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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家-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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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无通过了解，却发觉公司内上上下下，有不少人是何总的前同事、部下或亲属或其他关系，何总在公司内却也是根深叶茂，不由得暗暗留了神。难怪凌总会插手常务副总的工作，换任何一个老板，对这样的副手都会有几分提防。但何总似乎并不在意不被完全信任，常常表现得非常坦然。他这种谦和处世的态度让于无觉得非常钦佩，总想找机会跟何总单独接近一下，只是机会还不曾来，他就被调走了。
那天开会，凌总也在，开始没一会儿就先离开了。何总讲到公司近期的一些事情，说是一些公司前员工在总公司楼下聚集，讨要欠薪和押金，并且和公安人员发生冲突，公司有实力应对这种突发事件，林副总已经带着数千万元的汇票从外地赶来，事件将基本平息。要求在职员工稳定情绪，不要听信谣传，公司正处于快速发展时期，工作失误在所难免，破坏容易建设难，大家一定要从大局出发，多检讨自己，积极完成本职工作，为公司事业成功多做贡献。
于无在记事本上哗哗哗写得正欢，却听见何总叫他：“小于！”
这是何总第一次当众与他对话，于无心中一阵激动，抬头一看，何与文却是示意他往门口看。于无扭脸，见BOBO站在那儿冲他招手，不知何事，犹豫着该不该退场。BOBO急了，大声说：“凌总找你！”
全场肃静。所有的目光唰地向于无这边投射过来。
7 派遣
7 派遣
那差不多是于无有生以来参加的最安静的一次会议了。
他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去，偷眼瞥了何总。老者仍是一脸平静，仿佛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他温和地望着于无，满头白发被窗外投进来的阳光照射，显得格外耀眼。于无心慌了，惴惴不安地站起来，像个被拖出会场的叛徒似的，在何总以及他属下的分公司全体管理人员不出声的注视下，走了出去。
BOBO对于无的尴尬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她的手上拿着一大串亮晶晶的钥匙，带领于无上楼。走在楼梯上，圆圆的屁股扭啊扭的，像一只在于无眼前不断晃动的梨子。如果换个时间地点，于无可能会发自内心地赞美她或者调戏她，但这会子于无完全没有了心情。凌总突然越过几个管理层级找他，一个新进员工，公司的主要管理人员都认不全，能有什么事呢？
于无跟着BOBO，走到三楼凌总办公室，却没有停下，继续往上，到四楼的一间办公室门前停了下来。于无知道，这是公司副总、设备制造和技术研发分公司总经理仰天啸的办公室，因为他这段时间人在泗城，经常不回来，所以办公室总锁着门。除了负责清洁的阿姨搞卫生，一般人很少进来。
BOBO拿起手上的钥匙，比划了一阵，开了门，房内没人。她把于无让进门，径直走到书柜前面的老板台旁边，哗啦哗啦一阵响，打开了抽屉。
她哪儿来的钥匙？
于无在心里犯嘀咕。可看BOBO满脸荣耀的样子，忽然想到她和西北分部的牛比利几乎每天都通长途电话，她谈及凌总家事如数家珍，她热切地了解公司内外种种事务，一个基层工作人员受到重用时就是这副表情，他心里就明白了几分。想想自己这些天，大概也是这种表现吧，说不定会非常讨人嫌，只不过自己不觉得罢了。
“这份资料，凌总要你马上送到泗城，交给仰总，一定要亲手送到，千万不能丢！”
BOBO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牛皮纸的档案袋，交给于无。不过是相隔一夜，BOBO拿出安排工作的口吻和他说话，让于无觉得好不习惯。他拿过档案袋一看，发现外面封口密密实实贴有封条，盖着公司的公章。显见得是为了保密，不想让传递资料的人知道其中内容。
“公司有车，小马开的，他要去甘肃，可以先把你送到泗城。半个小时后就出发，你要快点准备！”BOBO说。
于无想想：“也没什么可准备的，‘革命同志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去就是了。”
BOBO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本子来，让于无把所拿资料签收，看他签名之后，告诉他：“是不用准备，仰总说，那边什么都有，只要带上自己的换洗衣服就好了。嗯，凌总安排你去泗城，协助仰总工作，什么时候回来，听仰总的。”
这公司未免太霸道了吧，不用征求我的个人意见的么？于无心里好一阵反感，突然想到面试那天凌总问的：对工作地点有要求么？原来就是做这个打算。又一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还要假传一道圣旨呢，这公司口头上说说就做了决定，而且由一个前台女生来通知他，真这么不正规？
别不是BOBO在开玩笑吧？
他的眼睛在BOBO脸上瞄了半天，确认了她不是在说笑。
“那我要不要跟何总打个招呼？他还在开会……”于无想到一个拖延时间的借口。
“不用啦。何总已经知道，凌总告诉他的！”她拿出一份工作岗位调整表，明明白白写着同时有几个人分别调往外地，上面果然有两位老总的签字，“你快点走吧，他们还在楼下等你，工作先交给我，我来接替你！手续等仰总下次回来再办！”BOBO把总字嚼得特别重，大概自己也发觉有些生硬，缓和了语气又对于无说，“其实我最不想你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呢？到时候一定要跟我保持电话联系，我有问题随时请教你！”
于无苦笑了一下，鼓励她：“没事儿，你是最棒的。”显然她不是。觉得气氛有点干，于无故意开个玩笑：“到那儿我卖身不卖艺，很快就能回来。”
BOBO没有笑，锁上抽屉和于无往外走。很显然，她不只是接手于无的工作，大内总管的架式，权限要大于于无，看上去位高权重，属于那种坐直升机式的干部。这样的事情，于无以前并不是没有遇到过，但像这么快这么简单的，还真不多见。
又走到楼梯上，这次BOBO在他后面，显得高出一截。于无本想去宿舍收拾一下，想想也没什么可弄的，即使调到泗城，也不是发配流放，隔不多久还能回来，到时再整理就是了。既然工作要紧，就把这件事做完再说。想想可怜，他什么都没有，所谓的换洗衣服仅仅是伍成博留下来的两件工衣。
“我能跟你借几百元钱么？”他没有停步，边走边和BOBO说。
这地方借钱是大忌，相熟的亲人朋友之间都很少私人借款。于无想着，BOBO大概不至于拒绝他；BOBO想着，于无又是在开玩笑。
她的眼睛向下望，于无矮了一大块。
“我可以说不么？”她说。
回到于无的办公室，于无把小伍的移交清单找出来，做了一些修改，交给BOBO。说来也怪，平时忙忙碌碌好像不得闲，真正交接的时候，反倒没多少东西。杨峥小说777y@两个人都不太说话，好像哨位上两个习以为常的士兵一样，把位置一换就算交了岗，连相互敬礼这个环节都省了。
最后于无找出仰天啸的联系电话和泗城机械制造厂的地址，抄在档案袋的封皮上。BOBO提醒他，机械制造厂的厂长叫叶得矩，仰总在他那儿办公，把他的电话也抄上。到楼下，小马的车在等。陆续又来了几个要调往其他分部的，看着面生，在公司里照过面，彼此不熟。有人中途转乘长途公共汽车，有人转乘火车，只有司机小马一个人开车去甘肃，看得出来有些不开心，BOBO和他打招呼，要他见到牛哥代为问好，他只是哑着嗓子答应一声，就发动了汽车。
在车上，于无起初还想和司机小马聊聊，关于公司和凌总的事，小马却沉着脸始终一言不发。于无觉得无趣，抱着档案袋打盹，晃晃悠悠做了一场梦。
在梦里，他看见自己对着一群人拍桌子发脾气，高声怒吼：都是好人，为什么不能做好事呢？！只觉得胸口压抑，怒火满腔，后面又补了一句：操！那些人面目模糊，似曾相识，有几分像他的前同事，其中又好像是有伊藤，他看不清。猛听着小马叫一声：“到了。”他从梦中猝然惊醒，看见好大一块牌子，写着：泗城欢迎您。
小马说：“跟仰总说过了，他让你在这儿等，有车来接你。”他让于无下车，之后一溜烟地开跑了。
太阳好晒。于无躲到宣传广告牌的荫凉里，仍然觉得暑热难当。手拿一只档案袋，身无分文，人地两生，他不由得一阵一阵发傻，想想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只觉得有些荒唐。
自己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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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更没有想过将会在这个星球如此陌生的角落工作。
左等右等，不见人来，他想这之中可能出了什么岔子。他看了看档案封皮上抄写的工厂地址，心想如果没有人来接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摸到那个地方，因为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身旁车辆稀少，行人零落，建筑物普遍低矮，显见得是个相对偏僻闭塞的小城市。他决定找个人问问路。
“您好！请问泗滨区泗发路三十三号在哪个方向？怎么走？”于无挑了半天，选择了一位正在步行的中年妇女，看上去慈眉善目，红衣飘飘，估计是本地人，所以迎上前去询问。
行进当中的妇人被他吓了一跳，突然止住脚步，抬起头满脸谔然，判明清楚于无是在跟她讲话之后，咧开嘴笑了，用极不协调的语速答道：
“我听不懂普通话！谢谢！”
随即快步离开。轮到于无瞧着她的背影谔然了：我这是在哪里？他扫视四周，原本行人就不多，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公交站牌，倒是常有摩托车飞驰而过，但骑手大多眼中精光四射，基本不做停留。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似乎没有一辆出租车经过。看来小马只图自己方便，把他放在了城市边沿。他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看看远处路口红灯，偶尔有汽车停下，就走过去，心想或许能搭个顺风车。
刚刚走过人行横道，一辆银白色轿车停在他的跟前，开车的人身穿警服，大概三十来岁年纪，瞪着于无，面色威严。于无马上想到，自己什么证件都没有，再一想，仰总不至于派警察来接自己吧？不妨先问问再说。
那车在等红灯。于无绕过车头，走到车窗侧面，俯下身去准备向警官问路。开车人一直死盯着他，就在于无即将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突然眼神变得柔软。
8 凶案
8 凶案
陌生人之间的对视，通常极为短暂，于无却和这素不相识的警官互相凝望了许久。或者说，是于无感觉这段时间过于漫长了。
他看到那人的眼睛，起初像岩壁一样坚硬，仔细看去，却是厚厚的土层。接着，土块开始沙化，涓涓细流从中涌出，变得混沌一片。然后，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在破晓时分的迷雾中爆裂开来，于无看到警官的一只眼球像子弹一样朝他激射过来，穿透车窗玻璃，直接射向他的眼睛。
于无大惊，不由自主向后倒去。在他倒下之前，一缕青烟在汽车的另一侧袅袅升起，一个戴头盔的摩托仔将一把手枪形状的铁器揣进怀里，正要启动摩托车扬长而去。那人的颈后，有一个刺青图案，于无没有看清楚是什么，因为飞溅而起的血线遮挡了他的视线，迸出的几滴珠光弹落进他的眼中。
他摔倒在人行道的地砖上，吓得浑身发抖。起初他以为这是做梦，抬手在脸上一蹭，那抹血红浑白的液体提醒他刚刚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手紧抓着档案袋，另外一手在眼角周围用力擦拭，想把那血腥污秽的东西尽快弄掉，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不吉利了。
沉闷的炸响再度传来，于无已经分辨不清是产生了重听还是再度枪击，他只想尽快逃走。他爬起身，不敢向汽车那边看，连滚带爬顺着人行道跑下去，他想逃得越远越好，可是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剧烈地颤抖让他没跑出多远就如同绳子拴裹了两脚似的迈不开步。他瘫坐在路边，大口地喘着粗气，无助地等待世界末日的来临。
一辆面包车停在他的面前。开车的人打开侧面车门，探出头来叫他：“于无？从平岗来？”显然是在确认他的身份。
于无惊恐地抬起头，看到对方二十多岁，并不认识，猛地意识到他说的是普通话，于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是阿应，仰总让我来接你。”年轻人说。
于无站起来，有点不能确定。公司通讯录上，确实有个叫梁仕应的人，被派到泗城来帮仰天啸开车。紧跟着，他看到车前放着美尔斯旺公司的停车卡，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晃晃手里的档案袋，抬腿上车。虽然费了不少力气，不过好在他最后成功了。
阿应没有为自己姗姗来迟表示出任何歉意，反倒埋怨于无：“不是说好了在宣传牌那里等的么？不能乱走的！我对这里也不是特别熟悉！”
于无没有回答，指了指不远处。银色轿车那边，已经完全安静，有几个人正在慢慢凑上前去察看。
阿应似乎完全不在意，立刻将车掉头，朝另外一条路开下去了，同时说道：“在外面不要瞎看热闹！搞不好惹祸上身！”
于无听了，哭笑不得。照照倒视镜里的自己，脸上还有浅浅的血痕，他扯出纸巾，用力擦了擦。它们完全没有凝固，一擦即去，但于无却觉得好长时间心里不干净。杨峥小说777y@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和阿应聊天，询问仰总他们来了多久，这边工作环境如何，心里却惦念着刚才的凶案，暗想：莫非这是老天爷给我安排的下马威？
阿应告诉他，仰总带队来这里时间并不长，还处于摸情况的阶段，所以他对工作上所能说的也不多。倒是聊起车子兴趣蛮高。他这车和小马的那台面包车一模一样，但是外观上看去要新很多，显见得他对自己保养车子的用心程度比较自信，同时顺带抨击小马的工作能力欠佳。
“我以前给林总开车的时候，搞得更好，所以才被林总叫来这家公司的，又安排给仰总开车，要不我还不愿意来呢！”他说，“林总你知道吧，几千万说拿出来就拿出来，到时候就是大股东了！你见到林总没有？”
哦，原来他和东北分公司林程有这么一层关系。于无暗暗上了心。
“听说快来了，我没有见到。”于无说。
阿应谈起林程，颇有敬佩之情：“林总人大方，做事非常豪爽，我那时给他开车，几千块钱一把摔出来，路上随便用，不像现在，跟公司借钱像是偷钱一样，求这个求那个，几百个人签字，没有凌总签字还是拿不到钱！”阿应显然对这个事牢骚比较大，跟于无见面不久就聊天了。
是呀。于无附和他。这次出来得太急，他就没有想到先向公司预支点公款，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搁这儿人地两生，出了问题跑都跑不掉。不由得有几分心慌。
阿应没有注意于无，继续夸赞他的林总。说林总自己也是大老板，手下四五个公司，加入美尔斯旺不过是朋友义气，主要在资金上帮凌总的忙。有了林总，凌剑锋才有底气。
“林总以前干什么的，这么有钱？”于无把档案还捧在手上，随口问阿应。
“说出来好玩，林总最早是倒卖山野菜发财，干两个月，歇一个月，潇洒！”
“那仰总呢？”于无把话题扯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方面。
“仰总以前好像是一家大型国企的技术老总，被凌总聘请过来……具体的我也搞不清楚。”
“人怎么样？”于无径直问。
阿应猛然闸住话头，瞥了于无一眼：“你见了就知道了。”
这话说过没多久，于无就见到了仰总。原来他没有在机械厂，而是市区内的一家洗浴中心里洗脚。最初阿应把车子停到附近，于无还在心里奇怪，怎么把我领到这儿来了？后来才知道，洗脚是仰总的爱好之一。他常会把部下、同事或朋友领来一起洗脚，不为别的，要的是那份按摩保健，老人家特别注意爱护自己的身心健康。
看上去仰天啸比平岗的何与文小着几岁，瘦高个，精神状态不错，一样的亲切随和。带着两个人从里面出来，却兜了个小圈子再上阿应的车，见到于无，客气握手，解释说：
“今天厂里停电休息，大家上街走走。”
介绍与他同行的两个人，是从公司派来的技术员，一个姓张，主抓设备制造，是仰总的前同事，一个姓杜，负责技术研发，是仰总的学生。
于无把档案袋交过去，仰总随即打开，当街办公，看过几眼之后，立刻拿出电话，打给凌总：
“凌总，你好啊！收到啦，没问题！抓紧办！你在哪里？辛苦啦！对对对对！只有一个意见，怎么又来男的？公司那么多女孩子，调几个过来嘛，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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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峥小说《命犯桃花红》
于无觉得眼睛里面非常不舒服。起初听这段对话，于无原以为仰总是个好色之徒，其实老先生在这方面非常严谨，格外注意形象。
仰总挂了电话，说：“这个凌剑锋，别人有事请示，问他在哪里，答，我今天回总公司。第二天还是这样回答。看电话号码，其实就在总公司的地面上，但是不肯跟别人说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他人影，大家怎么做事？”
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大家说话，等待众人发表意见。于无新到，不好发表意见，同时觉得眼睛里像是进了什么东西，可手上脏，不敢去揉，只好不断眨眼。怕仰总看见，疑心他有残疾，就侧过脸去。技术员小杜接话：
“就是，大家都要听他指挥的嘛，于先生，你说对不对？”
于无避而不答。
仰总又拨通了电话：“何总，您老人家身体好啊？人到了，挖你墙角，不好意思！人不够用啊，将来还给您！谢谢，谢谢关心，我最少要两个星期回去一次，跟凌总正在谈，他不想让我回去，家里全要依靠您了！费心啦！小于，你要不要跟何总讲几句？”
于无本想着伸手去接，可一转念，还是不要做这种无谓的举动才好，就摆了摆手。仰天啸随即对电话里说：“没有啦，改天见面再聊，您多注意保重身体！”
挂了电话，大家又闲聊几句，仰总看看表，说：“找叶得矩，吃饭去！”
阿应接话道：“对，让他请客，给小于接风！”
仰总说：“算啦，他请了咱们那么多次了咱们也请他一回吧！”又对于无说，“小于，我来给你接风！”
于无忙不迭道谢，却又埋下头去，一个劲儿地眨眼睛，泪水汪汪的。仰总看着他，没有说话。
阿应开上车，在市里转圈。这是个小城，仅有的几条主要街道一走就转完了。仰总向于无介绍，这里号称一佛仰卧、两山环绕、三省交界、四水汇合之地，产名酒、刀剑、玉器。相邻城市笙州不产玉，却是附近几省区最大的玉石集散地。离此不远的星湖，是全国著名的风景旅游区。当地人为以四为发，一二三四，哆来咪发，在谱。
仰天啸说着，技术员小杜照着音符唱了起来，车上几个人都笑。仰总突然手指窗外，叫道：“停车！看见了，在那儿！” 。。
9 球赛
9 球赛
于无顺着仰天啸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却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路边东张西望，心里不由得想：这厂长好年轻。只是眼睛不舒服，没办法观察得更仔细些，只能跟在仰天啸后面下了车，走近那名男子。
“季总，你好啊！”
仰天啸抢先与那人打招呼，带着开玩笑的口气。被称做季总的人吓了一跳，看见是仰天啸，才舒缓了情绪，笑着回礼握手：“仰总好！”
两人亲近了一番，于无手捂一只眼睛等着，想仰总为他们做介绍，仰总却好像忘了似的偏不说，对姓季的道：“我们找叶厂，他人呢？”
于无长舒了一口气。原来这个人并不是厂长叶得矩，是于无误会了。后来才知道，他是厂办主任季良典，叶厂长的近臣之一。
季良典朝身后使个眼色：“在里面。”
仰天啸朝他身后瞧瞧，微微一笑，轻声问：“睡着了？”
于无眯起一只眼睛向里望。这是在小城市常见的那种停留在七十年代的老式理发店，透过狭长的过道，十多平方的房间里面有两张黑皮的理发专用铁椅，巨大笨拙而且占据了相当大的空间。一张椅子空着，另外一张椅子里坐着一个五短身材的人，如同各式肥厚零件堆砌在一起，正垂着脑袋在椅子里打盹儿。一个男理发师在他身边忙碌，背对着门，看不见脸。
季良典悄悄说：“仰总，我去叫醒他？”
仰天啸收起笑容，摇头说：“算了，我们等他。”又问，“怎么上这儿理发？”
季良典的回答言简意赅：“离家近，便宜。”
仰总又笑。小杜挥着手机走过来，对仰天啸说道：“小李子在那边的体育场踢足球，说市里比赛，要不要去看一下？时间还早。”
仰总听了，问小季：“是厂里的足球队吗？”
季良典答：“有几个厂里的工人，胡乱玩一下呗。”
仰总说：“只知道小李会打篮球，没想到他还会踢足球。全才哟！”
季良典哈哈一笑：“这衰仔爱运动，可总是运动不好。”
于无不知他们在议论谁，也没心思插话，半闭上眼睛在一旁站着养神。仰天啸说：“我们去看一下。晚上和叶厂一起吃饭，我做东，你说去哪里好？”
季主任满脸陪笑：“哪里都好，哪里都好。”
仰天啸又强调一遍：“说好我请客，你带叶厂过去，定好地点通知我，我们去看一下李继承踢球。”
见小季答应过，仰总带于无、小杜回到车上，仍由阿应开车，到了一处露天体育场。没有看门的，也不用买票，水泥看台上孤零零没有几个观众。所以仰总领着一群人进来特别显眼，场中的人纷纷扭脸朝这边张望，直到他们选地方站下看球，众人才又继续。
场地中央，两队正在厮杀，因为没有草坪，人球所到之处烟尘四起，不过大多数人的球衣都是干净的。比分写着零比零，有人站在场边高喊：再坚持三分钟！最后的三分钟！小杜听得懂，忙不迭给仰天啸翻译：“仰总，快结束了。”
仰天啸白他一眼，看着于无问小杜：“谁快结束了？”
小杜有点尴尬，指着场中说：“球，球。”
水泥台子晒得滚烫，根本没法儿坐。于无手搭凉棚往场中看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劲儿。两边队员拿到球后大多是横传盘带，很少有积极进攻的。他想着可能是比赛到了最后阶段，大家已经耗尽体力，可看看其中几位的精神面貌，似乎不像精疲力竭的样子。他问身边的张工：
“哪边是我们的？”
张工分辨了一会儿，说：“穿深颜色衣服的！那个戴眼镜的，跑来跑去的，技术科长，叫李继承！我只认得他，别人全部不认识。”
于无向场中望，果然见到一个戴眼镜的满场飞，连喊带吆喝异常活跃，不过长着一张普通民众的脸，这种人在灾难电影里通常是最先被牺牲掉的。仰总回过头来向于无介绍，厂长叶得矩也是做技术出身，杨峥小说777y@现任技术科长李继承以他的徒弟自居，认准了将来是老叶的接班人，有一定工作能力，爱跟众人说笑，大家关系处理得蛮好。
正说着，仰天啸脸色变了，皱起了眉。全场比赛即将结束之际，他刚刚夸奖过的李继承飞起一脚，将足球朝球门踢去，距离非常近，球却打在门框上，把守门员吓了一跳。李继承赶上前，又补了一脚，这次守门员干脆躲开，球又打在横梁上弹回来。李继承甩着胳膊追过去，倒地飞铲，球总算进了。对方球员和观众一片嘘声，李继承的队友也大多没有喜悦的表现，因为他把球踢进了自家的球门里。只有李继承一个人，笑嘻嘻朝看台上跑了过来，裁判在他身后吹响了终场哨音。
“仰总仰总，欢迎欢迎！”李继承一边跑过来一边挥手。
仰天啸等他跑近了，夸赞道：“小李，踢得不错嘛。”
李继承握住他的手，突然全身停止动作，接着做出下部气体排泄过后非常舒爽的表情，说：“刚放了一个屁，把我崩出地球，您等我飘回来再表扬我！”
仰总笑，放开手，李继承和其他人握手打招呼，包括初次见面的于无都一一问候过，最后和小杜搂抱到一起，看得出两个人混得很熟。
“你踩我脚了！”李继承用异常夸张的声调对小杜说，“我踩你的脚，你不会介意吧？”
小杜问他：“小李子，你搞什么鬼嘛，怎么可以往自己这边射门呢？”
李继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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