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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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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豪远下巴抬得高高的,看着侯忠书,林延潮二人,站起身来朝侯忠书推了一把道:“你干嘛,要打架啊!”
“你妈!”侯忠书舞起拳头,却被人抓住。抓住侯忠书拳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延潮。
五六个与张豪远交好的学童围了上来,一副要助拳的样子。
“别拦我,我把他打得,他妈都不认得!”侯忠书骂道。
张豪远骂道:“你侯忠书你是谁?弄得又不是你的书,他出什么头。”
林延潮道:“忠书,别急,此事由我来。”说完林延潮站到了侯忠书身前,看着张豪远。
“首先我要你先赔礼道歉!”
“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们做的,我们也是刚进讲堂,就看见这样了,你不要冤枉了好人。”张豪远得意洋洋道。
“你道歉不道歉?”
“不是我干的,我为何要道歉?”张豪远将胸膛一挺。
“忠书,你去请林先生来这里。”
“豪远哥!”几名学童听了林延潮让侯忠书找林诚义,都是打退堂鼓。
“怕什么?”张豪远上前一步,对着林延潮道,“去找先生告状啊!连束脩也交纳不出的人,先生会给你撑腰?何况我爹是总甲,先生也要卖我们三分面子?有种你去叫先生,看他骂谁?”
“忠书,等什么,还不快去。”林延潮丝毫不会理会张豪远的威胁。
侯忠书应了一声朝门外跑去。
张豪远手指着林延潮道:“好,有种,你等着,到时候看先生偏谁,你准备从社学滚蛋吧!”
“要滚蛋的人是你!”林延潮道了一句。
就在两边剑拔弩张的时候,手持戒尺的林诚义与侯忠书一并出现在门口。
“先生,张豪远涂踩我书本,还在上面乱写乱画,这等不敬字纸的行径,请先生为我住持公道。”
林延潮一语过后,就让张豪远等人背后一片拔凉,他们此刻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同学之间争吵是小事,就算相互斗殴,林诚义的责罚也不会比课堂上背不出来言重。
但不敬字纸就是大事了!很严重。凡读书人习字的第一日起,先生都教过他们什么是敬惜字纸,写过字的纸都不敢随意丢弃,要专门放在惜字塔焚烧方可。读书人将污践字纸的行为,比作污蔑孔圣,罪恶极重,相当于为人子女者,不孝顺父母。
打架斗殴不会被开革出学堂,但不敬字纸会!
林诚义将林延潮的书本拿起,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这毁坏的是什么,是圣贤书。
一旁的学童们见到这一幕都是不寒而栗,心知这是铸下大祸。
林诚义拿起书本额头青筋暴出,喝问:“是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张豪远已是惧了三分了,他没有料到林延潮将此事弄得如此严重,眼下若是坐实,可不止是打戒尺了,所以绝对不能承认。张豪远道:“先生,不是我们干的,一进来就已经是这样了。”
“先生面前,你还敢撒谎,难道是笔自己在延潮的书上面画了只乌龟的?”林诚义质问道。
看见林诚义如此,张豪远几个同党都有点退缩。张豪远硬着脖子道:“先生,是这样的,我们中午用饭时,我家里正好捎来了一些腊肉。我想起先生平日教诲的三字经里,融四岁,能让梨的典故,不敢独食,所以就决定将腊肉分给同学时一起食用。”
林诚义听张豪远这么说点点头,脸色稍稍缓了一些。
张豪远见稍稍扳回局势继续道:“可是腊肉不多,同学们不能都食,结果林延潮,侯忠书二人没有分到,故而他们怀恨在心,林延潮故意将书涂抹,而让侯忠书来告状,污蔑学生。”
说到这里,张豪远脸上也是假惺惺地,滴出几颗眼泪。
演技派!林延潮不由赞叹,连林诚义也是半相信了,疑惑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延潮,忠书此事是这样吗?”
一旁侯忠书目瞪口呆,这张豪远居然无耻,先生面前也敢撒谎,而且好像要骗成功了。
而林延潮对张豪远真是刮目相看,这小子真是人才啊,居然知道找老师告状胜负关键,是老师心底对谁的好感度更多一点。融四岁,能让梨,连分个肉都要引经据典。
里长的儿子果真不一样!
林诚义难以作出判断,而学童们吃完饭,也是陆续进来,待看清的状况后。这些学童,有些立即帮亲不帮理的,站在张豪远一边。
有人道:“是啊,豪远午食的时候,是有分我们腊肉,我都吃到了。而延潮,忠书也确实没分到。”
“先生,豪远为人大方,怎么会与侯忠书一般见识?”
“定是他们诬告,先生,把他们赶出社学去。”
这时抱团排挤外人啊。张豪远得到同窗的支持,底气也足了几分向林诚义道:“是啊,先生,我是被冤枉的,他们这么有心机陷害我,将来也会陷害其他同窗,这样的人,学生耻于与他们同学。”
“我才耻于与你同学了,张豪远你表演够了吗?”林延潮叱了一句。张豪远冷笑一声。
林诚义也是难以判断道:“延潮,豪远和你两个人说得都有道理,你让我相信谁?”
林延潮到林诚义面前,伸出手来道:“先生,可否把书给我一观?”
林诚义听了方才张豪远的话,心底也不好拿决定,听林延潮这么说反问:“你要书何用?”
林延潮道:“先生,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也会说话,告诉我们是谁做的?”
张豪远哈哈笑起来道:“延潮,你都傻了吧,书怎么会说话。”
林诚义听了林延潮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两句话,正是他以往教授过《励学篇》里的句子,不由赞许地将书给了林延潮道:“好,你仔细看看。”
听林延潮说得如此玄乎,众学童都是瞪大了眼睛,看林延潮如何揭开真相。
但见林延潮手捧着书,将书反复看了数遍,这时嘴边微微一笑道:“先生,我有答案了。”
林诚义见林延潮不紧不慢,举事稳重的样子道:“你说来听听。”
林延潮道:“先生你看,我与侯忠书二人脚上所穿的都是麻鞋,若是踏在书上,不是这个条纹的印记,而唯有张豪远脚上所穿的布鞋,才能在纸张上踏成如此。”
“若是先生要辨明是谁干的,直接将我们与张豪远等几名同学的鞋子除下,与书本上的印迹比对大小,纹理,即可知究竟是谁干的了。”
林诚义听林延潮这么说,不由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而反观张豪远一干数人,都是面色土灰,他们竟没有想到这一层。
侯忠书在一旁起身,先将自己的鞋袜除下道:“我先比对,你们快脱鞋,还等着作什么!看看是谁滚出社学。”
好补刀!
林延潮赞了侯忠书一句,也是脱下了自己的鞋袜道:“脱吧,你刚才说得不是很有道理吗?”
张豪远脸色更差了,他的同伙面面相窥,身子却一动不动,似乎不知该如何作。
林诚义一眼就看明白的道:“现在还不认错吗?还要等证据俱全时候再罚吗?”
林诚义声色俱厉,积威下其他学童都不敢吭声。
几个学童,除了张豪远意外都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少年人毕竟比孩童也没成熟多少,摊到事也只有抢涕痛哭一个办法了。张豪远好一点,但看得出来也是很害怕。
林诚义冷眼冷声地道:“哭也没有用,以往我用戒尺打你们是为你们好,但现在我连戒尺都懒得用了,因为朽木不可雕也。你们不懂敬惜字纸,损坏同窗之物,还敢对先生撒谎,从今日起你们都不要来了,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学生。”
听林诚义这么说,在场学童都是陷入了沉默,五六个一起革退这惩罚也是太重了。
学童等人都是脸色苍白。一名学童当即哭道:“先生,我们知错了,求先生不要将我们开革出社学。”
“是啊,先生都是豪远哥的主意,他说看林延潮不惯,教训一下他,我们只是帮手而已。”说完几个学童都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张豪远见遭到背叛,心理防线到了这一刻也是崩溃了,跪在地上,抓住林诚义的长袍道:“先生,原谅我这一次,若是我被开革出社学,我爹会活活把我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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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连里长的儿子张豪远等人也是跪在地上哀求,众学童都是傻了眼了。这张豪远在社学什么时候,落到这个地步。
林延潮看去侯忠书则在一旁幸灾乐祸,显得十分快意。
“先生,请你看在我爹的份上,饶过我这一次吧,打我多少下戒尺,我都认了。”张豪远向林诚义哭诉道。
好嘛,把里长搬出来了,这张豪远不蠢嘛。
林诚义虽是盛怒下,但听了张总甲的名字神色还是一缓,他这民办社学的老师,能否留聘,可是取决于本村里长,士绅,乡老的决定。他也要顾及里长的面子。
林诚义沉默了一会道:“你爹我自会向他解释,可眼下不责罚你,以后你若是再欺负延潮,忠书他们怎么办?”
听林诚义这么说,张豪远竟转过头向林延潮求饶起来:“延潮,延潮,你大人大量,你不要让先生责罚我,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向你赔礼。”
这么多人看着,张豪远算彻底颜面扫地了。看着对方涕泪交错的样子,林延潮心想,也给他足够教训了,都是小孩子斗气嘛,不要太认真。
林延潮看向林诚义道:“先生,同窗不睦,我们也有责任,但请先生念在他们已是知错的份上,从轻发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张豪远则是面色涨红,当场痛哭流涕。
林诚义道沉默半响道:“不重罚,不能正学风。”
林延潮道:“先生,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惩戒不过是末,而使得人不再犯错才是本啊。”
林延潮此言一出,林诚义露出欣然之色道:“说得好啊,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你在这个年纪,竟能明白这个道理,实在难得,难得,难得啊!”
林延潮可以感觉到,侯忠书等学童都是一脸膜拜的看着自己。这膜拜的原因很简单,林诚义在社学治学两年来,很少能这样夸赞一个学生的。林延潮能享受这个待遇,足够众学童们顶礼膜拜的。
说到这里,林诚义忽然奇道:“这,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此出自大学章句,你何时学过了。”
林延潮却是不知出自四书五经里《大学章句》,只是上一世在哪里听过,却忘记出处。眼下林诚义不过教学生蒙学的课文,除了张归贺等少数学童,还没有人读四书呢。
于是林延潮道:“先生,我正巧听过,至于是不是出自大学,我倒是忘了。”
林诚义欣慰地点点头,对张豪远等人道:“难得延潮不计较,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呢?”
到了这里,张豪远与几名学童当下立即道:“先生,延潮,忠书,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侯忠书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林延潮则是拱手道:“希望经过此事,大家从今以后言归于好,和睦共学。”
林延潮这么说,但见林诚义脸上露出微笑,显然自己这方宽容的做法,令他十分赞赏。
听侯忠书也这么说,林诚义道:“延潮,忠书不追究,但尔等处罚不可免之,小惩方可大戒,豪远你们将所毁之书,以及笔墨纸砚赔一副新的给延潮,还有你们六人罚扫洒之事一月,另放学后罚抄弟子规十遍!”
张豪远他们霜打了一般表情。
未到晚学,张豪远即拿了两本全新的书,还有一刀新纸,一锭墨,一方砚台,放在林延潮的桌上,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送来的正好,自己正要习字。中午的这件小事,耽搁了习字,每日定下十贴的目标,就必须完成,一会还要温习《幼学琼林》时间还是很紧的。
现在正好可以试试张豪远送的新笔新纸,想想也是满开心的。
新砚的砚底涂了腊,有一层光泽,摸在手中十分舒服,拿起墨锭放在砚上研墨,加了少许水,磨出来的墨汁黑如油,这说明墨锭的质量还不错。
想起小学时学的书法课,学校都是用墨汁的,方便是方便,却是少了几分研墨时的趣味。至于新笔林延潮就不试了,听说开始练字不能用好笔,否则就炼不出技法来,还是用软毫旧笔锻炼自己的腕力和笔力。
林延潮照着帖子开始练字,奢侈地用了张新纸,写字时舐纸不胶、入纸不晕感觉真是好极了,越写越舒畅,自己的字也是顺眼多了。一面写完吹干了,反过来再写一面,不要浪费嘛。
一帖字写完,林延潮只觉得全身痛快,就好像小时候上学时,新买的文具都特别爱惜,拿来和小伙伴们显摆一下,文房四宝,也就是读书人上阵打战的枪和剑。看了张豪远来捣乱,也是挺好的,否则自己哪里用得上这么好的纸墨。
自己在练字,其他学童们在背千字文。
林诚义将千字文定至全文背诵,而初入蒙学的学童也要背至三百字未至。林诚义这么布置后,课堂上学童们都是一片哀嚎,连学堂内最调皮的学童,这时候也认真许多,不敢再有所怠慢。
而吃了大亏的张豪远,更是面如土色,他现在正赶着抄弟子规,加上千字文全文背诵。他大概今晚不睡,都完成不了。
“此番也算给他们长了教训,以后看社学之内,谁敢欺负我们,真是痛快!”侯忠书笑着偷偷和林延潮说道。
“我们来社学读书,可不是来斗气的。”林延潮继续写着字。
“延潮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为什么不想想这么巧,你这几天学业正好有长进,督学老爷马上要来社学,就在这时候张豪远想赶你出社学。”
林延潮停下笔,没想到侯忠书平日一副缺心眼的样子,有时候却也满聪明的。
林延潮道:“你比别人强一截时,别人会嫉妒你,若是你强别人一大截,别人就会佩服你。所以别想那么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王道。”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延潮,这句话听得浅显,但我听得却很道理啊!你怎么变得这么有文采,大哥,请受小弟一拜。”侯忠书作势要拜。
“你的膝盖我就不收了,地上凉,我道听途说行了吧,真是的。”林延潮摇了摇头。
晚学后,林延潮被林诚义唤至塾内说话。
林延潮先向林诚义行以弟子礼然后问:“先生有什么话要吩咐学生的?”
“我前几日说要考校你落下的功课,你准备得如何了?”
林延潮道:“回禀先生,学生不才,《幼学琼林》只背了两卷,还有两卷没有背。”事实上他《幼学琼林》已全文背诵下了,并且刚才还温习了一遍。
林诚义一愣道:“能背两卷,也是很不容易了,你费了几日?”
“两日。”林延潮实话实话,不过是两日背了全书罢了。
林诚义脸一沉道:“求学当务实为本,一卷就是一卷,两卷就两卷,不求寸进是不对,贪多了嚼不烂更是不对。”
“先生教训的事,学生受教了。”
见林诚义认错,林诚义脸色好看了一点问道:“那你背了几卷?”
“两卷!”林延潮老老实实地回答。
林诚义脸顿时黑了,将戒尺重重一搁,从手边拿起书本来道:“为师最恨华而不实之人,作学问扎扎实实来不得一丝浮夸,你以为是神童,两日就背下半本《幼学琼林》。”
我已经很低调了啊,林延潮当下道:“请先生试之!”
“试当然要试,不然怎么责你,”林诚义哼了一声道,“第一卷的文臣!错一处,吃一记戒尺!”
林延潮背着双手,摇头晃脑地道:“帝王有出震向离之象,大臣有补天浴日之功……此皆德政可歌,是以令名攸着,学生背完了,先生你的手怎么了?”
林诚义当然不会告诉林延潮,自己手举戒尺酸了活动一下。
林诚义轻咳了一声道:“背你的书去,第二卷老幼寿诞,还是不可错了一字。”
“不凡之子,必异其生;大德之人,必得其寿……”
……后生固为可畏,而高年尤是当尊,先生下面再背哪一卷?”林延潮是越背越是舒畅,不由发问。
“好了,不必背了。”林诚义果断合上《幼学琼林》的书,站起身背着戒尺,来林延潮面前踱步,来回走了几圈。
林诚义停下脚步打量了林延潮一番道:“延潮,社学里学童之中,你的学业一贯并不好,但是你这两三日的表现,实在令我刮目相看。”
林延潮垂首道:“先生过奖了。”
林诚义将手一抬道:“不说你的课业,你今日言,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说得很好。在我看来,蒙学课业于你没有什么难度了,是时候习经学了。”
经学一般指儒学十三经,包括应试的四书五经在内,如果说蒙学读的三百千千可以说登堂,那么儒家十三经可以称得入室,好比是小学到中学的跨越。
林延潮听了谨慎地道:“先生,经学是圣人之言,学生不敢造次。”
“也不算造次,”林诚义露出欣赏的神色道:“你知道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很是难得。但是不通经学,就不能得功名。”
林延潮想了下道:“敢问先生一句,你让我习经学,是否为了督学大老爷来社学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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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同窗排挤
右斋内,师生二人相对而立。
林诚义听了林延潮的话,微微惊讶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道:“看来你是猜到了,我也不瞒你。大宗师观风社学,必考校你们学业。在弟子中,你行止稳重,我想你在大宗师面前应对。”
林延潮也明白,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林诚义道:“虽说要让大宗师赏识很难,但是也算得见过世面了,将来再与其他官吏打交道也不怵。”
林延潮听了暗暗感激道:“多谢先生好意,不过经学是应试的时文,不仅要能背得滚瓜烂熟,还要将经义能融会贯通。如果要能窥得门径,非要数年苦功不可,我骤然学习,根基不稳,若是大宗师考校,答得对不足为奇,若是答错了,不仅令大宗师看轻,还累及先生和社学的名声。”
林诚义点点头道:“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所以学生想另辟蹊径,若是大宗师考校蒙学课程,弟子可以上前应对,若是经学,还请先生另择人选。”
林诚义欣慰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若换了他人,恐怕就算不自量力也会一试,只是大宗师到时恐怕只会问经学,而不会问到蒙学课程。”
林延潮笑了笑道:“那学生,也只有希望其他同窗得大宗师赏识了。”
林诚义哈哈一笑道:“为师虽不认同你的看法,但你执意如此,就随你吧。你的千字文书本弄坏了,我这里有一本千字文释义,上面还有我读书心得,我先与你讲解一番。”
说完林诚义从头到尾仔细地给林延潮讲了这一篇千字文。
林延潮退出林诚义房间,讲堂上已是点起灯火。林诚义给他讲千字文,居然是整整费了一个时辰。虽说是为了应对大宗师观风社学,但怎么说林延潮也是很感激林诚义这一番栽培的意思。
而且自己还欠着他的束脩,这让一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林延潮,有一些不自在。
待林延潮走回讲堂,张归贺,张豪远几个学童表面上埋头苦读,但眼底却盯着观察着右斋的动静。
“归贺兄,先生对延潮面授机宜了许久啊。”
“看来这一次应答大宗师,此人也是有份。”
“对啊,本来不过当此人是山村小子,但他这一次出头,不是分薄了我们机会。”
“此人心机深沉,连豪远兄都给他收拾了,眼下是压不住了。”
“够了,”张归贺面露恨色,瞪了外面林延潮一眼,“总之就算我们不出头,也不能让他出头”
林延潮隐约听到张归贺几句话,但没有理会,将书本一搁,去厨房取了晚饭,直接捧来讲堂里。
林延潮捧晚饭,放在课桌上,准备边吃饭,边用功,将林诚义方才说的消化消化。
这也是上辈子当学生时,养成的习惯,只是当时都是边在食堂吃饭,边拿着手机上网看小说而已。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样才感觉吃饭香而已,能够有种享受人生中放松一刻的感觉,这种滋味绝对比屎后一根烟还要舒畅。
将腌菜拌进饭里后,林延潮一面用勺子舀着饭,一口一口拔进口里,结合林诚义所教导,将千字文释义又重新看了一遍。要知背得千字文虽容易,但要理解里面意思却不容易。比如胡适就曾说过他五岁时,就念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两句话,可是当了十年大学教授以后,还是不理解以上两句话的意思。
因此林延潮要将整本千字文都吃透,华灯初上,讲堂学童都已逐个回家,家里的饭食自是比学堂上要好。
他们自不会有林延潮这样边吃饭边读书的习惯,不过就算林诚义看到林延潮这一幕,恐怕眼下也不会说他三心二意,而是夸他用功读书吧。谁叫林延潮现在已经是好学生呢。
夏日的夜晚徐徐降临,窗外间蟋鸣不止。在用心读书的林延潮耳中,这蟋蟀的鸣叫丝毫不吵杂,反而带着一种夏日的生气,洗涤人心。在蟋鸣声中,油灯里烛光轻爆,短暂的夏夜很快就过去了。
又过了几日,明伦堂内燥热得犹如蒸炉一般,学童们身上的学子衫都是湿透了。
林诚义用书本逐了逐飞在耳旁的蚊虫,继续讲课,而堂上学童都是聚精会神盯着书本,只有额头拭汗时才动一下手。
一堂午学结束,学童们都是长长舒了口气。
林延潮和侯忠书二人耐不住酷热,到堂外一多荫通风的树下歇息。
四下无人,侯忠书悄悄来林延潮道:“延潮,你知道吗?前几天张豪远,张归贺,张嵩明三人被先生叫到塾内去了,呆了好一阵。你看这几日来,他们不知怎么的都是打了鸡血似的,一副奋发读书的样子。”
张豪远,张归贺,张嵩明都是学堂内,学业优异的学生。
“用功读书不是很正常?”
侯忠书眉头一挑问:“那先生也不是也招你吗?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林延潮道:“既你没有被先生所召,我就不该告诉你。”
侯忠书听了不言语了,过了一阵又忍不住问道:“延潮,亏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不告诉我,哼,我也早料到了,必然是大宗师观风社学时,先生让你们上去应答。枉我平日学习那么好,成绩那么优异,先生居然也不让我去,这真是没有道理!让我这样的人才埋没在乡里,真是国家的损失。”
“那是谁昨日千字文默写时,被先生打了二十多下戒尺?让你去应答大宗师,这才是我们社学的损失。”林延潮毫不客气地批评道。
侯忠书老脸一红道:“那不是大意吗?如果我认真读了,就不会这样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兄弟两个,你得到大宗师赏识,不也是我得到赏识了吗?这可是鱼跃龙门的机会。”
林延潮道:“哪又如何,大宗师的学问如海一般深,而我现在只有半桶水,要得大宗师赏识很难的?”
侯忠书拍腿道:“虽然渺茫,那也是好机会啊,听说这位大宗师一向喜欢提携后进。”
“延潮,我们洪塘乡乡野之地,大宗师十年也不会来一趟,这个机会实在难得。到时候我也会尝试一下,别想我顾忌兄弟情谊,让你三分。”侯忠书言道。
许延潮忍不住道:“忠书,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优点吗?”
“是永不放弃的精神吗?”
“也可说是,你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心。”
侯忠书脸上一僵道:“都是兄弟,你这么说我。”
“先生回来了,我们快回学堂。”林延潮看见林诚义走来立即召唤道。
两人不敢怠慢,立即回到讲堂上。
林诚义一席青衫,站在讲案前开口道:“县里来了消息,学政老爷提前了行程,三日就到洪塘乡先拜祭襄敏公后,再观风社学”
襄敏公就是前兵部尚书张经的谥号。这消息一出,众学童都是一脸紧张,激动。
林诚义目光扫过众人道:“你们平日最擅的书稿文卷都要携带身旁,还有平日教你们的应对礼仪,都还记得吗?”
“记得!”
林诚义点点头道:“学业有长短高低,与各自的天资悟性有关,但礼之道却不可有了差错。这一点你们要记得。到了明日,你们都要打起精神来,知道了吗?”
“是,先生。”
说到这里,林诚义长长叹了口气,笑着道:“明日大宗师要巡历三个社学,我听闻其他两个社学,都张灯挂彩,大放炮仗。但为师不屑这一套,不过你们应答进退,都能合乎分寸,如此也不辜负我平日一番教诲,好了,散了吧!”
说完林诚义大步而去,众学童都一并起身,向林诚义施礼,下面交头接耳,为大宗师莅临社学的事,激动在那讨论。
林延潮看去,一旁的侯忠书双手不住的来回搓动,显得十分紧张。
林延潮问道:“你紧张什么?”
“我在想马上要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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