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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号船长-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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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床新的嘛!”
老三吃了一个鸡蛋,拿着另一个鸡蛋回到自己屋。女人正要问床单的事,老三忙将手上的鸡蛋递给女人:“大哥给的。”女人接过鸡蛋,顺手在墙上一磕,麻利地剥下蛋壳,一口咬去鸡蛋的大半,才记得问男人吃不吃。老三说:“我吃了一个。你慢点。别噎着了。”女人吃下蛋,诧异地说:“大哥今天咋变得大方了!”这时又才记起床单的事:“拿回来没有?”
老三沮丧的摇了摇头:“狗娃说泡着了。等洗了晒干了就还过来。”女人听了顿时跳起脚来:“泡着了?啊,我晓得了!一定是狗娃和那女子昨晚把脏东西弄在床单上了!霉死人喔!我要去找大哥,那床单我不要了,让他们赔新的!”女人气咻咻地就要往江鼍家里去。老三一巴掌打在女人脸上:“才吃了大哥两个蛋就做得出来?!”女人便恨恨地在一旁指桑骂槐。
第二天,兰凤凰一整天都叫下面痛,裤裆也被血染得黑红黑红的。江鼍吓着了,带上兰凤凰到乡卫生院去,一个女医生让兰凤凰把裤子脱了,翻开她的下身看了看,说:“日烂了哟!”就说要缝针。兰凤凰吓得魂不附体,颤着声问:“全缝?”医生忍不住笑了:“全缝以后咋个日?”于是就给兰凤凰打了麻药,在下面缝了三针,并叮嘱兰凤凰:“一个月之内日不得。”兰凤凰羞得满面桃红。
兰凤凰在江鼍家呆了三天,虽然天天晚上都和江鼍睡在一起,但江鼍想想那晚的可怕,也不敢再提那事。夜里下身硬了,就跑到灶房去,舀瓢冷水一浸,才又回屋,一夜往返数次。这样一来,倒让兰凤凰过意不去。
兰凤凰一走,老三就上门来要床单,而且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哥,那床单你就留着给狗娃结婚用吧。你还我一床新的。”江鼍母亲不乐意了:“不就只用了一晚上嘛!”老三说:“一晚上就变味了呢!你让狗娃在我的床单上日人家的女子,床单上不会留下些污七糟八的东西?我想着恶心!”江正武见老三说得不像话,冷着脸说:“老三,你当老辈子的说话要留点脸面!”老三冷笑一声:“大哥,你找我借床单时啥样子?现在也给我耍冷脸子了!”江正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冲老三吼道:“老三,我赔你!行了吧?”老三松了口气:“大哥得说话算数。”女人补充说:“赔就赔,不过得把两个鸡蛋钱扣出来!你请我初一,我请你十五!”
两个月后,兰凤凰的肚子慢慢大了,兰凤凰母亲找上门来,先是对亲家两口子一顿好骂,然后就用手叉在腰上,瞪着一对牛眼问江正武:“你说咋办?”江正武慢条斯理地说:“既然已经到这步田地了,就让他们把事情办了吧。”兰凤凰的母亲想到自己的女儿肚子已经大了,心里已然短了三分气,就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江正武商量办酒席的事。江正武愁着脸对亲家母说,现在家里穷,拿不出东西来,圈上还有一条架架猪,拉去卖了,给兰凤凰扯两套衣服,还得给江鼍扯一套,再买点床上用的东西,一条猪的钱就算光了。兰凤凰的母亲明白他的意思,是没有钱给她家过礼的,心头虽然气,但也只好忍气吞声,只怪自己的女子没有教养好,轻易着了江正武两爷子的圈套。于是,这场婚事就定了下来,决定正月十八让两个冤家捆在一起。
送兰凤凰母亲出门时,江正武安慰亲家母说:“你不要怄气。等狗娃翻过年就出去做手艺,到时你要啥就有啥。一个女婿半个儿嘛!”
兰凤凰的母亲回到家,黑着脸对男人说了一切,男人想了想说:“这事就这样办算了。人家可以等得,凤凰可是一天都等不得的。”女人心头的气又涌上来,跑去给兰凤凰一顿乱骂:“这下你安逸了!老子喂头猪还落俩潲水钱,把你养这么大,一碗馊稀饭就打发了!”兰凤凰被骂得晕头转向,却作声不得。
结婚当年秋天,兰凤凰就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女儿,江鼍给她取名叫江波。第三年,兰凤凰又生下一个儿子,模样一半像江鼍,一半像兰凤凰。兰凤凰说:“女儿名字是你取的,儿子的名字就该我取了。儿子是我的靠山,是我的梁柱,就叫江山吧。”江鼍想也没想地对兰凤凰说:“你想怎么取就怎么取。随你。”
两个孩子骤然落地,家里顿时热闹起来。这时候,江鼍的兄弟也长大成人,要说媳妇讨老婆了。江正武把江鼍叫到面前,说:“你现在婆娘娃儿都有了,该自己过日子了。”江鼍明白父亲是想把自己分开。便说:“爸,你的话我明白,这事我做不了主,得回去问凤凰。”江鼍回到屋里,把父亲的话给婆娘说了,兰凤凰仿佛吃了一颗水蜜桃一样兴奋:“分就分吧!早分早安逸!你有手艺,怕啥?要不了三年,家里就肥得流油呢!”江鼍第二天就对父亲说:“分吧。”于是,江正武就把老二,老三找来作证人,把家产一分为三。江鼍和兄弟各占一份,他们两口子占一份。等他们百年之后,两兄弟再分剩下这份。两兄弟对父亲的想法没有意见,一致点头同意。
江鼍分得了两间偏房,三百斤谷子,四十斤小麦,一担粪桶,五个碗,一口铁锅和三双筷子。没有灶房,茅房全家人打伙用。第二天,江鼍就在偏房的旁边用篾箦、谷草搭了个简易的灶房。虽是矮了点,简陋了点,但四处透光,倒也可以节省不少煤油。第五天,江鼍正准备背上木匠工具出去揽活,刚走到村口就被队长拦回来了:“江鼍,这几天队里正用劳力,你先把队上这段时间忙完了再出去。”江鼍只好随队长回来。
没想这一忙就是大半年,到了冬天,江鼍以为可以出去挣钱了,队长又说公社号召修水库,每家每户的壮劳力必须得去。江鼍对着挂在墙上的木匠工具叹了口气,又推着鸡公车到十里外修水库去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章(1)
一晃分家两年了,江鼍找不到一点出去挣钱的机会。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紧火,兰凤凰成天黑着脸,一边在灶门口烧火,一边把掏火棒在灶门上拌得“梆梆”直响。有时气急了,就骂江鼍除了日X,啥用都莫球得!
终于有一天,江鼍听说要包产到户了,田地分给每家每户,管你种啥或不种啥,都没人过问。江鼍听到这话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再也没人管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出去做手艺挣钱了。但他拿不准这消息是真是假,就跑去问队长。队长刚从公社开会回来,听江鼍问起此事,没好气地说:“这下你驴日的安逸了!”
队长的话让江鼍乐滋滋的,他急急慌慌地跑回家,兰凤凰正在灶门前烧火煮饭。也许是柴没有干透,浓黑的烟雾在四面透风的灶房里拧成一股绳往上窜。兰凤凰蹶着屁股趴在灶门口,将嘴唇对着灶门“扑扑”地一阵吹,吹不了几口,浓烟就呛得她“空空”地咳嗽。江鼍走进灶门就大声喊道:“这下好了!”兰凤凰正呛得满面泪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好你妈的X!”随后又骂嫁给江鼍好几年了,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新衣,要不是结婚时扯了两套衣服,她现在连娘屋都不敢回了。江鼍被骂得满脸通红,但又无言以对。兰凤凰说的都是事实,这也是他作为一个有手艺的男人不能用自己所学来的手艺为家人创造幸福的一块心病。
等兰凤凰骂够了,江鼍才冷冷地说:“今年过年老子给你称斤毛线打毛衣!”兰凤凰以为自己听错了,从灶门上站起来说:“你刚才说啥?”江鼍说:“等过年老子让你穿件新毛衣。”兰凤凰直愣愣地看着江鼍,脸上露出一线迷茫:“你说,要给我买毛线打毛衣?”,江鼍点了点头。兰凤凰“呵呵”一笑,嘴角用力一瘪:“江鼍,你别给老娘找乐子,啥时能不穿补疤裤子老娘睡着都笑醒了!”江鼍见女人不信,便走过去,大声说:“我可以出去做手艺了!”兰凤凰又一愣:“做手艺?”江鼍就把从别人那儿听来的,马上要包产到户了,各人屋头的土地不管你咋个做都没人过问等向兰凤凰做了一知半解的解释,随后又把从队长那儿映证到的话复述给兰凤凰。
“只要不天天给队上出工,老子就可以去做手艺了。”江鼍不停地咂着嘴,仿佛自己已经背着工具出了门。江鼍的话让兰凤凰很兴奋,她把手中的掏火棒往地上一扔,抱着江鼍的肩膀就在他脸上一啃。江鼍被兰凤凰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心痒痒的,两只手忍不住去扯兰凤凰的裤子。兰凤凰故意问:“想干啥?”江鼍毫不客气地说:“想日你!”兰凤凰笑骂说:“不要脸。”于是拖着江鼍来到睡房,三五下解开裤子,把一个白生生的*子露出来。江鼍两手放在在兰凤凰的*子上,掏出自己下身,用力插进去。兰凤凰浑身一激灵,嗔道:“死人,你轻点呀!”江鼍咧着嘴一笑:“轻了日不动。”两人在屋里不停地变换着姿势,不停地从一个颠峰下来,又再一次走向颠峰。这时,儿子江山手中拿着一根红苕进来,看见这一幕幕觉得好玩,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猛不丁喊一句:“爸,你们才好耍喔!”两口子突然看见儿子站在自己面前,吓得浑身一哆嗦,兰凤凰扯过一件衣服就往胯下捂。儿子又说:“妈,爸在你*子上搞啥呀?”江鼍停住不敢动,忙对儿子说:“你妈*子上生疮,爸给她医疮。山娃快出去,你妈在灶膛里给你烧了红苕呢!”儿子听说灶膛里有红苕,便高兴地出门了。刚走出门,又退回来说:“爸,你给妈医疮咋不穿裤子呢?”江鼍无言以对。
第二天,江鼍一早就出门了,沿着村子四处走动,想揽一些木匠活儿。中午时,一户人家说:“江师父,你割不割料(棺材)?”江鼍见有人主动找他揽生意,忙点头说:“要割,要割。”那人就说:“有时间不?”江鼍又说:“有,有。”于是,那人就说,他姓兰,叫兰秃子,家里有一个老母,已经八十一岁了。本来身子很硬朗,没想到夏天晚上在院子里歇凉时不慎在石阶上摔了一跤。这下可不得了了,老人尾椎骨摔成了粉碎,疼得在屋里呼天喊地。他用鸡公车推着他走了十村八乡的赤脚医生,都说这病不好医,非得做手术把碎了的骨头一块一块地粘合才行。老人听了,吓得浑身哆嗦,连叫兰秃子把她推回去:“我活了八十一岁,阎王也该收我了!你就让我死在屋里吧!”兰秃子只好把老人推回家,小心地把老人放在床上。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老人渐渐把硬朗的身子熬成了皮包骨头,屁股下,背上,都在床席上磨烂了,流脓了,像暗红的囟水不停地往外溢。兰秃子每天给老人擦洗,但捱不住老人病来如山倒,怎么着也无法把过去的日子拿来重过。这一天黄昏,老人突然对兰秃子说:“你爸昨晚找我呢。”兰秃子惊慌地问:“我爸?”老人又说:“你爸又娶了一个婆娘。”兰秃子知道母亲已经神志不清,留世上的日子不会再多了,就和女人商量想给老人割副棺材。于是,两口子就把附近每个村、每个队的木匠拉来细细地筛选了一番,却一时得不出要领。不是这个村的木匠没空,就是那个村的木匠刚学会手艺太瘟。兰秃子说:“我们就这一个老人了,躺在床上几个月也受够了罪,要是棺材再割得鬼眉鬼眼的,妈死了都不得安心。”女人同意男人的看法:“不说妈死了不得安心,也可惜了我们那一堆木头。”两口子一合计,反正母亲三五天是死不了的,就好好地请个手艺好的木匠,把老人的棺材做得巴巴适适,这才会让自己脸面有光,老人死后不骂。
江鼍听说了原由后对兰秃子说:“割料是有很多讲究的,尤其是给老人割老料,手艺瘟了,做出的老料像火匣子,不但可惜了你的木头,也让老人死了不得安生。”兰秃子点头说:“是啊是啊,我们想来想去,就想请你来帮割这料,在江家村哪个不晓得你是江四爷的徒弟?”江鼍得意起来:“江四爷的祖爷可是给皇帝打龙椅的呢!你放心,我保证把你老人的料割得巴巴适适!”兰秃子犹豫了下说:“我老娘恐怕捱不了几天了。”江鼍明白他的意思:“你放心,我明天就来,最多六个工就成了。”
第三章(2)
回到家里,江鼍把要去给兰秃子家割料一事向兰凤凰说了,兰凤凰喜得手脚都不知放处。想了想又问:“你把工钱说好没有?”江鼍这下恍然大悟:“糟了!没说啊!”兰凤凰埋怨说:“不把工钱说断,活儿做完了怎么给钱?”江鼍黑着脸站在那儿多久不动,末了说:“我自从学会木匠后,这么多年还没出去单独挣过钱,该收多少钱一天心中都没数。”兰凤凰看着江鼍门神一般的脸,用掏火棒上的木炭尖在地上划着,一边划,一边说:“你是手艺人,而且还是江四爷的徒弟,工钱不能太低了。太低显得江四爷的徒弟不值钱。高了人家不请。我听人家说,过去的手艺人一天的工钱至少得买五斤米。不管到啥时候,这肯定是少不了的。现在米卖三角钱一斤,你就收一元五角钱一天,应该合情合理。”
兰凤凰的一席话点醒了江鼍。江鼍忙把头点得如鸡啄米:“那就按一元五角钱一天收吧。五天下来,也有七元五角钱。”于是,两口子就在家里算,这七元五角钱可以做些啥事。兰凤凰说,女儿已经上一年级了,过年得缝一套新衣服,至少得扯六尽淡青色花布,四角五一尺,就得二元七角钱,再给八角钱打工费,就戳脱三元五了。还剩四元钱,给儿子江山买一套,至少又得三元钱,最后就只剩一元五角钱了。兰凤凰说到这时脸色又低沉下来,江鼍忙说:“你着啥急?我这一冬不止做这一家,凭我的手艺,还怕挣不回来钱?”兰凤凰这才转怒为喜:“但愿能有人天天请你。不然就只有把锅拿来吊起当钟打了!”
第二天一早,江鼍就把自己好几年没用的锛锄、斧头、凿子、刨子、锯子从床顶上取下来,用扫帚扫掉上面的灰,然后从灶房里端来一盆清水,把锛锄、刨叶子、凿子按在一块大青石上狠劲地磨。兰凤凰睡在床上对他说:“你在屋里磨啥?到了兰秃子家再磨吧。”江鼍喘着气说:“这些东西好久没用,锈都生满了。要是到兰秃子家去磨,人家看到心里会说我没人请,肯定是手艺瘟,我这样磨得明光透亮的,兰秃子就没话可说了。”
磨完了这一切,天才麻麻亮,江鼍小心地把工具放进一个背兜里,出了门。
山村的早上静悄悄的,闲下来的人们还在睡梦中懒懒地做着不同的梦,扑面而来的湿漉漉的空气和路边浓郁的露水让江鼍浑身充满了精神。自从八年前和江四爷手艺学成后,江鼍一直就呆在队上的保管室里修理用坏了的犁头挂耙,有时偶尔给队上做一架新风车或拌桶啥的,但都是粗活,显不出自己手艺的精湛来。有时候,江鼍在路边看到一根长得直溜、粗大的树子时,心中就在盘算,这种木质的树子做啥样的家具好,而且立柱该下多高,横枋要得多长,心中默了一遍又一遍,可惜就是一直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今天,才是他手艺学成后第一次撇开江四爷单独出去做生意。他相信在和江四爷的几年里,他不仅学会了老人传给他的手艺,而且得到了其精华。
走到兰秃子家时,天刚大亮,兰秃子一家还在睡觉。屋檐边拴着的一条狗跳着脚向江鼍扑来。江鼍骂了一声“死瘟!”就扯着嗓子喊起来。兰秃子听出是他的声音,忙穿着幺裤跑出来开门,并喝住了狗。“江师,你好早喔。”江鼍嘿嘿一笑:“不早了,天都大亮了。”
兰秃子给江鼍散支烟,江鼍摆摆手:“我不会。”兰秃子有些惊讶地说:“手艺人哪有不吃烟的?江师傅你真是会攒钱啊!”江鼍漠然地说:“挣都没挣着,在哪去攒?”这时,兰秃子已经冷得回到里屋去了,把自己婆娘从床上吼起来:“去煮饭!”
吃了早饭,兰秃子就和婆娘把在家里放了几年的木头抬出来。木头全是饭碗大一根一根的,在江鼍面前堆了一堆。江鼍看了看这些既弯又小的木头,对兰秃子说:“只有整一捆柴了!”兰秃子惭愧地说:“一捆柴就一捆柴吧。我只有这些木头了,还是早几年前留下的。”
做棺材有讲究。一般有钱人家给老人做老料,通常是四根。就是棺材底、盖、两边全是一块整木做成。但这样的人家是少而又少,在农村里几乎没有。只有那些在单位上干事的,或者在公社、县上当官的人,有钱托人弄些国家供应木材,才做得成这样的棺材。一般百姓没钱没权,到哪去弄得了这四根的材料?除了四根,就是六根,只是盖子由一块变成了三块,但这也只是极少数人才能弄的。除了六根就是八根了,这就意味着除了两边的帮子是一块整的外,盖子、底子都得用三块来拼成。就算这样,也只有一部份人家有能力做这样的棺材。除了八根,就是就十二根了,棺材的四面统统由三根组成,这是一般百姓家最常见的做法了。这十二根也是做棺材中最没面子的事了。许多老人在临死前,听说自己只能睡十二根,往往都觉脸上无光,这不仅说明自己一身无能,连儿孙都为他打不起一口八根的棺材了。
做十二根的棺材让人瞧不起,一捆柴就更让人耻笑了。这是最没出息的人才做一捆柴。做一捆柴没有讲究,不管用多少根木头,只需胡乱凑合成一幅棺材就得了。做这样的棺材不但主人家要遭人耻笑,手艺人也吃苦不少,每一根木头都要精心地砍成三面见方,然后又得一根一根地打眼,用木拴把散成一堆的木头串起来连在一起,工作量之大是常人难以想像的。
江鼍看了看放在自己面前的木头,二话没说,把木头抱起放在木马上,拿起墨斗就在上面弹线。不一会儿,墨线弹完了,江鼍叫兰秃子去找人拉改锯。兰秃子在外面去走了一圈,甩着手回来了,愁着脸说,他找了几个人,都说自己有事来不了。“分明是不想帮我们呢!”兰秃子的老婆骂骂咧咧地说。
江鼍明白了。兰秃子这人平时爱占小便宜,看见人家自留地里的葱葱蒜苗,总想去扯几根,他老婆就更不像话了,偷了人家的东西不说,人家找上门来,她还得把人家骂个三天三夜不下火线。队上的人几乎都被她骂遍了。靠着这样的德性去请人家来帮忙,谁肯来?
找不到人,兰秃子只好和自己婆娘两人连手拉改锯。这婆娘尽管骂人得行,可拉改锯却是个二百五。江鼍把锯子搭上去拉出一段,然后把锯子给她,并给她讲了要领:“眼睛直视前方,两手端平,直直地往前走就是了。”不料没到五分钟,那婆娘就手脚发抖地停下了。江鼍跑过去一看,锯口离墨线差了足足两公分!再这样拉下去,这根木头就算废了!兰秃子一耳光打在婆娘脸上,嘴里骂着一些恶毒、无耻的话,江鼍看了看那婆娘说:“我来拉。”
就这样,江鼍和兰秃子拉了一整天的改锯。当天晚上,兰秃子叫女人烙了麦面馍馍,从大队代销店里舀了一斤烂红苕酒,算是招待江鼍。江鼍喝了几杯,感觉到那酒像十滴水一样喝得嘴里发苦,但毕竟是酒,自己平时也难得喝到一次,就敞开肚子喝。很快一瓶酒喝得只剩下一小半了,兰秃子横竖不再喝了,又试探着问江鼍:“江师你得不得喝醉?”江鼍不以为然地说:“没得事。”于是又继续喝。直到一瓶酒喝完,江鼍才抹抹嘴说:“这酒阵仗不大。”兰秃子一时没有说话,随后才骂婆娘不把饭舀上来。
晚上回到家里,兰凤凰迫不及待地问江鼍今天怎么样?江鼍带着一股酒气说:“兰秃子太没出息了,给他妈睡一捆柴。”兰凤凰劝诋江鼍说:“管人家弄啥样,你是手艺人,只管挣钱就是。兰秃子还拿得出来一捆柴,我们怕是一把柴都拿不出来喔。”江鼍趁着酒劲说:“老子二天要弄四根的!”兰凤凰忙用手把江鼍的嘴捂上:“死人!你小声点!”江鼍一愣:“怕啥?手艺出在自己手上,我不信一辈子连四根都挣不回来!”兰凤凰慌张地说:“让你爸听到了,他问你要四根,你在哪去弄?”江鼍顿时浑身一闪,不再说话了。
睡到半夜,兰凤凰把江鼍摇醒,两只手在他裤裆里一阵乱摸。江鼍惺忪着睡眼说:“不想弄。”兰凤凰嘟囔着说:“你累了一天,我给你打个牙祭。”江鼍翻了翻身,只觉浑身像散了架,哪还有一点力气?便说:“我拉一天改锯,膀子酸痛得很。明晚再来吧。”兰凤凰仍没停下来,小声说:“我晓得你累。我给你咂一下。”说罢就跨下江鼍的裤子,车转身趴上去,衔住江鼍的下身,用力地咂起来。刚咂了几下,兰凤凰蓦地一声干呕,一口黄水从嘴里吐出来。江鼍忙问:“咋回事?”兰凤凰呕了一阵才说:“熬臭熬臭的!”江鼍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你以为像腊肉那么好吃?”兰凤凰呕了一阵,又俯下身去咂。咂了几下,江鼍的下身就硬了起来,兰凤凰一边咂,一边问:“舒不舒服?”江鼍刚想说舒服,却一下把捏不住,一股浆液喷了兰凤凰一嘴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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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3)
第二天又拉了一上午改锯,总算将那一堆木头改完了,江鼍便拿出刨子一根一根地在马板上刨。兰秃子坐在江鼍身边,一边看江鼍刨木头,一边讨好地对江鼍说,他大儿子再有半年就初中毕业了,回家也做不成啥事,就想请江鼍帮忙带一带,学个手艺。江鼍耳里听着兰秃子的话,心里就在盘算,如果自己有一个徒弟跟着,就不用自己来拉改锯了,推刨子、背工具这些活儿都是徒弟揽了的。带徒弟一般都是三年出师,这三年的工钱全部由师父收。师父想给就给,不想给就是自己的。另外,凡拜师学艺的,都得给师父缴押师钱,这钱可多可少,是不退的。另外逢年过节,徒弟还得给师父扯衣服、买礼品。一个徒弟带下来,做师父的会好好地赚一笔的。听兰秃子一说,江鼍就连口答应:“好啊,好啊!只要你不弹嫌,就让他跟我学吧。”兰秃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江师父,你说啥话?谁不知道你是江四爷的徒弟?江四爷的徒弟会拉稀摆带的?手艺人不晒太阳不淋雨,吃了人家稀的,还要拿干的走。哪去找这些好事?”
由于是一捆柴,再加上又帮着拉了一天半的改锯,这幅棺材一共花了八天时间才弄出来。高高的翘头,光滑的里、面,以及凸得像狮子头的回头,都充分体现了江四爷祖传手艺的精华。兰秃子看着放在自己堂屋边上的棺材,嘴里一个劲地直夸:“做得好,硬是做得好!”江鼍不免有些得意:“要是再用两斤生漆漆一下,谁也看不出这是一捆柴!”
晚上吃了饭,江鼍要回去了,按理,这时该主人家支付工钱了。但兰秃子却只顾说话,压根没提工钱一事。江鼍看看时间不早了,忍不住说:“我要回去了。”兰秃子佯装在门口看了一下外面黑洞洞的天,对婆娘说:“给江师父点根火把。”那婆娘便从灶房里拖出一根干竹子,用弯刀一砍两段,又在脚下用力地几踏,一根火把就做成了。江鼍急了,也顾不得啥碍口失羞的话,便说:“我们把工钱算一下。”兰秃子半天没开腔。江鼍又说:“老刘,我们把工钱算一下。”
兰秃子看了看江鼍,愁苦着脸说:“江师父……”
江鼍扳着指头算起来:“我一共给你做了八天。按理如果做一般的棺材只需要六天的,但你这是一捆柴,又拉了一天半的改锯,这些你都是知道的。手艺人每天的工钱是一升米,也就是五斤。现在米卖三角钱一斤,折合下来是一元五角钱。八天时间,八一得八,八五四十,一共是一十二元钱。”
兰秃子听着江鼍算,不停地点头,就是不说话。江鼍心里有些慌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两人这样对视良久,江鼍终于忍不住,脸上开始挂红了:“老刘你把工钱给我。”兰秃子再不说话已经不行了。他把右手从颈子里伸进去,抓了多久,抓出一只虱子来,拿在手上细细地看了一下,才放进嘴里,狠狠地一咬,一股腥味从嘴里射了出来。
“江师父,”兰秃子为难地说。“我,我没得钱。”江鼍心里的火一下冒了起来:“没钱你请人?”兰秃子一点也不动怒,慢条斯理地说:“要不,我二天给你还工。”江鼍不依了:“我要你还屁的工!”兰秃子又改口说:“江师父,要不二天我大娃和你学手艺,你扣下来就是。”江鼍也翻脸了:“学不学手艺那是后头的事!我只要我现在的钱!”兰秃子的脸也黑了:“我没得钱你让我拿啥给你?”江鼍吼道:“没钱你请人?”兰秃子也不依了:“我请你时可没说钱!”
是啊,兰秃子请自己时并没说钱。在农村里,乡里乡亲的帮忙做事干活,许多都是出于自愿,今天你帮我了,明天你有事我又来帮你。千百年来这古朴的民风让大家像一家人一样和睦相处。但那只是一般干农活等粗笨活儿,手艺人不属于此等范畴。此时兰秃子把江鼍纳入下苦力使笨的人中,更让江鼍心里不舒服。
“管你请时说没说钱,我做了手艺就要收钱,没得白做了的!”江鼍黑着脸,把两只粗大的胳膊放在桌上。桌上顿时像杵起两根粗壮的木头,一滚一滚地闪着黑光。兰秃子有些心虚了,便改口说:“要不我等几天给你。”江鼍见有些松动,问道:“你订个时间。”兰秃子想了想,嘟咙着说:“明年收了小春。”
江鼍气得差点跳了起来:“不行!我等不到那么久!”兰秃子脸上的颜色又变了,他看也不看江鼍说:“我只有等小春收了才有钱。”
江鼍和兰秃子争论了很久,兰秃子坚持自己要明年才会有钱支付给他。江鼍和兰秃子争得脸红脖子粗,知道自己是遇上无赖了,只好退后一步说:“明年就明年,但不能再往后推了!”
回到家里,兰凤凰喜滋滋地把江鼍背上的工具接下来,一边替江鼍擦脸上的汗,一边急着问:“收了好多钱?”江鼍气咻咻地骂道:“收他妈的X钱!”兰凤凰一愣:“他不给钱?”江鼍就将事情的来胧去脉讲了一遍。兰凤凰还没听完,就跳了起来:“那不行!做手艺挣钱,天经地义!他兰秃子凭啥不给你钱?是你没给他做好,还是他想赖账?”江鼍说:“我的手艺你不是不晓得!我要做不好,他不会喊我赔木头?他是想赖呢!”兰凤凰咬牙切齿地说:“明天我去找他要!他兰秃子敢不给,老娘麦子都在挖他几碗!”
第二天一早,兰凤凰就起床了,脸也没洗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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