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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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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说,我也有类似的感觉,他们不过是替我证实了我的感觉。这感觉不寻常啊。这感觉刺激我啊。我分明感觉到,两位闪闪烁烁的说法和各种举证,非但不能平息我对黄的好奇心,反而如火上浇油,更添了黄在我心目中挤拥的感觉。而当我将他们与黄依依放在一起看时,我感到,后者身上明显要多一些邪气和野性,感觉他们是家养的,黄依依是野生的。是的,我真有这种感觉,而且很强烈,强烈得我要一吐为快。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我心里已经很明白,我要的人不是他们,而是黄依依!因为在密码界,谁都知道,密码是反科学,反人性的。反科学也是科学,所以研制和破译密码都需要智慧、知识、技术、经验、天才。但同时更需要一颗“恶毒的心”——不管是研制还是破译密码,因为它是反人性的。密码,说到底,玩的是欺骗,是躲藏,是暗算。兵不厌诈,密码是兵器,是兵器中的暗器,是人间最大的诈。在这个充满奸诈、阴险、邪恶、惨无人性的世界里,一个桀骜不驯、带点儿邪气和野性的人,或许要更容易生存下来……想到这里,我抓起电话,通知书记同志,下午我要见他。
  下午,我去找书记。
  书记的办公室在三楼,我上楼的时候,在楼梯上,恰好和一个女同志劈面相逢。我为什么记得她,是因为我们擦肩而过时,我看到她在掩面而泣,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捂着胸口,头低低垂着,是一种很悲伤、很无奈的样子。后来,从书记那里又知道,我看到的哭女人正是刚从他办公室里走,所以他的情绪不是太好,见了我不像前几次那么客气。他问我有什么事,我直截了当说:“我想看看黄依依的档案。”
  “黄依依?你怎么想要她?你……”书记沉吟着,脸上堆满了惊疑和不屑,而不是原先的谨慎和不安,“你不会被我说她的一些好话迷惑了吧?”
  我摇摇头。
  书记接着说:“老实讲,当时你没说要她,所以我都是拣了些好话来说。但如果你想要她,我可以说,我的态度很明确,不合适的,绝对不合适。”看我不语,他又说,“当然,她有她的优点,人聪明,见识广,业务能力强,专业上有建树,工作上可以独当一面。但……有些话我不好说的,不过你相信我,她这人有问题,不合适的。”
  我问有什么问题,书记说这是她本人的隐私,不便说的。我说,在我们701面前,是没有任何隐私的。确实,跟我们谈什么隐私是不聪明的,甚至是不尊重我们的,因为我们本身就是最大的隐私。再说,对我们谁还有什么是隐私的?个人?还是国家?我们为探寻他人隐私而活,我们自己也成了他人的隐私。我们不喜欢这种感觉,我们要平淡这种感觉,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隐私这个词从我们面前消失掉。抠掉。像抠掉一粒恶心的粉刺一样抠掉。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暗算 第八章(3)
书记看我态度有些硬,笑了笑说:“我可以跟你说,但仅限你知道。”又笑了笑,说,“就像你的事,仅限我知道一样。”
  我没有答话,等着他往下说。
  书记说:“其实你要早来几分钟,就会看到她的问题,黄依依同志的问题。就在你进门之前一分钟,一个女同志刚从我这里哭着走了。”
  我说:“我在楼梯上碰见了,是不是一个中年妇女,穿一件白衬衣的?”
  他说:“是的,就是她。”
  我问:“我看见她在哭,她为什么哭?”
  他说:“你去问黄同志是最清楚的,她把她男人勾引了。”
  我脑海里一下浮现出黄依依*的目光和笑容、笑声,嘴上却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你调查过吗?是谁勾引谁?”
  书记说:“那还用调查,肯定是她勾引人家丈夫。”
  我说:“没有调查,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他说:“你不了解,我是太了解了。”说着,从抽屉里翻出几封信件让我看。我大致翻了一下,发现都是告状信,有匿名的,也有落名的,说的都是一个内容:黄依依思想腐化,乱搞男女关系。有的还指名道姓的,跟某某某,什么时候,在哪里。我一边看着,一边问书记这些是什么人。书记说,什么人都有,有的是所里的,有的是外边的。
  我说:“怎么有这么多人?不可能吧。”
  书记说:“应该是不可能,可到了她身上就成了可能。不瞒你说,这些人我大多都找她问过,我倒希望听到她否认甚至是狡辩也好,可就是听不到啊,听不到。”叹一口气,接着说,“说真的,影响很坏啊,反应很大啊,现在所里开领导会,每一次都有人提出来,要处分她,开除她。幸亏她手上还有把尚方宝剑,是周总理点名要她回来的,否则早就有人把她轰走了。这个黄依依啊,黄依依,人家说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可她回到中国后,还在唱西方那边的歌,这怎么行嘛,完全不同的伦理嘛,能这样乱来吗?”
  我问道:“她有家吗?”
  书记说:“哪个男的能接受她?”
  我说:“也许结婚就好了。”
  书记说:“你以为她没结过婚?结过两次呢,都离了。”
  我问:“这是以前还是现在的事?”
  书记说:“有以前的,也有现在的。据说她在美国就有过婚姻,丈夫是个化学家,老家是福建的,回国前两人离了。回来后不久,她跟长春电影厂的一个摄影师好上了,结婚后不久又离了,就因为她在外面有男人。”
  我又问:“那个男人呢,她离婚后,没跟她结婚?”
  书记说:“结婚?她这样子谁愿意跟她结婚?她自己都跟我说过,现在她对婚姻已经不抱希望,因为没人真正想娶她的,那些人都跟她逢场作戏而已。所以,她也索性自暴自弃,更加放任自由了。说实在的,我们这儿毕竟是个学术单位,人的思想相对要开放一点,很多人也是有在国外生活的经历,所以多少还能迁就她,要在其他单位,她还能有今天?早就当毒草铲除掉了。你说这样的人你能要?我劝你还是别要她好,关键是没这必要,我可以负责地说,谢兴国和吴谷平两位同志专业上不比她差的,她能干的事,他们都干得了。这几个人的思想和生活作风都没问题,去了会踏踏实实给你干事的,她去了,说不定事还没干出来,尾巴就露出来了。尾巴一露出来,你们这种单位能不处理她?到那时,她想干事都没机会了,这不是害人害己吗,何必呢?”

暗算 第八章(4)
书记哪里知道,他把黄依依说得越邪乎,却是越发坚定了我要黄依依的决心。因为我明白,在密码这个充满奸诈、阴险、邪恶、惨无人道的世界里,一个桀骜不驯、带点邪气和野性的人,或许要更容易生存。我还想,虽然701人的思想没这边开放,但只要她能破译光复一号密码,有什么不能容忍的?所以,王书记说得苦口婆心,我却是依然“贼心不死”,要求把她的档案调给我看。
  书记绝望了:“你真要她?”
  我安慰他说:“我要看过档案才能决定。”
  但其实,我心里已作决定:只要没其他问题,我要的就是她!
  09
  从书记那里回来,刚进房间,我就听见有人敲门。开门看,门口又立着黄依依,她脱掉了外套,藏青色的紧身毛衣把她身体的曲线毕露,胸前鼓鼓囊囊的,像长着两个小脑袋。我的目光无意地碰了一下她的胸前,便触电似的躲开了。
  我说:“我正找你呢。”
  她说:“我都来第二次了。”
  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递上来一页纸,说:“给你交卷啊。”
  原来,她嘴上说是“免了”,其实回去后又做了。我当场看她解答的程序和结果,完全正确无误,心里一下子生出满满的喜悦,嘴上怪怪地喊了她一声“黄博士”。
  她说:“你别这么喊,现在我是你的学生,在被你考试呢。”
  我说:“那你觉得你考得怎么样?”
  她说:“错不了的。”
  我说:“不愧是博士。”
  她又阻止我:“说过的,不准叫我博士,什么博士,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博士的?”
  “怎么看?”
  “白天博士,晚上不是。”
  “什么意思?”
  “就这意思,博士也是人,到了晚上,照样要寻欢作乐。”
  说着,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身子都弓起了。在她弓下身子时,我无意中又看见她胸脯,满满的,像要从衣服里膨胀出来,诱人得很。我想,看来书记说得没错,我带她走合适吗?这念头刚闪现,又被我掐了。我想,这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而是去哪里找像她这样我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人。
  笑完了,她一本正经地问我:“你刚才不是说在找我吗,什么事?”
  我也是一本正经地说:“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她做出发嗲的样子,说:“别太难的。”
  我说:“不难,但你必须说真话。”
  她说:“这没问题,你说吧,什么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以前有没有接触过破译密码的工作?”
  “接触过。”
  “愿意再去从事这种工作吗?”
  “不愿意。”
  “为什么?”
  “因为那不是人干的,是魔鬼的职业!”
  “那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知道一点,好像是保密单位的,是吗?”
  “是的,你愿意去吗?”
  “不愿意。保密单位就更不愿意了。”
  “为什么保密单位就更不愿意?”
  “那哪是我这种人待的地方?”
  “你是什么人?”
  “生性自由,生活浪漫,最害怕受纪律约束,最喜欢无拘无束。”
  “那你干吗还来应试?”我有点生气,责问她。
  她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来应试是真想去你们单位?你们是什么单位我都不了解,怎么可能呢?”笑完了,正了正神色又说,“说真的,我来应试是想来见识见识你,这几天同事们都在说你这个那个的,我很好奇,就来了。”
  我又生气,又暗喜。生气是觉得她这人太玩世不恭,喜的是,我想既然这样说明我看到的是真实的——起码不会是有人帮她答题。她本是无心,我也本是无意,无心无意中产生出来的东西往往是真实的,经得起检验的。
  话说回来,上午我跟胡上校通过电话,希望他过来帮我看看谢、吴两人的答题情况,以便我最后确认录取谁(那时我还没考虑黄)。正好,这会儿他来了。进了门,胡上校对黄依依左看右看一番,一个箭步上去,紧紧握住黄依依的手,惊喜地叫起来:“黄茜!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胡海波!”转而兴奋地对我说,“哎,她就是我叫你们找的人,黄茜!”
  后来我知道,她跟摄影师分手后很痛苦,一度想自杀,为此组织上安排她去苏联当了一年访问学者,有点出去散散心的意思。也许是为了跟过去告别吧,她去苏联时改了名。也是为了跟过去告别,访问结束后她没有再回哈军大,而是到了北京,这儿。
  总之,她就是黄茜。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要她!
  就这样,我告诉黄依依:“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你已经被我录取,我们马上将给你办理调动手续。”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她笑吟吟地问我。
  “不是玩笑,”我说,“是真的,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不。”她提高了声音,“你需要我,可我不需要你们!”
  胡上校劝她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走到窗前,背对着我,静静地说:“不,我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不了解我,我是个……坏人……”
  我说:“我了解你,我相信你去我们单位会干出一番大事业的。”
  她又冲动起来,大声叫道:“可我不想!我不会跟你走的!”
  我说:“现在已经不行了。”
  她呼地冲到我面前,威胁我,“那不是听你的!”说着要走。
  我拦住她,问她去哪里,她说:“我去找领导,我不走!”
  胡上校说:“你们领导也要听他的。”
  她盯着我好一会儿,突然咬牙切齿地责问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讨厌你!”
  

暗算 第九章(1)
胡上校劝她坐下后,我对她说:“看来你对我们确实还不了解,那么你想不想了解我们呢?我想,反正我已决定要你,我可以跟你说实话,我是特别单位701研究院的副院长,我现在手上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是我看中的人,谁都不能拒绝,只能跟我走。”
  “我要不走呢?”
  “没有这种可能。”
  “我恳求你。”
  “我不同意。”
  沉默一会儿,我开始做她工作,我说:“小黄同志,你自己说过,我也知道,你是爱国知识分子,如果国家的安全需要你,我想你总不会拒绝吧,而你将要去从事的工作就是直接关系到我们国家安全的,很神圣的。我希望你不要有抵触情绪,调整一下心情,跟我走。”
  她死心塌地,坚决不从,死活也不肯跟我走。最后胡上校想出了个妙计,劝她,也是骗她,“他不过是个小领导,跟他闹没用的,我建议你先跟他走,等见了大领导后再表明你的态度,那才有用。”
  这一招还真灵,她同意跟我走了。
  同时,上校私下又教我让铁部长怎么跟她说,“到时铁部长见了她,不要跟她做什么思想工作,讲什么大道理,对她说这些意思不大。”
  说什么好呢?上校说:“先发制人,来,必须来,这是个先决条件,没什么好谈。可以谈的是,在这个基础上,在来的前提下,让她谈她来的条件,这样显得尊重她,又显现出你们的权威。”
  我说:“万一她要胡搅蛮缠,提些我们根本满足不了的条件怎么办?”
  上校说:“她能有什么事是你们办不了的?再说,这本身是一种策略,在心理上先压倒她,让她明白你们的决心,也知道你们的权力。”
  我想也是,就带她去跟铁部长见了面。两人关在屋里谈的时候,我在外面走廊上忐忑不安地等着。我了解铁部长,办事雷厉风行,说话掷地有声,很有权威的,但我心中依然没有把握。铁部长那一套对我们这些人有用,可对黄依依有用吗?她像一匹小疯马,在草原上放任自由惯了,想撒野就撒野,还从来没有上过套子呢!我不知道铁部长能不能像胡上校说的那样,在心理上压倒她。我在外面紧张得心里咚咚直跳。
  半小时后,房间门打开,铁部长兴冲冲走出来,一出来就拍着我肩头说:“好啦,她已经是你的人啦,明天你就带她走吧。”我愣在那儿,我不知道铁部长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让她变成了我的人。我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快乐像血液一样,从心脏流到心脏,流遍了全身。
  铁部长见我乐得那般傻样,侧身过来,在我耳边小声说:“人家可是提了条件的。”
  我说:“什么条件?”
  铁部长说:“破了光密就要离开,还要带走一个人。”
  我问:“谁?”
  铁部长很奇怪地盯我一眼,说:“这是人家的隐私,我怎么知道!”
  我咧着嘴笑,“她真要是帮我们破了光密,别说带走一个人,就是带走一座山也行!”
  第二天一早,我就带着黄依依出发了。同时带走的还有铁部长交给我的一个箱子:一只很大很沉的铁箱子,一根红线露在那箱子外面。里面装的什么,铁部长没说,可我一看那伸在箱外的燃烧弹导火索(红线),就明白它的保密等级很高,属于绝密类,肯定与我们这次破译光密有关,是不能出丝毫差错的。换句话说,我在路上要是遇到了意外,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保护自己的生命,而是拉燃导火索,让它里面的秘密顷刻之间化为灰烬……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暗算 第九章(2)
10
  小伙子,你觉得我说得行吗?
  可我不行了,我累了,明天再说吧……
  11
  先别急着叫我说,先还是来看看这几张照片吧。
  这是我年轻时的照片,你看,这一张,很清楚的。年轻时我就这个样,还是比较英俊的吧。有人说我鼻子长得很好,鼻梁坚挺,鼻翼收紧,是个可信赖的男人;有人说我嘴巴长得很好,嘴唇厚实,棱角分明,是个沉得住气的男人;有人说我额头长得很好,方正,印堂发亮,是个有出息的男人。再看这一张,我高大着呢,有人说我这身子板是个真正男子汉的身板。人们说,女人都喜欢我这样的男人,沉默,稳重,坚韧,英俊,有前途,有魄力。但说真的,年轻时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过我,我谈对象谈得很困难,谈了三个都不成功,最后还是组织出面解决的。我给你说这些的意思,就是告诉你,虽然在别人看来我很有男人气质,可我见到黄依依时,已经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而且是有妇之夫,有子之父,女人对我已经没有秘密。也就是说,尽管黄依依像朵花一样在我身边开放,并且古灵精怪地说了一些*人心的话,但我始终没有激动,也没有慌乱,只是一笑置之。
  应该说,我们去701的路上还是很顺利的,不顺利的是在赶火车时遇到了麻烦。
  那时候火车车次不像现在这么多,而且,我们701驻地仅仅是个偏僻的小县城,弹丸之地,在我们单位入驻之前,这里甚至还没设火车站,火车每天从它身边喧嚣而过,却从来不肯停下来。火车不是汽车,火车傲慢着呢,不是见人就停的。当然,也要看是什么人,对我们701人来说,火车向来是跟着我们走,跟着我们停的,没有铁路,铺过来,没有月台,造起来。就这样,这个弹丸之地,由于我们的到来,就有火车乖乖地停下来。但从首都北京过去的火车,每天只有一趟车次停靠,而且时间很短,只停三分钟。这趟火车的发车时间是中午十一点整。由于黄依依不愿意跟我走,走得有情绪,老是刁难我,一会儿要办这个事,一会儿又要见那个人的,把时间耽误了,结果十一点钟的火车,十一点钟时我们才冲进站台。我还要说,火车不是汽车,可以叫得停的。火车傻得很,任凭我叫着,依然傻乎乎地开着,不停下来。我几乎眼看着一节一节装满黑压压人头的车厢,从我跟前缓缓驶过,然后驶出站台,把我气得恨不得把铁轨给掀了!
  错失了它,正常情况下,我们只有改天再走。就是说,要再耽误一天。关键这不仅仅是个时间问题,还有安全问题,我的安全和我随身携带的秘密的安全。我的安全是有一条线在为我负责的,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负责的,但我知道他们一定在负责,有时在我身边,有时又离我远远的,有时候到处都在。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对我的行踪比我自己还了解,我还没来,他们就知道我什么时候要来,我还没走,他们也知道我什么时候将走。然后,我有理由相信,到这天的十一点钟,看我搭乘的火车哐当着驶离站台,他们可能都大功告成地回家了,心里不再有我这个人了。这样想着,我心里禁不住起鸡皮疙瘩。人心里一慌,不免会做出一些过激行为。我私自找到火车站治安大队,亮出我的证件,要求他们替我接通某个电话。我不完全知道这是个什么电话,只知道万一我有事需要紧急处理,可以打这个电话。我在电话上只说了几句话,还没把事情完全说清楚,电话那边的人就对我下了两条命令:

暗算 第九章(3)
一、 原地不动待着;
  二、 有人会马上安排我们走。
  十分钟后,火车站站长出现在我面前。
  半个小时后,站长又亲自把我们送上一辆特快列车的一只上等软卧包厢里。站长告诉我:这趟火车将专门为我们两个人在那个弹丸之地停靠半分钟。我受宠若惊,一下想到那个神秘的电话。我确实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电话,包括至今也不知。但我直觉,并且有理由相信,那一定是一个很权威的电话,也许在中南海里面,也许在更秘密的地方。
  不用说,这个电话不但免除了我可能有的担惊受怕的等待,而且还让我享尽了旅途的舒适和安静。我以前坐过软卧包间,但都是夹杂在生人中间的,像这样,包间里无一外人的,还是第一次。包间里只有我和黄依依,感觉像是从701切出来的一片空间,我们可以无忌讳地谈701的事情,如果要谈情,也是可以的,无须夹尾巴,躲躲闪闪。正是这种独特的条件,促使黄依依开始放肆地对我“吐露衷肠”。
  黄依依说:“你这样生拉硬扯地把我调去你们单位,总不会是因为看上我,想弄我去跟你培养感情的吧?”
  老实说,几天来,我对她这种我行我素的谈话,包括行为方式已深有领教,不会再有唐突和惊乱。所以,我平静回敬道:“你以为我还是什么人,我儿女都成对啦。”
  她说:“有家有室照样可以培养感情嘛。”
  我说:“那不成了搞腐化?”
  她说:“不叫腐化,叫浪漫,难道你从来没有浪漫过吗?”
  我说:“在艰苦卓绝的战争岁月里,我们就是靠革命浪漫主义的乐观精神,战胜各种艰难险阻,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最终解放全中国,”她接过我话头说,“让我们这些流亡海外的爱国知识分子,有了自己的国,自己的家。”
  “对。”我说。
  “可我至今还没有家。”
  “会有的。”
  “是安慰我吗?”
  “不。”
  “可我感到很绝望。”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的人并不喜欢我。”
  “你喜欢谁?”
  “你!”
  接着她告诉我,她为什么来招待所找我,是因为那天下午她从操场走过时,不经意抬头看见我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虽然隔得有点远,但她还是被我英俊和凝重的样子深深吸引。
  “我相信你也在看我。”她说。
  “不可能,”我撒谎说,“我第一次见你是你来找我。”
  “哦,那你见了我是什么感觉呢?第一印象。”
  “有点与众不同。”
  “没有暗生欲念吗?”
  “没有。”
  “你不喜欢我吗?”
  “是。”
  “你是不敢喜欢我。”
  “也许吧。”
  “你是个胆小鬼,枉有一副男子汉身材。”
  “也许吧。”
  “可我还是喜欢你,握一下我的手好吗?”
  我理所当然拒绝了她。
  但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一件常人难以启齿的事,她竟可以如此轻松,这般堂皇,没有窘迫,没有顾虑,光明磊落,直截了当,如同一个平常的问候,一个正当要求一样,随便吞吐于唇齿间,这是令我惊诧又惊诧的。以前只是听说,现在算是亲身经历了,感觉有点晕眩和紧张,像如临深渊。由此,我真切地感受到,她确实是个“魔鬼附身的天使”。是的,不论怎么说,她确有天使的一面,她有天生丽质的容貌,同时她的智识、身份、地位与其漂亮的容貌一样过人,一样耀眼。这种女人是*,亦梦亦幻,可遇不可求。然而,我又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妖精的气质,热艳,妖冶,痴迷,大胆,辛辣,放浪,自私,无忌,无法无天,无羞无耻,像个多情的魔女。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暗算 第九章(4)
*——魔女——漂亮——多情——智慧——放浪——哐当——哐当——火车越驶近701,我心里越发担心,我带回去的不是一个破译光密的数学家,而是一棵饱受西方资产阶级思想侵害的大毒草!
  12
  我找来的人,从一定意义上说,就成了我的一部分,她将来好,有我的一部分,她将来孬,也有我的一部分。出于我一贯的谨慎,加上对黄依依已有的出格之言行的忧虑,我回单位后,没有在首长面前过分显摆她的神奇性,包括她对破译光密的种种有利条件,比如当过冯·诺伊曼的助手,还在莫斯科待过等,只是笼统地说她是个数学家,生性开放,甚至有点野性子,应该是比较适宜搞破译工作的。这是我的心计,开始不要让人产生过多过高的期望,保守一点,低调一点,这样等出成果时就更有一份意外,有出奇制胜的效果。
  但701的人却似乎等不及了,我们到达的次日上午,罗院长就召集有关人员,在她办公室里跟我们开了个见面会。来的人中有副院长兼破译处长陈二湖、演算科蒋科长、分析科金科长等,总之都是各处室的业务骨干。说是见面会,其实是动员会,我们不仅当场宣誓、签名,开启了铁箱子里的秘密(里面装着一部斯金斯研制的商用密码机,三本斯金斯的数论专著,还有一只装着国民党三军连以上军官和地方各大国务、警务部门科以上官员花名册的黑色牛皮袋),还成立了特别行动小组,由我来当组长,同时抽调十名业务水平一流的演算员和五名分析师专门来配合这次行动。蒋科长和金科长主动请缨,要求加入特别行动小组,我自然表示热烈欢迎。我也邀请陈二湖加入,可他不想加入,我也不便强求。他大致向我介绍了一下现在处里的几位破译骨干,建议我去与他们碰个头,熟悉一下,只要我看中谁他都会放给我。我说好的。黄依依却没大没小跟他抬杠说:“那如果我们看中你呢?”
  老陈冷冷地说:“我听从组织的安排。”
  会议开下来,我明显觉得老陈对黄依依是有情绪的,我觉得这是黄依依的问题,她初来乍到,不应该随便发话,尤其像对老陈,更应该谦虚谨慎,他不但是领导,也是这里的破译高手。至少在黄依依来之前和走之后,老陈是这里破译上的绝对权威。但在黄依依的字典里,也许根本就没有谦虚这个词。这就是她的问题。
  会议结束后,我打算带黄依依去演算室、分析室和破译室这些业务部门看看,算是熟悉熟悉情况吧。可她神情恹恹的,不想去,而是要我陪她在院子里随便转转。我只得带着她四处转悠转悠,也算带她认识一下环境吧。我发现,几乎每到一处,总有一些眼睛好奇地在打量着她和我,好像看见了什么稀奇,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她兴致很好,一会儿看这,一会儿问那,看到好看的花要摘,见到好看的鸟要追。我们就这样从戒备森严的办公区转出来,转到了外面生活区,最后走进了警卫处的小院。院子里有棵高大的白玉兰树,满树的白花正含苞欲放。黄依依一见树上的花和花蕾,竟兴奋得尖叫起来。树下有一张水泥乒乓球桌,一大堆战士正围着在下象棋,见了我们,都抬起头朝黄依依傻看。警卫处的袁处长见黄依依喜欢玉兰花,就叫旁边一个战士上树去给她摘。那战士正准备爬树,黄依依却阻止了他,看着球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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