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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情殇-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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趾问痹谝夤率匙⌒小!
靳天魁满意的点点头:“李统领果然豪爽之人,不知如今孤身进入这坠马渊所为何事?”
李仲飞心想如果如实相告,恐怕会激起大乱。他略一沉吟,朗声道:“靳大哥此番犯下如此大错,虽不容于帮规,但杨帮主念靳大哥多年忠心耿耿,所以遣小弟前来询问一下,到底是何原因使得同袍兄弟铤而走险?”
他的一番话显然说进了大伙的心坎里,刚才还虎视眈眈的众弟子一时间议论纷纷,互相交头接耳起来,甚至还有大胆的直接出言相问帮主真的肯网开一面。
这也难怪,本来认为必死无疑的人忽然得知自己或许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也就不想再拼命了。
靳天魁眼见同仇敌忾的气势被他短短几句话便打击的烟消云散,不由大急,向周围怒目而视,却收效甚微。他叹了口气,连语气都软了下来:“李统领有话直说吧。”
李仲飞见大家心动,更是精神倍增:“小弟没别的意思,真的是来救锐捷营弟兄的性命的。”
他话中故意绕开靳天魁的名字,就是想从锐捷营的上下团结中打开些许裂痕。要知道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也不信偌大个锐捷营真的是铁板一块。
靳天魁闻言却摇摇头:“靳某知道此番劫银已是形同造反。李兄弟若是来消遣我们的,就请回吧。”
无意中,靳天魁对李仲飞的称呼都变了。
李仲飞自然注意到这个细节,于是,他打算再添一把火,他紧盯着靳天魁的眼睛,缓缓说道:“难道靳兄为一己私欲,想致锐捷营数百弟兄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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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一人承担
不料李仲飞话一出口,靳天魁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嗷的一声窜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格外狰狞。
他咬牙切齿的怒道:“一己之私?好个一己之私!靳某一生视钱财如粪土,只因那老贼可恨!我锐捷营上下,多年来为天王帮出生入死,可那老贼却欲置我们的妻儿老幼于死地。”
李仲飞见他发怒,忙起身想找话茬安抚,这时听到果然另有隐情,虽一时不明白他口中的“老贼”是谁,可看他的样子的确不像妄动贪念之人。
靳天魁继续恨恨地说道:“如今功败垂成,兵困这绝地之中,靳某自知已无活路,只想等帮主前来为千百妇孺讨个说法!”
“到底所为何事?靳大哥为何不与小弟直言?”李仲飞心急如焚,“小弟恳求靳大哥将事情缘由全盘托出,小弟才能在帮主面前为弟兄们斡旋啊。”
“是啊是啊,靳大哥!”周围不少兵士也喧哗起来,“李统领看来是真心帮我们的,您就告诉李统领吧。”
靳天魁看着围在四周的部下,对李仲飞道:“你这亲兵统领既然来了,那靳某想问一句,希望兄弟实言相告,廖总领是如何打算的?帮主又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李仲飞无奈的叹了口气:“廖总领已经下了绝杀令,帮主事先并不知情。后来我得靳杰通报后赶来,将此情形派人火速禀报帮主。无奈事关重大,帮主也同意了廖总领的决定。”
绝杀令,乃是帮中最重的惩罚。绝杀令一出,凡参与过错之人皆格杀勿论。
谷内众人闻言大哗,有不少心智稍逊的兵士已开始偷声低泣。靳天魁也是面如死灰,颓然而叹。
李仲飞见状忙又说道:“只不过小弟觉得事有蹊跷,才独自进谷想问个清楚。况且王统领也答应尽量为大家说情。”
“聚众造反,帮规不容。帮主既然都已同意了,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转机?”靳天魁叹息道,“靳某本以为冒险一试,或许为锐捷营弟兄争来个说法,不想却将大家都带入了死地。若能以靳某一人性命换取大家平安,靳某当义无反顾,但如今……”
李仲飞虽然此行目的就是让靳天魁一人担下此事,可事到眼前却又心中不忍。
他低下头犹豫良久,终于咬咬牙,嘶哑着说道:“靳大哥如果话出真心,这办法也未必不行,用你项上人头换取这数百人的性命。小弟料定帮主和廖总领也不想太多杀戮,况且如今我天王帮外忧内患之际,帮主必会网开一面。”
他这句话使不少满怀私心的人吃了一个定心丸,但更多忠于靳天魁的兵士却如同听到了晴天霹雳,顿时纷纷围了过来,大声叫嚷着,有的甚至拔出了兵刃。一时间形势急转直下,李仲飞性命堪忧。
这时,李仲飞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哭喊,一个瘦小的身形冲过来挡在他和靳天魁中间,竟然是靳杰。
靳杰“扑通”一声朝李仲飞跪下:“头儿,求求你不要杀我爹。他是好人,他所做的这一切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李仲飞的心一阵的抽痛,别过脸去:“我也是没有办法。出此大错,必须要有人承担。如若不然,上行下效,帮中日后将再无规矩可言。”
靳天魁惨笑一声,拔出了佩刀:“靳某明白,只希望兄弟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李仲飞知他什么意思,重重地点点头。他何尝不想为靳天魁求情,但廖忠勇会有何反应?现在连杨启汤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冲冠一怒,千百人头落地的事,那廖忠勇是做的出来的。而且杨启汤的意思也是“靳天魁胁众造反”,而不是“锐捷营造反”。
靳杰膝行几步,抱住李仲飞的腿,哭喊道:“父亲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廖忠勇他根本不是人!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父亲绝不会反,请您放过我爹吧!求您了!”
李仲飞弯下身子想扶起这个为父请命的孩子,忽然觉得眼角有寒光一闪,一道鲜红的血箭射在他的胸前,溅了靳杰一脸。
两人望去,只见靳天魁已仆倒在地,大量的热血从他脖颈间喷涌而出,鲜红刺目。
“爹……!”靳杰惨呼一声,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扑在尸体上嚎啕大哭。
喷溅在李仲飞胸前的鲜血如花团般扩散开来,他从来没有发觉原来血的颜色可以那么的刺目。
他感受着胸前传来的阵阵温热,那是一个铁血铮铮的汉子爆发出的不平与奋争。
四周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怔怔地看着眼前瞬间发生的这一切。
许久许久,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跪了下去,接着所有的弟子跟着跪了下去。又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哭了出来,接着所有的弟子都跟着哭了出来。
平日里这些流血都不皱一下眉头的铮铮铁汉,此时却都哭得像个孩子。
“老天啊,你可知道我父亲的冤屈?”靳杰撕心裂肺的哭喊道,“当年加入天王帮时,父亲他们都立过血誓,谁又怎会忘记当初的承诺?
锐捷营中的叔伯们,多为沅江人士,如今洪水肆虐,家乡变作一片泽国。父老乡亲无处投身,又身无分文,眼见是不能活了。
父亲受叔伯们推举,向那廖忠勇求情。先是请准将父老们移居青螺岛,不准!后又告假回乡省亲,仍是不准!最后希望预支三月俸禄,寄回家安顿老幼,还是不准!如今落到这般田地,怎么是我们所愿!”
这一声声泣血地哭诉,发泄着心中的痛苦。像一根根针刺痛着李仲飞的心底。忽然间,他感到了一丝疲惫,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他就这么呆呆地站着……呆呆地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人轻轻地从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麻木的转过头,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宋文强早已站在他的身边,而后面站满了手持利刃的前锋营弟子。
宋文强悄悄地拉了下李仲飞的衣袖,想让他退到前锋营兵士中去。不料李仲飞却走上前,想扶起趴在靳天魁尸体上痛哭的靳杰。
“别碰我!”靳杰像被胡蜂蛰了一般蹦起老高,使劲打开了李仲飞的手。
靳杰这一嗓子惊动了跪在地上的锐捷营弟子,大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包围了,纷纷从身边拿起刀枪。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李仲飞也反应过来,他冲到两军中间,大声喝道:“都给我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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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深仇大恨
李仲飞只身进入坠马渊后,王玉恒在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渐渐的有些后悔自己的建议。
万一事情平息不下来,李仲飞又有什么闪失,他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杨启汤和郎发斌自然不会饶他,廖忠勇可能还会为了顾全大局治他个办事不利之罪,况且身后还有一个李军一直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
他刚刚投靠廖忠勇,本来想尽快办妥这件事,给主子留个好印象,不料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大麻烦。
想着想着,他又恨起了吕品,那小子身为锐捷营副统领,不来这里解决他锐捷营的乱子,反而带着亲信跑去卫戍码头躲清净,太不是东西了!
他越想越心焦,站在涧口不住的向里张望。而山涧内却是一片死寂,白蒙蒙的雾气不住地在山涧里翻滚,越发显得诡异。
他终于忍不住了,跑到宋文强身边:“老宋,李统领进去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如我们再派人去看看?”
宋文强虽然年近四十,但一直对李仲飞推崇有加,所以当杨启汤任命李仲飞暂代亲兵统领一职后,他从无怨言。
他本来就不满李仲飞孤身涉险,这时见王玉恒凑过来,冷冷地说道:“不是你建议李兄弟进去的吗?现在知道担心了?”
王玉恒碰了个钉子,灰溜溜地退到一边。忽听阵型后面传来一阵骚动。他正有火不知何处发,见状怒斥道:“何人在那边捣乱?活得不耐烦了!”
这时有两名弟子押着靳杰走过来,靳杰见到两人,拼命挣脱开按住他肩膀的手跑到宋文强面前:“宋叔父,我父亲可好?头儿刚才说先过来,他现在在哪儿?”
王玉恒见靳杰不搭理自己,觉得丢了面子,冷哼一声:“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宋文强扭头瞪了他一眼,冲靳杰道:“孩子别着急,你父亲还在里面,李统领也进谷劝说他们投降去了。你怎么跑来了,今天不是该你当值吗?虽说事关你的父亲,可你也不能忘了你是天王帮的一员啊。”
靳杰哪里听得进去,他得知李仲飞也进去了,忙向谷内跑去。没几步便被兵士一把拦住。王玉恒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进去,让他进去。”
宋文强想阻拦,不过又想想靳杰去了可能更好。也许靳天魁见到儿子更不会继续抵抗。
靳杰进去了不一会儿功夫,坠马渊内竟然隐隐传来哭泣声,声音在陡壁环绕的山涧里不断回荡,犹如九幽地狱里发出的鬼哭神嚎,让人毛骨悚然。
“出事了?”宋文强和王玉恒两人相视一眼,心下大惊,领着前锋营弟子冲进谷内。
直到看见呆呆站立在人群中间的李仲飞和倒在血泊里的靳天魁,王玉恒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这就好,靳天魁死了,李仲飞活着。还有比这更好的结果吗?”他挥挥手,让手下兵士散开,准备锐捷营一旦反抗便立刻格杀。至于方才他冲李仲飞的承诺?早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前锋营兵士与锐捷营兵士遥遥相对,厮杀一触即发,李仲飞站在两军之间也是急的满头是汗。
他面向群情激奋的锐捷营兵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道:“我知道你们同靳大哥的感情深厚,可靳大哥自尽实是为了保全大家的性命。王统领方才也对我承诺过,会亲自向廖总领求情。”
王玉恒闻言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李仲飞背对着他自然无法看到。那些锐捷营的弟子却大叫道:“是你们逼死了靳大哥!我们要给靳大哥报仇!”
李仲飞连喊了几声都没什么效果,王玉恒被他说出求情一事也不好下令动手,山谷中顿时乱成一片。
宋文强在旁也有了怒气,他暗运内功,大喝一声:“住口!”。
这一声如同炸雷一般震得在场兵士耳根嗡嗡作响,有几个体弱的甚至跌坐在地上。
宋文强镇住场面,上前和李仲飞并肩站在一起,指着锐捷营的兵士大喝道:“你们这些混蛋,其实是你们逼死了自己的统领、你们的靳大哥!”
“你胡说!”锐捷营兵士又叫嚷起来。
“闭嘴!”宋文强又迈前一步,有些靠前的兵士摄于他的威势不觉纷纷后退。
宋文强沉声道,“事发之时,你们可有一人提醒靳统领不要鲁莽!事发之后,你们可有一人劝说靳统领谨慎行事!大难临头,你们可有一人挺身而出,挡在靳统领身前!”
他边说边扫视着那些义愤填膺的锐捷营兵士,所有人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低下了头,手中的兵器也不由垂向地面。
“你们只知道,在你们身边有一个肯为你们出头的好统领、好大哥,可你们有谁真正为他着想过?现在他为了救你们不惜牺牲自己,而你们现在又在做什么?你们想让他的血白流吗?你们想让他死不瞑目吗!”
锐捷营兵士的气势完全被他一番话打压了下去,他轻轻呼出口气,不漏声色的退到李仲飞的身边。
李仲飞冲他点点头,以示感谢,继续说道:“你们想报仇?想求死以诚恩义!那你们想过仍在受灾的家乡吗?想过还在受苦的亲人吗?等此间事了,我定会启禀帮主拨款救助家乡的父老!请大家相信我!”
他说到最后,眼角也有些湿润。宋文强听到“受灾”后,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重重地叹了口气。
然而他们这一切落在靳杰眼里却成了做作。靳杰那瘦弱的身体颤抖着。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这些人,双眼几乎喷出火来:“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你们逼死了父亲,让我变成了孤儿!父亲倒在血泊中尸骨未寒,你们却站立在这里假仁假义,迷惑安抚着父亲的部属。”
靳杰恨不得这就冲过去杀了这些仇人,可是他清楚自己现在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啊。
忽然之间,这个曾经天真的少年变得成熟起来,他藏起满腔的仇恨,忍下滔天的怒火,缓缓地站到李仲飞身边。
他冲锐捷营的兵士大声道:“侄儿谢谢各位叔伯了。父亲虽出于无奈,但终究犯下不赦之罪。李统领、宋统领和王统领都力保大家平安,眼下还是多想想那些远在沅江受苦的父老吧。侄儿给各位叔伯磕头了。”
说着他跪倒身子,以额抵地。锐捷营的兵士怔怔地看着这个低声哭泣的少年,在阵阵叹息声中无奈地丢掉了手中的兵刃。
王玉恒见机立刻指挥手下将他们和靳天魁的尸体带出坠马渊,并清点谷中的银车。
宋文强看了李仲飞一眼也走了,他还要将今日之事回禀杨启汤。
李仲飞默默地将靳杰扶起来,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这个孩子。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孩子在大悲大哀之下,仍能如此的识大体。
可他没有看到,在靳杰低垂的双眼中隐藏着多大的仇恨。更想不到,自己也成了他杀父仇人中的一员。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我活着,总有一天我会杀光你们这些刽子手!只要我活着,我总能让你们血债血偿!”一个仇恨的种子深深地埋在了靳杰年轻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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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心中郁结
夜沉如墨,漫天的乌云将弯月掩在背后,整个青螺岛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悬龙滩边一堆火光,忽明忽暗。
半月坡外有处高崖,站在崖顶,整个悬龙滩尽收眼底。
此刻,杨启汤正在崖顶负手而立,望着目光尽处的那点火光,不觉悠悠叹了口气:“看样子要变天了。”
锐捷营统领靳天魁负罪自裁的消息传回别院后,杨启汤与郎发斌合计由李仲飞出面主持安葬。
李仲飞则依照靳杰的意思,将靳天魁葬在了悬龙滩旁,这个他生前最后守护的地方。
葬礼十分简单,来参加的人也屈指可数。一方面是因为靳天魁乃是获罪而亡,不能按帮规送行。
最重要的却是吕品连夜返回,接管了锐捷营。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除了少数几个真正忠于靳天魁的弟兄,并没有人敢冒然前往。
而杨启汤碍于廖忠勇的颜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一阵冷风拂过,刮得杨启汤的衣襟猎猎作响。初秋的夜晚,岛上已是冰冷异常,他不由紧了紧衣衫。
初登帮主大位,天王帮却连遭外忧内乱,多日的操劳使他的脊背竟有了一丝佝偻。
旁边守护的宋文强看到,靠过来轻声问道:“帮主,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杨启汤拂去额前一丝乱发,摇摇头道:“快要结束了,再等等吧。”
宋文强知他是在等李仲飞回来,于是不再相劝,扭头吩咐手下回别院去取帮主的大氅。
这时悬龙滩上又燃起几点火光,并缓缓向别院方向行来。
“看样子是仲飞要回来了。”杨启汤转身向山坡下走去,“文强,我们去迎迎他。”
“是。”宋文强答应一声紧随其后。
几人穿过树林来到驰道上时,已能听到山坡下远远传来的马蹄声,果然是李仲飞料理完靳天魁的后事,带着两名亲兵返回别院。
李仲飞此时也是满心忧虑,他虽说初经江湖中事,却也能从这次事件中看到事态的恶劣,不觉开始为天王帮的前景担忧。
正苦恼间,他忽然看见道路旁边站着杨启汤等人,忙下马行礼。
杨启汤走过来把住他的胳膊:“仲飞,你辛苦了。事情处理完了吗?”
李仲飞见他一脸倦容,忙再次抱拳道:“回帮主,靳统领已安葬完毕,只因他犯有犯上作乱的大罪,不能设置灵棚。现在只有他的儿子靳杰留在墓前守夜。”
杨启汤听到李仲飞提起犯上二字,不觉冷哼一声:“犯上?哼!帮中那么多犯上之徒,靳天魁只不过一莽夫尔。”
李仲飞不敢接话,见天已过三更,说道:“帮主,此时夜深天冷,还请……”
杨启汤摇摇头打断他的话:“我睡不着,只是出来走走。”
说话间,一名亲兵从别院取来大氅,想要为杨启汤披上,不料杨启汤却不耐烦的一摆手:“我们习武之人没那么娇贵,你当杨某是古稀老朽么?”
那名亲兵被他一句呵斥,捧着大氅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李仲飞见状上前接过大氅,冲杨启汤笑道:“帮主身系我天王安危,切不可大意。”说着,抖开大氅准备为杨启汤披上。
谁知杨启汤闻言却勃然大怒,一把将李仲飞的手打开,大声道:“什么身系安危!什么贵为帮主!杨某帮中大事束手束脚,难道此刻连衣食这等小事也做不得主吗?”
李仲飞也愣住了:“帮主何出此言?在下绝无越俎代庖之意。”
宋文强却听出杨启汤发脾气,全是因为廖忠勇越权擅专之事,忙过来打圆场:“李统领一向忠心耿耿,方才只是关心帮主身体,没有别的意思。”
杨启汤也察觉到自己失态,却不觉想起了当年落魄京城的时候来。
想当年,他虽身怀绝技却四处碰壁,全靠遇到吏部尚书赵汝愚帮扶,才辗转投到杨夙膝下得此地位。本想满腔抱负就此可以大展宏图,谁料直至今日仍是处处掣肘。
上有廖忠勇专权跋扈,下有多数统领管事阳奉阴违,而他势单力孤,空有壮志却只能一味妥协。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从李仲飞手中接过大氅缓缓披上:“仲飞、文强,我知你们素来对我多有维护、忠心耿耿,奈何如今天王内忧外患,实是让我心焦如焚。”
李仲飞不知如何回答,只得看向宋文强。
宋文强点点头,冲杨启汤抱拳道:“忠心为帮本是我等份内,属下等必当跟随帮主,以死以效犬马。”
杨启汤笑了笑:“你们不必这么拘谨,方才是我失态了。仲飞、文强,你俩随我走走,其他人先回去休息吧。”
李仲飞见他片刻功夫神情连变,心下不觉惴惴。忙吩咐亲兵牵马返回,自己则跟着杨、宋二人向山坡下走去。
三人沿驰道一路西行,李仲飞见杨启汤今晚焦躁如斯,不敢擅开话端,宋文强更是沉默不语,只有杨启汤时而咒骂廖忠勇结党专权、时而感叹郎发斌老成圆滑、时而怒责靳天魁愚钝鲁莽、时而埋怨众统领勾心斗角。
不知不觉三人来到当日韩侂胄秘密离岛时的那条水道,杨启汤忽然转身面对李仲飞二人:“你们为何一语不发?是不是像他们一样也认为杨某暴虐无常、优柔寡断,根本不配当这一帮之主?”
李仲飞没想到他忽然有此一问,不觉语塞。
宋文强忙道:“帮主今日这些言语,依属下看来并不是抱怨牢骚。帮主所说均是我天王帮长期以来的痼疾。”
他说到这里,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而今日帮主如此坦诚,更是证明了帮主将我二人视为心腹,如此不然,我二人哪能听得到这番肺腑直言?”
他这席话说的恰到时机,而且丝丝入扣,李仲飞不由暗赞一声。
杨启汤却转回身,望着面前那片芦苇荡沉默了。
算起来,他也刚刚三十出头,忽然间杨夙将这么一个重担压在他的肩头,却没有教他该怎么去做,这怎能不让他心焦如焚?
一人兴则一帮兴,一人失则一帮衰!
杨启汤在心底默默叹息着,在他的心里,未来也像这如墨的黑夜一般,看不到一丝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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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飞扬无恙
风渐渐大了,天际隐隐传来一阵低沉的雷声。
杨启汤双手用力地搓搓脸,长笑一声:“今日胸中闷气积存已久,竟逼得我像老妇一般牢骚满腹。走!你我三人回去痛饮一番,明日祸福让我们明日再议!”
宋文强闻言暗喜,天边风雨欲来,杨启汤心里却是阴霾散去,实是让人松了口气。
他大笑附和道:“对,把酒畅谈才是你我江湖男儿本色,今日我兄弟二人定于杨大哥不醉不归!”
一句杨大哥喊的杨启汤更是笑容满面,就在此时,芦苇荡中忽然传出轻微的咔吧声。三人同时面色一凛,一起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芦苇荡在夜风中虽然潮声不断,但杨启汤等人具是耳目超绝之人。芦苇荡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异响,在他们耳中却是清晰无比。
“谁?给我出来!”杨启汤暴喝一声,一把将身上大氅扯掉,身形已如闪电一般掠进芦苇荡。
瞬息过后,距离十数丈开外的地方同样听到有人大声怒喝。
看来黑暗之中是敌非友,李仲飞担心杨启汤有失,与宋文强对视一眼,匆忙飞奔追去。
一条小船停靠在秘密水路旁,黑暗中,杨启汤与船上一个葛衣大汉正在对攻。
两人均是大开大合的武功套路,咋一交手便听得每一次拳脚相交都会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杨启汤此时爆发出的实力,与早先和李仲飞比武时简直判若两人。
凌厉的掌法辅以深厚的内力,招招以刁钻怪异的角度击向对手的要害。他的武功虽以枪法见长,但拳脚仍可算是超一流高手之列。
面对杨启汤一波猛过一波的强攻,葛衣大汉却显得心有旁顾,好几次应该可以躲开的攻击却硬碰硬的接了下来。
两人脚下的小船在激烈的拼斗中不断发出咯吱声,显然已不堪重负。
这时李仲飞两人疾掠而来,葛衣大汉见对方来了帮手,不觉有了一丝慌乱。原本堵在船头寸步不让,也开始缓缓向船尾处退去,目光也在周围不停搜索,好像打算找机会逃走。
杨启汤看准时机,虚晃一招将葛衣大汉逼退了一步,紧接着,他向后微微跃起半步,凌空飞起一脚。
他这一脚不踢人,却是踢向身下小船船舷。葛衣大汉见状大惊失色,想要上前阻止,无奈仍晚了一步。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小船在杨启汤全力一击之下陡然直立而起,葛衣大汉立足不稳,惊呼一声跌入水里。
接着又是扑通一声,船尾处有一个黑影来不及发出惊叫也滚落入水,原来方才船上还一直蜷曲着一个人。
杨启汤一击得手,足尖轻点地面,又是一脚踢在小船船底。
顿时,本来就已直立而起的小船,在一连串的咯吱声中,船底朝上猛地扣向落水的二人。
葛衣大汉刚刚从水中钻出来,就被船舷狠狠砸在肩头,葛衣大汉惨呼一声,却仍咬牙游向一同落水的那人。这大汉方才显得处处掣肘,想必是怕杨启汤打斗中伤及那人性命。
葛衣大汉扯着那人衣领想游回岸边,无奈肩膀受伤,再加上刚经过激斗,气力消耗过甚,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杨启汤站在已经倒扣的船上,冷冷地看着两人在水中挣扎。那大汉也着实硬气,任凭在水中浮浮沉沉,始终没有一句求饶的话。
过了片刻,葛衣大汉渐渐力尽,挣扎的力度也越来越小,杨启汤这才吩咐李仲飞去将二人救起。
李仲飞点点头,拿起浮在水面上的船桨,伸向兀自挣扎的葛衣大汉。葛衣大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抓紧船桨的另一头。
李仲飞微微用力,把落水的二人一起拽上岸来,宋文强上前一步按住葛衣大汉的肩膀,防备他暴起伤人。
葛衣大汉斜倒在杨启汤跟前,捂着肩膀不住喘息,李仲飞这时才发现另外一个人竟然被绑得像粽子一样,嘴里还塞着布团,他不由奇怪道:“帮主,这两个人好像不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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