。
  陈庆之亲率三千精锐骑兵背城而战。
  三千对三十万。相差一百倍。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元天穆与尔朱吐没儿的三十万大军被打得大败而逃。
  我早就说过了,兵力不重要,士气和战术才重要。
  我相信荥阳城下这一战的经典程度,绝不亚于我与葛荣的邺北之战。可惜我没有亲临战场。就算我能够想象出三千白袍勇士的冲天士气,我也不知道陈庆之究竟用了什么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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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荣:问天下谁是英雄(13)
据说陈庆之的士兵打仗时一律在铠甲外罩上一件飘逸的白袍。
  这一点真的让人匪夷所思。
  我想象着陈庆之的数千名白袍骑士在战场上跃马挥刀的身姿,内心就会滚过一阵莫名的战栗。人们传言陈庆之的白袍军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就像一大片飞驰的白云,又恍若从天而降的神兵。我相信,这样的传言并非过誉之辞。白袍军的另类装束使得他们根本不像是在杀人和打战。从南方到北地,他们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又一场姿态绝美的奔跑。然而就在你惊愕恍惚的瞬间,你的首级已经落地,城池已被摧毁,亲人已遭屠戮。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陈庆之的战术。可我知道,那一袭袭飘逸乘风的白袍所代表的,绝不是圣洁和美丽,而是冷酷和杀机。
  陈庆之击败元天穆的大军后,又一鼓作气进攻虎牢。我的堂弟尔朱世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见势不妙,立刻弃城而逃。陈庆之进占虎牢,俘获了魏朝的东中郎将辛纂。
  前线接连失利,皇帝元子攸带领二三随从仓皇逃离洛阳,于五月二十四日到达河内。形势急转直下,天下人都认为大势已去。
  五月二十五日,临淮王元彧、安丰王元延明等人封闭洛阳府库,打开城门,率领文武百官将元颢迎入京师,改元建武,大赦天下。陈庆之被任命为侍中、车骑大将军。
  短短一个多月,陈庆之率领他的七千白袍军从梁朝的铚县一路杀到北魏的洛阳,大小四十七战,连下三十二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缔造了一个几乎是空前绝后的战争神话。
  这个神话之所以能够诞生,固然是因为陈庆之卓越的军事才能。但有一点你们不要忘记——这一路走来,陈庆之还没遇到我!
  当我在晋阳接到前方传来的这一连串令人难以置信的战报时,我笑了。
  老天爷真公平。它给了萧梁王朝一个陈庆之,就给了北魏王朝一个尔朱荣。而陈庆之的神话注定要被尔朱荣终结。对此我毫不怀疑。
  五月底,河内失守,皇帝元子攸再度逃到上党郡的长子县。黄河以南的绝大多数州郡都先后归附元颢的傀儡政权。北魏帝国分崩离析。我知道,我尔朱荣力挽狂澜的时候到了。
  六月初,我把晋阳的军务交给尔朱天光,随后马不停蹄地赶到长子县的行宫觐见了皇帝。与此同时,我向各地的部属发布了勤王令。十日之内,反攻洛阳所需的士兵、武器、粮草、装备陆续到位。随后,我拥着皇帝挥师南下,与元天穆会师,随后进攻河内。
  六月二十二日,我攻下河内,斩杀了都督宗正珍孙和太守元袭。
  七月,我的军队逼近洛阳。元颢命陈庆之驻守黄河北岸的北中城,阻挡我的锋芒,而他自己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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