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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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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即使不这样,你也不能帮这个忙。”
  她问为什么,我告诉她,她现在条件很好,组织上已经出面在给她物色对象,这时候来办这些事,等于是把她跟张国庆的事情张扬出去,对她找对象是很不利的。总之一句话,我认为,她不该管张国庆的问题,不是管不了,而是管不得,管了,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对她有害无利。我说的是实话,也是事实,也引起了她深思。但是,她最后作出的决定还是叫我失望。 txt小说上传分享

暗算 第十八章(2)
她说:“我答应过张国庆,我不能食言的。再说,谁要在乎我这种事,他也做不了我丈夫,做了也会散的。”
  我说:“谁不在乎,是男人都在乎的。”
  她说:“那我只有单身的命了。”
  我说:“组织上不是正在努力嘛,所以才需要你配合,别把跟张国庆的事捅出去。”
  她说:“包得了一时,包不住一世。行了,别扯那么多了,张国庆的事我是管定了,至于其他事就听天由命吧,我才没这份理智和耐心,做一件鸟事想得八辈子远的。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了,就想帮张国庆这个忙,一个这是我答应过他的,再一个,张国庆这人你不是不了解,一个老实透顶的人,除了老实就是老实,我不帮他,他还能靠谁?靠他的老实能解决问题吗?可这个问题不解决,他下半辈子能幸福吗?所以,张国庆的事我一定要管,你如果不想管可以,我去找其他人管就是了。”
  话说到这分上,我只有管了。老实说,这个时候,她绝对是个神,可以呼风唤雨,可以点石成金,可以说一不二。就是说,即便我不当这个好人,自有人会来当。但如果让别人当了这个好人,就等于是我得罪了她,等于是我自己给自己找麻烦。那时候,上面首长来,哪一个不要见见她?都要见她!她借机奏我一本,或者美言谁,对她那是顺手牵羊的事,而对我就是改变命运的事。什么叫一言九鼎?那时候她说的话就是一言九鼎。我可没这么傻,好好的去得罪她,让别人来白捡一个便宜。所以,我看她执意要帮张国庆,同时又表示最好能一起解决老王的事,我就索性给她来了一个“最好不过的”,专程跑了一趟总部,把两个人的问题一并解决了。
  说真的,当时组织上对她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会慎重考虑,尽量满足的。而像张国庆和老王这种问题,都是单位内部可以解决的问题,只要她出面了,要求了,也就解决了,不会有什么难度的。
  28
  我们701总的说是个很封闭的单位,正因为封闭,与外界无关,内部有什么事都传得飞快。像张国庆和老王,在701本来就是无人不晓的著名人物,黄依依保救他俩,等于是在新闻上面又制造新闻,转眼就在人嘴里吐进吐出,风靡一时,无人不知。喊黄依依叫什么“天使”、“有问题的天使”,等等。想想也是,什么人能把他俩从地狱里搭救出来?没有人,只有天使!然后再想想,什么人能这么神奇地破译光密?也只有天使!天使的称谓对黄依依来说,似乎是双重的贴切,所以一喊就喊开了。
  随着天使之名传开的同时,有关她跟张国庆的私情也开始秘密传播开来。这在我意料之中,不奇怪的,好事者都会这样去猜想,去探听,去证实,去传说。这样,如果让张国庆老婆回来,重新安置在701医院里,隔墙有耳,总有一天要东窗事发。所以,出于“保密”需要,我们特意将张国庆老婆安排到了镇上的县人民医院,还是当护士。老王是他自己要求不回培训中心的,他大概是觉得回来面子上太过不去,所以选择了远走高飞,去了我们701在外地的一个分站,离这边很远。这也意味着今后他与黄依依难能有直接的交道了。
  张国庆老婆不一样,虽然单位在镇上,但家还在701,每天都回来。她叫什么名字?我一直在想,可总也想不起来,好像就在嘴边,但就是说不出来。我为什么想要她的名字,是因为下面的故事跟她有关,没有名字不好说的。但确实想不起来,也只能这样说了。她,也就是张国庆老婆,以前在701也好,现在去地方也好,我跟她本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完全可以无视她的存在。但是,由于黄依依跟她男人的关系,她回来之后,我心里老是有她的影子,担心她知道真相,闹出事来。我听医院的人说,她有点泼。俗话说,世间有两种人最可恶最烦:泼的女人,谄的男人。这里的烦是指是非多,容易惹是生非。现在,是非已经明摆在那,我确实担心她一旦得知实情,大肆撒泼,闹得鸡犬不宁,影响黄依依的名誉和破译工作。外人不知道,但我们知道,光密破译后,上级对我们破译处已经有新的指示,要求我们今后重点要破译苏联的军事密码。因为黄依依熟悉苏联的情况,担纲完成这个新任务,非她莫属。

暗算 第十八章(3)
一个人,如果情感和生活上生出是非,后院起火,肯定要影响工作。有些人的工作影响就影响了,不怕,起码用不着我怕,但事情一与黄依依沾边我就怕。她现在是一处之长,整个破译处的核心人物,也是701的典型,出了事就是全局的事,所以当然要重点保护。而说到保护,什么安全啊,身体啊,饮食啊,等等,都容易,难就难在张国庆老婆,就怕她知情闹事。这我是有心而无力的,不知如何去着手防预,万一闹起来又不知如何收场。总之,这事情想来很头痛,似乎只能听天由命。
  张国庆老婆来了。
  一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过去了。
  张国庆老婆那边安静得很,无任何不祥不妙的声响或迹象。就是说,我担心中的事没有出现,而我盼望中的事倒是如期而至:黄依依在不到半年时间里,就牵头破掉了三部苏联军事方面的中级密码,这真正叫报喜不报忧!而且,仔细想一想,这是最好不过的兆头。因为,不管是张国庆老婆那边,还是破译密码这边,开头几个月是最重要的,说过去就过去了,说过不去就过不去。万事开头难,这话放在什么事上都合适!
  看过去的半年,我感觉自己仿佛有神灵保佑,事事如意,心里别提有多喜悦了。如果说有什么不顺心的话,就是给黄依依找对象的事,开展得很不理想,组织上单方面拟定的几个合适人选,私下征求她的意见,她都婉言拒绝了。这是想得到的,当时单位里到处都在传黄依依与张国庆的事,传得风声四起的,似乎除了张国庆老婆不知道外,大家都知道了。这时候,要在单位内部落实人选本身就是荒唐的,毕竟人都是要面子的。所以,后来组织上改变了策略,到外面去联系。但要给此时的黄依依找一个双方如意之人,又谈何容易,首先年龄合适的人就少,然后又要有文化、有自信,这样的人就更少了。
  为什么说要有自信?因为,我们遇到过两个,说的时候还是很起劲的,但一见面,看黄依依长得那么好,又听说还有那么多荣誉,就蔫了,不敢来劲了,似乎已料到自己落败的下场,索性先投降了。后来有一个,是附近部队的一个副团长,两方感觉都还行,谈了一个多月,见了三次面,但就没有第四次了。结束了。我们的人追去问原因,副团长说,这女人太不自重了,才见了三次面,八字还没一撇,就主动要跟他搂搂抱抱,还是大白天呢,像什么话。看来,他是被黄依依的大方或什么吓倒了。还有一个人黄依依也是有感觉的,他是省城的一个大学教授,前几年被打成右派,老婆跟他离了。双方年龄相当,教授以前也在国外留过学,有不少互相欣赏的基础,两人几乎一见钟情。教授的胆子也大,来的第二次就留下来跟黄依依过了夜。这样来去了几个星期,黄依依跑来对我说:就是他了。喊我们给他们办手续。
  结果,一办手续把两人的好事办没了。
  怎么回事?原来,教授的父亲是一名国民党高级官员,兄弟姐妹七八人,有的在台湾,有的在香港,有的在美国。而我们701,因为保密需要,是严禁跟有境外亲友关系的人通婚的。这几乎是我们系统内部的一个法律性的规定,谁都不能以身试法,总部首长都不敢,更别说我们下面了。就这样,黄依依的婚姻又陷入了茫茫人海中。
  据我所知,在张国庆老婆刚回来的头半年,黄依依基本上没跟张国庆来往,但后来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因为对象找得不顺利吧,两人好像开始又来往了。有一次,我亲眼看见,大清早的,张国庆从黄依依屋子里出来,看得我心惊肉跳的。我想,都在一个院子里住,这样下去迟早要败露。于是,我亲自去找镇上领导,请政府出面让医院给张国庆老婆分了一套房子。这样,他们把家安在镇上,张国庆老婆几乎不来山上,彼此天各一方,穿帮的可能性小多了。大部分时间,张国庆上完班下山回家,但有时也会被黄依依留在山上过夜。为此,我又几次去张国庆家做慰问,跟他老婆说张国庆现在任务重,有时回不了家,希望她支持什么的。总之,为了保证他们的事情不败露,我是用了心思,也用了权力,做了不少荒唐事,用黄依依的话说,我成了他们相好的同谋。从某种角度讲,整个701都是他们的同谋。不是说我夸张,到后来,说真的,他俩的事在山上连只狗都知道了,但张国庆老婆始终不知道,可见口风之紧,紧得几乎不可思议,靠的就是大家心领神会,积极配合。 。。

暗算 第十八章(4)
当然,我知道,这不是根本之计,根本之计还是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他”,让黄依依有个家,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所以,一边是极力捂,一边我们又四面八方地帮黄依依找如意人。难啊,但难也得找。因为,这不是黄依依的个人问题,而是701的组织问题,政治问题。可能你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的。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季,一天下午,黄依依突然跑到我办公室,进门就说:“我要跟张国庆结婚!”
  我一下愣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很久才接她话,而说的只是一句废话。
  我说:“什么意思?”
  她说:“就这意思,我要跟张国庆结婚。”
  我说:“你这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她说:“不是。”
  我说:“那就怪了,你怎么突然有这想法?”
  她说:“我受不了他天天回去陪老婆。”
  我说:“就为这个?那我跟张国庆说说,让他少回家不就行了,何必结婚呢?”
  她说:“不,我要结婚。”说得很平静,又坚决,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责怪她:“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还把他一家人都弄过来……”
  她打断我:“现在是现在,当初是当初,反正我要跟他结婚,你喊他离婚吧。”
  说罢掉头就走,我喊都喊不住。
  她走后,我就坐在办公桌前发呆。事情说来是有点荒唐,她要结婚,不跟张国庆去说却跑来跟我说,好像这是我下达给她的任务似的。还有,她早不想,迟不想,怎么就突然动了这根筋?简直是损人害己,让我们白忙乎了那么多事!但荒唐归荒唐,我还不能不管,虽说这不是我什么工作,但归根到底,就是工作。因为,我知道她这人脾气,你不顺着她来,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要来个不吃不喝,压上三天床板,我急得就要跳起来。她是天使,我是凡人,没办法的,只有顺着她来。就这样,我找到张国庆,把事情问清楚了,最后要他表个态。
  张国庆倒说得干脆:听组织的。
  听组织的就离。
  就这样离了。
  其实,不听组织的也得离,事情就这样的,没有回旋余地。余地都在天使那边。天使正在用不停地破译一部部密码这不争的事实告诉我们:她越发像个天使,我们只有越发地跟着她转,而且坚信,跟着她转不会吃亏的。
  那边才离,这边就结了,心情之急,做事之不讲究,不避讳,像是两个世事不谙的小年轻。婚礼很简单,他们处里的人,加上我和几个院领导,聚在一起,在单位食堂摆了两桌薄酒,完了又去新房坐了坐,吃了点糖果,道了点祝愿,算闹了洞房,天地作证了。就在闹洞房之际,黄依依几次啊啊的干呕不止,让所有的过来人都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她已有身孕了!
  至此,黄依依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同张国庆结婚,已是再明白不过的事了。但无人想得到,在这个表面明白的原因之下,其实还藏着一个巨大的、神秘莫测的谜。原来,黄依依虽然结过两次婚,而与她有过云雨之事的男人肯定更是多。但是这么多男人,这么长时间,黄依依却从未有过喜——或者有过忧。这是她第一次怀孕!连黄依依自己都感到神秘,这么多男人,唯独张国庆才为她“开天辟地”,而且似乎还不是开始就灵验,而是经过了一定时间的磨合、等待,好像她的生育机制里上着一把神秘的锁,只有张国庆才能慢慢打开。。 最好的txt下载网

暗算 第十八章(5)
这确实叫人觉得神秘,神秘得似乎只有用缘分来理解,来接受。既然这是缘分,是天地之约,是独一无二,是别无选择,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所以,她才这么坚决、霸道地要同张国庆结婚——张国庆仿佛天定是她的!
  找到了天定之郎,现在又有了身孕,好上加好,按理我应该为黄依依感到高兴。可我想到她要由此放下工作,虽然是暂时的,我还是不情愿。这哪是她黄依依生儿育女的时间?什么事都是有时间地点之区别的,同样的事,在不同的时间或地点,性质和效果完全是不一样的,甚至有天壤之别。可是,我又怎么开得了这个口?这是天地之约的果实,而且黄依依已经三十好几,哪是可以随便折腾的?就这样,一边是国家利益,一边天地之约,都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把我夹在中间,如何是好?我犯难着呢。
  最后我还是站在“国家利益”这边,对黄依依提出了“非分之想。”
  遭拒绝是想得到的,结果却是想不到的。有一天,张国庆来跟我要车,说黄依依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医院在培训中心旁边,距家属区有好几里路远,以前黄依依跟老王好时经常一个人徒步来回,只是如今不但没了这份心情,似乎也没了这个身体,需要车子帮助。
  车子来回当然快,没有两个小时,黄依依从医院回来,径自来到我办公室,见面就莫名其妙地甩给我一句:“这下你高兴了。”
  原来,去医院看病,确诊是一般的感冒,医生明知什么药可以快速治她的病,却颗粒不给,理由是这药对孩子不好。黄依依掐指一算,自有身孕之后,她至少两次并多日服用过此药。医生把药拿来,把说明书上的“孕妇忌服”几个字指给她看,并加以口头说明,说得她心惊肉跳,后悔莫及。
  医生总是危言耸听的,母亲对孩子总是小心谨慎的,不论是对已经出生的,还是尚未出生的。权衡再三,黄依依作出了“让我高兴”的决定:把孩子处理掉,以后再要。
  我确实感到高兴,却浑然不知,在这份意外的高兴中,已可怕又不可避免地夹杂着黄依依死亡的阴影。几天后,我在医院看见黄依依硬冷的身体时,突然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她遗体前。当时,我心里直想骂那个危言耸听的医生。因为,是她首先敲响了黄依依死亡的丧钟!
  29
  不是死在手术中,是死在手术后。
  也不是死在病房里,而是死在厕所里。
  我后来去看过那个厕所,有两个用木板隔开的厕位,门是弹簧门,里外都可以推拉。但是有个厕位已经停用,门上贴着“下水道堵塞,禁止使用”的字条。据说,这个厕位安的是坐便器,是专为病人准备的,另一个是一般的蹲便池。又据说,两个厕位的门上的弹簧其实早已不顶事,门能开不能关,却一直没人管,直到一个多月前,因为上级要下来检查,才终于有人来管,换了新弹簧。现在的门,开关都没问题,就是因为弹簧是新的,劲道很足,拉开门,人进去后,不用手带门,门自己会朝着你屁股直扑上来,啪地打你一下,有点吓人兮兮的。
  这说的不是701医院,是县人民医院。701医院是没有妇产科的,有关妇科病或大小生产的事,都是到县人民医院来看治的。为此,我们机关还跟这边妇产科建立了联谊关系,目的就是让我们的妇女同志来这里看个什么有个优待。黄依依那天去县人民医院处理孩子时,机关专门安排了一位跟那边有良好关系的同志陪同,所以优待是不必说了,来了就有人接待,手术室是最雅静的,医生是最有经验的,手术也是很成功的。做完手术,还安排她到单人病房休息,还给她泡糖水喝。等等这些,都是无可挑剔,只有夸奖的。也许是上帝为了在她走之前,有意给她留下一点人间的美好吧。
  休息了约有一刻多钟,钻心的疼痛消散了,身上的力气随之回来了。这时在十一点钟左右,黄依依看时候不早,要张国庆收拾东西,准备走,自己则去了厕所。这一去竟再也没有回来,等大家觉得蹊跷,进厕所去看她时,看到她半躺半坐在厕所里,已经昏迷不醒。开始以为只是一般性的昏迷,但脉搏却越来越弱,可见不是一般的昏迷。事实上,这时的她已经无可救药了。
  是颅内出血!
  她摔倒时,后脑勺刚好磕在墙角下水管的接口上,致使颅内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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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 第十九章(1)
医生说,这种伤势,除非是在北京、上海的大医院里,有医生及时给她做开颅手术,才可能有救。但这里没有这样的人力和设备,人们眼睁睁看着她脸色越来越苍白,脉搏越来越微弱,身体越来越安静又变冷……所有人都企图想阻止这种状态,临时采取一些可以想到的措施,手忙脚乱的,结果都以无济于事告终。这是大医院的病,这里的人连确诊的一点常识都没有,更不要说抢救了。事实上,包括颅内出血的伤势,也是事后才确诊的。说来也怪,把人都磕死了,但黄依依的后脑勺既没有磕破,也没有磕出什么包块,只是表皮有一点擦伤,有一点泛红的血丝而已,再加上又是埋在头发丛里的,不特别在意根本发现不了。它使人容易引起奇想,好像黄依依的头皮是铁打的,但颅内是豆腐做的。
  一个为701破译事业作出杰出贡献的破译天使就这样离开了我们。
  黄依依的死让我们感到无比的震惊,无比的悲痛,无比的惋惜。我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她的死是由于某个人的错误造成的,那么不管怎样,我一定会把这个人撕成碎片,还要用脚在碎尸上发狠地踩踏,踩得它粉碎,踏得它血肉模糊。但似乎没有这样一个人,事实上那天上午,所有与她见过面、打过交道的人,几乎无一都是有恩情于她的,她们都把她当大首长一样的客气地对待,殷勤地关照,小心翼翼地做手术,出事后又及时抢救,至于抢救技术上的遗憾,那是怪不得人的。如果一定要找一个怪罪的人,只能是院方领导,可以怪罪他们没有及时把坐便器修理好。想一想,黄依依为什么会昏迷在厕所里?因为她以前就有容易昏厥的毛病,加上刚做了手术,身体很虚弱,蹲着上厕所对她是种考验,站起来时一下天昏地暗,人就摔倒了。就是这样的,错不了。
  黄依依的死,无疑给我们的破译事业带来了难以想见的困难和压力。自跟张国庆的关系公开后,人们当面都爱喊她叫“天使”,背后经常在“天使”前面加个定语——“有问题的天使”。但是,说真的,在破译密码的事情上,她是没有一点问题的,是真正的天使,是深悉密码秘密的天使。在我看来,把701历史上的所有破译员都捆绑在一起,都抵不过她一个黄依依。我是说能力,破译密码的能力和才情,至于贡献,后来还是有超过她的。她毕竟就职的时间太短,两年多,不到三年。不过,从某种角度讲,她的贡献也是最大的,因为由于她的出现,她神奇的表现,她留下的闪光的足印,让701后来的破译者都不敢妄自尊大,不敢怠慢,只有咬紧牙关地去搏杀。她有如一束神秘的剧烈的强光,闪了一下后消失了,却永久留在了后人的脑海里,言谈中,记忆里,生生不息,广为流传,成了一支参天的标杆,激励着后人往更高更远的黑暗深处发奋扑去。
  破译密码啊,就是在黑暗中挣扎啊,就是在死人身上听心跳声啊。
  人死不能复活。但黄依依的死让张国庆和他前妻的婚姻复活了。说到这里,我心里的仇恨也复活了。我不想多谈这两个人,尤其是张国庆老婆——这个泼妇!这个天杀的!我简直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告诉你吧,就是她,把黄依依害死的!
  我真的不想多谈她,我只想把事实告诉你。事情是这样的,因为当时没人想到黄依依的死会有凶手,人们都以为这是一起事故,所以没开展任何调查工作。于是,这个天杀的泼妇轻松地逃脱了罪名,并幸福地过上了破镜重圆的好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一年又一年,到第三年的秋天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家属区里突然冒出一种骇人听闻的说法,说黄依依是被张国庆老婆害死的,有说是她利用职务之便,偷偷地给黄依依打了一支毒针,有说是她躲在厕所里用纱布把黄依依活活闷死的,也有说是用木棍打死的。总之,说法很多,行凶的方式五花八门,稀奇古怪,听起来有点混乱和可笑。我听了这些,基本上断定纯属胡言乱语,因为黄依依和张国庆老婆的特殊关系是谁都知道的,然后她恨黄依依也是谁都可以想见的,这些说法只不过是有人基于这种事实,想当然地编造出来的而已。

暗算 第十九章(2)
但是一天下午,张国庆在楼道里碰到我,神色慌张的样子,像见了鬼,一下让我有些疑虑。后来,我让办公室主任把张国庆叫来,叫来干什么,我心里其实没个准的。哪想到,张国庆一进我办公室,就吓得哭哭啼啼起来,可怜兮兮地哭诉道:
  “安副院长,你把她抓起来吧,是她害死了黄依依……”
  后来,我们审问那狗日的泼妇——张国庆老婆——才知道,那天黄依依进厕所时,她正蹲在里面,听到有人进来,她还主动招呼了声,外面的黄依依也客气地回应了声。两人虽然见过面,也算认识,但声音是不熟悉的,尤其就这么随便招呼一下,更不可能辨识对方。可以想象,如果黄依依当时听出是她一定会拔腿就走。走掉了,就躲过了劫难。但这只是一种假设,事实是黄依依没走,于是,两人窄路相逢……听那狗日的泼妇说,当时她上完厕所出来,看见外面站的是黄依依,心里头就冒出鬼火,嘴上就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黄依依没有骂她,只是叫她嘴巴放干净点,随后便往厕所里钻,显然是不想跟她吵的。但她没有就此罢休,还是站在门口,用身体把门挡住,继续说一些难听的话。
  两个人,客观地说,黄依依是肇事者,对方是受害者,心里窝着火,见面骂几句是可以理解的。所以,黄依依还是比较克制,不回嘴,只是做出不屑的神情,后来甚至闭了眼,任凭她胡说八道,只当没听见。挨骂的人不听,骂着也没趣,所以她准备走掉算了。听那狗日的自己说,她在决定走时看见黄依依双眼紧闭的样子,心里很想甩她两个巴掌,但想了想还是不敢,怕激化事态。她本想就这样走掉的,但出来时弹簧门推她的力度让她想到,可以借门自动回去的力量打她一下,来解解心头之恨。于是,她特意把门拉开到底,让弹簧的回力处于最大,然后她突然手一松,门跟着就劲头十足地弹回去。当时黄依依是闭着眼的,哪知道躲闪,被门撞了个正着,身体一下失去重心,往后倒去,后脑勺正好碰在下水管凸出的接口上,惊叫一声,坐倒在地上……
  那狗日的看黄依依被撞倒在地,感觉是占了便宜,得意地走了,哪知道黄依依已经被她推落生死崖,生命正在飞速地往黑暗的尽头滑去。同时,她自己也跌落进了悬崖,只是在坠落的过程中,侥幸像被一棵树钩住,得以苟活了三个年头。为此,她又付出了死不瞑目的代价:张国庆受牵连坐了牢,未成年的孩子由此变得无爹无娘,无依无靠。
  人们都说,如果她不苟活这三年,事发当时就归案自首,她可能不会被判死刑,张国庆更不会被牵连进去的,那样的话她孩子起码还有个爹可以照顾他。但这仅仅是假设,事实是她苟活了三年,待事发后,张国庆的形象已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虽然可以排除他作为元凶的嫌疑,却不能排除他包庇凶手的嫌疑。这足以叫他去尝尝铁窗的滋味。
  张国庆是个可怜的人。
  客观地说,张国庆老婆也是个可怜虫,只是我无法可怜她!
  30
  最后,我想再说一点与黄依依无关的题外话。我本不打算在这里说的,可我在前面已经提到了小雨,我想还是一并说了为好。干我们这行的,哪怕有巨大的悲伤和痛苦,也只能默默地藏隐在心底。但心里鲠着东西,总是让人难受,我已为小雨的事难受了几十年,现在我想借机一吐为快,获得一种轻松,一种解脱。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暗算 第十九章(3)
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就在黄依依意外死亡后不久,铁部长突然电令我立刻去北京见他。干什么?铁部长没在电话里说,我也没问。这是我们的纪律和习惯,上级没说,你最好别问。赶到总部后,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木质的黑色匣子!是什么?你猜对了,是一个骨灰盒。
  可你绝对想不到的是,它竟然是小雨的骨灰盒!
  这次是真的,不再是掩人耳目的“阴谋”。荒唐的是,小雨竟然真的是死于车祸!车祸的原因至今也没有搞清楚,有说是天气转暖,路面上到处是融化的雪水,很滑,小雨自己驾车不小心出了事。但更多的说法是,克格勃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是他们一手炮制了她的车祸。其实,怎么死是次要的,关键是当时小雨的身份还没有解密。这就是说,即使她是自然死亡,也不能公布她的死讯,因为她已经早“死”了。
  总部首长要求我严格保密,把小雨的骨灰盒带回去,悄悄地安葬。说真的,那时候我对我从事的职业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憎恨与绝望。我憎恨的是它的残酷无情,绝望的也是它的残酷无情!后来,我回到701,在一个深夜,悄悄摸到树林里,把小雨的骨灰盒埋在了黄依依的墓旁。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感到她们两人应该在一起。都是同一条战线的姐妹,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更何况两个都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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