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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血红-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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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了。没炮火掩护,有担架也上不来呀。
天快黑了,炮响了,后续部队上来了。我们开始冲锋。都冻僵了,也爬不起来呀,爬起来也晃晃悠悠站不住。站不住也冲了进去!人到了那份儿上,什么想不出来的事都能做出来。我还炸掉了个地堡,立了一大功。
战斗结束,我把全连机枪划拉划拉扛回来,5挺,扛两次。一看人,连长,通信员,司号员,还有个4班副,都是趴在车道沟里活下来的。还有在后边做饭的司务长和两个炊事员。全连126人就剩8个。2连剩21个,3连剩40多。早晨还一口锅里吃小米干饭,猪肉炖粉条儿,都唠快胜利了,也该回家娶个老婆,好好种上几亩地过日子了。昨晚一个连住半拉村子,现在连一铺炕也住不满了。一个个活蹦乱跳的人,这么快就没了。
指导员和我的排长都是苏北人。指导员总爱讲将来办集体农庄,用拖拉机种地。有人问他拖拉机什么样儿,他愣了一下,笑笑,说不知道。排长对我可好了,行军给我扛枪背行李,吃饭总往我碗里夹肉,说你有文化,好好干,将来有出息。他说惦着要看看“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夜里行军老远见到沈阳灯火通明,就说将来一定要进去看看。打下彰武有电灯了,却停电,只看到个电灯泡。
(有的老人说,他老家的乡亲们到今还在点煤油灯。)连长不知怎的说了句“烧水”。通信员端来热水让他洗脚,他傻了似地愣坐在炕沿上没反应。通信员碰碰他,他一脚踢翻脸盆:洗你妈个巴子!吼一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呜呜哭。
要去看看倒下的战友,团里不让。纵队派来文工团演节目,让我们去看。谁还有那心思呀!
唉,王道屯,王道屯,王道屯……
血溅文家台
厚重的积雪,压迫着山岭、沟谷和大地。
文家台的茅草房好像承受不住了,挤挤擦擦地依靠在一起。坡坎上的房子,坡上的一边被雪埋住了,另一边露出黑褐色的泥墙。冰锥像巨兽的獠牙挂在屋檐下,窗户纸在风雪中发出呜呜的颤音。破处用烂布团塞着,远看就像乱七八糟瞪着的一支支黑眼睛。
新5军军部、43师和195师残部,军长陈林达和师长谢代蒸,留光天,就是在这里被歼灭、俘获的。
雪野中一场血战。
3纵7师20团3营,最先冲进文家台。
赵绪珍老人说:当时我是宣传股长,随3营做战时宣传鼓动——那时好像还没有“蹲点”这个词。突进去敌人就反冲击,一次又一次,想把我们赶出去。新5军是精锐,装备好,也真有股子死硬劲头。几次反冲击被打下去,就组织军官敢死队,端着冲锋枪往上冲。冲不动了,就把尸体垒成肉垛子工事坚守,或是推着尸体一点一点往前拱。
3营据守村边一个地主大院,房子和围墙打得七裂八半,窟窿豁子冒烟起火。不断有人倒下。脏污的雪地上,烈士和伤员倒卧在一起。能动弹的,就撑着爬着,找个背风的角落偎着。
营长牺牲了,副营长、战斗英雄李海西也牺牲了,教导员张林经(离休前为原昆明军区炮兵政委)负了重伤,副教导员在后边组织抢动伤员。没人了,我就指挥。
我抱挺加拿大式机枪。不管伤得怎样,能拿动枪的都打。也不知打死多少,就看见黑糊糊的一片。天亮了也未注意,打完仗一看哪,阵地前开阔地上没膝深的积雪没白色了。最前沿一条20多米宽的干河沟,米把深的河床都填满了。
3营伤亡2/3,一座大院也快红了。唉,别提了。战斗后期,有些伤亡是自己的炮火打的。炮纵四个营调上来,初学乍练,有的炮弹打到自己阵地上了。
被自己的炮弹打死,那滋味儿不一样。可大家还是挺高兴,不然伤亡就更大了。
没打过仗不知道,一听说伤亡多少多少吓一跳,以为都死了。一仗下来,一、两个月养好伤,大部份又都回来了。可在那“鬼呲牙”的天里打仗,受伤抢救不及时就完了。好人都冻僵了,伤员流那么多血能受得了?什么姿式都有。缩头袖手的,往屋里爬没爬到的,互相搂抱着取暖的,扯也扯不开……唉,别提了。
敌人也是,大都是冻死的。有的冲锋时打伤了,腿一软就跪那儿了,雪深,也不倒,一刽儿就硬梆梆冻那儿了。一个个呲牙咧嘴,鼻涕拉花的,有的坐在那儿,瞅着好人似的,脸上还是副笑模样……
打完仗,一个个身上血呀雪呀冰呀的,也不爱说话。有的就蹲在那儿,叭嗒叭嗒抽烟,叭嗒叭嗒掉泪……
四平
一场雪下来,太阳一照,没到中午就开始融化了。水叽叽的,一抓一个团。
太阳落山,一晚上又冻得硬梆梆的。
四平就是在这时打下来的。
1纵、3纵、7纵攻击,炮纵160多门野炮、榴炮、山炮轰鸣。仍由1纵司令员李天佑指挥。1纵首先突入城内,3纵和7纵也相继突破。23小时结束战斗。
7师出了点麻烦。
二保临江时,吕效荣率领煅击排冲进敌团指挥所。一颗子弹从左耳打进,从脑后穿出,组织股把他的名字写进了“烈士花名册”。四战四平,又险些当了烈士,一块弹片至今还嵌在肺尖上。
(采访过的身上带着弹片的老人,很多都是在四平留下的“纪念”。)部队冲到城根时,两个暗藏的火力点,突然在屁股后面打响了。前后夹击,突击连都打在雪地上了。
师长在指挥所骂:娘卖X的,都趴着干什么?怕死鬼,给我冲!
师长骂团长,团长骂营长:你们怎么搞的?怕死鬼………
团长没骂完,教导员薛新文跳出指挥所,一挥手枪:跟我上!没冲出20米远,就被打倒了。
很多老人都记得薛新文:中等个子,小白脸,火暴脾气,能说能干能打仗,自尊心特别强。
教导员牺牲了,副教导员吕效荣带人上,也被打在那儿了。前边趴着带突击连的副营长,也负了重伤。那血,一会儿就把水叽叽的雪浸红了。
全营340人,打完仗算上炊事员不到150人。
两个火力点敌人支撑不住了,出来投降。
“我操你妈呀!”8连副连长操起机枪就是一梭子。
枪被抢下了。副连长受了处分。
血腥和尸臭。早已被岁月的风雨洗刷罄尽了。但战争的遗迹,在今天的四平清晰可见。
英雄街有座“大破楼”,里面住着几户人家,还有个五保老人。那种弹痕累累的残破,一眼就能与被风雨剥蚀的残破区别开来。
“四平”这个名字本来另有出处,一些四平人却那么自信,说是这里当年打了四次,才得名“四平”。并认为这个名字不吉利:叫个什么不好?叫个“四平”——不打四次能安稳平静吧?
从民房到公共建筑,四次共打平了多少?这是很难说得清的。但四平平得不够,是不应置疑的。在“和国民党反动派长期斗争的继续”的“文化大革命”中,四平是黑土地上打得最凶的城市之一(还因为它是战略要地吗?),有些当年幸存的建筑,又在武斗中打坏了……
再死一次
——黑土地英雄谱之二
四平有条“仁兴街”——那是为纪念倒在血城中的邓华纵队长1师师长马仁兴而命名的。
辽源有座“树棠山”——那是为纪念3纵8师-位排长陈树棠而命名的。
锦州有条“士英路”——那是为纪念2纵5师一位董存瑞式英雄梁士英而命名的。
笔者看过几本黑土地英雄谱,仅一个3纵,命名的战斗英雄就有100多。
还有那没有命名的。
黄达宣老人说,1946年9月,独立旅1团攻打哈尔套。从偷袭未成就强攻。2连没冲进去倒下一片,1连冲进去了,占领一座大庙。敌人反冲击,你来我往打到下半夜,连长和两个排长都牺牲了。脚下都是尸体,黑灯瞎火也不知还剩多少人。墙外就是敌人。他一遍遍小声召集队伍:1连的都出来!1连的都出来!数了数,站到他身边的是7个人。打完仗再清点时,是18个。
他没看,也没想看看当时都有谁没站出来。
老人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都是英雄,没爬出来的也不能说“狗熊”。战争就是那么回事儿,再勇敢,再英雄,也可能有胆小、怕死的时候。谁都是爹妈养的,都是人。
从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像战争那样,更能检验一个民族、一个政党、一个军队的优劣、强弱了。一个人也是如此。战争的雷电迅疾地铸造着伟烈的男子汉,也在顷刻间把王继芳之类的灵魂剥个清(精?)光。
只是,应该怎样理解那种“两头冒尖”的部队和人呢?
功臣思想严重,在脱离领导的途中,享乐腐化成风,骄横霸道,发生问题很多。㈠带队人不负责任,被带人不服从管理,由于带队人都是临时指定的,甚至指定警卫员(四纵),因此都是临时观点,弄得乱七八糟,有的中途就下车了,有的私自回家了等等。㈡卖公物捣买卖成了普遍现象,如九纵队卅四名学员中就有卅名卖过东西,别的纵队较多的有十纵廿七人,三纵廿四人,七纵廿人。㈢蛮横作风严重,如四纵有三个人打了老百姓,还有一人打了很小的孩子。一纵七人打车夫,二、四纵队缴车站执法战士的枪乱打执法队的枪,三纵对区政府人员发脾气,四纵队有大道上作障碍挡汽车拉他们,强迫要老百姓的拉粪车拉人,吊打退伍军人(因偷了他们一件东西)与通化县委吵嘴,强迫老百姓做饭,不给做就要捆,吓得老太太跪下磕头,八纵的大闹牡丹江戏园子,=九纵带队人廿六师参谋刘振江擅向肇东县政府要粮三百斤,又向九纵某科长要钱廿五万元,企图从中贪污粮食钱(查出后,将钱追回肇东县政府了)。④《东北三年解放战争军事资料》中的这段话,说的是各纵队学员赴炮校学习途中的所作所为。
既然被选送到炮校学习,就应该是思想好,文化也比较高的,因而也是比较文明的。
1948年1月16日,谭政在《关于人民军队建军路线的报告》中说:XX师(即16师——笔者)是井冈山下来的。是红军的“老祖宗”,但部队非常不团结,上下不团结,官兵不团结,军民不团结,许多干部因此要离开部队,战斗力眼看着下降,那个部队所谓有三凶主义:对敌人凶,对老百姓凶,对自己同志凶。⑤怎么个凶法呢?用有的老人的话讲:打仗嗷嗷叫,像八路;抢战利品,打骂老百姓,就像土匪了。
这种“三凶主义”的部队可不止一个16师。东北野战军中另一支“两头冒尖”,“野”得很的七纵,在攻打锦州老城时为了多捞资财和俘虏,兵力部署上不仅考虑怎样消灭敌人,还充分注意到不能让别的部队插进来。这样一支很能打的部队建国不久就被撤销番号,有的老人说就是因为另一头太冒尖了。
八路军“到一处吃一处,吃空烧尽,有如蝗虫,人民怨声载道”,而国民党正规军却“对居民纪律颇好”,这与多少年来通过各种宣传工具进行的“传统教育”,是格格不入的,乍听简直有点令人难以容忍。
没有根据地,“到一处吃一处,吃空烧尽”,为了生存,不得不如此。辽沈战役期间,一些部队仍然“到一处吃一处,到一家吃一家,有的甚至连白条子都没开”⑥,也是可以理解的。实际上,历次农民起义,基本都是这样子。
那时的共产党人,敢直面人生,也不讳疾忌医。
共产党人就是这样发展强大起来的。
“死一回了,够本了。”小说上这么说,老人们也这么说。
但老人们还说:只有死过一回、几回的人才更懂得生命的宝贵。
还有老人说:什么叫打仗?打仗就是把脑袋摘下挂在腰上,一仗下来没了,就算“成功”了;摸摸还在,就说“又生一次”。特别是参加尖刀连、突击队,当爆破手,上去下来多少次,就等于生死多少次。现在人有文化,打仗前写遗书,我们那时“说遗话”,叫“再死一次”。有的还对老乡和知心的说:到时候把我弄回来呀,可别叫狼狗掳了。
铁与血与火,把曲一战壕中人的灵与肉铸结在一起。战争在铸造生死与共的热情和献身精神的同时,也在铸造冷漠、残酷和野性。二者是统一的,统一于战胜敌人的目的,统一于塑造战争中人的独具的性格、感情和价值观念。
在战争打响或即将打响的瞬间,一个初上战阵的士兵,可能会情不自禁地惊叫一声,掉头逃跑。一个正待同样动作的士兵,看到一个亲密的伙伴倒下了,可能立刻就红了眼睛扑上去撕杀。几仗下来,一个在家连鸡都不敢杀的人,可能对一个苦苦哀求的敌人伤兵无动于衷。一个再三教育别人不得虐待俘虏的连长、指导员,可能会把子弹连同咒骂一齐射向举起双手的对手。
枪林弹雨中旷日持久的冲杀,耳膜饱受爆炸的冲击,眼睛因硝烟和疲劳而充血、疼痛,逐渐地听觉和视觉都模糊昏花了。味觉也丧失了,皮肤也变得粗厚、麻木了,神经也因过度紧张而迟钝了。当一个人整个反应组织都被揉搓得变形了时,他的行为就是正常状态下人难以理解的了。因为这时他已经不能算是正常的人了。
生活是大海,家庭是小岛。游啊,游啊,累了,就爬上小岛舒展一神经,歇息一下心灵和肉体。然后,再去搏击风浪。
可他们不是“278团”,也不能去哈尔滨跳舞。而且,他们中有的还未到应该游向“大海”的年纪,有的则差不多应该在那“小岛”上抱孙子了。
1948年1月24日,《东北野战军总部关于政治工作的综合报告》中,有这样一段:夏季战役后,干部中出现了一种右倾情绪,感觉战争残酷,死亡的威胁太大,认为革命有前途,个人无前途,想脱离前线到后方享乐。表现此种情绪的多为连排干部,但尚不普遍,不严重,现在注意克服。此外部份干部还有恐美的心理,怕原子弹,怕三次世界大战,怕国民党失败后美国直接出兵。因此顾虑战争的结束将遥遥无期。⑦以血肉之躯搏击铁火的连排干部和士兵,无论他们的生活曾经怎样得非人,无论他们还将面对怎样冷酷的人生,他们都是热爱生活和人生的。不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们大都20岁左右,30岁左右,正是人生的好时候。再没文化,再不浪漫蒂克,对明天也有追求和幻想。从“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用拖拉机种地的集体农庄”,到“二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到最现实的一顿“猪肉炖粉条子”,或是更高级一点的“小鸡炖蘑菇”,他们都想享受一下。而且,除了母亲和亲姐妹,他们来到这个世界还未亲近过任何女人。连每到驻地都进行的传统的宣传活动,也不准接触青年妇女。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他们需要女人和家了,他们的生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一个人,无论怎样软弱无能,也无论社会意识如何,当他面临死亡时,生命本身都会产生一种本能的抗拒。可在这里能怎样呢?逃跑抓住可能被枪毙,跑回家去也可能被“动员”回来。都是五尺高汉子,也实在叫人不耻。
命运不能选择,危险和灾难不可预测。死亡像影子一样跟随着他们,生命的终结轻易得就像弯腰拣块石头。又因为他们特别能打,就经常被派去打硬仗,打恶仗。这是他们的光荣和骄傲,同时死亡的机会也就更多。
于是,脾气就变得暴躁,凶悍而又野蛮。当然也免不了想入非非,有条件就想干点什么。拚命打一仗,死都了结了,不死差不多也能了结。
可不能出大格。
特别是在“男女关系”上。
四平保卫战期间,2纵一个管理员和女房东通奸。很多老乡求情,说这个女人一贯如此,“不怨这个八路”。不行,枪毙。
沙岭战斗前,3纵7师一个侦察员强奸妇女。这是个抗战中立过大功的战士。团里尽其所能,做了口棺材,置办一桌饭菜。看过棺材吃饭。团长敬酒,政委敬酒,营长、连长依次敬酒。酒足饭饱,一声枪响。
16师驻在阿城时,师部的三个警卫员强奸日本女人未遂。有人找师长说:都是孩子(最大的17岁,最小的15岁),好不容易从苏北来的,政治思想都挺好的,一时犯错误,罚劳役就行了。回答是三声枪响。
(如此看来,高岗和黄永胜等玩女人,确是应该“保守机密,慎之又慎”的。)有的老人说,从东北打到海南岛,又跨过鸭绿江再跨回来,很多战士都30多岁了,有的40多了。娶个媳妇,年纪相差悬殊,感情也比一般夫妻难处;从死人堆里爬出多少次的人,想的,说的,做的,都能和一般人一样吗?
把“两头冒尖”紧紧(仅仅?)归结为战争的残酷,是难以使人接受的。但谁又能说与此无关呢?
几乎每个老人都推荐几个老人,说他当年多么勇敢,英雄。慕名而去,有的说忘了,有的讲得味同嚼蜡。有的讲着讲着感情爆发了,“娘卖X的”和“妈个巴子”都来了,插句话都难。第二天接着谈,有的又味同嚼蜡了,或是又“忘”了。
那经历太可怕了。他们不想刺激别人,自己也不想做恶梦。
有老人给我读了一首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今征战几人回?
那些死了几次终于活下来的人,那些死几次终于把只有一次的生命留在了黑土地的人,无论命名还是未命名,无论有名还是无名,都是英雄。
无论生者还是逝者,像黄达宣老人那样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胜利者,为大英雄。
人之为人
——他们也有姓名之二
淞沪抗战,87师和88师守卫庙行。双方杀得尸山血海。驻守南京的87师261旅要去增援,何应钦不准。官兵声泪俱下:日寇打进国内,怎叫我们袖手旁观啊!
71军黑土地上连连败绩,可从淞沪抗战到南京、武汉保卫战,在国民党正面战场上,到处都飘扬着它的旗帜。
1943年春,71师开进怒江峡谷,与缅北日军对峙。虐疾横行,饮食极劣,不到一个月,88师能站起来作战的只有一半人了。一半人也扼制了日军攻势。第二年反攻,远征军和驻印军将日军18师团、56师团全歼,21师团、33师团大部歼灭。日军凭借坚固工事和武士道精神,每座堡垒都战至最后一人。攻打龙陵老东坡时,88师用坑道作业迫近敌人,发起突击。白刃战,手榴弹战,枪托对打,扭跑翻滚。在指挥所观战的美国联络参谋组组长吴德上校,对11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说:中国军队耐受困难的精神和作战的勇敢,都是世界上少见的。
三战四平炮声隆隆,美国驻长春领事馆匆匆撤退,71军却奇迹般地守住了四平。
若是抗战,再打几座四平,再打出几座血城,71军将留芳百世。
8年抗战,和日本人打红了眼,打出深仇血恨。今天打中国人,也打红了眼,打出深仇血恨。
战争轮子滚动起来,玉石俱焚,天使和野兽共生。
只是,中国人打中国人,多的是天使,还是野兽?
淞沪抗战,19路军漫街撒大豆。日军皮靴踏上就滑倒了,两旁大刀队齐出,滚瓜般砍脑袋。三战四平,71军如法炮制,在天桥上撤豆成兵。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武士道的日本军人,服从天皇的意志。在四平顽强抗击的71军,服从蒋委员长的意志。生要服从这种意志,死也要服从这种意志——委员长为他的将军装备了“成仁”的“中正剑”。
对日本人几乎不用思想。他们漂洋过海跑来杀人,他们是侵略者,是强盗,是野兽。对共产党也不用思想,蒋介石都替他们想好了,“共产共妻”,“红胡子”,“共匪”,“奸党”……信不信都由不得你。给你一套“正统”的军装,和一支人类智慧结晶的美国枪,只管对准共军射击就行了。况且,那当口,你不杀他,他也杀你。
战争把人训练成机器,像机器人一样在队列中操着正步。这被称之为“威武”,“雄壮”。枪响了,眼睛红了,个性没了,人性没了,只被兽性拖拽着狂奔。这被称之为“勇士”,“英雄”。
共军撤出四平后,红着眼睛从工事里钻出来的军人,抢劫商店,强奸妇女,射击任何敢于反抗和企图制止他们的人,从平民百姓到和他们一样的军人。
兽性的惯力还在拖拽他们狂奔。
他们还是有思想的人吗?
他们本来并不都是恶棍,他们本来曾具备中国农民一切美好的美德。若不是这场内战,他们此刻会是个恭顺的孝子,一个多情的丈夫,一个称职的父亲。可战争不允许他们如此这般。于是,人的七情六欲就变成了兽性的宣泄。
战争把一个个血肉之躯化成白骨,也让一个个好端端的灵魂长出一截毛茸茸的尾巴。
黑土地上的老人说:咱当亡国奴那阵子,这疙瘩谁也不来。“大鼻子”把“小鼻子”赶跑了,都来精神了,自个把自个打得红天血地的。唉,就自个打自个有能耐!
历史是那样辉煌
1953年5月30日,一座约六层楼高的“四平市烈士纪念塔”,在四平市英雄广场矗立起来。
正面为林彪题词:“为人民解放而奋斗的烈士们永垂不朽。”左面为高岗题词:“日月同光山河并寿人民战士永垂不朽。”右面为陶铸题词:“成仁有志花应碧杀敌流红土亦香。”后面为林枫题词:“中国人民优秀儿女万古千秋。”
一年后出了高饶反党集团,高岗题词被凿下去了。
“文化大革命”中,先是林枫成了“走资派”、“三反分子”、“特务”,接着陶铸又从“红桃四变成黑桃三”,题词当然都不能留着。
“九·一三”一声爆炸,林彪的题词也没了。
如今纪念塔上的题词,是从空间到时间都“万寿无疆”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以上一段那日岸先生以前输入在“东北王其人”的摘录中】手头有篇《东北解放战争的胜利是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伟大胜利——揭发批判林彪反对毛主席革命路线罪行的资料》,是沈阳军区机关革命大批判组”写的,“供部队批林批孔用”。这里只抄下目录——这已经够长的了。
一、林彪推行刘少奇“和平民主新阶段”的投降主义路线,对抗党的“七大”路线和“针锋相对,寸土必争”的方针。
二、林彪从右倾机会主义路线立场出发,悲观估计形势,不敢斗争,不敢胜利。
三、林彪对抗毛主席积极防御和战略方针和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指示,大搞消极防御,破坏根据地建设。
四、林彪干扰破坏毛主席的土地改革总路线总政策,推行刘少奇形“左”实右的土改路线,阻挠彻底消灭封建剥削制度。
五、林彪对抗毛主席建军思想建军路线,鼓吹单纯军事观点,反对党的领导,破坏我军建设。
六、林彪对抗毛主席的十大军事原则,竭力推行所谓“六个战术原则”,反对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
七、林彪顽固对抗毛主席关于辽沈战役的作战原则,畏敌如虎,不敢决战,推行右倾保守主义的军事路线,破坏毛主席的战略决策。
八、林彪消极避战,保存实力,苦心经营,妄图成王,实现其篡军篡党的野心。
“永远健康”时,说的永远正确,做的一贯正确,连井岗山会师也变成了毛泽东和林彪。折戟沉沙后,还是两个凡是:凡是林彪说的都是错的,凡是林彪做的都在批判之列。
不但历史要一笔涂黑,还要把林彪说成是“草包”,“笨蛋”,“不会做工、不会种田、不会打仗”,“一不读书,二不看报,是什么学问也没有的大党阀、大军阀”。
倘若如此,他怎么会成为红军和八路军的著名战将?又怎能成为辽沈、平津两大战役的前线最高指挥官?抗美援时,毛泽东为什么会首先想到让他率军赴朝作战?
倘若如此,毛泽东为什么不撤掉林彪,还让他当“东北王”?东北局和“东总”那么多领导人,对林彪这些罪行当时是一点儿也未觉察,还是发现了而未置一词?这倒真不能不叫人怀疑会不会都是同伙了。
在这些问题陷入无法解释的矛盾的同时,共产党的形象不也受到极大的伤害吗?
不也叫那些“口诛笔伐”的,还活得好好儿的人,提心吊胆吗?
共产党的历史是那样辉煌,共产党人在黑土地上的历史辉煌得令中外敌人目瞪口呆。当中外的敌人和朋友都在研究这段辉煌的历史时,我们自己却把它搅得又一次叫人目瞪口呆!
第一次公开传达到党员的关于“九·一三”事件的红头文件中有句话,大意是:林彪在历史上也为革命做出过贡献。
就踏着这么个台阶,中国的第二号神,从云端一下子迈入十八层地狱,成了中国的第一号鬼。
有时连鬼也不是,好像中国根本就未曾有过这么个人。
一位老人说,一次,他去中国历史博物馆参观,看到四个野战军战斗序列表中,四野司令员后面是空白。
四野没有司令员,十帅中少一帅。
(温都尔汗一声响,林彪也真留下许多“难题”。比如,“十大元帅”怎么讲?讲九个?全世界都知道中国有十大元帅。讲十个?等于叫林彪一声“元帅”。万全之策似乎是一个也不讲。却又把90%的元帅都株连了。有几千年历史,能把任何棘手问题都圆通得天衣无缝的神奇的方块字,在这里无能为力了。于是,按授衔时顺序排列是第三位,以姓氏笔划为序是第五位的林彪,就变成了那个万能的“等”字。可在今天许多家庭张贴着的一套中国元帅的年画中,还能画上一个“等”字吗?)如果对别人也能如此“视而不见”,权当没这么个人,那到是幸事。
请一位四野老人算算,当年黑土地上的师以上干部,历次运动中有多少人挨过整。老人说:还是简单点,算算没挨过整的人吧。
一位老人说:“九·一三”后,把和林彪沾点边儿的人都弄到北京来了,办“学习班”。我说的这个“沾点边儿”,可不是上贼船的那种边儿,就是当年在他那儿当过秘书呀,警卫员呀,司机呀,保姆什么的。
一位战争年代给林彪当过警卫员的老人说,弄一阵,没什么问题就算了呗?
不,不抓你,不关你,就那么软不溜秋地呆着你。真不如判上几年,痛痛快快,有个盼头。党一手拉扯大的,九死一生捡条命,能不想为党干点什么吗?憋不住了去单位看看,人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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