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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姐妹的爱与性:恋爱中的女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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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杰拉德说,“我可以理解卢伯特的想法。对他来说,问题是他的帽子重要还是他心境的安宁重要。”
“是身体的安宁,”伯金说。
“好,随你怎么说吧,”杰拉德说,“可是你怎么能以此来解决一个民族的问题呢·”
“上帝保佑我,”伯金笑道。
“可要让你真去解决问题呢·”杰拉德坚持说。
“如果民族的王冠是一顶旧帽子,窃贼就可以摘走它。”
“可一个民族或一个种族的王冠能是一顶旧帽子吗?”杰拉德坚持说。
“肯定是,我相信,”伯金说。
“我还不太能肯定,”杰拉德说。
“我不赞成这种说法,卢伯特,”赫麦妮说。
“好吧,”伯金说。
“我十分赞成民族的王冠是顶旧帽子的说法,”杰拉德笑道。
“你戴上它就像个傻瓜一样,”迪安娜说。迪安娜是他的小妹妹,才十几岁,说话很冒失。
“我们真无法理解这些破帽子,”劳拉·克里奇叫道,“别说了吧,杰拉德,我们要祝酒了,咱们祝酒吧。满上,满上,好,干杯!祝酒词!祝酒词!”
伯金目睹着他的杯子让人斟满了香槟酒,脑子里还想着种族与民族灭亡的问题。泡沫溢出了酒杯,他忙往后倾斜了身体躲闪着。看到新鲜的香槟酒,伯金突然感到一阵干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屋里的气氛搅得他心烦意乱,他感到心头压抑得很。
“我是偶然为之还是出于什么目的·”他自问着。他得出结论,用个庸俗的词来形容,他这样做是出自“偶然的目的性”。他扫视一下走过来的男仆,发现他走起路来静悄悄的,态度冷漠,怀有侍从那种不满情绪。伯金发现自己厌恶祝酒、讨厌男仆、讨厌*,甚至讨厌人类。待他起身祝酒时,不知为什么他竟感到些儿恶心。
终于结束了,这顿饭。几位男士散步来到花园里。这里有一块草坪,摆着几个花坛,小小的花园边上隔着一道铁栅栏。这儿的景色颇为宜人,从这里可以看到一条林阴公路沿着山下的湖泊蜿蜒而至。春光明媚,水波潋滟。湖对面的林子呈现出棕色,溶满了生机。一群漂亮的泽西种乳牛来到铁栅栏前,光滑的嘴和鼻子中喷着粗气,可能是盼望人们给面包干吃吧。
伯金倚着栅栏,一头母牛往他手上喷着热气。
“漂亮,这牛真漂亮,”克里奇家的一位女婿马歇尔说,“这种牛奶质量最好了。”
“对,”伯金说。
“啊,我的小美人儿,哦,小美人儿!”马歇尔假声假气地说,这奇怪的声调让伯金笑得喘不过气来。
“你们那阵子赛跑,谁胜了,鲁普顿·”伯金问新郎,以掩盖自己的笑声。
新郎从口中拔出雪茄烟。
“赛跑·”说着脸上浮起一层笑意,他并不想提刚才往教堂门口跑的事。“我们同时到达。至少是,她先用手摸到了门儿,我的手摸到了她的肩膀。”
“说什么呢·”杰拉德问。
伯金告诉他说的是刚才新郎新娘赛跑的事。
“哼!”杰拉德不满地说,“你怎么会迟到呢·”
“鲁普顿先是谈论了一阵子灵魂不朽,”伯金说,“然后我们找不到纽扣钩了。”
“天啊!”马歇尔叫道,“在你结婚的日子里谈什么灵魂不朽!你脑子里就没别的事好想了吗?”
“这有什么错儿·”面庞修饰得干干净净的海军军官,敏感地红了脸问。
“听起来你不是来结婚的,倒像是被处死。谈哪门子灵魂不死!”这位连襟加重语气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肖特兰兹(6)
但他却讨了个没趣儿。
“那你得出了什么结论·”杰拉德问,竖起耳朵来准备听一场玄学讨论。
“今天你不需要灵魂吧,小伙子·”马歇尔说,“它会妨碍你的。”
“行了!马歇尔,去跟别人聊吧,”杰拉德突然不耐烦地叫道。
“我保证,我是真心,”马歇尔有点不快地说,“说太多的灵魂——”
他愤愤然欲语还休,杰拉德生气地瞪着他。随着他胖胖的身体消失在远处,杰拉德的目光渐渐变得和缓、亲切了。
“有一点要对你说,鲁普顿,”杰拉德突然转向新郎说,“劳拉可不能像罗蒂这样给我们家带来这样一个傻瓜。”
“这你就放心吧,”伯金笑道。
“我没注意他们几个人,”新郎笑道。
“那,那场赛跑是怎么回事·谁开的头·”杰拉德问。
“我们来晚了。马车开到时,劳拉正站在教堂院子的台阶上。她看见鲁普顿朝她赶过去,就往前跑。你干吗生气·这有伤你家的尊严吗?”
“是的,有点儿,”杰拉德说,“做什么事都要有个分寸才是,要是没法儿做得有分寸就别做什么事。”
“真是极妙的格言,”伯金说。
“你不同意我这样说吗?”杰拉德问。
“很同意,”伯金说,“只是当你用格言式的口吻说话让我感到别扭。”
“该死的卢伯特,你是想让所有的格言都为你自家垄断起来,”杰拉德说。
“不,我要让什么格言都滚开,可你总让它们挡路。”
杰拉德对这种幽默付之一笑,然后又扬扬眉毛表示不屑一顾。
“你不相信有什么行为准则吗?”他苛刻地向伯金提出挑战。
“准则,不。我讨厌所有的准则。不过对乌合之众来说倒应该有些准则。任何一个人都有他的自我,他可以自行其是。”
“你说的那个自我是什么意思·”杰拉德问,“是一条格言还是一种陈词滥调·”
“我的意思是自行其是。我认为劳拉挣脱鲁普顿跑向教堂大门正是自行其是的绝好例子,妙极了。一个人最难能可贵的是循着自己的自然冲动做事,这才最有绅士风度,但条件是你适合这么做。”
“你别指望我会认真对待你的话,你以为我会吗?”杰拉德问。
“是的,杰拉德,我只指望极少数人这样认真待我,你就是其中之一。”
“恐怕在这儿我无法满足你的期待,无论如何不能。你认为人人应该自行其是吗?。”
“我认为他们总应该这样。我希望人们喜欢他们自身纯个性化的东西,这样他们就可以自行其是了。可人们偏偏只爱集体行动。”
“可我,”杰拉德阴郁地说,“不喜欢像你说的那样置身于一个人们独自行事、顺着自然冲动行事的世界中。我希望人们在五分钟之内就相互残杀一通。”
“那就是说你想杀人,”伯金说。
“这是什么意思·”杰拉德气愤地问。
伯金说:“不想杀人的人是不会干出杀人的事来的,别人不想让他杀他也杀不了。这是一条十足的真理。杀人要有两个人才行:杀人凶手与被杀者。被杀的人就是适合于被人杀害的人,他身上潜伏着一种巨大的被害欲望。”
“有时你的话纯粹是胡说八道,”杰拉德对伯金说,“其实我们谁也不想被杀害,倒是有不少人愿意替我们去杀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呢。”
“这种观点真叫恶心,杰拉德,”伯金说,“怪不得你惧怕自己,害怕自己的幸福生活。”
“我何以惧怕自己·”杰拉德说,“再说我并不认为自己不幸福。”
“你心里似乎潜伏着一种欲望,希望你的内脏被人剖开,于是你就想象别人的袖子里藏着刀子,”伯金说。
“何以见得·”杰拉德问。
“从你身上观察出来的。”
两个人对峙着。他们之间的恨是那样奇特,这恨已经跟爱差不多了。他们之间总是这样,对话总会导致一种接近,一种奇特、可怕的亲近,或恨、或爱、或两者兼而有之。他们总是满不在乎地分手,似乎分离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他们确实把它当做一件小事。可他们燃烧着的心相互映照着,一齐燃烧着,这一点他们是不会承认的。他们要保持一种漫不经心,毫无拘束的友谊,并不想把双方的关系搞得矫揉造作、没有男人味,不想那么心心相映、热热乎乎的。他们一点也不相信男人之间会亲密无间,因此,他们之间的巨大友情受到压抑,未能得到任何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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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1)
学校的一天就要结束了。教室里正上最后一堂课,宁静,安谧。这堂课讲的是基础植物学。桌子上摆满了杨花、榛子和柳枝供孩子们临摹。天色变暗了,下午就要结束了,教室里光线暗极了,孩子们无法再画下去了。厄秀拉站在前面给孩子们提着问题,帮助他们了解杨花的结构和意义。
一道浓重的橘黄色光线透过西窗射了近来,给孩子们的头上勾勒出一圈火红金黄的轮廓,也给对面的墙壁涂上了一层瑰丽的血红。可厄秀拉对这道光线并不怎么在意,她太忙了,白天已进入尾声了,一天的工作像退潮时平静的潮水一样,渐渐收尾了。
这一天就像许多天一样恍恍惚惚地过去了。最后她有些急匆匆地处理起手头上的事。她给孩子们提着问题,督促着他们,为的是在下课的锣声敲响时让他们弄懂这天应该知道的问题。她手里拿着杨花站在教室前的阴影中,身体微微前倾对孩子们讲着,沉浸在教学的激情中。
她听到门“咔哒”响了一声,但没去注意。突然她一惊:她看到一个男人的脸出现在那一道血红金黄的光线中,就在她身边。他的脸红焰一般闪着光,眼睛看着她,等着她,等着她去注意他,她简直给吓坏了,她觉得自己就要昏过去了。她心中压抑着的潜意识恐怖感涌上心头,令她痛苦不堪。。
“我让你吃惊了吧·”伯金同她握着手说,“我以为你听到我进来的声音了。”
“没有,”她迟疑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笑着说他很抱歉。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太黑了,”他说。“开开灯好吗?”
说着他挪到边上打开了电灯,灯光很强,教室里清晰多了,但跟刚才他来时比显得陌生了,刚才这儿溶满了舒缓暗淡的魔幻色彩。伯金转过身好奇地看着厄秀拉。她的眼睛惊诧地睁圆了,由于惊恐,嘴唇都有点哆嗦了,看上去她就像一个刚刚被惊醒的人一样。她的面庞洋溢着一种活生生、温柔的美,就像柔和的夕阳一样在闪烁。他看着她,又添一分喜悦,满心的欢乐,轻松愉快。
“你正讲杨花呢吗?”他问着,顺手从讲台上拣起一颗榛子。“都长成这么大了吗?今年我还没有留意过呢。”
他手中捏着榛子的雄花,看上去很入迷。
“还有红的!”他看着雌蕊中落出的绯红色说。
然后他在课桌中穿行着去看教科书,厄秀拉看着他稳步走来走去,他的稳重令她心绪静了下来。她站在一旁,似乎浑身凝固住了,眼看着他在另一个世界里聚精会神地走动着。他那静悄悄的身影几乎像凝结着的空气中的一片空白。
突然他向她扬起脸来说话,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跳加快了。
“给他们一些彩笔吧,”他说,“让他们把雌性花涂上红色,雄性花涂成黄色。如果我画,我会画得很简单,只涂红、黄两种颜色。在这种情况下素描没什么用,只强调这一点就行了。”
“我这儿没有彩笔,”厄秀拉说。
“别处会有的,红的和黄的,你只需要这两种。”
厄秀拉打发一个男孩子去找。
“彩笔会把书弄脏的,”厄秀拉对伯金说,脸红透了。
“没那么严重,”他说,“你必须把这些东西标出来,这是你要强调的事实,而不是记录主观印象。而这种事实就是雌花儿的小红斑点儿和悬坠着的黄色雄性杨花,黄色的花粉从这儿飞到那儿。将这事实绘成图,就像孩子画脸谱一样——两只眼,一只鼻子,嘴里长着牙齿,就这样——”说着他在黑板上画出一个人形来。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教室(2)
就在这时,门玻璃上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来人是赫麦妮·罗迪斯。伯金走过去为她打开门。
“我看到你的汽车了,”她对他说。“我进来找你,你不介意吧·我想看看你履行公务时的样子。”
她亲昵愉快地看了他好半天,笑笑,然后朝厄秀拉转过身来,厄秀拉和她的学生们一直在看着这对情人间的一幕。
“你好,布朗温小姐,”赫麦妮同厄秀拉打招呼,那声音低沉,奇妙,像在唱歌,又像在打趣。“我进来,你不介意吧·”
她那双灰色、 几乎充满讽刺意味的眼睛一直看着厄秀拉,似乎要把她看透。
“哦,不介意的,”厄秀拉说。
“真的吗?”赫麦妮追问,态度镇定,毫不掩饰自己的霸道专横。
“哦,不介意,我很高兴,”厄秀拉笑道,既激动又惊恐,因为赫麦妮似乎在逼近她,那样子似乎跟她很亲昵,其实她怎么能亲近厄秀拉呢·
赫麦妮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回答。她转身满意地对伯金说:
“你做什么呢·”那声音漫不经心的。
“摆弄杨花,”他回答。
“真的!”她说。“那你都学到了什么·”她一直用一种嘲弄、玩笑的口吻说话,似乎这一切都是一场游戏。她受了伯金的影响,拣起一枝杨花。
她身穿一件宽大的绿色大衣,大衣上透着凸出的图案,显得她在教室里有点怪模怪样的。大衣高领和大衣的衬里都是用黑色皮毛做的,里面着一件香草色的上衣,边儿上镶着皮毛,很合适的皮帽子上拼着暗绿和暗黄色的图案。她高大,模样很怪,就像从什么希奇古怪的图画上走下来的人一样。
“你认识这红色的小椭圆花儿吗?它可以结坚果呢。你注意过它们吗?”他问赫麦妮,说着他走近她,指点着她手中的枝子。
“没有,”她回答,“是什么·”
“这些是产籽的小花儿,这长长的杨花只产花粉,给它们授粉。”
“是吗?是吗!”赫麦妮重复着,看得很仔细。
“坚果就从这些红红的小东西里长出来,当然它们要先从那长长的垂悬物那里受粉。”
“小小的红色火焰,红色火焰,”赫麦妮自言自语着。好半天,她只是盯着那长出红花儿的小花蕾看来看去。
“多么好看啊,我觉得它们太美了,”她凑近伯金,细长,苍白的手指指点着红红的花丝说。
“你以前注意过吗?”他问。
“没有,从来没有,”她答道。
“以后总能看到这些了,”他说。
“对,我会注意的,”她重复他的话说,“谢谢你给我看了这么多,它们太美了,小小的红火苗儿——”
她对此那么入迷,几乎有些发狂,这可有点不正常,让厄秀拉和伯金都感到迷惑不知所措。这些红雌蕊竟对赫麦妮有某种奇妙的吸引力,几乎令她产生了神秘的激情。
这一课上完了,教科书放到一边不用了,学生们终于放学了。但赫麦妮仍然坐在桌前,双肘支在桌上,两手托着下腭,苍白的长脸向上仰着,不知在看什么。伯金走到窗前,从灯光明亮的屋里朝外观望,外面灰蒙蒙的,细雨已悄然落下。厄秀拉把她的东西都归置到柜子里去。
赫麦妮终于站起身走近厄秀拉问道:
“你妹妹回家来了·”
“回来了,”厄秀拉说。
“她愿意回贝多弗来吗?”
“不愿意,”厄秀拉说。
“是啊,我想她受不了这地方。我呆在这里就得竭尽全力忍受这个地区的丑陋面目。你愿意来看我吗?和你妹妹一起来布莱德比住几天,好吗?”
教室(3)
“那太谢谢您了,”厄秀拉说。
“那好,我会给你写信的,”赫麦妮说,“你觉得你妹妹会来吗?她如果能来我会很高兴的。我觉得她挺了不起,她的一些作品真是优秀之作。我有她的一幅木刻,上了色的,刻的是两只水鶺鸰,也许你没见过吧·”
“没有,”厄秀拉说。
“我觉得那幅作品妙极了,全然是本能的闪光——”
“她的木刻很古怪,”厄秀拉说。
“十足的美妙,充满了原始激情——”
“真奇怪,她为什么总喜欢一些小东西呢·她非刻些小东西,小鸟儿啦,或者小动物什么的,人们可以捧在手中把玩。她总喜欢透过望远镜的反面观察事物,观察世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赫麦妮俯视着厄秀拉,用那种超然、审视的目光久久地盯着她,这目光令厄秀拉激动。
“是啊,”赫麦妮终于说,“这真奇怪。那些小东西似乎对她来说更难以捉摸——”
“可其实不然,对吗?一只老鼠并不比一头狮子难以捉摸,不是吗?”
赫麦妮再一次俯视着厄秀拉,仍然审视地看着她,似乎她仍然按照自己的思路想着什么,一点也不在意对方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她回答。
“卢伯特,卢伯特,”她唱歌般地叫他过来,他就默默地靠近了她。
“小东西比大东西更微妙吗?”她问道,喉咙里憋着一声奇特的笑,似乎她不是在提问而是在逗他。
“不知道,”他说。
“我讨厌微妙不可捉摸的东西,”厄秀拉说。
赫麦妮缓缓地审视着她,问:
“是吗?”
“我总认为小东西表现出的是软弱,”厄秀拉有点不高兴地说,,似乎她的尊严受到了威胁。
赫麦妮对此没有注意。突然她的面部皱了起来,眉头紧锁着,似乎她想着什么,竭力要表达自己。
“卢伯特,你真的以为,”她视厄秀拉旁若无人一般,问道:“你真的以为唤醒了孩子们的思想是件值得的事吗?”
伯金脸上闪过一道阴影,他生气了。他的两腮深陷着,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人样儿了。这个女人用她那严肃、扰乱人心的问题折磨他,说到了他的痛处。
“他们不是被唤醒的,他们自然会有思想的,不管愿意不愿意。”
“可是,你以为加快或刺激他们的思想发展会更好吗?让他们不知道榛子为何物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把榛子弄成一点点的,把知识分割成一点点的·让他们识其全貌不是更好·”
“你想不想知道,这些小红花儿是要受粉的呢?·”他严厉地问。他的语调蛮横、尖刻、残酷。
赫麦妮的脸仍然仰着,表情茫然。伯金则在生闷气。
“我不懂,”她语气缓和地说,“我是不懂。”
“可知识对你来说就是一切,是你的全部生命,”他忿忿地脱口而出。她缓缓地审视他。
“是吗?”她说。
“知识,是全部的你,你的生命——你只有这个,知识,”他叫道,“只有一棵树,你的口中只有一颗果子。”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
“是吗?”她终于无动于衷地说。然后她又怪声怪气地问:“什么果子,卢伯特·”
“那永恒的苹果 ,”他气愤地答道,连自己都仇恨这个比喻。
“是的,”她说道,看上去很疲惫。沉默片刻,她竭尽全力振作精神,又恢复了那漫不经心歌唱般的语调。
“别考虑我,卢伯特。你是否认为孩子们有了这些知识会变得更好、更富有、更幸福·你真是这么想的吗?是不是最好让他们不受影响,顺其自然·让他们仍然是动物,简单的动物,粗犷、凶暴。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能因为有自我意识而无法顺其自然。”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教室(4)
大家以为她说完了,可她喉咙奇怪地咕哝一下,又说了起来:“让他们怎么着都行,就是不要长大了灵魂残废,感情上残废,最后自食其果,无法——”赫麦妮像一个神情恍惚的人一样握紧了拳头——“无法顺其自然地行事,总是谋划什么,总是选择来选择去却一事无成。”
大家又以为她的话说完了。可就在伯金要回答她时,她又狂热地说:“总是无法自行其事,总那么清醒,自我意识过强,时时注意自己,难道没有比这更好的吗?最好是动物,一点头脑都没有的动物,也比这强,这样太不值了。”
“难道你认为是知识使得我们失去了生气,让我们有了自我意识·”伯金气恼地问。
她睁大眼睛打量着他说:
“是的,”她停顿一下,茫然地看着他。然后她用手指抹了一下眉毛,显得有点疲惫。这个动作令他反感极了。“头脑这东西,”她说,“就是死亡。”她渐渐抬起眼皮看着他说:“难道头脑,”她浑身抽搐一下说:“不是我们的末日吗?难道它不是毁灭了我们的自然冲动,毁灭了我们全部的本能吗?难道今日的年轻人不是在长大以后连活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了吗?”
“但那不是因为他们太有头脑,而是因为太没有头脑了,”他粗暴地说。
“你敢肯定吗?”她叫道。“我觉得恰恰相反。他们的意识太强了,一直到死都受着沉重的意识的重压。”
“受着有限的,虚假的思想的禁锢,”他叫着。
赫麦妮对他的话一点也不注意,仍旧狂热地发问:
“当我们有了知识时,我们就牺牲了一切,就只剩下知识了,不是吗?”她可怜巴巴地问道。“如果我懂得了这花儿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不是失去了花朵,只剩下了那么点知识·难道我们不是在用实体换来影子,难道我们不是为了这点僵死的知识而失去了生命·可这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一切知识对我意味着什么·什么也不是。”
“你只是说说而已罢了,”伯金说,“可知识对你来说意味着一切。甚至你的人同野兽论,也不过是你头脑里的东西。你并不想成为野兽,你只是想观察你的动物功能,从而获得一种精神上的刺激。可这都是次要的,比最墨守成规的唯理智论更没落。你爱激情,爱野兽的本能,这不过是唯理智论最坏的表现形式,难道不是吗?激情和本能,你苦苦地思念这些,可只是在你的头脑中,在你的意识中。这些都发生在你的头脑中,发生在那个脑壳里。只是你无法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罢了:你要的是让谎言来等同真实。”
对伯金的攻击赫麦妮还以冷酷刻毒的表情。厄秀拉站在那儿,一脸的惊诧与羞赧。他们相互这样反目,把厄秀拉吓坏了。
“这全是夏洛特夫人 那一套,”他用令人难以捉摸的口吻说。他似乎是在冲着一片空荡荡的空间说着指责她的话。“你有了那面镜子,那是你顽固的意志,是你一成不变的领悟能力,你缜密的意识世界,除此以外再没别的了。在这面镜子里你一定获得了一切。可是现在你清醒了,你要返璞归真了,想成为野蛮人,不要知识了。你要的是一种纯粹感觉与‘激情’的生活。”
他用带引号的“激情”来讽刺她。她气得浑身直打颤,无言以对,那副样子很像阿波罗神庙里宣示阿波罗神谕的女祭司。
“可你的所谓激情是骗人的,”他激烈地继续说,“压根儿不是什么激情,而是你霸道的意志。你要抓住什么东西,为的是控制它们。为什么·因为你没有一具真正的躯体,一具黑暗、富有肉感的生命之躯。你没有*,有的只是你的意志,理性的傲慢和权力欲、知识欲。”
教室(5)
他又恨又蔑视地看着她,同时因为她痛苦自己也感到痛苦。他感到羞耻,因为他知道他折磨了她。他真想跪下恳求她的宽恕,可他又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他忘却了她的存在,自顾让自己发出充满激情的声音:
“顺其自然!”他叫道,“你还顺其自然!你比谁都老谋深算!你顺的是你的老谋深算,这才是你,你要用你的意志去控制一切,你要的是老谋深算与主观意志。你那可恶的小脑壳里装的全是这些,应该像砸坚果一样把它砸碎,因为不砸碎它你仍然会是这样,就像包着壳的昆虫一样。如果有人砸碎了你的脑壳,他就可以让你成为一个自然的、有激情的、有真正*的女人。可你呢,你需要的淫——从镜子中观看你自己,观看你*裸的动物行为,把这完全理性化。”
这话很伤人,似乎他说了太多不能令人原谅的话,但厄秀拉关心的是借助伯金的话解决自己的问题。她脸色苍白,很茫然地问:
“你真的需要*吗?”
伯金看看她,认真地解释道:
“是的,恰恰需要这个,而不是别的。这是一种满足和完善,是你的头脑无法获得的伟大的黑暗知识,是黑暗的非自主生命。它是你自己本身的死亡,可却是另一个自我的复活。
“可这是怎样的呢·你怎么能够让知识不存在于头脑中呢·”她无法解释他的话。
“在血液中,”他回答,“意识和已知世界沉入黑暗中,什么都没了,非有一场洪水不可。然后你发现自己是一具可以感知的黑暗躯体,变成了一个魔鬼——”
“可我为什么要变成一个魔鬼呢·”她问。
“女人嚎叫着寻找她的魔鬼情人 ,”他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赫麦妮似乎从死亡中醒来了。
“他是一个可怕的撒旦主义者,不是吗?”她拉长声音对厄秀拉说,那奇怪的共鸣声在结尾处又变成嘲弄的尖笑。这两个女人在嘲笑他,笑他一无是处。赫麦妮那得意的女人的尖笑在嘲弄他,似乎他是个阉人。
“我不是,”他说,“你才是真正的魔鬼,你不允许生命存在。”
赫麦妮缓缓地审视了他好久,那目光恶毒、傲慢。
“你什么都懂,不是吗?”她语调缓慢、冷漠,透着狡猾的嘲弄味儿。
“够了,”他说,他的面庞钢铁般生硬。赫麦妮立时感到一阵可怕的失落,同时又感到释然。她转身亲昵地敦促厄秀拉说:
“你肯定你们会来布莱德比吗?”
“是的,我很乐意去,”厄秀拉说。
赫麦妮满意地看看她,心不在焉地想起什么来,似乎丢了魂一样。
“我太高兴了,”她说着振作起了精神,“两周后的什么时候来,行吗?我就把信写到这里来,写到学校,行吗?好吧。你肯定会来吗?好。我太高兴了。再见!再见!”
赫麦妮对厄秀拉伸出手来凝视着她。她知道厄秀拉是她的直接情敌,这让她感到莫名其妙的兴奋。现在她要告辞了。与别人告别,把别人留在原地总让她感到有力量,感到占了便宜。再说,她要带走了这个男人,尽管是怀着仇恨。
伯金站在一旁,失神地一动不动。可当他告别时,他又开始讲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实际的*与我们命中注定的罪恶的*意淫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晚上,我们总要扭开电灯在灯光下观看我们自己,于是我们把这东西都注入头脑里了,真的。你要想知道*的真实,你就先要沉迷,坠入无知中,放弃你的意志。你必须这样。你要生,首先要学会死。
“可我们太自傲了,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们太自傲,而不是自豪。我们没一点自豪感,我们傲气十足,自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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