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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泪痣-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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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还不时低下头去。我紧盯着她,发现她低头是为了涂指甲油。当他们从我和扣子身边经过时,那个女人对我们妖媚地笑了一下,而我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发现,她给自己的指甲涂上去的根本就不是指甲油,而是猫的血,那个公差般的男人手里正抓着一只淌血的猫。
我接过了长袍和头盔。长袍散发着一股檀香,但这檀香并没能让我的头脑清晰一点,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给我们送衣服和头盔的人渐渐走远,慢慢消失在一片影影绰绰的竹丛里。
游戏,这就算是开始了。
我和扣子分别换好衣服,戴上头盔,各自走进了挂着黑窗帘的房子里。我进去的这间好像是座佛堂,一推门就可以看见一尊正朝我微笑着的泥塑大佛。佛像下面是一只长长的供桌,桌上红烛高烧,红烛边堆满了献给大佛的贡果,供桌之下的地面上躺着一支泛着寒光的剑。看到这支剑,我才想起自己的手上还没有任何武器,那么,这支剑可能就正是我的武器吧。我正要上前去拿,扣子戴着头盔的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哎,忘记告诉你,你是第一次来,只要能从出口里逃出去就行了,不必去救什么人。不过,真要逃出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哦。〃说罢,她看了看我,又看看供桌下的那支剑,嘻嘻一笑,不见了。
我正要去拿那支剑,突然却想起了扣子的笑,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就留了心,先蹲下来,再取下头盔,用它去触动那支剑。我真是没有做错:头顶上那尊微笑的大佛突然一分为二,分成两半的身体赫然袒露出一个幽深的黑洞,一簇短箭,以闪电般的速度从黑洞里飞奔出来,像长了眼睛一样齐刷刷地刺进了对面的窗棂上,假如我不是蹲着,而是径直躬腰去取那支剑,那么,它们就会毫无疑问地刺在我身上。这时我才看清了机关所在,这支剑的剑柄上系着一根琴弦般的金属丝,而这根金属丝的另一端又系在佛像的底部上,哪怕就那么轻轻一触,机关也还是会被牵动的。我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使劲盯着刚刚换上的那身长袍。我可以确信,它肯定是用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否则就很难抵御住刚才那簇短箭的攻击。
我手持长剑戴上头盔后茫然四顾,发现整个房间只有一条通道,那就是佛像一分为二后出现的黑洞。除了这个黑洞,找不出第二条路可走,我能怎么办呢?只好擦了一把汗,脚踩供桌,爬进了那个黑洞。
好半天之后,我终于来到了一片勉强能算得上宽阔的地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厅。厅的四周悬挂着从天而降的布幔,布幔背后有微弱的烛光,烛光背后是摇曳的人影,我定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几个武士正在打斗。和中国的武士不同,日本的武士好像不会那些飞檐走壁的功夫,我的耳朵边间歇会传来刀剑的撞击声和他们粗重的喘息声,气氛简直令人窒息。一会儿,武士们全都消失了,微弱的烛光突然熄灭。在临要熄灭的一刹那,我清楚地看见从天而降的布幔被溅上了层层血迹,血迹溅上去以后,顺着布幔,一滴滴掉落在地上。
我索性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管了;绝望地想,闭上眼睛往前走吧,走到哪算哪。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终于从齐腰深的水里上了岸,全身竟然冷得哆嗦起来,我隐隐感到,前方有一丝白光,我便再也把持不住,在几近癫狂的兴奋中睁开了眼睛。我注定要为自己睁开眼睛后悔:在齐腰深的水里,在我刚刚经过的地方,十几条鳄鱼正呆在那里和我沉默地对视着。
事情却没到结束的时候,我的心脏注定还要再次狂跳不已:我的脖子上突然多出了一样凉飕飕的东西,假如我没猜错,那应该是一把刀。
在这一刻,我敢发誓我的确已经忘记了自己是置身在一场游戏之中,而是以为来到了属于自己的穷途末路,更何况,用刀架在我脖子上的人还冷冰冰地对我说了一声:〃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第三章心乱(4)
见我没有反应,这个冷冰冰的声音一瞬间转为了笑声:〃早知道你的胆子都被吓破了,特意来救你的,傻瓜!〃
这下子,我知道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我发疯般地转过身去,又发疯般地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我还想亲她的头发、她的嘴唇,但是终于没有。
〃缓过来没有?〃扣子神色自如,咂着冰淇淋对我说,〃没缓过来也得赶紧缓啊,呆会儿还要靠你帮忙呢。〃
〃帮什么忙?〃我有气无力。
〃卖东西。我从秋田县那边进了一批小杂货,招财布猫啊小钟表啊什么的,一大堆,装了满满一袋子,呆会儿我卖的时候你帮我收钱。〃
〃哦,这样啊。〃我这才知道她的那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实话告诉你吧。〃她压低了声音,嘴巴里只剩下一根冰淇淋的竹签,〃我在这里有仇人,你的眼睛得放亮一点,碰到他们你和我都完了。一会儿你要是看到什么不对劲的人了,一定记得马上告诉我。〃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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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好啊……真是问得新鲜!〃
没容我多想,扣子已经从小店里取出了旅行袋,见我发着呆,就朝我一努嘴巴:〃我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差劲呀,一点都不绅士,有看着一个女人提这么重的东西也不搭把手的男人吗?〃我慌忙把旅行袋接过来,跟着她走到鬼怒川车站出口处,她先从旅行袋里找出一块蓝色格子布铺在地上,随后就把旅行袋里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花样的确不少:除了招财布猫和小钟表,还有钥匙圈啊银饰啊超人气偶像的海报啊什么的。
一拨人群刚刚散去,另外一拨人就围了上来。扣子突然对我喊了一声:〃完了,快跑!〃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已经发足狂奔起来了。我下意识地感到大事不好,想追随她一起往前跑,但脑子里一作闪念之后决定往与她相反的地方跑,也许这样可以使追她的人少一些,她也就能侥幸跑脱了。不过还是晚了,还没跑两步,我的身体被一脚踹翻在了地上。我踉跄着爬起来继续往前跑,也回头看了一眼,扣子已经消失不见,应该跑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吧,我想。
我的心放安了一些,我的步子也放慢了一些。
我干脆站住了:不就是挨打吗?那么,来吧。
刚刚站住,一支木棍就朝我的脑袋上砸来,我下意识地一躲闪,也没躲闪过去,木棍还是砸在了我的胸口上。疼痛感如此巨大,还来不及承受,好几只拳头便紧随着朝我脸上猛击过来,我仰面倒在地上,嘴角也尝到了一丝咸腥的味道,我知道,那是血。
我躺着,两只手紧紧抱住脑袋,其余的地方再也管不了,索性也不再管,脸贴在地面上,喘着粗气,我想,打吧,不管打到什么时候,也总是会结束的吧。
是啊,总有个结束的时候。这一刻来了之后,我喘着粗气走到她身边,想了想,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时候才看见她的衣服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鞋印……她和我一样都没能逃脱挨打。
她在哭,她捧住脸是为了不让别人看见。
我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慢慢来到了她的头发上,她的身体像是一震,哭泣声便大了起来,嘴巴也在不断地说着:〃他妈的!他妈的!〃
我慢慢扶起了她的头,这下子,她的脸被霓虹照亮了,我终于能够看清楚,她其实已经鼻青脸肿了,除了鞋印,她的耳根处还在渗着血。我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她脸上的伤处,顿时,她疼得咬紧了嘴巴,眼泪伴随疼痛从眼眶里涌出来,滑落到嘴角,也和伤痕一起被霓虹照亮了。
她打掉了我的手,把脸转往别处,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不说话。
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又把她的脸扶过来,对准我。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她仍然在抽泣着。
看着看着,我们竟然笑了起来。我的笑是哈哈大笑,她的笑既不是嘻嘻地,也不是咯咯咯地,而是突然地扑哧一下。
我笑着对她仰起手中仅有的几张纸币:〃去喝啤酒?〃
〃去喝啤酒!〃
她吸了几下鼻子,绕到我身后,红着眼睛,推着我往前走。
第四章迷离(1)
一天中午,风雨大作,我正在午睡,接到了阿不都西提的电话,他告诉我,梅雨庄的主人自杀了。尽管事出突然,但是我们怕也只能搬家了。因为还沉浸在睡梦之中,我并没怎么听进阿不都西提的话。等我再次醒过来,居然发现连电话都没挂好。醒来后,一种强烈的、说不清缘由的悔恨绞缠着我,我点了支烟,随便翻着本画报,翻着翻着,这才想起阿不都西提打来的电话,就再给他打回去。
悔恨仍然在绞缠着我。
我抽烟的时候,我在悔恨;我洗澡的时候,我在悔恨;当我坐在酒吧里给啤酒里加上一只冰块,悔恨在冰块落入水中后迅速绽开的气泡里;当我百无聊赖地在铁轨上散步,悔恨在电车扑面而来时迅速生成的风里游荡着。
它明明在,我却看不见。
我到底在悔恨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它具体万分,却又消散于无形,我想抚摸它,可注定了抚摸它就像抚摸从手指处缭绕升起的烟雾一样虚妄。我猜想:一直到死我都会这样了吧?
那就搬走吧,接完电话后,我边翻着画报边想。
窗子外面真算得上风雨大作,阴郁的天空被大雨拉近了和地面的距离,生硬地挤压在城市的上空,似乎从某幢高楼上脚踩一只梯子就可以上到黑压压的云层里去。还有闪电,它穿透云层,从高楼与高楼之间当空而下,从树杈与树杈之间当空而下,发出了夺目的光芒。
我感到焦躁不安,这种情形对于我倒是一直少有,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难道焦躁感一直在我的血管里流淌着,我却没有发现,只是今天被阴郁的天气唤醒了?
此刻我希望身边有一个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我和他说不说话,只要他坐在一边,我就会感到心安。原来,我也是这样喜欢凑热闹的人啊。
我突然想见一个人,扣子。
那么,今天,现在,她还是在那家脱衣舞酒吧里打工吗?到底是哪一家呢?我想见见她,想见见她像个小阿姨般训斥我的样子。是的,很想见。
我得去新宿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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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入秋的天气,加上窗子外的风雨越来越大,但是我不想管这些了,套上一件薄薄的毛衣,我便推门而出。一出门,才知道风雨大得超出了我在屋子里的想像。尽管也打着伞,但是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等我好不容易坐上电车,全身上下已经几乎全湿透了。好在车上的人特别多,我倒是没觉得有多冷,可能是因为雨太大之后人们都不愿意开车的关系,车厢里竟然想找个落足的地方都很困难。我站在车厢中部,也没有吊环可抓,就摇摇晃晃地看着电车外的景致发呆:秋天的确到来了,一闪而过的街心花园里正在开放着的已经不是夏天的花朵,而是金黄色的波斯菊,还有暗红色的百日草。
我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反正,一种湿润的情绪正在慢慢浸湿我,我觉得自己孤单,哪怕身边站满了人。这种感觉,可以说是伤感吗?
在纪伊国屋书店,我只怕消磨了有两三个小时。从书店里出来的时候,我还是买了一本香港出的中文杂志,一边随意翻着一边往歌舞伎町一条街走过去。此时天已经快黑了,街上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东京这地方就是这样,尤其是新宿一带,夜越深人就越多。这样怪异的城市,全亚洲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我悲哀地发现,一种占据了我全身的阴影,可能是伤感,可能是焦虑,可能是虚无,仍然没有从我身上消退……〃它的影子遮满了山,枝子像香柏树;它发出枝子,长出大海,发出蔓子,延到大河〃。假如我没记错,《旧约全书》的《诗篇》里似乎有这样一段话。
从CD店里飘来一阵歌声,只是短暂的一瞬,但我还是清晰地听见这正是吉本斯的圣歌,可能是顾客正在试音吧,连一支圣歌都没放完就戛然而止了,我却被击中了。在人头攒动的夜新宿,谁也不会注意到一个年轻男子站在CD店前发呆,他们也许更不会知道,刚才从店里飘出的那支圣歌正是最著名的教堂赞美诗之一:《这是约翰所记》。
我又走神了,想起了如下场景:在阴郁而泥泞的十八世纪欧洲乡村,一群孩子正屏息静声地倾听一位长袍神甫的祈祷,在他们身后,是堆积如山的垂危的伤兵;更遥远的中世纪,一位来自埃及的新娘正站在英吉利海峡的岸边对着满天大雨发愁,她要赶到海峡对岸去举行婚礼,却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已经死在了前一夜的火灾中;在我的祖国,明朝,一个雏妓正蹲在一条河流边目送自己叠的纸船顺水漂流而去。
雨仍然在下,我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了扣子的样子,只是无论我怎样想把她想得更清楚一些,她的样子就愈加模糊难辨。
扣子,今天晚上,我还能见到你吗?
在电车上,我还在想着扣子的样子,想着想着,一种空落之感便又回到了我身上,深入每一处骨髓。看着窗外的黑暗,我想:我和扣子,大概是一片大海上的两只帆船吧,在海面上越走越远之后,岸上的人看它们就像两个小黑点,还以为他们是同伴,实际上他们却并不是,尽管他们也互相知晓了茫茫大海上对方的存在。窗外的黑暗中,偶尔会有一幢高高的大楼出现在我视线里,我想,它大约也是孤单的吧。刚有这个念头,这幢大楼在我的想像中就变成了太空来的陨石,此刻正站在都市里沉默地回忆着它的前世;也会有一只电线杆被我看见,我仍想,它还是孤单的吧,马上,它在我的想像中就变成了上世纪的一艘沉船上的桅杆,当然,它有可能早就忘了自己的前世。
第四章迷离(2)
还是《旧约》,《以赛亚书》里曾经说:〃耶和华使大地空虚,变为荒凉,那时百姓怎样,祭司也怎样;买物的怎样,卖物的也怎样。〃还说,〃那时候新酒悲哀,葡萄树衰残,心中的欢乐都止息,击鼓之乐止息,宴乐人的声音完毕,弹琴之乐止息了。人必不得饮酒唱歌,喝浓酒的,必以为苦。〃
不过,我他妈的是不是也有点矫情了?得打住了吧,我对自己说。
在吉祥寺站口的过街天桥上,我决定一回家就再给老夏打电话。茫茫东京,我也似乎只有通过他才能找到扣子了。假如再找不到他,我就要阿不都西提去帮我找到他的手持电话号码,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找到扣子。
下了天桥,我找到一个自动售货机买啤酒,这里已经能看见梅雨庄了。我一边抄起啤酒一边往梅雨庄看了看,发现我和阿不都西提的房间仍然黑着,看起来,阿不都西提又到医院里守夜去了。当我喝着啤酒走到梅雨庄院门外,不禁吓了一跳……扣子就双手托着腮坐在我门前的石阶上。我的脑子真是混乱了,一时间竟以为自己是走在新宿的哪条巷子口,正好碰见她也坐在巷子口上。但不是,她现在就坐在我的房间外面,真真切切。我急忙推开院门进去,这时她也看见了我,勉强对我笑了一下,也扬了扬手算作打招呼。我几乎是三步两步跑到她的身前,她沙哑着声音告诉我:〃我发了好几天烧,受不了了,没地方住,只好找你来了。〃
她显然病得不轻,我拿起她丢在一旁的亚麻布背包,扶着她进了屋。我能感受到她的虚弱,她的身体一直在微微抖着。但是,扣子就是扣子,进门后的头一句话就对我说:〃看到了吧,脸上长滴泪痣的人总是会混得这么惨,小心你也有这一天呐。〃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得不经常对着报纸找房子。看起来,我们从梅雨庄里搬走已经迫在眉睫,阿不都西提应该也在四处找房子,但他搬走的时候总是要回梅雨庄收拾他的东西,所以,我和他应该还能见上,扣子也就应该还是会和他遇见了。几天过去之后,扣子的身体好多了,当她得知我即将从梅雨庄里搬走的时候,和我开玩笑说:〃这就是你从此走上穷途末路了,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你这张嘴巴可真是张乌鸦嘴。〃
〃不过,东京这么大,找房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那你和我一起找吧,找到了我们就住在一起。〃
〃谁跟你住啊?我可没钱住梅雨庄这样的地方。〃
〃没关系,我有钱。〃
她显然有些吃惊,盯着我看了一眼:〃你是说真的?〃
〃当然说真的啊。〃我回答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这个人,说你古怪,你还真是够古怪的。〃
〃非要要个原因吗?〃我说,〃非要要个原因的话,我也有,这就是……我可能已经喜欢上你了。〃
她呆住了,看着我,直盯盯地看。看完了,她走到阿不都西提的电脑桌前,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仰起头,一口气吐了好几个烟圈,这才对我说:〃你这是在逗我玩呢?〃
〃没有……〃
我刚说出〃没有〃两个字,她一下子封住了我的口。她用夹着烟的手对我一指,大声说道:〃你就是!〃接着,她把刚抽了两口的烟放进烟缸,用力掐灭,走到房门边,然后,我听到了她摔门而去的声音。
在屋子里愣了一会儿之后,我如梦初醒般地出门去找她。打开门,梅雨庄里已经没有了她的影子,我跑出院门外四下打量,也没有看见她。但是,她不可能跑得这么快啊,于是,我退回来在院子里找她。绕过我和阿不都西提的那幢小楼,我走到了靠后窗的铁路边,我没有再往前走了,因为我已经看见了她,扣子。此刻,她正背靠一扇墙壁面朝铁路哭着,头也仰着,泪水流了一脸,但她没有管,任由它流淌。在她身边,是一束连日来被雨水浇灌后正在妖娆盛开的美人蕉。
美人蕉下面是扣子,哭泣的扣子,泪水流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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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子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好在她带回来了汉堡包,就不用再出去吃晚饭了。她一进门就对我笑,不光笑,而且还笑得很神秘,这可真是少有。但我故意没有答腔,接过她递过来的汉堡包大吃一通,如此一来,她就忍不住了,坐到我身边,用力敲了一下我的头:〃今天的成果喜人。〃
〃哦?难道大寨的粮食又丰收了?或者,辽阔的大庆油田上又钻出了一口油井?〃
〃什么呀,你就贫吧。告诉你,我给你找了一份工作,也给我自己找了一份工作。〃
〃不是说找房子吗,怎么找上工作了?〃
〃说成果喜人就喜在这儿啊……找到工作之后,就不用再找房子了。〃
〃是吗?那说来听听吧。〃
〃也是巧了,我今天去了原宿。原宿车站外面,有条路叫'表参道',你总该知道吧,就是从神宫桥到青山通的那段斜坡路?哦,知道就好,我就是在那条路上找到的工作。那儿不是有很多露天咖啡座和婚纱店吗?对了,我给你找的工作就是在婚纱店,那家婚纱店正好前几天失窃了,想找个白天打完工后晚上还能守店的人。也是奇怪,店主竟然觉得日本人不够细致,只想找个中国人或者韩国人。这么好的事情,我一去就碰上了。后来,店主又指点我说街对面的露天咖啡座也需要人,还亲自带我过去,这样,我的工作也就找到了。〃
第四章迷离(3)
第二天,我简单地收拾好行李,就和扣子去了原宿那边的表参道。我的行李比阿不都西提的要少许多,收拾起来只需几分钟而已。我必须承认,当我走出梅雨庄,心底里确实涌起过一阵不舍之感。扣子马上就看出来了,又数落了我一句:〃知道什么叫痛苦了吧,您就悠着点吧,苦日子才刚开了个头。快走吧。〃我呵呵苦笑一声,也只好随她而去。
和婚纱店的店主见面的时候,一切都相当顺利。店主姓望月,从前是个摄影师,八十年代也曾到中国的西藏和云南拍过风景照片,后来,岁数大了之后,就在这边开了这间婚纱店,假如客人有需要,他也会接受邀请去给那些买他婚纱的人拍婚纱照。
〃好了,你就在这儿好好呆着吧。〃我们和望月先生简单地交谈了一阵子之后,扣子对我说:〃我也该到对面见工去了。〃她抬起手往街对面指了指。我顺着看过去,发现对面散落着足有数十家露天咖啡座。
我目送她过街,又看着她和街对面咖啡座的店主寒暄,这时我突然觉得扣子的举止其实很像一个地道的日本女孩子,毕竟她来日本也有些年头了。不过,她到底来日本多少年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也许会问她,也许也不会问她吧,我想。
如此这般,我们的新工作就算开始了。婚纱店里的生意谈不上很好,却也绝对算不上坏,望月先生每遇空闲,便和我一起说说西藏和云南的风土人情,言语之间,也会有唏嘘之感。街对面咖啡座的客人也不算多,只有入夜之后,人才会逐渐多起来。表参道这地方,入夜之后被称为东京的香榭丽舍大道,自然就有这样叫的道理。
不过,白天里,街对面的扣子倒是经常进进出出,一会从咖啡座后面的店铺里拿出几只咖啡壶,一会又拿上几个小东西回店铺里去,遇到有客人来,她也总是会在最前面给客人鞠躬示礼,所以,她戴着绿格头巾的身影经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尽管隔了一条街,遇到空闲,她经常调皮地对我一招手,有时候还对我做鬼脸……真是奇怪,她那我早已习惯的满不在乎的表情都跑到哪里去了?
这样下来,一天时间便过得很快,四五天时间也就这样过去了。
晚上九点一过,一般说来,会有一根手指在背后抵住我的脑袋,与此同时响起了一个压抑住了笑意的声音:〃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扣子,她下班了。
婚纱店的布局是这样的:先是一个将近三十平米的店堂,店堂的右边是一排柜台,左边的墙壁上挂满了望月先生拍的照片,有风景照也有婚纱照;往里走,是一排悬挂着的婚纱,它们都悬挂在一面考究的用巴西红木做成的博古架上。这些婚纱只是少量样品,因此,博古架上还有很多空格用来摆上花草和古砚之类的小玩意;在博古架背后,是另外一个将近二十平米的照相室;与照相室平行着的,是真正用来让顾客仔细挑拣的婚纱样品室。进去样品室之后,可以看到墙角里有一扇小门,小门里面就是盥洗间了。总之,婚纱店的结构虽说不上复杂,但也绝对不能说简单。也难怪,表参道上的门面店大多都是由老房子改建而成,总难免最大限度利用上门面店背后的民居。不难看出,婚纱样品室就是望月先生买来民居后和店堂打通的。
住到店里的第一个晚上,扣子认真地到店内各处察看了一阵子,然后一指那排博古架:〃你睡里面的照相室,我就睡外面了。〃
〃凭什么啊?你一个小女子,我睡外面正好可以保护你,要不然,来个采花大盗可如何是好?〃
〃得了吧您呐,您还是好好管管自己,这一带同性恋可是多得很,难保同性恋里就没有采花大盗。〃
〃嗳,你想没想过,万一我就是采花大盗呢,你一点也不害怕?〃
〃少废话吧你,快,关灯睡觉!〃
于是只好关灯睡觉,她已经帮我打好了地铺,我多说也只能换来她的训斥,也想通了,老老实实地在地铺上躺了下来。透过博古架,我看见她手里的烟头还在一明一灭。可能是新工作第一天的关系,有点累,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
半夜里,我醒了过来,是被店里的灯光弄醒来的。灯是扣子开的,可是,她这时候开灯干什么呢?我惺忪地透过博古架看去,看到了使我吃惊的一幕:她赤足坐在地铺上,两只手按住一只倒扣着的瓷碟,瓷碟又放在一张白纸上,我甚至能隐约看见白纸上写着两排汉字,在汉字下面,各有一个箭头指向它们,再一看,瓷碟上也画着两个箭头。扣子的口中还念念有词,我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请碟仙了。〃我迷迷糊糊地想。
一般说来,请碟仙大多需要满满一屋子人坐在一起时效果才会更好,瓷碟下的白纸写满了各人所要问的问题的答案,大家把各自预先设定的答案,不外乎〃是〃和〃否〃之类,写在白纸上以后,就开始请碟仙了。据说在大风大雨之夜,事前先点上一支蜡烛,碟仙便会十请九到。碟仙来了之后,各人就开始向碟仙提出自己想问的问题,如无意外,那只被大家按在手掌下的瓷碟就开始自行运动,最后,当瓷碟上的箭头和白纸上那些答案下的箭头相对时,这也就是碟仙对各人的问题给出的答案了。
第二天下午,我在店里打扫的时候,在废纸篓里发现了一张揉皱了的白纸,白纸上写着两排汉字,一句是〃他真的喜欢我吗〃,一句是〃算了吧,别做梦了〃。
第四章迷离(4)
我朝街对面看去:扣子显然没有看见我手里的那张被她揉皱了的白纸,她正在一边给客人冲咖啡,一边对我做鬼脸呢。
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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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时候,我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抓住了,我赤裸的身体被另外一具赤裸的身体抱住了。我的鼻子突然一酸,终于没能忍住,号啕着打掉了她的手,疯狂地、不要命地将这具身体狠狠地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寂寞的水妖。
第五章卧雪(1)
〃吃,吃,吃你个头啊……〃扣子一把夺过我的筷子,〃去,洗碗!〃
我只好去洗碗,没办法,约法十九章在三个月前就订好了,其中第三章就是规定了每餐饭后由我洗碗。起初只有约法三章,白纸黑字就贴在盥洗间的门背后。望月先生曾经问起过我那上面都写了些什么,我笑而不答,解释起来还要费不少工夫呢……现在,约法三章已经被扣子无情地增加到了十九章,而且,依现在的情形看来,这些条约还有继续增加下去的可能。
悠乎之间,我来日本已经八个多月,大街上的树木已由青葱转为凋残,整个东京也就弥漫起了一股萧瑟之气,这个时候来用冷水洗碗,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受罪的事情。受罪归受罪,碗还是得照洗不误,要不然,那个小魔头会对我施与加倍惩罚,哪怕她只是在盥洗间门背后的白纸上再加上一排黑字,比如〃胆敢拖延洗碗时间,罪加一等,罚每天晚上睡觉前必须唱歌三首〃,这对五音不全的我来说,也终究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我洗碗的时候,扣子就在我身边一边做鬼脸一边唱歌,她唱的是她自己给我制定的约法十九章,用的则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调子,间歇还伴以大合唱式的三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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