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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完-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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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印渍。
  “大哥找我?”
  步入迎客的大厅,谢曲衡正与一名青年客套的交谈,闻言侧过头来。
  “三弟,这位是玉隋玉公子,刚从北方来。”
  一位青衫玉貌、气度从容的年轻公子朝他拱了拱手,温和的微笑。“久闻谢三公子人才出众,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温泉漱玉般的声音极是悦耳,闻之如沐春风。
  知他不解,谢曲衡从旁出言。
  “玉公子是北方武林道上的老前辈引见过来,到江南熟悉风物人情。”
  玉隋浅浅一笑,“恰好听闻谢三公子的英名,在下存心结纳,便冒昧请见了。”
  “玉公子抬举了,云书在外飘泊多年,哪里谈得上英名一说,教公子失望了。”这般上门交好的并不鲜见,但人品气质如此出众的却是独一无二。大哥通常会帮他挡下,此次破例,想必是引见的前辈声名赫赫,他不由留上了心。
  “三公子过谦了,纵然玉某对江湖所知甚少,也听说过两位只身重挫南郡势力之壮举。”
  “那不过是传闻,全是各路江湖朋友抬爱。”谢曲衡谦词。
  “此举大快人心,口耳相传皆是赞誉。” 玉隋优雅的躬了躬身,“在下佩服之极。”
  “谬赞了。”冷眼旁观,只觉眼前之人神秘莫测,观其容貌气度绝非庸常,形态又不似江湖客,倒像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一般。“玉公子是哪里人?家中做何营生?”
  “在下是西京人氏,家中以商道经营,些许生意不值一提。”对方含笑而答。“对侠士英风素来是心向往之,谢兄如不嫌弃,交个朋友可好。”
  “进了谢家即是朋友,玉公子何必客气。”
  “三弟有暇带玉公子四处逛逛,赏赏江南风光。”见他要推脱,谢曲衡咳了一声。“这也是爹的意思。”
  爹的意思?
  究竟是玉公子来头甚深,还是不满他整日陪着迦夜?想来是两者兼而有之。入眼兄长的眼色示意,他着实想笑,又不无苦涩。
  迦夜的去意日盛一日,若非南郡王世子的情形尚需留意一段时间,她早已远离了扬州,何用父亲这般设计。
  两三天的相处,疑窦越来越深。
  玉隋行止用度皆是平平,来江南的马车却是四匹日行千里的骏骑;穿的是随处可见的青衫,仪态气度却胜王孙公子;谦和温雅,言辞却进退有度,不欲人知的滴水不漏;待下宽厚,亲随却极是恭谨,对答之间敬若神明。
  西京哪一玉姓世家有这等人物,连大哥都不知晓。
  此刻坐在茶楼品茗闲谈,泛泛的话题天南海北,应答相当巧妙,对事情物理的分析颇具见解,印象又深了一层。这般出色的人物,若是友则是无上之喜,若是敌……
  喧闹街头的一个不容错辩的纤影吸住了他的目光。
  隔得极远。迦夜持着一把团扇细看,又挑选着摊子上的其他纹样,仿佛犹豫不定。指尖碰了碰摊上悬的各色银铃,抬起的皓腕明净如玉。
  三天未见。
  思念难以遏制,他随口向对面的人告了声罪,顾不得失礼暂退了出来。
  “我觉得这柄桃花扇不错。”
  听见熟悉的声音,女孩往后仰了下,头顶上一张俊颜对着她微笑。心情忽然好起来,接过他挑出的扇子,细纱扇面上绘着满屏灿烂灼人的娇红,有一种俗世的热闹喧丽。
  “你日常的衣服多是素净,配这把较好。”他中肯的建议。
  “这把不好么?”她执的另一柄绘着貂婵,另有一番月下美人的风情。
  他瞥了一眼凑近耳畔。“没有你美。”
  不知是耳边的热气还是赞美,她的腮有点红。
  他笑了笑,示意摊主取下一串银铃。“喜欢这个?”
  “我只看看。”她执着晃了晃,桃红果然与她今天所穿的浅碧相衬。
  “上次是佩足上的,这一种是手链。”呤呤叮叮的脆音混着低声解说,她忍下了不惯由他系上。正说着,街面忽然跑来一只雪白长毛的小狗,东嗅西嗅极是可爱,脖子上赫然也系着一串银铃,一路清响十分招摇。
  迦夜看了看小狗,又瞪着手上的银铃,再看看他。
  他忍不住笑出声,替她解了下来放回摊子上。迦夜咬了咬唇,尴尬又不便发作,转身就要走,被他一把拉住。
  “这几日有点忙,我明日陪你坐画舫,去瘦西湖游玩可好?”
  她没回头的点了点,挣脱了手自去了。
  望着浅碧的丝裙没入人群,线条优美的唇不自觉的上扬。
  不远处的人群中,来自西京的玉公子凝视着隐没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乐游

  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
  十里瘦西湖,六朝以来即为风景胜地。
  沿途画舫行过,湖光山色美不胜收。谢云书从旁指点传说掌故,评叙六朝人物风流,一一如数家珍。迦夜听得兴致盎然,两人在舫内猜枚耍闹,下棋观景,俱是快意无边。至二十四桥边已是暮色四合。湖内的行船渐渐聚拢来,皆在二十四桥畔的吹萧亭下暂歇。
  迦夜有些诧异,“他们在等什么?”
  “稍后你就知道。”谢云书揽着她从画舫里出来,立在船头若有所待。
  吹箫亭临近水边桥畔,小巧而趣致。月明如霜,清光笼罩了一天一地。
  波荡月影,画舫轻摇。静得一柱香的时间,十余名乐女鱼贯行出,梳双鬟望仙髻,著淡红榴花裙,长袂如云似雾,步履飘渺似仙。一时万籁俱静,只闻水声轻响。
  须臾,箫声起。
  箫声清扬,哀而不怨,悲而不泣,洗脱了缠绵只余疏朗。和着天上月华如洗,画舫灯影如梦,水面波光鳞鳞,仿如银河坠地,清辉满目,天地唯此曲入耳。技巧未见得特别出色,但衬着此景此情,无复能有过者。
  乐声结束良久,迦夜才回过神,轻倚着身畔的人吁了一口气。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传言着实不虚。”
  “每逢晴夜月圆即有此奏,你喜欢下次再来看。”他含笑回答,因她的喜爱而愉悦。
  一面说着,船家知趣的将船撑离亭下。
  乐声既停,桥下的行船各自缓缓散去。二十四桥边的红楼花坊,尚未退入楼内的花界女子娇倚扶栏,发现合意的男子便迎手相唤。及至两人所乘的画舫行过,一时满楼红袖招。花颜笑影,莺声呖呖,场面蔚为可观。
  谢云书瞟了一眼,携着她就要进舱,迦夜看着胭脂粉黛软语轻唤,笑不可遏,不忘戏谑的调侃。“除掉谢家公子的名号,你仍是风头极盛。看阵仗只怕没银子人家也愿意倒贴。”
  谢云书还未回话,一旁传来大笑。
  一桶湖水猝然泼了过来,谢云书搂着迦夜足下微移,躲开了忽袭而至的水花,定睛一看,恶作剧的可不正是宋羽觞。
  两人心无旁鹜,竟没发现跟在后面的画舫上是熟人,四翼在宋羽觞身后暗笑。数日来这几个家伙跟着宋羽觞四处乱晃,极少留在谢家,不知怎么混来了瘦西湖沆脏一气的恶作剧。
  “云书美人在怀,哪里还看得进闲花野草,叶姑娘真是未见他当年胜况。”丢下木桶,宋羽觞扯开折扇忽拉拉的扇风,颇有翻陈年旧史的兴致。“那时我和他从二十四桥上过,他一骑白马不知赢取了多少芳心,甚至还有闺秀在桥上苦候,盼着能瞧他一眼,祸害相思无数,一把又一把的感情债数都数不完……”
  最后几句说得颇为费力,必须不停的左挪右闪,一旁的果盘被谢云书当作了暗器,飞袭而至的葡萄冰梨让宋羽觞狼狈不堪,脚下一滑,几乎坠入湖里,赶紧告饶。
  “云书住手,我再不说了……决不让叶姑娘知道你过去的风流往事……更不说当年我们一起看花魁……哎约……咚……砰……”
  分心的结果是倒霉的踩到了落下的香梨滑跌,待撑起肘上又中了一枚葡萄,跌了个十成十,这声痛呼绝对货真价实。
  四翼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大笑,迦夜冷冷的一横,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见少年们畏缩禁声,迦夜明眸微闪,身形一动掠了过去。
  银鹄扎手扎脚的被丢进了湖面,不等回神墨鹞也落了下去,接下来是蓝鸮,平静的湖面登时热闹非凡,打水之声不绝。碧隼看了看在水里挣扎的同伴,又看了看面前袖手以待的纤影,乖乖认命的自己跳了下去。
  一旁的宋羽觞张大了嘴,半晌才从愣忡中恢复,捧腹狂笑起来,笑得脸都扭曲了,直到两人的行船驶出老远,四翼才从水里攀上船,湿淋淋的好不狼狈。
  “没想到……”墨鹞傻傻的望着船影。
  “雪使她……”银鹄一脸不可思议。
  “居然真的……”碧隼拧着衣服,咋舌摇头。
  “变了。”蓝鸮吐了一口水,说出四人共同的心声。
  宋羽觞还在一旁狂笑,听起来甚为刺耳。四人对视一眼,俱是阴恻恻的一笑。
  扑嗵!
  美景如诗的瘦西湖又多了一个载沉载浮的人。
  唯一不合衬的,是间歇传出的叫喊。
  “救命……我不会游泳……咕噜噜噜……”
  “太过份了。” 宋羽觞攀在刚进门的谢云书肩上哀怨的控诉。“你居然放任那四个混小子把我丢进湖里,明知我不谙水性,差点害我丢了性命。”
  “我看你跟他们混得不错。”他用一根手指推开对方的额,避免口水喷到自己脸上。
  说起来宋羽觞颇有些愤愤。“那几个家伙年纪不大鬼点子倒多,都不是相与之辈,真是你教出来的?”
  “我只负责督导任务,其余的很少管束。”谢云书忍笑忍得神情古怪。“或者我去令他们让着你一点?”
  宋羽觞很想点头,终拉不下老脸,咬牙切齿了半晌。“算了,我就不信还治不了几个小鬼。”
  谢云书不甚看好的提醒。“天山上出来的没一个好惹,你自己小心。”
  宋羽觞暂时把麻烦甩到脑后,四顾无人,贼兮兮的开始八另一件事。
  “不说这个,你真打算娶叶姑娘?”
  谢云书愣了一下。“现在说这些太早。”
  “你不正在朝这个目标努力?”看对方回避的脸,宋羽觞很不满意。“少装了,你看她的眼神足以溺死人了,傻子才瞧不出来。”
  “你想说什么。”
  “你不在乎她永远这副模样?你们站一起虽然好看,可确实差别太大,再过十年恐怕会被当成父女。” 调笑的话里有几分正经,谢云书没作声。
  “还有子嗣也是问题,不是我说,她那副身量……一旦有孕八成会难产,到时候有什么万一……”
  “再说她的出身来历必定过不了世伯那一关,不然也不会请白家小姐来扬州,况且世伯到此刻都没见叶姑娘的意思,你……不会不明白吧。”
  “你还想了些什么?”
  “还有?”宋羽觞没听出冷意,真个又想了想。“你治不住她,她性子太刚性情又冷,不喜与人接近,极易得罪人,和这种女人在一起非常累。这么说有些失礼,但兄弟一场我不想你日后难受,趁来得及你赶紧放弃,不然麻烦会……”
  “来不及了。”轻而冷的话打断了宋羽觞的滔滔不绝,一时错愕。
  “你说什么?”
  “来不及了,我想要的人只有她。” 谢云书回眸望了他一眼,平静如水。“你说的我都想过,也知道将来有多麻烦,但我控制不了,没办法放手。”
  “你说的对,她的性子刚硬执拗,从来不顾惜自己。又骄傲得要命,绝对不会踏进一个不欢迎她的地方,她不屑于进谢家的门,更不会委屈自己讨好别人,若真逼到极处,她宁可狠心割舍……”说着他笑了笑,叹息又无奈,眼神却带着疼爱。“像她那样的女人,再不会有第二个。”
  “听起来一点也不值得你倾心。” 宋羽觞看他的表情,心知说服不了,不甘心的嘀咕。
  “你不会懂。”提起那个人,谢云书的神色极温柔。“不是这样的性情,她不可能在天山活下来,更不可能护佑我让我活着回江南,那些骄傲坚定是支持她撑下来的根本。到了这里却……”
  “就像一柄绝世神兵,作战的时候爱其锋利,日常又嫌太过刺手,你们只见她不合时宜的格格不入,却不懂她是在何种环境下生存至今。”
  “你怎么把她说得这么好,简直被蛊惑了一样。”听着朋友袒露心曲,宋羽觞微微动容,嘴上仍是不服。
  “听说她出身魔教,你们就认定她是用了什么秘术邪法迷惑了我。”谢云书苦笑了一下。“我倒真希望是这样,至少还表示她对我存了心思……”
  “你说她对你无意?怎么可能,四翼说你们在天山就有情份了,而且她只在你面前才会笑,也不是说她平时不笑,而是……” 宋羽觞抓了抓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
  “她是喜欢的。”谢云书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不禁莞尔。“只是比起和我在一起的种种麻烦,她宁愿舍弃。”
  “那就证明她不够喜欢。” 宋羽觞终于理直气壮。
  “她不想我后悔。”谢云书微一迟疑。“或者说,她认为我终有一天会后悔。”
  “光想会遇上的难题,我也觉得你肯定后悔。” 宋羽觞默然片刻,低声劝道。“还是换一个吧。”
  “你以为喜欢上她之后,还能看得进别人么?”他没生气,平平的反问。
  “对,其他都成了凡铁。”宋羽觞没好气的伸臂勒紧了他。“算了,我知道是废话。既然执意如此,我祝你好运。”
  “多谢,我的确需要这个。”看朋友装模作样的仰天长叹,谢云书好笑的捶了一拳,“走吧,今天晚上我请你喝酒。”
  提起酒宋羽觞马上来了精神。
  “要伯母手酿的醉花荫,至少埋了七年的那种。”谢夫人私酿的春酒是扬州一绝,可惜因着身体欠佳,每年所制极少,连谢家自己人都视若珍品,轻易舍不得品尝。
  谢云书斜了一眼,“你想得美。”
  “五年的也行。”
  “做梦。”肩一震抖下了对方的手,又迅速被亲热的攀上。
  “三年的吧,你我兄弟情份最低限度也该值这个。”宋羽觞涎着脸要求。
  对这种厚颜无耻的人,谢云书只回了一个字。
  “滚。”

  纸鸢

  二十天后是谢家龙头谢震川的六十寿辰。执江南武林道多年,威名赫赫倍受尊崇,又逢整寿,想从简都不可能。远道祝贺的宾客陆续登门,平静有序的谢府开始热闹忙碌起来。所有客房被整饰一新,随时准备迎接远客下榻,门人弟子打叠起十二分精神,务必令一切尽善尽美。
  有些宾客携妻眷同行,自然由谢夫人出面款待,连日下来颇感疲累,谢震川心疼爱妻,命令儿子媳妇从旁协助,尽量避免过于操劳。致使谢云书整日忙于家中琐事无暇他顾,每每在深夜才有机会去一趟夏初苑。
  出于某种刻意安排,白凤歌被谢父借长媳之口请托协助,且时常安排与谢云书一同出面待客,数日下来已被默认为一对。
  当年谢白两家的遗憾人尽皆知,也有传闻说谢三公子重现后行径古怪,与一位尚未及笄的少女出双入对,及至这位稚龄弱女令南郡王世子重挫,种种绘纭更是招人垂目。白家疗伤之际闭门谢客,又在谢云书请托下守口如瓶,低调隐秘的应对勾起无数猜议,不少人均有一睹好奇之心。
  此来唯见谢白二人协力款客,均以为传闻有误,两家必择日再结姻亲之好。贺客乐见其成,两人接连遇到善意的笑语垂询,久而久之,谢云书也没了解释的耐性。
  这场热闹中最高兴的大概是青岚,禁足三年不得外出,对活泼好动的青岚来说最为难受,远胜杖责之痛。眼下诸多前辈携子到访,无异于多了玩伴。除了在长辈面前恭敬聆训装乖,其余多是和同龄人一起厮混,日子充满了乐趣。
  那位令父亲另眼相看的玉隋却在寿诞临近之际托词搬出了谢府,入住谢家在扬州暗业之一,指名要住春泽苑。李叔来报时他心下暗疑,春泽苑紧邻夏初苑,这位玉公子选的……仅是巧合?授意李叔寻了个借口,延客入住秋芙苑,远离了迦夜的居所。尽管明知迦夜有自保之力,他还是暗地里加强了戒备,着人监看玉隋一行出入。
  他很累,有时疲累在见到迦夜之后消失,有时则更甚。只要不谈及将来,不诱她承诺,不窥探她的过去就会融洽无事。可少了这些,即使拥着她心里仍然空落,总担心不知何时就会转身而去。恐惧失去的感觉一再侵袭,明知不该,还是逼得迦夜越来越焦燥,他也日渐阴郁。
  细心的母亲首先发现了爱子的异常。
  “书儿最近精神不大好呢。”略带忧虑的目光扫过他的脸,母亲永远有最敏锐的直觉观察。
  “没,只是有点累。”他挤出一个微笑,“娘有空去小睡片刻,这里交给我和二哥就好。”令人疲倦的事务一桩接一桩,他的心确实在烦燥,却不愿让母亲担忧。
  “书儿不是被这些琐事影响的人。”谢夫人并不那么容易哄骗。细思了片刻,一语道破。“因为叶姑娘?”
  他已倦于掩饰,就只能沉默。
  谢夫人了然的笑笑,眼神慈爱。“别太担心你爹,虽然他不赞成,时间久了未必会那么固执。我知道叶姑娘是个好女孩。”拍了拍他的手背出言安抚。“虽说她身有痼疾,但有景泽在,谢家又有这个能力,慢慢调养也就是了。只要你喜欢,门当户对什么的娘不讲究。”
  “爹不会答应的。”他心下清楚。父亲对他期许甚高,绝不会容许他娶一个出身不名誉的妻子,怎么看迦夜也不是一个合适的三少夫人人选。
  迦夜……也知道。
  所以想都没想过踏入谢家,她不愿自己的骄傲有半分折损。
  “娘,如果我离开谢家……”
  话一出口,谢夫人的脸立刻白了,嘴唇微微发颤,半晌才能说出话来。
  “娘老了,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在身边,不想再担惊受怕的惦记……”伤心的神态让他愧疚得恨不得捡起话吞回去。谢夫人顿了顿,继续说下去。“你和叶姑娘的事慢慢来,娘尽量说服你爹,做儿女的不要为一点小事和爹娘呕气,轻易说离家,好不好。”
  他除了点头,再道不出半个字。
  “这次你爹大寿,你把叶姑娘也带来坐坐,让娘好好跟她谈谈。有些话你不便跟她说,由娘来可好?我看她聪慧有礼,必定是明事理的。”
  事理……迦夜当然懂。
  就是因为太清醒,才对许多事洞若观火,从不幻想。
  她睡觉总是蜷着,纵然在怀里也是背对,稍稍一动就会醒来,时刻都在防卫,心像密密层层的锁。唯一的方法或许是用时间来融化。
  他有这样的耐心,可时间呢?
  “三哥。”
  青岚精神十足,笑嘻嘻的跑近。身后同龄的一位少年也随之走近,清秀斯文的眉眼让人顿生好感。
  “这位是?”
  “这是洛阳沈家来贺的沈淮扬,沈世伯的二公子。”少年的气质干净明朗,略带书卷气,若不是腰悬长剑,很难让人联想起同为中原四大世家之一的沈家。
  “谢世兄。”恭敬下藏着好奇,显然对失踪七年复还的传说主角有浓厚的兴趣。
  “沈公子远道来贺请务必随意,不周之处只管告诉舍弟。”
  “多谢世兄,我与青岚一见投契,再随便不过。”两个少年年龄相近,家世相当,几日间已成了好友。他微微一笑,想起当年与宋羽觞初见,大抵也是相似的情景,这种人情酬酢,自是未出江湖的世家少年结识阅历的最佳场合。
  寒喧了几句他便待离开,青岚拉着不放,鬼鬼祟祟的凑近。
  “三哥是不是要去找叶姑娘?”
  他没说话,揪住弟弟的耳朵用力一拧,青岚立刻眦牙咧嘴的叫起来。“三哥我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哎呀呀……轻点。”
  谢云书这才满意的松手,青岚马上跳开几步。
  “我绝不告诉爹娘你经常夜里出去,更不会说你每次天快亮了才回来。”
  他眯了眯眼,青岚又退了两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你想要什么。”
  “求三哥帮我说说情,免了我这些日子的训修,延至爹寿宴之后可好。”
  “家里的规矩你也知道,没这么容易。”
  “所以才求三哥。”青岚无赖的眨眼,“你劝爹一定会答应的,三哥怎么忍心自己一个人快活。”
  他一时啼笑皆非。
  “你若能守密,我找机会帮你问问。”
  “三哥放心,我一定死守,就算爹揍我也不说。”青岚大喜,立时大义凛然的承诺,颇有一言九鼎的气概。
  只是没走出多远,耳际就听见两个少年的嘀咕。
  “你拿什么要挟谢世兄?”
  “你不知道,我三哥喜欢上了一个人,每天溜出去夜会,迷得要死……”
  “不是白家的二小姐?”
  “当然不是,我告诉你……”
  “青岚!”
  喝声惊得青岚一跳,随即回过头谄笑。
  “三哥走好,我……什么也没说……嘿嘿……”
  一面尴尬的笑,一面拖着沈淮扬一溜烟的跑远,心虚显而易见。
  今夜出来比往日略早,迦夜尚未入睡。
  摊了一床的竹枝棉纸,皱着眉头摸索拼缀,跳动的烛火下自有一番清婉的丽色。
  “想做什么?”见她苦恼得头发散落了也不知道,他不禁爱怜的轻笑,替她用丝绦松松的挽起。
  “上次那个蝴蝶纸鸢,我瞧着挺容易的,怎么总糊不起来。”比了比手中的蔑条很是疑惑,“好像不太对。”
  他细看顿时失笑。“你把蔑条劈得太细了,这样的纸鸢不用上天就散了,何况鸢形也不对。”拾过一旁的竹枝重新破开,幼时常与大哥二哥玩闹,也曾自制纸鸢,做起来倒是驾轻就熟。
  他一步步做得很细,尽量精致。破出竹篾,搭上骨架,糊上棉纸,翻覆之间,一个漂亮的纸鸢呈现在眼前。迦夜伸指摸了摸,“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他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拿至书案上研墨调色,几笔轻描淡抹,又换色勾了勾,立时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斑阑得似乎能随时翩翩飞舞。
  迦夜拿过去对着灯看了看,渐渐浮起稚气的笑,无比单纯的欣喜。甚至在屋里试着引了引棉线,蝴蝶鸢随着她的牵引时而跳跃,像一个容易取悦的天真孩童。
  “你真厉害,一下就做好了。”她高兴的脸微红,犹如绯色的轻霞。鲜少见她如此欢欣,连带他也心情极好。
  “你喜欢?”
  “嗯。”她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倒下来举着看,又翻过身铺在床上研究,兴致勃勃。
  “为什么突然想做纸鸢?这季节怕是没什么风了。”
  “不放也没关系,只是想要一个。”纤指顺着蝴蝶的翅纹移动,“我以前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令尊给你做的?”
  她点点头,长长的睫毛微扇。“他手笨,做了很长时间才弄好,飞起来歪歪扭扭的。”女孩仰起脸笑了笑,隐约有点怀念。“不过我还是很喜欢。”
  “后来呢?”他爱看她这样笑,黑眸像盛满了光,一闪一闪。
  听到这一句光忽然暗了,迦夜咬了咬唇。“后来线断了,纸鸢没了。”
  他后悔失言,探手轻轻摩挲着黑发。“现在又有了。”
  “嗯。”她又笑起来。“谢谢你。”
  他反而愣住。过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几度生死并肩,从未听过的三个字,居然用一个纸鸢换到了。

  借剑

  身边的人如每次黎明之际一般悄然离去。
  走前还吻了吻颊,她懒懒的翻了个身,卧在他留下的温暖中不想起床。寒凉的玉簟席被他撤了下去,代之以微微沁凉的冰蚕丝,他说气血不足的人换这个会好一点。
  其实不管哪种都一样,离了身后的熨烫依旧冷下去,寒气早就渗入骨髓,垫什么都没差。
  近段时间偶尔有人在附近窥探,极隐蔽,但瞒不了她。
  惩诫过两次后收敛了许多,她懒得朝相,更不想费心思考究竟是哪一方的人马,那两枚暗器她留了分寸避过了要害,对方不会不懂。
  假如在天山,她绝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可能的隐患,势必查清楚了才罢休。但到了这里,她已全然怠惰,事情未上门之前根本不愿搭理。若他知道,必定又要温柔的轻斥了。
  想起离开的人,她泛起一丝自己都未觉察的情绪,淡漠的眼有了些温度。
  抱过案上的孤零零的玉坛摩挲了许久,始终拿不定主意。娘……希望留在哪里?该不该……发了好一阵呆,闷闷的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他忙得要命,她一人将扬州逛了个大概。
  买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回来随手一扔,堆乱了又让侍女收去丢掉,周而复始,慢慢厌倦。此刻坐在曲苑看台上的女乐莺歌婉转,一径支颐发呆。
  二楼人少,到底不是隔间,未过多久身边有人坐下,没感觉到威胁性也就听之任之,随手拈起点心品尝。
  有视线在看她,她没转头自顾自的边吃边听,一会碟子就空了。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一份刚出炉的热点又放在了桌上。
  瞥了眼突然出现的点心,她终于瞧了瞧对面。
  一个极温雅的男子,通身气息平和,正微笑着看她。身后跟了一名随侍,看上去……不太好对付。她默默的估量,相较之下,眼前的男子更让她留意,若非不谙武功,必定已到了精华内蕴的地步。
  “姑娘不妨尝尝,此处千层油糕可称一绝,必定不会失望。”
  她想了一想,撕下一块尝了尝便推开碟子。
  “多谢。”淡淡的丢下两个字,她径自付帐离去,走出老远还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
  不明对方的来意,无心深究,只当偶然。
  但……偶然未免太多了一点。
  从那日之后,凡是出门,总会遇到此人。
  全无异样举止,时请一碗羹,一碟酥,有时送几张彩笺,一卷字画,种种零碎的玩艺,端看她那天逛的是什么门类。所赠均为上品,也无多余饰词,对她转身而去的行为并不在意,永远不变的微笑。
  她不问,他也不言,双方似有默契的耗下去,看谁更有耐心。
  她依旧随兴而游,见采莲女行船打桨有趣,出钱租了一架空舟。
  划船比想像中麻烦,却也难不倒她,渐渐划到了湖心。铺天盖地的荷叶仿佛与天水相连,碧色无边,远远的传来采莲女的轻歌,水声棹声混为一色,衬着晴空万里心旷神怡。
  在层层叠叠的花叶间停下。支支如箭的芙蓉高过了人头,隔绝尘世般的清宁。垂手捞了几株野菱,玩了一会荷花,剥出碧圆的莲子,她没有挑出莲心,一并咽了下去,品味着与清香揉合的苦涩。日光晒得刺眼,摘了一片圆大的荷叶覆在脸上,枕着水声睡了。
  波浪起伏,轻舟摇摇,极热的阳光驱散了阴寒,睡得比平日更沉。做了不少零碎的梦,朦胧中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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