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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佳人(又名妻子和女儿)-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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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概欢迎;其实老爷有个见人就请的习惯,倒是卡姆纳夫人真心疼爱这个出类拔萃的儿子,允许他把”各种各样的人”请到托尔斯庄园来,足见她爱子之深。”各种各样的人”是她的说法,真正的意思是指那些懂科学、有学问的杰出人士,完全不论他们出身贵贱;而且,必须承认,也不太讲究他们礼仪是否周全。
当年老妇人刚结婚来到托尔斯庄园时,吉布森先生的前任霍尔先生便是这家的专职医生。因此多年来每逢他来,老夫人很赏他面子,客客气气地接待他。但他从不打算干涉他来庄园时在庄园吃饭的习惯,他要吃就让他到女总管屋里吃,当然,并不和女总管一起吃。他从来没有受到邀请去那个大餐厅里和老爷夫人共进他所谓的”便饭”,即使有这等待遇,这位聪明健壮、脸色红润、生性快活的医生也宁肯去女总管屋里随便吃一点。要是哪位医学界名人(比如阿斯特利爵士)被从伦敦请来看看全家的健康状况,这位名人和陪名人的本地医学界同行就自然该请霍尔先生赴宴,而且要正式下邀请帖。在这种情况下,霍尔先生便在脖子上围起一层层白细布挡风,一直遮住下巴,穿上短套裤,身子两侧挂上一束束饰带,再穿上丝长袜和带扣的鞋,反正怎么穿戴都极不舒服,然后坐上一辆公共马车,从”卡姆纳纹章馆”隆重出发。虽说这趟赴宴如同遭罪,但一想到第二天他就可以把隆重赴宴的事讲给那些有病专找他诊治的乡绅,他便从心窝里感到那些安慰,”昨天宴会上伯爵生活”,”伯爵夫人说”,”我昨天在托尔斯庄园赴宴时竟然听到……”等等,叫他们听得如雷贯耳。可是自从吉布森先生成了”名医”,坐上了霍林福德镇医学界头把交椅后,事情不知怎么的就起了变化。两位布朗宁小姐认为吉布森先生走红的原因是他有一副好身材,还有”那么高雅的气度”;古迪纳夫太太则认为”那是因为他与贵族沾亲”——”一位苏格兰公爵的儿子,我的天!且不管是不是私生子。”不管怎么说,他走红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他没有时间讲形式,图排场,和老妇人共进午餐,所以经常叫布朗太太给他点东西,拿到女总管屋里吃,虽说如此,这家的头等宾客圈子里总少不了他。假定有位公爵要来托尔斯庄园,吉布森先生可以随便挑个日子与这位公爵共进午餐。他的口音是苏格兰标准音,不是地方话。他那身骨头架子上没有一盎司多余的肉,高挑细瘦的身材就容易造就绅士派头。他肤色灰黄,一头黑发;那时候欧洲大陆上的那场大战①刚结束十年,灰黄脸色和黑头发本身就显得与众不同。他不是个快活的热闹人(卡姆纳老爷叹着气这样说,不过是老夫人批准请他的。),不多说话,人很聪明,说话稍稍带点刺。所以他完全上得了台面。
①指拿破仑战争
他的苏格兰血统(他是苏格兰后裔,这是毫无疑问的事。)给了他那种带刺的尊贵派头,让人人觉得与他交往必须敬重他,于是越发相信他出身高贵。经常应邀去托尔斯庄园作客赴宴当然很风光体面,但他多年来没觉出这里头有什么快乐,只不过是出于职业原因不得不走的一种过场而已,谈不上知己交往。
然而自从霍林福德少爷重返庄园住下不走之后,事情就不同于往昔了。吉布森先生真正听到了、学到了他真正感兴趣的事,这使他在读书求知上有了新境界。他经常遇上科学界的领袖人物,都是模样古怪、心地纯朴的人,对各自的专业极其认真,也注意到他们对他的理解很看重,因为他的理解发自本心,充满智慧。可不是,日子一久,他也开始写文章,给医学期刊中学术性较强的那一家投稿,这样既能发表自己的见解,又能接收信息,吸收精深思想,他生活中有了新的追求。他和霍林福德少爷之间的交谈并不多;少爷沉默寡言,生性腼腆,他行医太忙,两人很难通过不懈的努力做到相互沟通;按理说,两人社会地位高低有别,有碍于常来常往,这样的障碍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可是他俩却一见如故,你来我往打得火热。两人靠的是互相尊重,心灵相通,友谊之牢固是许多自命有知己之交的人望尘莫及的。他俩也因此感到快慰;吉布森先生当然更觉得快慰了,因为他的交往圈子里既有学问又有教养的人相应少一些。的确,他平时交往的人中间没一个赶得上他的,这叫他老觉得心灰意冷,虽说他从没有认识到为什么会这样。比如接替布朗宁先生担任了教区牧师的艾什顿先生,人品好极了,一副古道心肠,可是胸中实无任何创见;平时谦恭惯了,懒得动脑,只要不是明显的异端邪说,听什么意见都点头称是,还爱讲些老掉牙的俗理充高雅。吉布森先生有一两次寻开心,故意引诱牧师对一些论点点头称是,说”完全在理”,又对一些提法表示同意,说”怪是怪,但毫无疑问对”,终于把可怜的牧师诱进异端邪说的陷坑里。艾什顿先生猛然醒悟,已经陷入解不脱的神学困境中,便痛心疾首,对刚才点头称是的态度当真展开自我批评。吉布森先生一看这般情形,就再没心思逗着玩了,赶快拨转话头,回到英国国教三十九条教规上,使出全部的诚心和善意开导他,这才能平慰牧师深受谴责的良心。除了正统的宗教观念外,谈别的任何话题时吉布森先生都能占据主动,游刃有余,可是正统观念以外的话题牧师多数不懂,因而只是和颜悦色地表示领会,并不知道妙在何处。牧师有一些私人财产,没有成家,过着优雅懒散的单身生活。虽说他本人在教区里比较贫穷的地方走动不勤,但他向来扶贫济困,乐善好施,因为有这样的习惯,有时便会表现得极富自我牺牲的精神,只要吉布森先生或任何人明白告诉他谁有困难。”吉布森,我的钱包你随便拿去用,就当是你自个儿的,”他常这么说,”我生性懒散,不爱四处走动,不爱找穷人闲谈——就是谈了恐怕也谈不出个名堂——但我非常乐意啥都交给你,你看谁需要就送给谁。”
“谢谢。我觉得我经常向你提出要求而且毫无顾忌。不过你要是允许我提个建议的话,我建议你到穷人中间去时不要费心去对他们讲演,有话说一说就行了。”
“我看不出这中间有何不同,”牧师有点烦躁地说,”不过也许有不同,我毫不怀疑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不应该讲演,可讲演和讲话对我来说一样困难,你还是让我什么都不要讲,出上十英镑钱算了。”
“谢谢。你这样做我不满意,我看你自己也不满意。不过那些穷苦人琼斯、格林之辈可能欢迎你这么干。”
每次说出这样的话后,艾什顿先生就可怜巴巴、疑疑惑惑地往吉布森先生脸上观察,像是问这话是否带刺。总的来说,他们还是和和气气地谈下去,只是一超出大多数人共有的交往经验谈起各自交往的具体圈子时,他们俩便觉得对方的圈子实在没意思。其他人里吉布森先生最喜欢交往的要数乡绅哈姆利老爷了,至少在霍林福德少爷重回故里之前一直如此。他家祖祖辈辈享有乡绅称号,历史像本地的传说那么悠久。不过这一带比他阔的地主多的是,他充其量也就有八百英亩左右的地产而已。然而他家早在听说有卡姆纳几代伯爵之前就享有那份地产,也比希利·哈里森家买下科尔斯通庄园早。霍林福德镇上还没有人知道哈姆利家哪一辈不曾住在哈姆利庄。”从七国①时代起就住在那里,”牧师说。”不对,”布朗宁小姐说,”我听说早在罗马人之前就有多少辈哈姆利了。”牧师正准备客客气气地同意,不料吉迪娜夫太太进来,推出更令人吃惊的论断。”我一向听说,”她慢条斯理地摆出老前辈的权威架子说,”早在异教时代就有多少辈哈姆利了。”艾什顿先生只好躬身赞同,说:”可能,很可能,夫人。”不过他说话时的态度毕恭毕敬,致使古迪纳太太踌躇满志地四面一望,那模样就等于说:”教会都认可了我的话,看谁敢有异议?”不管怎么说,哈姆利家即使不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也的确是很古老的家族。他们家几百年来没有增加地产;他们就守着自个儿的那些家业,也实在不容易,一百多年来不曾卖掉一小块。但他们不是敢闯敢干的人。他们不搞贸易,不搞投机,也不实验任何形式的农业改革。他们不在任何银行里积累资本,也不搞他们搞起来或许更适合的那一套——私自贮藏金子。他们的生活方式很简朴,更像自耕农一般,不像地主。当今的哈姆利老爷,还是他家先人的老一套,生活习惯依然和十八世纪的乡绅一样;如果有自耕农这个阶级的话,他倒真像个自耕农,根本不像当今时代的地主。这种安于平静的守旧精神自有一种尊严,使他收到社会上层和下层两方面的极大敬重。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去这一带每一个人的家里作客。但他对社交活动的种种魅力无动于衷。也也许是因为当今的哈姆利老爷,住在哈姆利庄并执掌家门的罗杰·哈姆利,没有受到他理应受到的良好教育。他的父亲斯蒂芬老爷在牛津大学会考落第后,因死要面子,便不肯再上学。这还不算完!他发下重誓——那年头男人都搞这一套——将来他有了孩子,一律不准上大学,叫他们不知牛津剑桥为何物。他只生了一个孩子,就是现在的哈姆利老爷,从小按他父亲的誓言培养;上学上的是一个小小 的地方学校,在学校里见了不少他痛恨的事,于是弃学回家,继承祖业,无拘无束地过日子。原以为这样的培养教育只会害了他,其实他得到的不全是害处。他受到的教育不完整,许多方面没有知识,但他明白自己的不足,繁星起来也很后悔。他在社交上手腕笨,举止俗,于是尽可能躲开不搞。他固执、脾气暴,在自个儿的贴身圈子中独断专行。另一方面,他为人慷慨、忠实可靠,是个非常正直的人。他天生精明审慎,使得他说的话总值得一听,尽管他爱从完全假设的前提开始,而且认为他假设的前提无可辩驳,入宫经过严密论证一般。不过,只要他的前提设得没有错,展开的推论便言之成理,没人能拿出更多的聪明才智挑出毛病。他娶了一位娇柔美貌的伦敦女子,他的婚姻是属于叫人猜不透的原因那种古怪婚姻。不过他们过得很幸福。当然,假如她丈夫稍稍多关心点她的广泛兴趣,或者允许她和关心她的人来往,那么哈姆利太太就不会害起慢性病,健康日衰。他婚后逢人便说他从人们称为伦敦的茫茫楼群中得到了一切,值得。这是让他妻子听的奉承话,他说了一遍又一遍,直说到她去世。起初她听得神魂颠倒,直到最后一次听时也还满心欢喜。话虽说好听,她有时候却仍然希望他能认识到,大城市里总归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值得听听、值得看看的东西吧。可是他再没有去伦敦。她去他也不挡着,但每次她装了一肚子到伦敦去的见闻和活动后回来,他却总是不闻不问,毫无共鸣,后来她便干脆不去了。尽管他人很好,她要去他会很爽快同意,后来她干脆不去了。尽管他人很好,她要去他会爽快同意,而且让她不愁花销,她还是不再去了。”好啦,好啦,我的小妇人,把这些钱都拿上!把自个儿打扮得漂漂亮亮,不亚于她们任何一位。喜欢什么就买上,别让哈姆利家脸上无光。去逛公园、下剧院,和她们中的佼佼者一起出风头。我知道等你回来再见面我会很高兴的,不过玩的时候就玩个痛快吧!”她回来后话就是这样的了:”好,好,我看这一趟你玩个痛快吧!”她回来后话就是这样的了:一套怪烦人的,也不明白你怎么不觉得烦。出去走走,看看南边园子里花儿长得多好看。我吩咐他们种了你喜欢的各样品种,我还去了一趟霍林福德苗圃,买了你去年挺喜欢的那些花草插条。这么天花乱坠地谈伦敦,听得我晕晕乎乎,吸口新鲜空气可以醒醒脑。”
① 美国历史上七至八世纪时的七国时代。
哈姆利太太读书很多,相当喜爱文学。她温柔和气,多愁善感,心眼细,心肠好。伦敦再不去了,也放弃了和她教养相同地位相当的伙伴常来往的社交乐趣。她丈夫早年教养不足,便讨厌和那些他理应平等对待的人交往。她丈夫早年教养不足,便讨厌和那些他理应平等对待的人交往。他又太清高,不愿与地位低于他的人为伍。他的妻子为了他做出了牺牲,他因此更加疼爱她。不过,她被剥夺了所有的强烈爱好,身体便渐渐不行了。也没什么具体的病,只是从不见个好起色。她要是有个女儿的话,也许情况会好一些,可她的两个孩子偏偏都是儿子。两个儿子的父亲当年没上完学深受其害,一心要让儿子受到良好的教育,所以早早就打发两个儿子上了预科学校。他们打算先上拉格比①,再进剑桥;牛津再不考虑,因为哈姆利家的家传之恨。老大奥斯本——跟着他母亲的娘家姓起的名——既兴趣广泛,也有些才华。他脾气几号,爱动感情,简直像个姑娘一样沉不住气。他在学校里功课很好,获得多次奖励。一言蔽之,他是父母亲的骄傲和欢乐,还是母亲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除了他,母亲再没有个说知心话的人。罗杰小奥斯本两岁,身材高大结实,举止笨拙,像,了他父亲。他长着四方脸,申请庄重,倒是不动声色的模样。他人不错,只是呆板些,校友们都这样说。他没有得过奖励,但带回家里来的操行报告很好。他对母亲表示亲热时,母亲便说叭儿狗和驴的故事,笑话他笨,后来他就再不表露任何个人感情了。他要不要走他哥哥上完中学上大学的路也很成问题。哈姆利太太认为要他上大学倒会使他太难堪,因为他实在不像是会在学问上出人头地。任何一种务实的工作——比如当个建筑师——可能更适合他干。她觉得他哥哥上大学肯定出类拔萃,让他再上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学院,三番五次考不及格,最后捧木匙而归,未眠太丢人。可是他父亲向来固执己见,飞要两个儿子受到同样的教育不可,非要他们双双得到他被剥夺了的好处。要是罗杰在剑桥学不好,那是他自己不争气。钥匙他的父亲不送儿子上大学,那就是没尽到责任,总有一天孩子会对此痛心疾首的,如同老乡绅自己也痛心了许多年一样。于是罗杰跟在哥哥奥斯本之后上了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哈姆利太太又寂寞孤独了。关于罗杰到底上还是不上大学的定夺有一年光景左右,最后还是她催着去上了。她多少年来病得走不过自家的花园,多半时光消磨在轮椅沙发上,夏天推倒窗前,冬天推到壁炉旁。她住的那间屋宽敞舒适,四扇落地窗对着一片草坪,草坪扇点缀着一个花坛,草坪向远处伸展,隐进一片小树林,小树正中央有个池塘,长满一池睡莲。哈姆利太太自从坐在轮椅沙发上后,便以读书和写诗交替进行的方式度过时光,她写下了很多首优美的四节诗专门吟咏那个隐在树林伸出看不见的池塘。她身边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最新出版的诗歌作品和小说,一支铅笔,一个临时记录本,一些零散的空白纸;还有插在花瓶中的一束花,都是她丈夫采来的,不论冬夏,她每天都有新鲜花束。她的女仆每隔三小时给她端来一服药,另有杯清水,一块饼干。她丈夫在酷爱新鲜和户外劳动之余,只要抽得空,便常来看那她;不过她的两个儿子不在时,她白日里的大事情便是接受吉布森先生经常性的职业访问。
① 美国历史上七至八世纪时的七国时代。
② 英国剑桥大学赠给数学学位考试末名及格者的木匙。
吉布森先生明白她真的有病,就在人们都说她的病只是幻觉的时候,真正的隐患却在发展。有一两个人还怪他迁就她的幻觉,他听了只是笑笑。他觉得,她的痛苦在加深,而且说不明白,只有他经常来看才能有所缓解,让她得到真正的快乐。他也明白,哈姆利老爷巴不得他天天来。他还看到,只要仔细观察她的病症,他就有可能减轻她肉体上的痛苦。除了这种种原因之外,他还在与这位乡绅的交往中得到极大的乐趣。吉布森先生喜欢这位乡绅不讲道理的倔脾气;也喜欢这位乡绅的刁钻古怪,在宗教、政治、伦理道德等方面顽固不化的保守性。有时候哈姆利太太觉得他有些观点会使医生不快,有些反驳医生的话也过于唐突,便要道歉,或想从中和稀泥,但每逢这种时刻,她丈夫便伸出他那只大手,几乎无比疼爱地放在吉布森先生的肩头,说出一番打消妻子顾虑的话来。”别打搅我们,小妇人。我们能互相理解,是不是,医生?可不,多亏了给你治病,不知多少次他给我的启发比他得到的报酬更多。只不过,你瞧瞧,他惯于用糖衣裹上厉害炮弹,把不饶人的刺儿装扮成温良恭让。但我明白他那是良药苦口。”
哈姆利太太挂在嘴边的心愿之一是莫莉来她家做客。吉布森先生总是不答应她这个请求,但他讲不出一再拒绝的原因。其实他这是希望孩子永远陪伴着他,但他另有一套说法为自己开脱。他认为孩子来哈姆利家的话会影响功课,有固定时间的访校活动也会打乱了。哈姆利太太的房间又暖和,又飘着花香,这样的环境对姑娘家不太好。奥斯本和罗杰说不定回家,他不希望莫莉在与年轻人交往时严重只有他们两人。他俩也许不回家,那么他的姑娘就得一天到晚陪着一个神经兮兮的病人,实在枯燥烦闷。
不过终于有一天吉布森先生骑马过来时,主动提出让莫莉来访。哈姆利太太热烈欢迎,照她的话说是”张开心灵的双臂”来欢迎。来往多久也没有肯定。吉布森先生之所以改变了原来的想法原委如下:前面提到他收学生实在是违心的事,这不假,但反正是收了,一个威尼先生,一个是考克斯先生,在家里称为”两位年轻绅士”,在镇上冠以”吉布森先生的两位年轻绅士”。威尼先生年龄大些,经验也多些,有时候可以权代先生之劳,通过为穷人治病及处理”慢性病例”积累经验。吉布森先生常和维尼先生探讨行医中的实践问题,想诱导他独立思考,希望有朝一日维尼先生能 有所创见。可是他的希望落空了;这位年轻人谨慎稳妥,从不贸然行事,但同时总是赶不上时代的发展。不过吉布森先生仍记得他打过交道的”年轻绅士”中有差得更远的,所以对维尼先生这样一位老成持重的大龄学生虽然不觉得是师门之幸,却也是满意的。考克斯先生是个十九岁左右的小伙子,长着一头油光闪亮的红发,脸也差不多跟头发一样红,他对这红脸红发两样东西非常敏感,也颇巨额害臊。他是一位印度军官的儿子,这位军官和吉布森先生是老相识。考克斯少校目前在旁遮普①的一个基地供职,基地的名称很难念得准音。他来过英格兰,临走的前一年口口声声说他把独生儿子安排在老朋友门下当学生真是心满意足。其实何止是如此,他不但要吉布森先生负起教导他儿子的责任,还几乎让他当了他儿子的监护人。他给吉布森先生说了很多注意事项,认为他的儿子拜师应该特殊一些。吉布森先生有点生气,向少校保证说,他所讲的那一类注意事项,每一次拜师时他都认真听取过,他对每一个学生都一视同仁。后来可怜的少校斗胆提出把他的儿子当作他们家里的一员看待,让他每天后半晌在客厅里度过,别去诊所干活,吉布森先生勃然大怒,一口回绝。
①南亚次大陆一地区,东部属印度,西部属巴基斯坦。
“他住在这里,必须和其他学生一样过。我不能把捣药的杵和臼搬到客厅里来,叫屋里满是芦荟油的味儿。”
“这么说,我的儿子也得动手做药丸?”少校垂头丧气地问。
“那当然。这活儿总是最年轻的学徒干。不是困难活。他只要心里想着不必自己做药自己吃就会干得很舒坦。他可以随便想用鲳鱼糕和蔷薇果糖浆,星期天还可以喝一口罗望子果酒,以表彰他一星期来做药丸的辛劳。”
考克斯先生拿不准吉布森先生是否在暗中笑话他,不过事情已经这样安排了,其中的实惠也着实不小,所以他认为对做药丸的屈辱还是不予理会为好,甚至受此委屈也无妨。在最后分手的重大关头,吉布森先生的态度平息了他们之间的这些摩擦。医生没说多少话,但他的态度中有了些真正的同情,一下子叫他放了心。这最后不多的几句话字字包含着”你把儿子交给我,我受人之托,责无旁贷”的意思。
吉布森先生精通世故,深知人性,自然不会表露出任何偏爱来抬举年轻的考克斯,但他又忍不住时时让小伙子明白他把他是当作朋友的儿子特殊关照的。除了有资格收到关照外,这小伙子身上还有讨吉布森先生喜欢的地方。他性子急,爱冲动,有话就说,有时候也没觉得他脑子灵光,他却能说到点子上,有时候则严重失误,令人吃惊。吉布森先生常说他的座右铭历来是”治不好,则治死”;有一次他对这位考克斯先生解释说他认为这句话是当医生的最佳座右铭;病人治不好,医生的最好法子当然是让他平静地摆脱痛苦,而且说干便干。维尼先生吃惊地抬起头,指出这样的摆脱痛苦法恐怕会遭人议论,有故意杀人之嫌。吉布森先生用干巴巴的声调说他倒不在乎背个故意杀人的罪名,只是用此法迅速除掉那些有利可图的病人就不可取。他认为病人只要情愿并且有能力支付医生看一次两先令六便士的费用,医生就有责任维持他们的生命;要是他们成了穷光蛋,那自然另当别论。维尼先生认真思考这番话,考克斯先生则放声大笑。维尼先生终于说道:
“可是老师,你天天早晨不吃早餐便去看南希·格兰特老太太,还给她订购了这种药,是科尔宾药商账单上最贵的吧!”
“你哈没发现为人要言行一致有多困难嘛?你还得好好学着点,维尼先生!”吉布森先生说着便离开了诊所。
“我永远弄不懂先生,”维尼说道,听口气完全绝望了。”你在笑什么,考克斯?”
“啊!我在想你真有福气,父母把做人的道理灌输在你年轻的胸膛里。假如你没有受到母亲教诲,知道了杀人是罪,你就会去毒死所有的穷光蛋。杀了人还会以为你是奉命行事,上法庭之时再搬出老吉布森的语录。‘法官大人,您请听,他们付不起我的出真费,我就遵照霍林福德镇上的大名医吉布森先生教给我的职业章程把穷光蛋全毒死。”
“我受不了他那样嘲讽人。”
“我却喜欢。要不是先生风趣,有罗望子果酒喝,还有些我明白了的其他事,我就跑回印度了。我恨死气沉沉的镇,恨害着病的人,恨药味,恨沾在我手上的药丸臭气——呸!”
第五章 娃娃恋爱
有一天,吉布森先生因为有点事意外地回家一趟。他从花园里的那个门进来——花园和马厩想通,他刚才在马厩下的马——正从门厅里过去,突然厨房门开了,家里打下手干杂活的那个女仆快步进了门厅,手里握着一张纸条。看样子她要把纸条送上楼去,但一见主人在门厅,她微微一愣,转身就走,像是要躲回厨房里去。吉布森先生不是个多疑的人,加入她没做这个往回走的动作,显得心里有鬼,吉布森先生不是个多疑的人,假如她没做这个往回走的动作,显得心里有鬼,吉布森先生根本就不会注意她。结果他快步上前,打开厨房门,厉声叫”贝西娅”,她不敢拖延,只得赶快上前来。
“把那张纸条给我,”他说道。她犹豫着不肯给。
“是送给莫莉小姐的,”她结结巴巴地说。
“把它给我!”他又说一遍,说得比前一次更快。她看起来要哭了,但还是紧握着纸条放在身后不给。
“他说了条子一定要交到她手里,我答应一定办到,不能失信于人。”
“厨娘,你去找莫莉。叫她马上来这儿。”
他盯住贝西娅,让她动不了。其实用不着打逃过去的主意,她可以把条子扔进火里完事,可是她不会随机应变。她站在那里动不了,只有眼镜四处乱看,唯独不去碰主人盯住她的目光。
“莫莉,亲爱的!”
“爸爸!我不知道你在家里,”不明情况的莫莉说,还觉得有点怪。
“贝西娅,你别失信于人。莫莉小姐在这儿,把条子交给她。”
“说真的,小姐,我身不由己!”
莫莉接下条子,不等她打开看,她父亲便说:”这就行了,亲爱的。你不必看它。把它交给我。贝西娅,告诉打发你送条子的人,给莫莉小姐的所有信件都必须由我转交。现在走吧,小傻瓜,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爸爸,我要你告诉我谁给我写了信。”
“我们会弄明白的,用不了多久。”
她的好奇心没得到满足,不太情愿地走了,上楼去找艾尔小姐。艾尔小姐即使不再算是她的家庭教师,也仍然是她每天形影不离的伴儿。吉布森先生转身进了没有人的餐厅,闭上门,拆开了纸条的封口看起来。这是考克斯先生写的一封热烈似火的情书,说她激起了他的恋情,要向她倾诉,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一天天过下去。依照他的说法这是”永恒的恋情”,吉布森先生看了笑出声来。难道她不能亲切地看他一眼吗?难道她不能想想心里只装着她的人吗?如此等等,还非常巧妙地穿插着一些恭维她美貌的热烈话。她长得白嫩,不是少血色;她的眼镜是北极星,她的酒窝是爱神丘比特用手指点出来的,等等。
吉布森先生看完了信,开始在心里考虑起来。”谁能想到这小子还有诗才?是了,诊所书房里果真有套《莎士比亚文集》,我要拿掉它,放上《约翰逊大词典》。可以断定她还天真无邪,这就放心了。我是说她还不知道,不难看出按照他的说法这是‘他头一次表白爱情’,可还是叫人放心不下,这么早就恋爱,不好。可不,她才十七岁——到七月份才十足十七岁。还差着六个星期呢。她才十六岁九个月呀!这不还是个小孩子嘛。说来也是——可怜的珍妮当初还没这么大呢,我那时多么爱她呀!”(吉布森太太名叫玛丽,所以他肯定在说另外一个人。)这时他的思绪飘回到过去的岁月,手里还握着那张打开的纸条。渐渐地,他的目光又落在纸条上,心思返回到眼前的事上。”我不整治他。我给他点暗示,他脑子够用,会考虑的。可怜的小伙子!打发他走当然是上策,可是真的打发了,我断定他无家可归。”
又经过一番这样思前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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