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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密码9-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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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日手下的士兵哭丧着脸道:“刚才确实到处都是敌人,很多队长都中箭受伤了。”

郭日不慌不忙地完成最后一道调防,才缓缓道:“不用找了,根本没有那么多敌人。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他们利用弓箭的远射程,造成到处都有人的假象,其实他们的活动范围,仅在百步之内。”

却巴道:“百步之内,也无法做到同时射杀那么多队长啊!”

郭日道:“有人能做到,他们至多两三人,就足够了。”

却巴愕然道:“两三人,那就不是叛军,是——”

郭日微微一笑,道:“没错,我们等了两天的客人,终于到了。走吧,该回去了。其实,他们为我们找出了巡防上的漏洞,我们还该感谢他们,不是吗?”

却巴压低声音道:“现在就回去,会不会早了一点?”

郭日道:“早?不早了,我给他们留足了时间,如果这样还不能把人救走,他们也就不值得我动脑筋了。”

路上有士兵送来纸卷儿,回到宫中,郭日打开看了看,又有士兵来报,地牢狱卒被打晕,从脚印看有两个人闯入,救走了牢中三人。

郭日又展开纸卷儿,饶有兴致道:“两个人,那就是说,他们全都没事儿。”

却巴在后面偷瞥一眼,道:“在共日拉村有三人,我们抓了两个,两个来救,还少一个人啊?”

郭日不悦道:“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救人的是两个,起码还要留一个在他们救人的时候继续扰乱我们的视线。我想,他们会让危机意识最敏感的人留下来,就是那长胡子的。我第一眼见他时,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意,那是从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意志,他们这群人里面,就数那家伙最懂得杀人。他们回到共日拉,还需要一天时间。

却巴不解道:“你怎么断定他们会回共日拉?”

郭日道:“今天这些人发起突然袭击,显然了解我布置的巡防路线,不是从内部泄露出去的话,只能是他们自身观察的结果。要看出我们布防的缺陷,起码要一整天观察时间,也就是说今天来的人,早就在雀母附近。我甚至敢说,他们当初约定碰头的地点,一定是雀母,只是他们回来的时间比我预期的要晚。”

却巴道:“这和共日拉有什么关系?”

郭日一拉帷幔,一幅地形雕刻图横列在前,朗布、雅加界限分明,山川河岳无不精细,惟妙惟肖。郭日剑指山河道:“他们为什么会回来得比预期晚?他们为什么要今天才行动,而不是昨天?你看,这是他们相遇的地方,这片鲁莫人聚居地覆盖了环生命之湖一带,向西延伸至错日,南抵绝壁边缘,北达山根,他们失败后,最近的庇护所就是雀母;如果不在雀母,错日已毁,江修有高山,东玛则被峡谷大江阻断,他们唯一的逃亡方向,也就只有共日拉了。所以,他们选择今天行动,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从共日拉到这里,正好需要一天时间;其二,他们有部分人在雀母附近,有部分人逃至共日拉。留在雀母附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同伙被我们抓住了,他们必须计划周详,故而迟迟不敢动手,直到共日拉的同伙给他们传信,他们确定被我们抓住的人不可能太多,才选择的动手。然后,自然是约定在共日拉碰头,哼,这种可能性很大。”

却巴道:“为什么第二种可能性很大?”

郭日道:“人,不是机械,我才不信他们的精神比钢铁还硬。”

却巴讨好道:“雀母王真是算无遗策。”

郭日道:“这一切,早在让他们与那金发男子碰面前,我就已经考虑到了。如果现在才去想,已经晚了,看事情要看远一点。”

却巴一听金发男子,顿时又担忧起来,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回来找我们麻烦?不过卓木强巴他们全部活着,那金发男子难道被消灭了?”

郭日责备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雅加大迪乌的!既然卓木强巴他们全活着,那么另一伙人肯定也没事,虽然和我预计有些出入,不过也令卓木强巴他们元气大伤呢。至于回来找麻烦,你别忘了他们的目的地,是第三层的帕巴拉神庙,我们替他们拖住了卓木强巴,他们该感谢我。哼,第三层,戈巴族禁地,帕巴拉神庙,他们在自寻死路啊。”

却巴试探道:“对了,我曾经听说,您在与我们雅加缔结停战协议前,曾孤身去过第三……”话未说完,就被郭日狠瞪一眼,吓得他不敢再问。

郭日好似没听到这句询问一般,自顾自道:“好了,最后一个障碍也将被铲除了,就让我们看看,他是否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雀母崖下,亚拉法师和岳阳与巴桑会合,法师向岳阳介绍道:“这是共日拉的索朗,跟着他走,强巴少爷他们在共日拉等我们。”

岳阳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道:“奇怪,雀母上面,好安静啊。”

亚拉法师道:“不管那么多,先与强巴拉他们会合了再说。”

敏敏探探张立的额头,询问道:“张立,感觉好点没有?”

张立呢喃道:“嗯,我不觉得有什么,就是感觉好困,啊……“他打着哈欠道:“好想多睡会儿。”他精神极度委靡,就连曾经与他打过一架的索朗站在他面前,也没心思去注意。

“别睡,张立。”岳阳用干哑的嗓音道:“千万别睡!”次杰大迪乌的话总萦绕在他耳边,而且,他感到,背上的张立,变得好轻……

卓木强巴和吕竞男一刻不停地来到半崖遗迹附近,途中偶有小股鲁莫人骚扰都被他们避了开去,不过荡飞索时,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稍不注意就会在空中碰撞。卓木强巴思绪杂乱,到半崖遗迹时,吕竞男见卓木强巴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便建议休息一下,卓木强巴同意了。

在爬陡坡的时候,吕竞男见卓木强巴呼吸厚重,便问道:“你的呼吸怎么这么重?你那里还是没有感觉吗?”

卓木强巴知道吕竞男问的是海底轮,摇摇头,把塔西法师的话转告给了吕竞男。吕竞男遗憾地看了卓木强巴一眼,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这样到了岩窟中。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听吕竞男喝问道:“谁?”

有惶恐的声音从内传来:“路……路过的……”

卓木强巴一听,这声音好耳熟,和吕竞男一同转入拐角,两人同时一惊。“雀母王!”两人同时叫道。

蜷缩在暗处的老者虽然用了旧衣碎布做掩饰,卓木强巴和吕竞男还是一眼把他认了出来,何况他旁边还坐着眼睛缠着绷带的拉姆公主。

嘎玛基白登一见卓木强巴,竟是老泪纵横,悲伤道:“啊,能在这里见到你们,真是太……太好了。”

卓木强巴快步上前,把住这位快要昏厥过去的老者,询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雀母发生了什么事?”吕竞男则握住了拉姆公主的手,轻轻地安抚她。

嘎玛基白登道:“我已经不是雀母王了,如今朗布国的王,是郭日念青。”

卓木强巴如遭雷击,手上不由发力,大声道:“你说什么?”

嘎玛基白登哭丧着脸道:“郭日念青趁着执掌雀母军权的这几年,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军中的将领都被替换成了他的人。我的亲卫队里也有他的人,真正忠于我的只有几名士兵,只有几名啊!他那天故意逃走……”

后面的话卓木强巴没有听清,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如今朗布国的王,是郭日念青”这句话,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忧虑。敏敏他们一直没来共日拉,是不是回雀母了?当初就是约定好的在雀母碰头,自己这行人又揭露了郭日的阴谋,郭日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敏敏现在怎么样了?张立、岳阳他们呢?亚拉法师和巴桑呢?怎么办?该怎么办?
 第六十六章(1) 张立托母
 听到雀母王的诉说,吕竞男也是一惊,她问道:“郭日在你身边大肆调防,安插亲信,你就没有怀疑过?”

雀母王悲哀道:“这几年,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我这个女儿身上,心里想着,王位迟早是郭日的,也就没怎么注意。”

吕竟男这才想到,郭日设计弄瞎公主的眼睛,并不仅仅是不愿意娶公主这么简单,这个人用计非常深远,他完全掌握了人性的弱点。

吕竞男看了看一身破烂的雀母王,又看了看楚楚可怜的拉姆公主,真可谓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不仅冷悯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打算?”雀母王苦笑一声,道:“逃吧,逃得远远的,找个没人知道的小山村,过段平静的生活。只希望郭日不会太着紧我们,放过我们父女这两条性命。”

吕竞男道:“难道雀母的百姓不会跟随你起来反抗郭日?”

雀母王深深埋头,道:“本王深居简出,能见到本王的百姓寥寥无几,最近一次也在十几年前,他们大多是德高望重的老者,或多数已作古,而且这十余年,本王变化也大。你们也知道,我们雀母的村落大多自给自足,十余年没有往来是很平常的事,如今可以说,除了雀母百姓,再无认识本王之人,最可惜的是,这次仓促逃离,连一件可以证明本王身份的信物也没有。而这些年郭日东奔西走,认识并拥戴他的老百姓倒是大有人在,只要他牢牢控制着雀母的局势,谁会来反对他?”

这时,卓木强巴已经焦躁不安地站了起来,对吕竞男道:“走吧,我们走!”他实在不敢想象,敏敏他们落人郭日的手中,会怎么样。

吕竞男最后看了一眼那对被郭日从王坛上赶下来的父女,只是如今他们自己也在郭日的阴谋漩涡中挣扎,实在无力帮助这父女二人,只能在心中为他们祈祷。

“走了!”卓木强巴在遗迹洞口催促,他对雀母王没有什么好感。可以说一切都是这个昏庸的老国王咎由自取,是他亲手培植了郭日的力量,如今郭日用这股力量来推翻他,并进一步威胁到他们这些无辜的路人……他忽又想起敏敏,心里乱作一团。

在遗迹上根本没得到休息,吕竞男看着在前方飞得方寸大乱的卓木强巴,她连续几个纵跃,飞索荡在卓木强巴身前,安慰道:“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雀母发生了这么大变故,他们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特别是巴桑,对于这种血腥的战乱,他极为敏感。”

卓木强巴大声质疑道:“那他们为什么没到共日拉来?还留在那里干什么?”

吕竞男耐心地解释道:“那里是我们约好见面的地方,他们察觉到危险,得留下来警告我们;另一种可能是,我们队伍中有人不幸被抓,他们得留下来想法救人。”

“那你还说没有事!”

便在此时,两人同时察觉前方有人,刚刚上树隐蔽,就听到岳阳的声音在说:“坚持住,不会有事的。”

只见亚拉法师、巴桑、岳阳、敏敏等人鱼贯而出,卓木强巴欣喜交集,大叫着跃了下去。

“岳阳!”“张立!”

第一眼见到敏敏没事后,卓木强巴就放下心来,马上将注意力集中到伏在巴桑背上的张立身上。岳阳等人见到强巴少爷和教官从天而降,也是欣喜不已,但脚下没有丝毫停留。卓木强巴还未落地,就听岳阳问道:“强巴少爷,塔西法师呢?”

卓木强巴一个翻身落地,站起道:“还在村里。张立怎么了?”

岳阳催促道:“快快,边走边告诉你。”一瘸一拐地跟着大家。

吕竞男则直接将手把住了张立的脉门,亚拉法师摇头道:“是古代不知名的蛊术,只有看塔西法师有没有办法了。”

岳阳等人逃出雀母后没多久,岳阳精神不济,加上腿伤未愈,巴桑见他行动迟缓,一言不发地将张立夺了过来,背在自己背上。刚开始,张立神志还清醒,逃亡间隙还不忘和岳阳说两句俏皮话,斗斗嘴,可是没过多久,他又进入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亚拉法师看过张立的症状,听了岳阳的描述,也是束手无策,至于塔西法师对此有无良策,亚拉法师也吃不准。但尽快见到塔西法师,也许是张立唯一的希望了。

长途奔跑之后,纵使巴桑的体力,也已经气喘如牛。卓木强巴跟在后面,轻轻拍了拍巴桑的肩,巴桑将身体一拧,整个后背往右一甩,卓木强巴一手扛过张立,一耸肩,一撒手,再钳紧,就让张立攀附在了自己背上。

共日拉村,得到消息的塔西法师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法师在张立房间里一待就是半天,由卓木强巴陪护。原本岳阳打算做塔西法师的助手,但塔西法师仅看了他一眼,就断定他体力不足。

在房间内,卓木强巴要做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在法师需要时挪动一下椅子。其余时间,塔西法师希望他不要发出声响,不要走动,不要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最好就站在法师身后,在需要时能在第一时间把椅子挪动到法师需要的位置。

在卓木强巴看来,塔西法师好像没做什么具体的事,就是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可不多时,就见法师额头的汗涔涔而下,于是,替法师擦汗也成了卓木强巴的工作。卓木强巴见张立平静地躺在那里,好似熟睡一般,可塔西法师双眼圆睁,眉头紧锁,牙根紧咬,就像一个战地指挥在观察两军对垒,正值激烈处,大气都不敢出。

又过了一段时间,卓木强巴终于明白为什么塔西法师说岳阳体力不足了,就这样直直地站立着不动,不说不笑,竟然会是如此费力的一件事。刚开始还不觉有什么,时间一长,两腿自膝往下,最后到脚跟处,隐隐发麻,更难受的是,整个身体就像即将停止旋转的陀螺,上半身无法与下半身保持一条直线,稍有松懈,就想往左右靠去。仅是这些还不足以令卓木强巴吃不消,真正让他感到难受的是,塔西法师要求他像一台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机器,他一个手势就得让卓木强巴以最快的反应挪移那张椅子,卓木强巴必须保持高度的精神集中等待塔西法师的手势。可是塔西法师迟迟不发出手势,卓木强巴就得目不转睛地盯着塔西法师,那种感觉,就好比在进行一场纯精神上的对抗,神经、肌肉,都处于绷紧状态。看着塔西法师那不动如山的坐姿,卓木强巴渐渐明白,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站立动作,对人而言也是有极限的,要想突破这种极限,就必须进行专门的训练——密修!

卓木强巴估计过了两餐的时间,就在他感到自己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却见塔西法师身体一晃,竟似要跌下椅子,卓木强巴赶紧上前一步,扶住法师的身子,同时自己也差点跌倒。塔西法师用手指在自己额头点了几下,道:“我们出去吧。”声音竟似苍老了许多。

卓木强巴无法想象,这个在地下海可以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的密修高人,竟然会因为盯着一个人看了几个小时就产生眩晕,他忙问道:“张立他……怎么样?”

塔西法师回答是:“太可怕了。”

当卓木强巴背着塔西法师摇摇晃晃走出房间时,岳阳、敏敏等人马上围拢过来。亚拉法师接过塔西法师,敏敏拿着碗对卓木强巴道:“吃点东西吧。”岳阳在追问:“法师,张立他怎么样?他现在怎么样了?”安吉姆迪乌和一大群村民也在外面,人声鼎沸。吕竞男在维持秩序:“大家安静些,退开一些。”

卓木强巴轻轻拿开碗,正准备表示自己现在只想休息一下,突然感到周围的人鸦雀无声,他也不禁止住了声音,扭头望去。只见塔西法师紧盯着岳阳看,神情十分严肃,跟着目光扫过,又很诧异地看着吕竞男,随后塔西法师的目光从亚拉法师、巴桑、敏敏、安吉姆、阿米、村民等人身上一一巡视而过,正是他那种凌厉、愠怒,又带着些可怕的眼神,让所有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塔西法师仔细地看过卓木强巴约一分钟,最后他举起了自己的手掌,好像掌中另有乾坤一般,又细细地看了好久,随后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岳阳紧张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法师!”

塔西法师淡淡道:“你中蛊了,竞男也是,亚拉也是,安吉姆也是,我们所有的人,都中蛊了。”塔西法师的一句话,令全场震惊。

“怎……怎么回事?难道这种蛊毒,还传染?”岳阳吃吃地问道。

塔西法师也在心中计算,暗道:“不对,张立的蛊毒似乎没有传染性,是从别的地方感染的,这蛊下在水中?不,据记载,这种蛊毒很难通过水途径传播,而且每个人中的蛊都不尽相同,是从哪里被感染上的呢?卓木强巴的隐相症比我重,我是被他传染的,他是去接应岳阳他们时被感染的;这些人里面,岳阳的症状最重,但他似乎又不是直接携带者,难道是……”塔西法师强提精神,道:“带我去看看次杰大迪乌。”

看过次杰大迪乌后,塔西法师颓然道:“果然是这样……”

亚拉法师轻轻问道:“怎么回事?”

塔西法师道:“次杰大迪乌显然在自己身上做过许多蛊术实验,就像经常吃毒虫的动物一样,他体内的毒素相互中和,达到一个平衡值,平时看不出异常。但是最后这次郭日对他的拷问,似乎是为了延长他的性命,让他保持清醒,使用了别的蛊术,加上他生命垂危,体内各种环境的平衡都被破坏了。如今,他体内种下的各种蛊术开始反噬,他变成了一个大的传播源,凡是靠近他的人,或多或少都被传染了一些蛊术,然后携带者之间相互传播,造成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感染了。”

亚拉法师又问:“他还有救吗?”

塔西法师道:“他的生命已经走向终结,如今他的身体是各种蛊毒相互侵占的战场,我无力回天。”

“那村里的人怎么办?”

“我尽力而为,我看他们蛊相并不明显,有轻有重,似乎还没有致命的蛊毒。”

“张立呢?”

“……”

“张立……还能救回来吗?”

“……”

“嗯??”

“我没见过这种蛊毒,书籍上也没记载过这种蛊毒。”塔西法师实话实说道:“他体内的经脉仿佛被改造过一般,如今完全是各走各的,体温也异于常人,显然那是作用于大脑的蛊术,最复杂的那种。”

亚拉法师道:“为什么不能直接用手术?像对拉姆公主那样。”

“不一样,”塔西法师摇头道:“对拉姆公主,只需要用手术去除压迫视神经的虫囊,那只是浅表开颅术;而张立的情况,明显是大脑的核心部位受损,深度开颅术、脑组织修复术,如今就算世界顶级医院也未必能开展。如今讨论这些也无用,我只能救助那些能救助的人。”

亚拉法师默默低下头去,沉声道:“那张立,就只能被放弃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塔西法师才道:“我试着用金针,将他的经脉固定起来,至于其他的……就只能听天命了。”

“唉……”亚拉法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才背着塔西法师,沉重地迈出房间。

一出门,又被众人围问,塔西法师向大家说了他的发现,并表示将尽力医治众人后,大家才稍感心安。在他们看来,朗布的大迪乌种下的蛊,由雅加的大迪乌来解,应该没有问题,而且早些时候塔西法师对玛吉的病人的医疗手段,也通过安吉姆迪乌告诉了大家,大家对塔西法师信心很足。

当天晚些时候,次杰大迪乌停止了呼吸。塔西法师让人在次杰大迪乌安息的屋子周围挖一道环形沟,将整个石屋和大迪乌一起火化了。

第二日,雀母王宫,郭日念青对却巴道:“他还没有死。”

却巴皱眉道:“不应该呀,难道他们真有办法将人救活过来?”

“不。”郭日自信地扬了扬手中的纸条,道:“戈巴大迪乌用了金针,那应该是一种很独特的术,他将血脉截留,使整个人体内各种反应的速度降低了,以此来延长张立的生存时间!”

“他真的很厉害。”却巴心有余悸地说道。

“那也未必,就算用了金针,我看那张立也是迟早的事。暂时给他们几天喘息时间,先看看那个外来的迪乌有些什么手段,说不定他只是一个嘴上能说,动手却不行的空架子呢!”说着,郭日又将目光投向地图。接下来他会很忙,要进行持续的大清洗以确保自己的地位,还要针对雅加制订一系列的计划,不过很快,用不了多长时间,等他腾出手来,就是卓木强巴等人的末日了。

“你等着我,就快实现了,就快实现了!”郭日念青默默地想着,嘴角露出微笑。

岳阳注意到,此后几天,玛吉反而不像敏敏那样眼泪簌簌直落,她没有哭,只是陪护在张立身边,带着母亲般慈爱的目光,像在端详熟睡的孩子。自打塔西法师用金针为张立定脉之后,玛吉就守护在张立身边,为他祈福,等待奇迹的出现。

这些天,最累的就是塔西法师了,虽然安吉姆迪乌也能帮他一些忙,但收效不大,其余人就更是连帮忙都谈不上了,塔西法师试药、试针、试治疗,所有的事都必须亲力亲为。次杰大迪乌身上传播的蛊毒,种类繁多,又有交叉混合的,每一种都令塔西法师殚精竭虑、绞尽脑汁才能想到解除之法,短短几天下来,塔西法师的头发就由全黑变成了花白,又由花白变成了银白,整张脸也更显苍老。

张立呢,这些天倒还安静,偶有狂躁的症相,却被金针所制,动弹不得。每当看到他肌肉痉挛、牙关咬紧时,玛吉就会轻轻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喃喃细语。

岳阳常常在一旁默默无语地看着,他知道,张立一定十分痛苦,虫噬啮的痛苦,这时候,他总会感到自己竟然如此无能为力!

郭日的蛊毒到底还是起作用了,张立的身体表皮渐渐变成褐色,摸上去有一层硬邦邦的东西,并在逐渐角质化。翻开他的眼睑就会发现,他的自眼仁上,一根根血丝像动物的触角,正向着虹膜集中,而虹膜周围有大片的血斑,使他眼珠子看起来就像红宝石一样。有时张立会流出淡红色的眼泪来,塔西法师说那是颅内压改变的结果,造成他的眼底出血。

尽管塔西法师做了最后的努力,张立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在变化着。他们没有维持生命的系统,张立每天只能饮用极少的清水,那铁打的身体,正随着时间慢慢萎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样下去,张立的生命耗竭只是迟早的事,可他们偏偏想不出任何办法,塔西法师能解救共日拉村所有的人,就是救不了张立……

一同寻找帕巴拉的这一群队员,他们只能每天看着张立消瘦、痛苦、挣扎,这一缓慢的过程,同样也煎熬折磨着他们的神经。巴桑愈发沉默寡言,敏敏时时垂泪,无奈和悲伤刻在亚拉法师的脸上,而吕竞男虽然面色不动如冰霜,眼里也时常流露出一种痛心。

终于,当塔西法师发现张立的唾液开始增多,并粘连成丝状时,他告诉大家,张立的唾液里开始分泌孢子,不小心被咬伤会被传染。

巴桑认为不该这样继续下去了,他向卓木强巴提出为张立安乐死,在他看来,与其让张立这样除了痛苦再没有别的感觉地活着,或许,死亡对他才是一种解脱。

但是岳阳坚决不同意,他没有说任何原因和理由,只对卓木强巴说了一句话:“强巴少爷,不要放弃张立啊……”

这句话,深深刺在卓木强巴的心坎上,他闭上眼睛,就看到了20年前,那青青的山谷,那银铃般的笑声,  “哥哥……哥哥……”妹妹没有说出口的话,分明就是“哥哥,不要丢下我啊……”那灰色的身影,狼王奋力的一扑……汽车的烟尘……群狼的嚎叫……

“我卓木强巴,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的……”

“强巴少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动手的人,是你……”

“记住,家人,就是指,没有任何人会被放弃,没有任何人会被忘记……”

“如果有一天,那人换做是我呢,你会怎么做……”

“你会怎么做?”

“你会怎么做……”

卓木强巴痛苦地闭上眼睛。和张立在回到高原的第一天相识,在冰洞断桥上相知,那不服气的表情,那惊讶、好奇的表情,那有些惧怕、有些担忧的表情,那开玩笑的表情……一幕幕清清晰晰。

卓木强巴向塔西法师询问,张立会不会变成传说中的怪物。塔西法师却否定了这种可能,他说张立的身体很虚弱,没有营养供给,就没有能量来源,就算完全沦为孢子的傀儡,也不可能暴起伤人。塔西法师遗憾地告诉卓木强巴,这就是孢子的生存方式,它们和病毒很像,寄生于宿主,占用宿主,将宿主的每一个细胞和每一分营养都当做自己的食物,将宿主的身体当做自己的战场,一寸一寸地侵占,当它们大获全胜的时候,也就将与宿主一起迎接死亡。

卓木强巴看着张立那清瘦的脸,又看着那变得粗糙的皮肤,要他面对如此熟悉的面孔拔出刀来,他做不到……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张更为清瘦的脸,一双无瑕得令人心颤的眼睛注视着。

又过了三天,在一个临近黄昏的下午,毫无征兆地,张立突然醒了,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还能保持着清醒,没有丧失自我。突然降临的奇迹,让岳阳怔住了,完全忘了去通知大家,他就和阿米一样,怔怔地看着张立,唯恐一转过身去,张立又会睡着了。

张立看了看左手边的岳阳,又看了看右手边的阿米,微微笑了,他的声音十分微弱:“一个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最亲密的爱人,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们,真好……”

“你好些了吗?你饿吗?你感觉怎么样?你疼吗?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你……”一大堆问题堆积在岳阳心底,话临嘴边他却嗫嚅着,怎么都开不了口。张立醒了,张立睁开眼睛了,张立说话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张立手指动了动。阿米温馨地半蹲着,如同她日复一日所做的那样,捧起张立的手,贴在自己脸旁。张立继续用微弱的声音说着:“我做了好长一个梦,在梦里我回到老家了,青石板,青砖瓦房,那绵绵的雨一直下个不停。我梦见我躺在那辆竹编的小摇车里,阿妈一手推着小摇车,一手握着我的手,伢崽伢崽地叫着,她跟我说了好多话,但是我听不到她说什么……”

莫名剧烈的酸痛陡然袭上岳阳的心头,他突然哽咽了,吃力道:“别说了。”

张立恍若不闻,那飘忽的断续的声音依旧传来:“我梦见阿妈老了呢,眼角的皱纹多了,背也弯了,头发也白了;我梦见我打电话回去说,我退伍了,要转业回家了,我阿妈可高兴坏了……她要到车站来接我。你没去过我们老家,那地方隔火车站好几十里路,要翻两道山梁,要过三条小溪,阿妈天不亮就起床了,穿上小布鞋,举着煤油灯,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山里走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啊,天上也只有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我仿佛就在阿妈身后,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那橘黄色的灯光,很清晰的照亮了她的脸……”

岳阳的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恳求道:“你,别再说了!”

张立的双眼望着天花板,似乎在回忆什么,喃喃道:“从小到大,我自问没有亏欠过什么人,除了我阿妈。我这一辈子,都是在欠她的,从出世那天起,就让她感到痛苦,小时候又多病,没能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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