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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完-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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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未说完,谢云书已走了过去。
  “请恕冒昧,在下想请教公子一事。”嘴里说得客气,眼睛极是可怕,玉公子身后的侍从已按剑在手,随时警惕。
  玉隋摆了摆手,仍是温文有礼。
  “三公子请讲。”
  “玉公子可曾见过夏初苑的叶姑娘。”
  玉隋微微一怔,随即坦承。“我与她有数面之缘,未曾深交。”
  “公子入住此间即是为她而来?”
  咄咄逼人的问话令身后的侍卫面露不悦,玉隋不以为意,淡淡的笑释。“我一度以为她是一位故人,大概是弄错,数次打扰确实唐突了。”
  “玉公子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玉隋想也没想立即答出。“三日前,瘦西湖荷塘泛舟之时。”
  他盯了很久,确定对方没有说谎,剑拔弩张的气息终于缓下来,却更是心悸。
  “三公子……”看他神情异常,玉隋忽然顿悟。“叶姑娘出事了?”
  “不错,还望玉公子见谅,舍弟一时情急无礼了。”谢曲衡拱手致歉。
  “凭叶姑娘的身手,怎么会……”
  谢曲衡苦笑,想必所有人皆有此惑。“她昨夜身体不适,有人趁虚而入……”眼见弟弟纵身上马奔离,他无心再说。“改日再给玉公子陪罪。”
  数骑绝尘而去,尽是厉声叱马紧迫之极。
  玉隋在原地目送。
  身后的侍从上前一步。“这谢家三公子未必太过张狂。”
  “这般情急……必定不是小事。”玉一般的面庞透出深思,“我们去夏初苑看看。”
  避开了夏初苑的守卫,破碎凌乱的房间令人心惊。
  在谢云书查过的地方又看了一遍,最后拾起了短剑。入眼剑柄上藤蛇曲致的微凸金字,再没了一贯的平静。
  “真的是……寸光……怎么可能……”
  几不可闻的自语,惊异的眼睛无意识掠过屋角,停在了卡在剑瓶中的蝴蝶纸鸢,多年前的记忆瞬时贯穿了思维,短剑从掌上滑落,铿然坠地。
  紧随的侍从愕然看主人失去了从容,迅速苍白了脸。
  “怎么可能……是她……”

  心魇

  一路飞驰,谢云书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老三,你打算怎么办。”
  “调动谢家在扬州所有暗伏的线桩。”眼神阴沉而压抑,潜藏着不顾一切的风暴,“求大哥帮我。”
  “你疯了,爹寿诞将至,此时调动必酿大哗,你可想过后果。”
  “我管不了那么多。”
  闪过一脸惊讶的迎上来的青岚,谢云书咬牙切齿的扔下几个字,转身进了书房。谢曲衡又气又怒的跟了进去,激烈的争吵几乎掀翻了屋宇。
  毫不费力的听了一会,青岚越来越心慌。眼见三哥径直去了豢养飞鸽的信苑,大哥摔门去了父亲起居的主苑,不禁团团乱转。
  沈淮扬恰好找过来,见他的模样不由奇怪。
  “你怎么了?”
  “完了完了,谢家要乱了。”终于抓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谢青岚语无伦次。
  “怎么回事。”沈淮扬也紧张起来。
  “我三哥要在这时候调动全部人手去找人,爹一定会气坏了。”
  “找谁?他每天出去私会的那个?”沈淮扬的脸色怪异起来。
  “嗯,叶姑娘不知被谁捉走了,也不晓得是哪个天杀的混帐在这个时候捅乱子,这一屋子的客人……我的天,爹一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三哥就惨了。”
  “不至于吧。”听着青岚哀号,沈淮扬有些不自在。
  “你没看我三哥的样子,简直跟疯了一样……”青岚心有余悸的回忆。“不过我大哥也疯了,是给三哥气的。”
  “就为了那个魔女,怎么可能弄到这般地步。”
  “就是为了她,你不知道我三哥有多在乎,我从没见过……”渐渐觉出了不对,青岚停下了牢骚,诧异的瞪着对方。“魔女?你怎么知道她……我不记得有告诉你这个。”
  “我……听别人说的。”沈淮扬惊觉失言,退了一步。
  “是谁?”朋友慌乱的神色加深了怀疑。这件事被父亲列为极密事务,除了家中数人一律禁口,谁敢不守规矩。
  疑惑的目光瞧得对方心慌,“我也不记得了,约摸是下人闲谈。”说着就要退开。“我还有事先走了。”
  更不可能,谢家治下极严。他本能的追上去要问个清楚,沈淮扬反而用上了轻功疾奔了起来,更显得有鬼。
  两人功夫相当,一个拼命逃,一个使劲追,好在谢家的院子曲折深晦,没那么容易让他逃出,几个转折飞入了圆门,青岚眼尖,扬声急唤。
  “三哥快拦住他,他知道叶姑娘的事。”
  沈淮扬的心倏的沉了下去,眼前出现的人,可不正是寒意凛人的谢云书。
  听着青岚结结巴巴的说了事情经过。
  冰寒彻骨的目光扫过来,沈淮扬顿时打了个冷颤。平日俊美可亲的世兄忽然变成了陌生人。
  他把心一横。“我真的是听下人说的,什么也不知道。”
  “哪苑哪房的下人,在何处听闻。”青岚驳过,也是气急。“你倒是说个清楚。”
  他直着脖子硬扛,随口胡诌,两人吵了个声震寰宇。
  谢云书没理会,轻声吩咐了碧隼一句,不一会两名谢家的守卫腾掠而至,精悍而机警,单膝跪在身前,像两枚钉子钉入地面。
  “昨夜沈公子住的客苑是否有人外出。”
  其中一名僵了僵。“回三少,无人外出。”
  另一人躬身而答。“回三少,沈公子于卯时出,辰时归。”
  “确定无误?”
  “属下亲眼所见。”
  “很好。”谢云书转头对汗如浆出的另一人。“自己去刑堂领罚。”
  待两名守卫退了下去,谢云书抬眼盯着沈淮扬。
  “请问昨夜沈公子去了哪里。”
  “我……睡不着,出去走走。”被那样冷锐的目光一看,未出口气已虚了半截。
  “天都没亮你出去散步,骗鬼啊。”青岚气急败坏的反诘,对朋友的欺瞒愤怒而不解。
  “想必沈公子也听说了,昨夜夏初苑的叶姑娘出了事,时间恰巧在卯时至辰时之间,此刻情势紧急,得罪之处务请见谅,改日我再去洛阳向沈世伯负荆请罪。”谢云书淡淡一席话说完,示意青岚禁了声。
  沈淮扬窒了窒,梗着喉咙不开口。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下意识的偏头,徒劳的想避开利刃般的视线。青岚上去扭着看了看。
  “像……指甲划的。”
  碧隼上去按了按脉,细细研究了一番,皱着眉头迷惑不解。
  “他中过碧落散和迦罗香,但主上帮他解了,不然哪活得到现在。看来去过夏初苑的就是这小子。”
  谢云书的眸光闪了闪。“你说她解了毒?”
  “不会错,这个就是证据。”碧隼比了比他脸上的抓痕。“过血方解。”
  众人一时沉默的望着中间的人,都在猜疑。
  “你们在说什么,我根本没中过毒。”承受不了静默的压力,沈淮扬争辩。
  “这小子经验太浅,中了毒都不知道。”银鹄摇了摇头,“我很难相信主上会栽在他手里。”
  “按说他根本走不出房间。”碧隼也纳闷,蹲在他身边耐心的说明。“没发现房里的烛芯有毒?你一点火就吸入了迦罗香,又碰了主上,碧落散随着肌肤渗入,两毒混和,你根本活不过半柱香。就这点江湖道行,就算主上功力尽失也能弄死七八个。”
  沈淮扬呆了半晌,冷汗一丝丝渗出。
  “我不信,我一点中毒的感觉也没有。”
  碧隼叹了口气。“等你有感觉就晚了,神仙也救不了。在你毒发之前主上就替你解了,她划破了你的脸对不对,那个时候已种下了解药。”
  “她为什么这么做。”他仍是不信,微颤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我们也想知道为什么,这么看她是心甘情愿被你掳走的,真是奇怪。”
  “她一定是想害莎琳……”沈淮扬恍惚自语,想到这个可能性心都凉了。
  “莎琳是谁?”久未出声的谢云书问。
  沈淮扬沉默不答,青岚忽然省起。
  “是不是你这几日总是去会的西域姑娘?”随即迅速把跟踪所见的情形说了一遍。
  “那处行宫在什么地方。”谢云书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青岚回忆了下,说了个大概方位。
  “南郡王世子。”杀机盈目,连青岚都禁不住畏缩了一下。“又是他,这次居然利用了沈家的人。”
  “莎琳没有利用我,是我自己愿意。”沈淮扬抗声。“莎琳和那个魔女有杀父之仇,是毁了莎琳终身的罪魁祸首,我看她甚至迷惑了谢世兄,才答应动手。”
  “杀父之仇?你知道莎琳是什么人。”
  “莎琳本是鄯善国的公主,尊贵无比。都怪那魔女以色相诱刺杀了国主,最后叔父争得了王位,把她送到中原作了质女,现在连王府新纳的嫔妃都不如,受尽欺凌,天天以泪洗面,我看不过去自愿帮她。”一口气说完,沈淮扬的脸涨得通红。“我才不像谢世兄沉泯于美色,是非都不分。”
  鄯善国的公主……谢云书愣了一下,没理会对方的指责。碧隼听不过去,上前踢了一脚。“你敢说明辨是非,还不是被女人骗晕了头,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我问过她是不是魔教的人,是不是杀了鄯善国主,她自己点头承认了还有什么话好说。若不是魔教的人,我才不会对一个无法反抗的人动手。”
  这回连银鹄都上去踢他了。
  “魔教的人怎么了,杀了你爹还是娘,开口闭口令人冒火,倘若主上有什么不测,我非剁了你不可。”
  谢青岚不忍心看朋友挨打,上前拉开了两人,沈淮扬反而声音更响了。
  “魔教的人杀了我大哥,我凭什么不能报复。我偏要见一个杀一个,有本事你们现在就杀了我……”
  “杀了你哥?沈大哥不是失踪了么?”青岚一愕,忘了挡开碧隼,误中一脚疼得呲牙。
  “听他胡扯,魔教什么时候杀到中原来了。”银鹄唾弃的反驳,“反正在他眼里什么坏事都是魔教干的。”
  沈淮扬死死瞪着银鹄。“当年大哥无由的没了音讯,我们家一直等,就盼着他像谢世兄一样突然回来,结果……”少年红了眼眶,“月前有人送来了一个玉坛,还有张字条,说大哥十年前就死在天山了,只剩了骸骨。”
  听着听着,谢云书的脸色变得极难看。
  “一个坛子你就信了,我马上出去弄十个八个。”碧隼不屑一辞。
  “不会错的,里面还有大哥走前娘缝的平安符。”眼泪转了几转,硬是忍着没流出来。“都盼着……想不到早就死了。”
  谢云书僵立了半晌,走近他身前。
  “你大哥叫什么名字。”
  “沈淮衣。”终于有一滴泪突破了禁制坠落地面,砸起了些微尘土。
  “你们长得很像?”
  “你怎么知道。”沈淮扬意外。“你见过我大哥?”
  果然。
  一时心潮翻涌,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懂了迦夜为什么明明控制了局面,却放弃诛敌的机会,反替对方解了毒……唯一的,不堪触碰的软肋……
  然后……真个落入了仇人掌中。他根本不敢猜测此刻的情况,一想到她可能被凌虐羞辱,几乎心神欲裂……
  “你知不知道玉坛是谁送去?谁能在魔教中枢起出骸骨,又不远万里送回沈家。”难以言喻的苦涩溢满了胸膛。苍凉的命运如一张灰色巨网,缠缚着挣扎的众生,每个人都逃不开。
  沈淮扬茫然抬头。
  “是你今晨制住了带走的人。”

  寻踪

  她只觉得虚软,身上仍然没有一丝力气。
  甚至推不开那些无礼的手,好在没关系,死亡的青黑从碰过她的地方蔓延至心口,夺去了放肆者的性命,那些人一个个倒下去,扭曲的面孔恐怖至极。
  耳端有模糊的叫喊咒骂,有人用厚布缠住了手,把她丢进一驾马车。颠簸了一阵,被昏头昏脑的甩入一个冷硬的地方,随着一声钝响,转入了完全的黑暗。
  一片漆黑中试着摸了摸,沙沙的声音响在耳畔,她几乎想笑出来,这样的结局……
  不是不可以……反正教王死了,淮衣也回了家。至于娘,那个人应该会找个地方帮她好好安葬。
  那么,这样的下场……也没什么不好。
  她默默的闭上眼。
  “纵然爹不在也不许你恣意妄为,没有我的令符,你没资格动用紧急时期才能使用的暗卫。”谢曲衡依然光火。
  “不用全部了,三分之一的暗属就够了。”谢云书冷静至极。
  “那也不是小事,等爹回来再做安排。”
  “来不及了。”他的声音很低。“算我求你,所有责任我自己担当。”
  “你真为了一个魔女不顾一切?连谢家都不放在心上?”谢曲衡看着弟弟坚毅如铁的眸色,失望又痛心。
  “她是被南郡王世子擒去的,为什么得罪的大哥难道不清楚?谢家一直秉持的就是这样的江湖道义?”
  “……你这一动,谢家与魔教扯上关系,便是声名全毁。”
  “届时就说我盗用了令牌,请爹将我逐出家门。”他已预想好对策。“这样可保家声清白。”
  “你……”谢曲衡委实说不出话。
  谢云书擘手夺过令牌就走,谢曲衡立即跟了上去。
  “大哥!”
  “我跟你一起去,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发疯。”谢曲衡气极的低咒。“青岚留在家里看顾。”
  听到后一句,随之奔出的青岚垮下了脸。
  短时间内启用谢家长期伏在扬州的势力殊非易事。不曾惊动驻留的客人,一重重消息迅速传递,如庞大的节点陆续探动,最终收缩为一支惊人的力量。按上峰的指令调动分明,井然有序。
  待一切部署完成已是乌云四合,山影沉沉,夏日里暴烈的急雨飘摇将至,闷得透不过气。
  路上的行人急着赶回家,远空隐隐有雷声滚滚,行商的摊贩忙碌的收起物件聚拢一处,提前结束了一天的营生。
  四骑在大街上狂奔,飞纵过街巷石桥,急急赶往目的地。一辆马车从后方追上来紧随急驰,谢曲衡望了一眼,缓下了缰绳。
  “玉公子有事?”
  车内探出一张冠玉般的脸,已无平日的笑容。
  “我与叶姑娘有数面之缘,今日闻其遭逢意外,无法袖手旁观,请谢兄准我随行,或可助一臂之力。”
  “此乃谢家私事,不敢有劳玉兄。”谢曲衡在马上拱手,客气的婉拒。
  “谢兄勿作客套之言,在下真心相助绝无旁意,不论今日发生何事,玉某定然守口如瓶,誓不让外人得知,如违此言天人共弃。”
  玉隋说得极是郑重,谢曲衡亦不禁动容。
  “不瞒玉兄,此事牵涉至南郡王世子,非同小可,玉兄还是不趟这淌浑水的好。”
  “谢兄放心,我虽不才却也不惧些许伎俩。此时救人如救火,在下自知僭越冒昧,万请准许随行,只要探得叶姑娘无恙自当退回,绝不令谢兄为难。”
  玉隋言辞恳切,句句入理,谢曲衡正待砌词推脱,对方再度开言。
  “我曾闻北方武林道上的前辈谈及南郡王世子的秘要,说不定可挟之放人,请谢兄务必相信在下之诚,若能稍减干戈也算报谢家款待之情。”
  最后一句令谢曲衡动了心。
  思量再三,叹了一声。“玉兄古道热肠,谢家铭记于心,请吧。”
  谢云书没说话,眼下的一切都入不了心间,只牵挂着那个生死不明的人。
  求见南郡王世子并不难,在扬州亮出谢家的名号,纵然是郡王也不得小视,何况是曾经交手的萧世成。
  风光显赫的世子好整以暇的在山间茶亭品茗闲谈,见着众人来起身相迎,不着痕迹的扫过每一个人,一旁的赤术眼光微动,掩饰着讶异的神色。
  “谢家两位公子忽然到访必有要事,可否明示?”萧世成对谢云书的眼神极敏感,抛掉了虚辞直问。
  “请世子恕在下鲁莽,来此是向世子要一个人。”与过去站在迦夜身后的沉默截然相反,此刻的谢云书俊颜冰寒,目现煞气,像一把亟待出鞘饮血的利剑,锋芒毕露。
  “要人?”萧世成用笑容掩饰起悚意,很快发现这并不合适,谢云书的敌意更深,杀气侵体而来。“不知我这里有什么人是谢三公子想要的。”
  “鄯善国公主莎琳。”
  赤术立时错愕。
  萧世成想好一阵,隐约想起有这么个人。
  “谢三公子所指的可是家父近宠之一?”
  “不错。”
  “三公子未免太过无礼。”萧世成冷下脸,“不说你来势汹汹言语放肆,单凭沙琳是家父爱宠,便不可能凭一词擅自索人,你将南郡王府的声名置于何地。”
  “我今日要定了她,世子答应也好,不答应……”没有委婉虚词的耐心,谢云书也说上了狠话,杀机盈目。“在下唯有得罪。”
  萧世成未料到对方如此无礼,怒极反笑。“你待如何,凭谢家之力扫平王府?”
  几句话间冲突至此,赤术暗里惊疑不定。
  谢云书没有再说,绽出一个冷笑。
  右手放入齿间打了声唿哨,哨音异常古怪,如一只折翅的鸟被扼住了喉咙,尖利而不详。连响三声,山壁间重重回荡,黑如暗夜的山间忽然亮起了火光。
  火光一现即隐,仿佛有人在远处晃亮了火折。
  光线一点微明,不足道。但连绵不绝的微光闪现,汇成了一片星海,足以令见者目瞪口呆。
  数不清的光点一瞬又迅速熄灭,展示出的数量却足以使人窒息。黑暗中不知伏了多少人,静静的等着一个指令。
  赤术头皮发麻。
  萧世成僵住了。
  “在下只有一个请求,请世子交出莎琳公主。”谢云书的声音镇定逾恒,也因无波而更加可怕。
  “你仗势逼人,当知今日所为的后果。”意气横梗,萧世成反而更加强硬。
  “世子若再坚持,未必能看到后果。”毫无顾忌的威胁,谢云书心志如铁。
  针锋相对的场面僵持不下,萧世成脸色铁青,阴晴不定,素来心高气傲贵为世子,何曾被人如此要挟,几乎要冲口一拼。
  一直在后方的玉隋忽然踏前一步,趋近说了句话。连离得极近的谢云书都听不见,显是用了传音入密一类的功夫。
  仅一句话,萧世成瞬间震愕,异常惊诧。在玉隋身上打量了许久,突然松了口。
  “既然三公子执意索要,必定事出有因,我可以答应你,但要知道理由。”
  萧世成的猝然软化令谢曲衡松了一口气,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与南郡王府正面冲突都非善了之局。
  眼见萧世成示意随侍传唤莎琳,谢曲衡替弟弟道。
  “莎琳公主于今晨着人劫走了叶姑娘。”不忘自觉的续上另半句。“恰逢叶姑娘身体不适,暂时失了武功。”
  萧世成难以置信,几疑听错。
  “莎琳?”那个徒有容貌的幼稚公主?擒到了……他脱口置问。“叶姑娘被她掳走,怎么可能。”该不会是虚言搪塞。心有所想,眼中已流出不信之意。
  “偶然的巧合。”谢曲衡禁不住苦笑。“若非证据确凿,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实在是逼上梁山。
  说话间,莎琳被侍卫带了过来,扫过场中诸人俱不认识,却在看见谢云书的一刹亮了眼,玉容雪白。
  “你……记不记得我?”美丽的公主娇躯轻颤,足以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两年前……鄯善国,你放过了我……”
  不等说完,纤颈被修长的手扼住,冰冷的双眼毫无感情,急切的逼问。“沈淮扬今天早上交给你的人,在哪。”
  “唔……”莎琳拼命拉扯,却挣不开那只残忍的手。忽然一松,空气终于涌进了肺。
  “她在哪。”
  “我不会告诉你的。”珍珠般的泪从大眼落下,在衣襟上跌了个粉碎。“她是魔鬼,该死的魔鬼。”
  赤术望着眼前的一切,脑中乱成了一团。
  “她—在—哪!”控制杀意变得异常困难。
  纤细的脖子上出现了指印,所有人等着她吐出话语。
  喘息了半晌,莎琳泪落如雨,委屈而怨恨。“我要她死,她杀了父王,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该和她在一起。”
  其余的倒也罢了,这句谢曲衡实在是心有戚戚。
  “你把她怎样了。”每过一刻就多一分焦灼恐惧,平日的冷静理智化为乌有,一想到迦夜或许……谢云书几近失控,险些生生扼死了她。
  赤术突然想到,蓦然脱口。“莫非你真的用了那个方法!”
  对上利刃般的眼神,赤术急急解释。
  “今天莎琳问过有什么让人死得痛苦的方法,我没想过是因为这个,告诉她……”稍一犹豫,转向了莎琳。“你把她埋在哪。”
  “埋了?!”众人一齐惊叫起来,连萧世成都骇然变色。
  所有的思维瞬间凝结,手心冷如冰雪,他断断续续的听到赤术的解释。
  “鄯善国主有种喜好的方式,将活人钉进棺材埋入地下,让对方在绝望黑暗中挣扎窒闷而死,过一日再挖开来欣赏……”
  “你把她埋在哪里!”谢云书失去了理性,径直吼了出来,指尖掐入肩骨,疼得莎琳放声大哭。
  “西郊乱葬岗,那个魔鬼肯定已经死了,你去挖她的尸体吧……”
  数人刷白了脸,谢云书甩下她狂奔而去。
  玉隋几乎同时冲入了夜幕,银鹄碧隼落在了后头。
  赤术追了几步,怔怔的目送一行人离去。
  萧世成心烦意乱,紧张的思索了片刻。“赤术,你跟着去,看看她是不是真死了,万一……”顿了顿,抬手指向瘫在地上痛哭的莎琳。“把这个女人也带去,要杀要剐随谢三的意,别让我再看见她……险些酿出大祸!”
  说不出口的纷乱如麻,夹着混淆难辨的情绪,那般强势的女人……怎可能……

  入棺

  闷雷一声接一声的响起。
  风刮起来,卷着尘土掠过了树梢,青郁的杨柳被狂风吹乱,像无数根鞭子舞动挥打。闪电黑压压的云层隐现,仿佛要击毁地上的一切。
  谢云书疯狂的打马,去得不知多远。
  其他人皆在玉隋的马车中,四蹄神骏的速度较匹马犹有过之,此时在玉隋的喝斥下奋蹄疾奔,车声如雷,掀起了一路黄尘。
  车中一片沉默,唯有莎琳哭声不断,抽泣得几度噎住。
  碧隼被她哭得心里烦躁,若不是碍于对方是女人,早冲过去痛打一顿。“哭什么哭,万一主上真的有事,你马上要跟着去,到时候多的是机会哭。”
  谢曲衡横了一眼,没说话。
  赤术开口低问。“你何时把她埋进去的。”
  莎琳只是哭。
  “你还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
  莎琳猛然抬起泪痕斑斑的脸。“我想杀了她,让她尝尝最可怕的事,比我更痛苦十倍。”
  赤术涩涩的扯了扯唇角。“她不怕痛,我试过。”
  碧隼的眼睛立刻带上了敌意。“倒忘了殿下是龟兹王子,当年差点让主上和老大丢了性命。”
  莎琳愣愣的停住了哭。“你也是毁在她手里?为什么你不恨她,为什么不肯帮我……”娇美的脸困惑不解。“你们都要救那个魔鬼,她到底用了什么妖术……她一定是吸人血的精怪,可怕的……”
  “你给我闭嘴。”碧隼重重的一拳打在她身畔,骇得眼泪再次滚下来,索性豁出去的叫喊。
  “西域都说她是天山深处永远长不大的妖魔,不知杀了多少人。她用容貌诱惑父王,下毒手害死了他,还迷惑那个男人对她言听计从,他是个好人,不应该和她在一起,一定是她用了邪术……”
  碧隼的头上爆起了青筋,一直未开口的银鹄阴恻恻的看了一眼。
  “再说一个字,我就撕掉你的衣服,不信你就试试。”
  哭闹的莎琳立刻闭上了嘴。
  碧隼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谢曲衡咳了咳。“两位可否说说她刚才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她似乎认得三弟,而且……”颇具好感,与对某人的刻骨仇恨截然不同,这点显而易见。
  银鹄碧隼对视了一眼,别过了头。
  车厢沉寂了片刻,赤术开了口。
  “她是鄯善国的小公主,鄯善国主当年倚仗实力强盛,触怒天山教王,招来了杀身之祸。大概是雪使下的手,利用鄯善国主的弱点刺杀成功,父亲一死,莎琳被继位的叔父视为麻烦,送给南郡王以博取欢心。前些时琼花宴上认了出来,便处心积虑报复。”
  这么说还是那个女人惹来的报应。谢曲衡顿时不以为然,对莎琳有了几份同情。
  碧隼看出来,冷笑一声。
  “原本此事无须亲为,只是当时雪使拒绝侍寝激怒了教王,以至把该由弑杀组执行的任务丢到我们头上,先是老大去的鄯善国,功败垂成,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挡在鄯善王身前,一时心软了没刺下去……”
  “他不是恶魔,是他放过了我和父王,都怪那个妖女……”提起前尘旧事,莎琳忍不住辩言。银鹄手一动,她立刻噤声,碧隼接着说下去。
  “对,老大放过了你们,结果是性命不保,按教中律例当处以酷刑,钉在受刑台上七日七夜活活痛死。你以为我们有资格选择,做不好杀手,连生存的机会都没有。”
  谢曲衡毛骨悚然,才知弟弟一度如此之危。“那后来……”
  “后来雪使面谒教王揽过了责任,只身刺死了鄯善王,才救下他。我敢打赌,老大一定很后悔没一剑把你们父女俩都杀了。”
  “你胡说,明明是她的错。害我变成这等下贱的身份;害得鄯善为了争夺王位血流成河,一厥不振;害得伊曼姐姐被疏勒国主冷落,最后连性命都保不住,被活活勒死。她本来过得那么幸福,是那个女人毁了一切!”
  受不了碧隼的冷言刺激,莎琳又哭出了声,眼泪没停过。
  谢曲衡暗自叹息。
  银鹄架起了双腿,眉目冷诮。
  “你真要逼我说实话,那就掀开来说,你仔细点听好了。”
  “杀人是我们活下去的方式,和身娇肉贵的王孙贵族不同,我们自幼在血腥杀场里滚过来,将来也是这么活下去。诅咒的时候不要忘了先为自己的好命祈祷,不曾像野狗一样被人驱使着互相残杀。”
  “鄯善王对你来说也许是个好父亲,可对于别人……”银鹄不出声的讽笑,目光刺得人发怵。“他以铁腕治驭冷血无情,擅杀下臣,又嗜好幼女,每个月从皇宫后门抬出来的女童尸体皆有七八具,他若死的冤,被他折磨而死的那些女孩又算什么,活该被你父亲享用凌辱?”
  “至于你姐姐的不幸完全归咎于你父亲。他色欲熏心,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仗着鄯善强盛,又把怀有孽种的女儿硬塞给疏勒,嫁过去不到七个月就产下了死胎,哪一国的国主能容得下这种耻辱,西域第一美人又怎样,鄯善国力一衰她会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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