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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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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大娘对垒,丝毫没有小姑娘的胆怯。当然林延潮知道林浅浅这不怕事的性格,也是逼出来的。
伯母与三叔对看了一眼,伯母冷笑一声道:〃浅浅,我和三叔这么说,就是大家的定下来,若是你不同意,那就等今晚爷爷回来,他亲自和你说也是一样,我懒得和你费口舌。〃
伯母甩下这句话就上楼了。
林延潮看到林浅浅脸上抹过一丝坚决之色。林延潮道:〃浅浅。。。〃
林浅浅看向林延潮,垂下头去道:“潮哥,大娘这么说了,定然是有把握了。”
林延潮心想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己避开这纷争,但是没有料到自己的大娘却是步步紧逼。
林延潮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既是事到临头,咱们也不怕他。”
林浅浅抬起头看向林延潮,用力点点头道:“潮哥有你支持我,我就有底气了,今晚爷爷就仓里回来,我就同他说这事,爷爷平素严厉,但不是不讲理的,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林延潮见林浅浅这样,当下笑了笑道:“好的,我要吃你作的红糟蚬。”
“那容易啊,你在家等着我,我再给你切条肉回来。”说完林浅浅脱下做工的围裙,当下走出了门去。
这林村不过几十户人家,除了每月十五的大集外,村民都是自给自足。不说屠户,村里连个食肆都没有,要吃肉都现杀,林延潮不知林浅浅去那里买肉。
林延潮看见林浅浅匆匆出门的样子,又看了一眼楼上,目光微寒。
不久林浅浅已是返回家里,她手里端着好几样菜,还有一条新切下的肉条。
林浅浅提起肉条对林延潮笑着道:〃你看我带回来什么了?〃
林延潮奇道:〃浅浅,你哪里买的肉?〃
林浅浅道:“你忘了我给张叔家打了十张草席,想起武叔家昨日杀了一头猪作祭,肯定有肉剩下。这大热天的,肉若不腌就会坏掉,比平日便宜了许多。〃
说完林浅浅喜滋滋地走到灶前。林延潮心知,林浅浅买来好菜好肉是为了讨好自己爷爷和自己家里人。为了能让自己继续读书,作一点微不足道的努力。
林延潮上前道:〃浅浅,我来给你打下手。〃
“厨房哪里进得,君子远庖厨!”林浅浅开口道。
林延潮道:“我哪里算得什么君子了”说着不容拒绝地拿起了泡在水里的菜叶,开始摘菜。
林浅浅见自己实在要帮忙,只能道:“你别摘菜了,把蚬子洗净了,再烫烫。”
林浅浅买来的蚬子,早养在小盆吐沙,林延潮将蚬子捞起洗了一遍,然后沥干,接着去舀热水来烫。这热水不必再烧,厨房的两鼎之间,早已埋一水缸煮饭时吸纳火温余热,现在已是滚烫。林延潮直接将沥干蚬子放入滚水中烫,等到蚬子两片壳稍稍张开,就将蚬子从热水里捞起,再加以一点酒糟,就是一道美味。
忙至夕阳西下。
外面有人道:“铺司老爷今日回家了。”
“平哥儿前几日想托你捎个物件,给嘉崇里的张爷,办到了,有劳了,哈哈,多谢,多谢。”
一个咳嗽的声音在外响起,林延潮知道爷爷回来了。
林延潮的爷爷林高著,在急递铺当差,虽常被乡人奉承一声铺司老爷,不过却比不上衙门三班六房吏役握有实权。急递铺也就是和驿站一般,充其量放在今日也只是事业单位。
饭菜这时候已是差不多,林浅浅迎到门前,乖巧地给爷爷除衣道:〃爷爷,今日我买了肉,饭马上就好。〃
“又不是逢年过节,吃什么肉?”
林高著脸一沉,他曾为抚院麾下机兵,有一股武人的杀伐果断。
以往林高著板下脸,三个儿子气都不敢出。林浅浅却没有害怕道:〃爷爷,是我自己打草席换来的钱,今晚你和大伯难得回家,想做点好吃的。〃
〃留着一半肉,明天再吃。〃
〃是。〃
林高著又看向林延潮道:“你现在身子好了?”
“是,爷爷。”林延潮答允一声。
林延潮正要与爷爷说话,这时候大娘也从楼上下来,恰到好处地打断了。
大娘未语先笑地道:“我正候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呢?瞧,这是我托我大哥,从城里带来的上好烟丝。”说着大娘给林高著递上了水烟。
看着林延潮向爷爷献殷勤的样子。林延潮倒是有几分佩服大娘的手段了,在家里林高著平日跋扈如大娘也是畏他三分。若非林高著住在铺司,每月只回来两日,林延潮二人平日也不会受大娘欺辱了。
屋里就林延潮,林浅浅二人端着菜,一盘盘上桌。
“爷爷,可以吃饭了。”林浅浅向爷爷说道。
爷爷眉头一皱道:“你大伯怎么还没回来?等他回来再吃。”
林延潮心知自己爷爷最宠自己大伯。大伯毕竟是许家长男。等了一会,门外才响起脚步声,林延潮看去,一个男子拿着一蒲扇,斜着衫子也不扣,大大咧咧地走回来。
爷爷放下水烟问道:“又去哪里耍了?”
大伯笑了笑道:“去村口大舅哥那试试手气,折了点钱。”
林延潮爷爷正要骂,大娘连忙劝道:“算了,算了,大舅哥也不是外人,左手的借给右手的。”
但爷爷却继续数落大伯道:“整日游手好闲的,也没有一个定处。”
大伯不敢还嘴道:“爹教训的事。”事实上大伯平日也并非无业,是在衙门里给班头作帮闲,平日帮人跑腿,打探消息,得些官差里指缝流出的点洒扫钱。
以往在常在乡邻面前吹嘘,见过衙门哪个房哪个房相公,弄得手眼通天一般,但却不时还问家里要钱,有如何风光众人心底也就雪亮了。
当然大伯在父亲面前不敢吹嘘,而林高著以往曾一直想让长子入急递铺,子承父业,吃安稳饭,但大伯不肯受约束,不愿意去。林浅浅数度想开口和林高著说大娘要林延潮退学的事,但都被大娘借话打断。
一桌子坐得满满当当的。桌上的菜还算十分不错,一盘豆芽菜,一盘酒糟蚬,一盘蛤蜊汤,最要紧的就是一碗流着油的红烧肉。
众人看着红烧肉都是留口水,爷爷还没动手,大娘一口气就夹了五六块的红烧肉,放在自己儿子,也就是林延潮堂兄的碗里。这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家里谁都没有异议。
红烧肉本不过十几块,每人两块都不够,堂兄一下占了这么多,剩下的人一人一块都不够了。林浅浅见了露出心疼的神色。红烧肉就那么多,众人一人夹一筷子就没有了。
一块肉还没有吃完,大娘给三叔使了眼色。三叔开口道:“爹,地里的稻子马上就要黄了,家里少个人,正好潮囝也回家了,就让他来帮我吧。”
爷爷问道:“潮囝,你书读怎么样了?”
林延潮道:“爷爷……”林延潮刚开口,大娘就打断道:“还能有什么长进,这几日都病在那呢,能读到千字文就不容易了。”
“才念千字文,我四书都是读完了。”许延寿一边吃着红烧肉,一边得意洋洋地说道。
〃就知道你最有出息。〃听许延寿这么说,大婶的脸上洋溢出自豪的笑容。
“我的小祖宗,知道你读书用功,来,吃口菜。”大伯笑容可掬地给儿子夹菜。
可许延寿却摇头晃脑地道:“不吃,我要吃红烧肉,!”
“瞧你这嘴巴刁的。”
“不行,不行,我要吃红烧肉,红烧肉!”说着许延寿当场撒泼起来。
大伯无可奈何当下道:“下次我从城里回来,给你带点安泰楼的荔枝肉。”
“哦,哦,有荔枝肉吃了,有荔枝肉吃了。”许延寿手舞足蹈起来。
“手里有几个钱,这么花?”爷爷斥了大伯一句。
大伯唯唯诺诺地道:“爹,教训的事。”
爷爷这时候放下筷子,看向林延潮道,“潮囝,你读书两年了认个字就成了,也不指望你当相公,明日下地帮你三叔如何?”
爷爷,三叔这一起头,当下关于林延潮是否继续读书的争议,在家庭饭桌上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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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叔侄定计
听爷爷发话了,一贯不敢忤逆爷爷意思的大伯,也在一旁道:“当初让你和延寿读书,也没想林家有人出人头地,中了相公,只是图个方便,将来写个文书不必费酒菜请个中人,识字算账不用麻烦外人吧。”
“读两年书,等你爷爷从急递铺里退下,和衙门说一声,让你补个缺,这辈子算是捧了安稳饭,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旱涝保收,说出去也好听,到时候把浅浅娶进门,也算风光。”大伯说完看了一眼爷爷脸色,见他没有出声,心知自己说的合他的意思。
林浅浅开口道:“大伯,三叔,当初你们可是答允,让潮哥上三年私塾的,但眼下才两年,为何不让潮哥读完呢?”
三叔道:“浅浅,你不知道,现在哪里比得上前头,眼下这情况不同不是,过了秋正役杂役马上就要上了,前一段家里过了水,夏税还欠着,这一大家子等着用钱。”
林浅浅急道:“人不够,可以请短工啊,我也可以下地帮忙呢?潮哥才十二岁。”
“十二岁可以干得不少活了,三叔十岁就下地了……”大娘也开始帮腔。
林延潮在那静静的吃饭,一家人七嘴八舌,都没有一个站在他和林浅浅这一边的。
大娘半笑着道:“浅浅,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以为让你家潮哥借着在学堂读书的名义,就可以推脱家里的农活了吗?我们林家可不养懒汉。”
林延潮这时候开口道:“大娘,你这话不对,我在私塾读书,乃是求学,未必不如下地种田的三叔辛苦。如果不行,堂兄比我大一岁,人也比我有力气,我这大病还是未痊愈呢,若是要帮衬家里,让他下地干活如何?”
听了林延潮这么说,大伯,三叔等人都不开口了。大伯也道:“潮囝身子才刚好,不如……”
大伯话才说一半,大娘往他脚下重重一踩,大伯呀一地声,吃了亏当下知趣不说。
大娘看向林延潮笑着道:“你倒好,想偷懒,也不用拿身子不好来推脱,这几日你天天在村口闲逛,身子好得很呢。再说三叔天天下地,风吹雨打的,你见他几时病过。反倒是你,肩不挑手不提的,倒是大病了一阵。我看都是养尊处优惹的。”
大娘说到这里,得势不饶人,嘴上不停继续道:“你和浅浅也不必拿延寿来推脱,延寿是长房,是你能比的吗?我们家延寿比你聪明,书读得比你好,当然是要继续进学了,若是将来他中了秀才,我们林家光宗耀祖了不说,也可以提携你一把啊,你却不知好歹,连长幼都不知道了吗?亏我们当家的,还一门心思的想让你补爷爷的缺。”
“大娘,我爹可是秀才,而你家祖宗往上八代都是目不识丁,你凭什么说我不如堂兄!”林延潮一句顶了回去。
大娘被林延潮这句话顶着又急又怒,这可是她心底的痛,她爹是总甲不错,但没读过什么书。她谢家除了旁系,直系就没出过读书人,当初自己嫁给林家,还不是看林家出了个秀才。本来当初说媒是将她说给林延潮他爹的,可是林高著说长幼有序,长子未婚,次子怎能先婚娶。于是她就过门嫁给了林家长男。
大娘气得是浑身发抖,这时候爷爷出声道:“好了,不要说了。潮囝,我知你想要进学,但家里也不能不顾,你先与先生请个假,等忙完秋收这一段,再去学堂。明日你就跟着你三叔下田吧,能干多少是多少!”
爷爷一开口,就是定调了。大娘见爷爷同意了,方才被林延潮羞辱之气顿时消了不少,得意地看着林延潮。
林延潮吃完饭回到屋里。
林浅浅一头扑在床上,委屈地哭道:“潮哥,你大伯大娘一家,依着爷爷的宠爱,仗着自己是长房,什么都争什么抢。大伯游手好闲,整日赌博,大娘平日不做家务,一切事情都摊给我,但有了好处的时候,就以林家长媳自居,冲在头一个。”
“说到底,大娘,三叔千方百计地排挤我们,还不是为了少一人分家产。潮哥,我们去哪,都比在家受气好。”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我们一怒之下走了,不正遂了大娘他们独占家产的意思。既是大娘要斗,我们就斗倒她!”
林浅浅抬起头,泪痕未干地道:“潮哥,我们斗不过大娘的,你先忍耐一阵,将来读书出息了,再来报今日的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我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这仇隔到了明日也就是了。你就等我如何将大娘逐出我林家家门!”
次日清晨,林延潮起了大早,一声不吭吃过早饭后,就随三叔下地。大伯和大娘以为林延潮昨日那般反对,今日会借故拖延,但没有料到林延潮竟是如此利索。大娘还以为是林延潮服软了,不由得意起来。
林延潮和三叔沿着田埂路往西山而去,在靠近村北的地方,有几处田垄。这里有十亩水田乃是林家的家田,就是当初林延潮父亲中秀才后,族里拨给的族田,不远地方还有大娘陪嫁过来五亩奁田。
家田内种着晚稻,即是很多穿越小说中的大杀器占城稻。但占城稻在福建却是满地皆是,早在北宋大中祥符五年,淮浙大旱,朝廷就下令,从福建取种占城稻三万斛,分给淮浙种植。占城稻最大的优势就是早熟,在闽地百姓口中俗谓之百日黄。除了稻米外,田间还种植不少菘菜。菘菜梗短、叶润,厚而肥,当年唐相张九龄自函京携种归曲江大量种植,因此在闽中呼为张相菘。
不说地里的稻子,三叔挑着菘菜上集去卖,平日也是一笔收入。可惜遭了台风,致地里收成大减,令林家今年的用度捉襟见肘。
夏日昼长夜短,到了地里时天色大亮,林延潮和三叔一人扛着一个锄头。三叔今年不过二十出头,与林延潮年纪相差不过**岁,原来关系一直最好,但是这两年来二人却是渐渐淡了。二人行了这么久,也不交谈一句话。
就要到地里时,林延潮指着家里的菘菜地道:“三叔,今年稻田虽是给台风给害了,但菘菜长得倒还不错,过几日就可以挑集里卖个好价钱。”
三叔摇了摇头道:“哪有这么好的事?”
“怎么了三叔不好卖?”林延潮故意问道。
“怎么会不好卖,闹洪水几日,村乡不少菜地都给水泡烂了,幸亏我们家菜地田垄高。若是放到集市上卖,不用半天,一担就能卖完,若是担到城里,还能再值多些。”
“那怎地卖不出去?”
“还不是,你大娘开了口,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说他二叔家在城里开了菜铺,一开口都要了去,大娘拿回来的菜价还不值外头的一半。”
林延潮装着动怒的样子道:“竟有此事?这不是亏了我们林家,贴补了她的娘家吗?”
三叔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有什么办法,别惹事,好好种地就是。”
林延潮却不打算收住话题道:“三叔这一番让我辍学在家种田,是大娘,还是你的主意?”
三叔拄着锄头道:“实话与你说了吧,这都你大婶教我说的,她说你不去塾馆,家里就省了一份束修钱,还能多个劳力,帮我种地。罢了,你也不要怪你大婶了。”
三叔又道了一番大娘是为了你好的道理,努力的和稀泥。
“是这样的吗?三叔?”林延潮看向三叔。
三叔不悦道:“潮囝,你怎么怀疑起你三叔来了?”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三叔,我倒是听说大娘在你面前,是我有分家之心,要将这我爹当年为家里赚得十亩水田分走。你才答允大娘分家之事。”
三叔顿时色变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果真大娘是利用自己当初说了分家一句话,背着自己在三叔面前上眼药。这点很好猜,大娘若不如此,也不是大娘了。要知道三叔最着紧这十亩田了,为了地里收成好,仅是粪肥,就不知灌了多少担。林延潮若要分家拿得他这十年的心血,他也是不愿意的。
三叔沉默不语。林延潮这时候在旁道:“三叔,你被大娘骗了。”
“她怎么骗我?你不想要这地?”
林延潮道:“三叔,我们家这十亩地,你种了有十年了,我有心于功名,不会去务农的,若是以后分家,这十亩田我是寸土不取的。”
“这怎么能行?”三叔犹豫道,若是真要他谋侄儿这十亩田,他倒也做不出来,“最少三房一家一份。”
按照明朝的法律,分家析产,是诸子平分。
林延潮笑了笑,身为务农之人,最重田土,但到了现代人眼底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将来不会局限于这小山村里。
“三叔,我说了寸土不取,就是寸土不取,若不是我还没有满十六岁,当场给三叔你立下字据来。倒是三叔你倒是失了计较,万一将来分家时,却不一定能分到这十亩地。”
林延潮一番好心建议,三叔却板起脸道:“你不好生下地,与我说这些作什么,别说这些闲话。”
“三叔,你不信,到时候别后悔啊。”林延潮作势扛起锄头。
三叔道:“慢着,你说个道道来。”
林延潮微微一笑,放下锄头来道:“三叔,你若觉得我人小言轻,这话说了你也不信,还落个不好,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三叔呵呵一笑道:“潮囝,怎么说呢,你这小子,这一病下,好似人一下精明许多,实话说来。”
“那我说了。”
“说。”
“三叔我只问你一句,这十亩若是我们二房不取,将来是会落在大娘还是你的手中?”
三叔沉默了一阵半响道:“她娘家势大,大哥又对他言听计从的。我争不过大娘。”
“正是,你想过没有,她眼下在三叔你面前编排我的坏话,为得是什么?”
三叔琢磨了一会,眼睛一亮,拍手道:“是啊,这恶毒的女人,就是怕我们叔侄俩,走得太近了。”
“正是如此,大娘为了谋这十亩水田,也是煞费心机,大伯被他搓揉得,要圆就圆,要扁就扁的,爷爷又常年不在家,至于我们二人,他是拉一个打一个!”
三叔握住锄头,沉默了一阵道:“我又不糊涂,怎么不知道,但是大娘厉害啊,他平日欺负你和浅浅时候,我也不敢出声。潮囝,我知你心底有气,但你斗不过大娘的,就算我帮你也是一样。”
林延潮当下道:“三叔,人争一口气,就算我爹不在了,也绝不能让大娘如此欺压到头上。三叔你也不必帮我,只是到时候不要站到大伯大娘的一边就好了。”
三叔一握锄头道:“这怎么能行!”
“三叔你只要按我说的,今日我就要大娘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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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滚出大门去
林延潮与三叔商定之后,从田边往家里走去。到了家里,林延潮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在那郎朗读书。
夏天虽天暗得迟,但天还是暗了。蟋鸣之声,已是与以往一般开始。
农家这时候,都是准备早早吃饭,然后上床睡觉,来节约灯火钱。
这时候除了富裕之家,只有读书求学的人,会在夜晚点灯。所以古人都用膏火之费,来形容求学的费用,膏即是膏油,火则是灯火。自古以来求学就是件不容易的事,一点对于寒家而言,尤其如此。
林延潮点上灯火,就隐约的听见大娘的声音在外响起。
“装什么勤奋,不上工,偷懒也就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文曲星了,晚上读书,不耗油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林延潮听了,没有说话,索性将灯拨得更亮一些,对一旁的林浅浅道:“浅浅,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书里有个人叫严监生,此人极端吝啬。他快要临终之际,伸着两根指头就是不肯断气,你知是为什么?”
林浅浅知道林延潮在气大娘,笑着道:“潮哥,你说他是吝啬之人,伸出两个手指,莫非是有人欠他二两银子,不肯闭眼吗?”
“不,不是,他的大侄子、二侄子以及奶妈上前猜度解劝,但都没有说中。最后还是他的侍妾道:‘只有我晓得你的意思。你是为那灯盏里点的是两茎灯草,不放心,恐费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茎就是了。直到对方挑掉一根灯草,那严监生方才点点头,咽了气。”
“这人真好笑。”林浅浅咯咯地笑了起来。
林延潮也是笑了笑,他可以感觉房外的大娘,肝都要气炸了。
“延寿啊,现在有人都咒你娘死啊,娘与你说,一定要争口气,好好读书,免得被人说你娘祖宗八代都没有人读过书。”
“死囝尽管得意猖狂去,爷爷回头到家里,见你不下地,看他如何骂你!”
林延潮听了目光微冷,怨恨自己不够,还在自己十三岁的堂兄面前说自己不是,挑拨二人感情。这样的妇人,真的容不得你了!不过大娘却没有贸然进屋,与自己大吵一番。大娘也算明白人。看来她是要等爷爷,大伯回来后,之后再当堂告状。
这正和我意。林延潮继续读书。
夜晚,已到了上灯时候。
一声重咳在门外响起,林延潮放下书,他知道爷爷已是回来了。
“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大娘哭着在门外说道。
爷爷林高著声音传来:“怎么回事?谁敢欺负你来?”
“还不是潮囝他,他咒我死!”
于是大娘在爷爷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好一番话,林延潮在旁冷冷地听着。
“叫他出来,我有话问他?”林高著发话了。
听到这里,林延潮自己开门走出门外道:“爷爷,你回来了。”
见林延潮如此有礼貌,爷爷气色好了一些,但还是板起面孔问道:“你为何辱骂你大娘,尊卑都不懂了吗?”
见林高著发问,林浅浅怕林延潮被责走一旁走了过来道:“爷爷,快吃饭了,不如先吃饭再谈吧!”
“吃什么饭?”爷爷斥了林浅浅一句,当下林浅浅不敢再说话。
这时候大伯也是刚回得家来,见这一幕道:“延潮,还不快和爷爷,大娘认个不是!”
大伯方这么说,大娘就狠狠瞪了大伯一眼,大伯当下就不吭声了。
林延潮将众人反应听在耳里,当下看向林高著道:“爷爷,我并没有辱骂大娘。”
“我好意说你晚上读书耗油,你竟用那什么监生的故事来咒我死。”
“大娘,我在屋里读书,与浅浅说故事罢了,这都是书上说的,并没有咒骂大娘你的意思。”
“你明明是在说我?”
“大娘,你这一番不过是自己对号入座罢了。”
“爹,你看看,他还在狡辩!”大娘向林高著道。
“延潮,你有没有顶撞大娘不说,我昨日叫你今天下地,你却没有去这可是没错吧!”林高著言语重了三分,脸已是沉了下来。
“是,我没有去。”
大娘见林延潮承认,脸上露出喜色,看了一眼蹦蹦跳跳的林延寿,道:“延寿啊,平日你爷爷的竹篾都放在哪啊?”
“我知道,我知道。”林延寿奔到二楼,又从楼上蹦蹦跳跳下来道:“爷爷,爷爷,给你竹篾,竹篾!”
按照古代‘棒下出孝子’的教育方针,这竹篾是爷爷执行家法时用的,以往林家三兄弟都挨过他的打,但他对于孙儿辈却很少动手。接过竹篾,林高著瞪了大娘一眼。大娘被林高著这一瞪吓得眼皮一跳,强笑一声对儿子责道:“谁叫你拿给爷爷的。爷爷又不会真的打延潮。”
“爷爷不要打他。”林浅浅噗通一下跪在爷爷面前,抱住他的腿求情。
大伯也是道:“爹,吓唬一下小孩子就好了。”
“看在你大伯和浅浅的面子上,你向大娘认错!以后不能这样了。”林高著将竹篾放在一边,众人见此都松了口气,大娘则是露出不甘心的神情。
“谢爷爷,没有处罚我,但是我没有说大娘坏话,这错又从哪里去认!”
林延潮这么说,林高著脸一下难看了,他说要林延潮认错,已是从轻发落,给大娘作为长辈的一个面子。哪里知道林延潮一句话顶回来,让他没有台阶下。林高著有点不敢相信,在家里已是很久没有你敢忤逆过他了,就算他的三个儿子,也不敢这样。
大伯见林延潮顶撞敢顶撞自己父亲,当下质问道:“你说什么,敢再说一句?”
林浅浅忙拉住林延潮道:“潮哥,爷爷发话了认个错,这事就没了。”
林延潮却笑着摸着浅浅的头道:“我不是说了,我没有错,哪里认起,到是大娘她是非不分呢。”
林高著身子一颤,而大娘微微冷笑,却搀扶爷爷道:“爹,你别气坏了,和这小子生气犯不着。”
“反了天了!我之前还以为你不会顶撞大娘,但今天看来你真的不知礼数。”大伯怒气上涌。
大娘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先前还要偷懒不去田里干活,而眼下连长辈的话都不听了,林家怎么出了你这个逆子。”
正在这时候,门外三叔却是扛着锄头进屋了,见了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大娘见三叔这时候回来,神情更是得意了,连忙从爷爷身旁走到三叔身旁道:“你看看,先前偷懒,说要在家读书不下田干活也就算了,还顶撞爷爷,他大伯。”
“这事啊,大嫂,是我让他不要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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