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仙境-第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作者:倪匡


…………………………………………

第一部:一幅奇特的油画

天突然冷了下来,接近摄氏两度。皮肤对寒冷的感觉,就是以这个温度最敏感,街头上看到的人,虽然穿著很臃肿,但是都有著瑟缩之感。

我从一个朋友的事务所中出来,办公室中开著暖气,使人有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出来给寒风一吹,反倒清醒了不少,我顺著海边的道路走著,风吹在脸上,感到一阵阵的刺痛。

我将大衣领翻高,脸也偏向另一边,所以我看到了那幅油画。

那幅画放在一家古董店中,那家古董店,是市中很著名的一家,规模很大,不但售卖中国古董,也卖外国古董,唯一的缺点,就是东西摆得太凌乱,据说,那也是一种心理学,去买古董的人,人人都以为自己有幸运可以廉价买进一件稀世奇珍,所以古董店商人才将货品随便乱放,好让客人以为店主对货品,并没有详细审视过,增加发现稀世奇珍的机会。

但事实上,每一份货品,都经过专家的估价,只要是好东西,定价一定不会便宜。

那幅将我的视线吸引过去的油画,随便地放在墙角,它的一半,被一只老大的铜鼓遮著,另一边,则是一副很大的铜烛台。

所以,我只能看到那幅油画的中间部分,大约只有三呎高、四呎宽的一段。

然而,虽然只是那一段,也已经将我吸引住了,我看到的,是一个满布著钟乳石的山洞,阳光自另一边透进来,映得一边的钟乳石,闪闪生光,幻出各种奇妙的色彩,美丽之极。

就那一部分来看,这幅油画的设色、笔触,全属一流,油彩在画布上表现出来的那种如梦幻也似绚烂缤纷的色彩,决不是庸手能做得到的。

我站在橱窗之外,呆呆地看了一会,心中已下了决定,我要买这幅画。

我对于西洋画是门外汉,除了叫得出几个中学生也知道的大画家名字之外,一无所知,但我还是决定要去买这幅画,因为它的色彩实在太诱人了。

我绕过街角,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古董店中的生意很冷落,我才走进去,一个漂亮的小姐便向我走了过来。

古董店而雇用时装模特儿般美丽的售货员,这实在是很可笑的事,或许这是店主人的另一种的招徕术吧!

那漂亮的小姐给了我一个十分动人的微笑:“先生,想要甚么?”

我知道古董店的坏习惯,当你专门要来买一件东西的时候,这件东西的价格,就会突然高了起来,所以我也报以一个微笑:“随便看看。”

我得到的回答是:“欢迎之至。”

于是,我开始东张张西望望,碰碰这个,摸摸那个,每当我对一件东西假装留意的时候,那位漂亮的小姐就不惮其烦地替我解释那些古董的来历:这是十字军东征时的战矛,那是拜占庭时代的战鼓,这件么,我们也不知道它的来历,先生你有眼光买去,可能是稀世珍品。这个印加古国的图腾,用来作为客厅的装饰最好了。

一直到我来到了那幅画的前面,我站定了身子。

从近处来看,那幅油画上的色彩,更具有一种魔幻也似的吸引力,我移开了铜鼓和烛台,整幅画,画的是一个山洞。

那山洞的洞口十分狭窄,在右上方,阳光就从那上面射下来,洞口似乎积著皑皑的白雪,山洞深处十分阴暗,但是在最深处,又有一种昏黄色的光芒,好像是另有通途。

当我站在那幅画前,凝视著那幅画的时候,彷彿像是已经置身在这个山洞之中一样,那实在是很奇妙难言的感觉,我看了很久,这一次,那位漂亮的小姐,却破例没有件甚么介绍。

我看了足有三分钟之久,知道我神情上已无法掩饰对这幅画的喜悦,任何有经验的售货员,都可以在我的神情上,看出我渴望占有这幅画,我刚才的一番造作,算是白费了。

那不能怪我沉不住气,而是这幅画实在太逗人喜爱了。

我终于指著这幅画问道:“这是甚么人的作品?”

那位小姐现出一个抱歉的微笑:“这幅画并没有签名,我们请很多专家来鉴定过,都无法断定是谁的作品,但那毫无疑问是一流好画。”

“是的,”我点著头:“它的定价是多少?”

那位小姐的笑容之中,歉意更甚:“先生,如果你要买它的话,那你只好失望了。”

“为甚么?”我立时扬起了眉:“这幅画是非卖品?”

那位小姐忙道:“当然不是非卖品,两天之前,有位先生也看中这幅画,已买下它了。”

我的心中不禁十分恼怒,这种恼怒,自然是因为失望而来的,我的声音也提高了不少:“既然已经卖了,为甚么还放在这里?”

大约是我的声音太高了,是以一个男人走了出来,那是一个犹太人,可能是古董店主,他操著流利的本地话:“这位先生,有甚么不满意?”那位小姐道:“这位先生要买这幅画,可是我们两天前已卖出去了。”

我悻然道:“既然已卖出去了,就不应该放在这里!”

那犹太人陪著笑:“是这样的,这幅画的定价相当高,两天前来的那位先生,放下了十分之一的订金,他说他需要去筹钱,三天之内,一定来取。”

我忙道:“我可以出更高价钱!”

那犹太人道:“可是,我们已经收了订金啊!”

“那也不要紧,依商场的惯例,订金可以双倍退还的,退还的订金,由我负责好了,这幅画的原来订价,是多少钱?”

犹太人道:“两万元,先生。”

“我给你两万五,再加上四千元退订金,我可以马上叫人送现钞来。”

我望著那犹太人,我知道那犹太人一定肯的,世界上没有一个犹太商人,肯舍弃多赚钱的机会,而去守劳什子的信用的。

那犹太人伸手托了托他的金丝边眼镜,迟疑地道:“先生,你为甚么肯出高价来买这幅画?老实说,我们无法判断得出那是甚么时代和哪一位大师的作品。”

“我不管他是甚么时代的作品,我喜欢这幅画的色彩,它或许一文不值,你别以为我是发现了甚么珍藏!”

犹太人的神色,十分尴尬,他忙道:“好的,但必须是现钞!”

“当然,我要打一个电话。”

“请,电话在那边,”那位漂亮的小姐将我引到了电话之前。

我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进出口公司的经理,要他立即送两万九千元现钞,到这家古董店来。我的公司离这家古董店相当近,我估计,只要五分钟,他就可以到达了。

在那五分钟之间,那犹太人对我十分殷勤,用名贵的雪茄烟招待著我,让我坐在一张路易十六时代的古董椅子上。

五分钟后,公司的经理来了。

经理是和一个满面虬髯、穿著一件粗绒大衣的印度人一起走进来的。那印度人的身形十分高大,经理在走进来时,几乎被他挤得进不了门。

结果,还是那印度人先冲了进来。

那印度人一进来,犹太人和那位漂亮小姐的脸上,都有一种不自然的神情。

我还未曾明白究竟是发生了甚么事间,那印度人已从大衣袋中,取出了一只牛皮纸信封来,那信封胀鼓鼓地,显然是塞了不少东西。

他将那信封,“拍”地一声,放在桌上:“这里是一万八千元,你数一数。”

他话一说完,便立时向那幅油画走去。

在那一刹间,我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印度人,就是在两天前,付了订金要买那幅油画的人,现在,他带了钱,来取画了!

我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声,事情实在太凑巧了,如果我早三分钟决定,取了那幅画走,那就甚么都不关我的事了。

这时,经理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我立时道:“我的钱已经来了!”

我知道,我只要说一句话就够了,那犹太人一定会将那印度人打发走的。

果然,犹太人立时叫道:“先生,慢一慢,你不能取走这幅画!”

印度人呆了一呆:“为甚么,这信封中是一万八千元,再加上订金,就是你要的价钱。”

犹太人狡猾地笑著:“可是这幅画……已经另外有人要了,这位先生出两万五千元!”

印度人怒吼了起来,他挥著拳头,他的手指极粗,指节骨也很大,一望便知,他是一个粗人,他大声道:“我是付了订金的。”

“我可以加倍退还给你!”犹太人镇定地说:“如果你一定要这幅画,你可以出更高的价钱!”

印度人骂了一句极其粗俗难听的话:“这算甚么?这里是拍卖行?我不管,这幅画是我的!”

他一手提起了那幅画来,那幅画足有三呎高,七呎长,他一提了起来,就将之挟在胁下,可见得他的气力,十分惊人。

可是,就在他提起画的那一刹间,犹太人也拿起了电话:“如果你拿走这画,我立即报警!”

印度人呆了一呆,他仍然挟著那幅画,向我走了过来,在我身边的经理,看见巨无霸一样的印度人向前走了过来,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那时候,我多少有点歉然的感觉。因为从那印度人的情形来看,他不像是一个经济宽裕的人,不然,他就不必费两天的时间来筹那笔款项。

而他仍然去筹了那笔钱来,可见他对这幅画,确然有过人的爱好,那么,我这时是在夺人所好了。

所以,尽管我十分喜欢这幅画,我也准备放弃,不想再要它了。

可是,我的心中刚一决定了这一点,那印度人的一句话,却使我改变了主意,那印度人来到了我的面前,竟然出口骂人道:“猪猡,你对这幅画,知道些甚么?”

一听得他出口伤人,我不禁无名火起,我冷冷地道:“我不必知道这幅画,只要知道我有两万九千元就行了,猪猡,你有么?”

那印度人挥著他老大的拳头,他的拳头已经伸到了离我的鼻子只有几吋时,我扬起手来,中指“拍”地弹出,正好弹在他手臂的一条麻筋之上。那印度人的身子陡地一震,向后退了开去,他仍然紧握著拳,但是看来,他已放弃了向我动手的意图,他大声道:“你不能要这幅画,这是我的!”

如果他不是上来就声势汹汹,而讲这样的话,那么我一定不会与他再争执。可是,我也不是脾气好的人,我已经决定要惩戒那印度人的粗鲁,而我惩戒他的方法,便是让他得不到那幅画。

我冷笑著:“那是店主人的画,他喜欢将画卖给谁,那是他的事!”

印度人转过身去,吼叫道:“再给我三天时间,他出你多少,我加倍给你!”

犹太人眨著眼,我出他两万五千元,如果加倍付给他,那便是五万元了。

这幅油画,虽然有著惊心动魄,梦幻也似的色彩,但是,它并不是一幅有来历的名画,老实说,是无论如何值不到五万元那样高价的。

这时,我的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起来。要就是这个印度人的神经有些不正常,要就是这幅画中,有著甚么独特的值钱之处,不然,以他要化三天时间,才能筹到另外的二万元而言,为甚么他一定要这幅画?

犹太人一听得印度人那样说,立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来,他刚才还在拿起电话,装模作样要报警,赶那印度人出去的。

但这时,他却满面推下笑来:“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这里是两万元,那是订金,三天之内,我再带三万元来取画,过期不来,订金没收!”印度人一面说著,一面又恶狠狠地望著我。

在这时候,我不禁笑了起来,我虽然好胜,但是却绝不幼稚。

如果这时候,我再出高过五万元的价格,去抢买这幅画的话,那我就变成幼稚了。而且,我看到那印度人满额青筋暴绽的样子,分明他很希望得到那幅画,这种神情,倒很使人同情。

是以,当他向我望来之际,我只是向他笑了笑:“朋友,你要再去筹三万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印度人的额上,又冒出了汗来,天那么冷,他的额上居然在冒汗,可知道他心情的紧张,已到了何等地步,他道:“那不关你的事。”

我道:“如果你肯为你刚才的粗言而道歉的话,那么,我可以放弃购买这幅画。”

印度人瞪大了眼:“我刚才说了一些甚么?”

“你口出恶言骂我!”

印度人苦笑了起来:“先生,我是粗人,而且,我一听得说你以更高的价钱买了那幅画,我心中发起急来,得罪了你,请你原谅我!”

他那几句话,讲得倒是十分诚恳,我本来还想问他,为甚么要以那么高的价钱去买这幅画的,但是我转念一想,他那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他未必肯告诉我,若是我问了他不说,那岂不是自讨没趣?

是以,我站了起来:“算了,你既然已道歉了,那么,我不和你竞争了,你仍然可以以两万元的价格,买这幅画。”

这一来,那犹太店主即发起急来,他忙道:“先生,你为甚么不要了?唉,你说要的啊!”

我笑著:“刚才你似乎对这位先生的五万元更感兴趣,所以我不要了。”

我一面说,一面已向门外走去,当我和经理一起来到古董店门口的时候,一阵寒风,扑面吹来,令得我陡地呆了一呆,缩了缩头。

就在那时,那印度人也挟著画,从古董店走了出来,印度人直到了我的身边,道:“先生,你有两万九千元,是不是?”

我忙了一忙,印度人的这个问题,实在是来得太突兀了,我有两万九千元,和他有甚么关系?除非他知道我身边有巨额的现钞,想来抢劫,如果他那样想的话,那他就大错而特错了。

我凝视著他,印度人大约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太古怪了些,是以他忙道:“先生,我的意思是,你有钱,而且你又喜欢这幅画,那么,我们或者可以合作,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兴趣?”

我不禁奇怪了起来:“合作甚么?”

印度人道:“这件事,如果你肯合作的话,我们不妨找一个地方,详细谈一谈!”

我仍然望著那印度人,心中奇怪,他想和我合作些甚么,反正我是一个有著太多的空闲时间,没有事找事做的人,和他去谈谈,也不会损失甚么。

所以我只考虑了极短的时间,就道:“好的,离这里不远,有一家印度俱乐部,地方也很清静,我们到那里去坐坐怎么样?”

“好!好!”印度人没口答应著。

我请经理先回去,那印度人仍然挟著那一大幅油画,我和他一起走过了一条马路,走进了一幢大厦,我所说的那俱乐部,就在大厦的顶楼。

我和他一起走进电梯,那幅油画十分大,要斜放著,才能放进电梯中。电梯到了顶楼,我和他一起走出来,来到了俱乐部的门口。

门口一个印度守门人,忽然对我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我不禁感到突兀,因为我来这里不止一次,从来也没有人向我行礼。

在我一呆之际,我随即发现,那看门人并不是在向我行礼,而是向我身后的那印度人!

那印度人却大模大样,连头也不点一点,像是根本未曾看到看门人在向他行礼一样,就走了进去。

那时候,我的心中已经十分疑惑,而越当我向前走去时,我的疑惑便越甚。

因为俱乐部中每一个职员,都向我身后的印度人行著礼,我向一个职员道:“请给我一间房间,我和这位先生有话商谈。”

那职员连声答应著,将我们带到了一个自成一角的小客厅之中,躬身退了出去。

那印度人直到此时,才放下了那幅油画,他的手臂一定已挟得很酸了,是以他挥著手,道:“好重!”

我好奇地望著他:“看来,你好像是一个地位很高的人。”

印度人苦笑了起来,他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指著那幅画:“先生,你为甚么也要买这幅画,我可以听听你的理由么?”

我道:“我已说过了,我喜欢它梦幻也似的颜色,我一看就喜欢它了。”

那印度人望了我半晌,从他的神情看来,他起初好像不愿相信我的话。

然而我知道,他终于相信了。

他道:“是的,这幅画的色调真不错。”

我立时反问道:“那么,你为甚么一定要买这幅画呢?有甚么特殊的原因在?”

那印度人坐了下来,双手托著头,发了一会怔,才道:“我们要讨论的就是这一点了,先生,你对画中的那山洞有兴趣么?”

我不禁皱了皱眉,因为一时之间,我难以明白他那样说,究竟是甚么意思。

我道:“这是一幅写生画?世上真有一个那样的山洞?那是真的?”

印度人道:“是,那是真的,如果我有三万元,我想,我就可以到这山洞中去。”

我完全不明白他那样说是甚么意思,化三万元买一幅画,和化三万元。到画中的地方去一次,那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可是那印度人都将这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混为一谈,这不是太奇特了么?

我望著那印度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那印度人却忽然跳了起来。向前冲去,冲到了放在墙边的那幅画前。

我只好说他是“冲”过去的,因为他决不是走去,他冲到了画前,指著画中,阳光射进来的地方:“看,这里是入口处,从这里进来,经过整个山洞”

他一面说,一面手指在画上移动著,指向画的另一边,阴暗而只有微弱光线的部分。

他仍然在说著:“通过山洞之后,那里是另一个极狭窄的出口,走过那出口,朋友,我们就可以到达仙境,那是真正的仙境!”

他讲到这里,现出了一种不可抑制的兴奋状态来,手舞足蹈,满面红光,面上现出一种中了邪一样的神气,重覆著道:“那是真正的仙境!”

他突然转过身来,盯紧了我:“明白了么?有三万元,我们就可以去!”

在那刹那间,我除了感到奇怪之外,还感到好笑:“我们为甚么要到仙境去!”

印度人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像是我的问题十分好笑一样。

他笑了很久,才重覆著我的问题:“我们为甚么要到仙境去?朋友,在仙境中,地上全是各种宝石,整座山都是黄金的,钻石长在树上,在河底的不是石块,而是宝玉!”

我坐了下来,那印度人越说越是高兴:“在仙境中,全是人世界没有的东西,我们只要随便带一点出来,全世界的富翁,就会出最高的价钱,向我们购买,朋友,仙境之中”

听到这里,我的兴趣完全消失,而且,老实说,我还感到反胃。

世上有很多财迷心窍的人,做著各种可以发财的梦,这印度人,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我冷冷地道:“听来你好像已到过这仙境。”

我想,我只要那样一问的话,那印度人一定答不上来,会很窘。

那么,我就可以狠狠地数落他一番,然后,拂袖而去,从此再也不要见到像他那样,一天到晚迷信自己已掌握到了甚么宝藏的人。

但是,我却料错了,我那带有讥讽性的问题才一出口,印度人便立时压低了声音。由于他将声音,压得如此之低,是以他的话,听来有著一股异样的神秘意味,他道:“是的,我去过。”

我不禁呆了一呆,他去过那仙境,这倒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但是,我却只是呆了极短的时间,接著,我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笑得几乎连眼泪都出来了。

印度人带著一种了解和略带愤怒的神情望著我,我笑了好久:“你去过仙境?”

印度人还一本正经地点著头。

我立时指著他:“那样说来,你一定已经有很多来自仙境的宝物了,可是看你的情形,你的全身上下,却一点宝气也没有。”

印度人愤怒了起来,大声道:“说了半天,原来你根本不相信?”

我立时道:“自然不相信,为甚么我要相信?”

印度人的双手,紧紧地握著拳,摇晃著,看样子,他像是要打我。

打架我虽然不喜欢,但却也绝不怕,是以当印度人摇拳头的时候,我只是冷冷地望著他。

印度人摇了一会拳头,没有向我打过来,他反倒叹了一声,神情十分沮丧:“是的,你没有理由相信我,我想,世上也没有甚么人会相信那是真的,除了我之外,只有她才知道那是真的,但是,她虽然留下了那幅画,她却死了!”

印度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来,他突然改用了一种印度北部的土语。

印度是世界上语言最复杂的国家,印度有各种不同的方言三千多种,其间的差别之大,远在无锡话和潮州话之上,世上没有人可以完全懂得印度所有的方言。

我也听不懂他用那种方言,在喃喃自语,讲了一些甚么,但是他用英语所说的那些话,却引起了我的兴趣,因为他提及,那幅画是一个女性所画的。

我问道:“这幅油画是一个女人画的?她已经死了?她是谁?”

印度人抬起头来,看了我半晌,在他的双眼之中,现出深切的悲哀来。

然后,他在身上取出一本破旧的日记簿来,打开日记簿,又取出了一张折叠的白纸来,他将那张白纸,打开了来,那是一张大约一呎见方的白纸,纸上用铅笔画著一幅速写像。

那是一个印度少女的头像,画这幅速写像的人,自然是第一流的艺术家,因为笔触虽然简单,但是却极其传神,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印度少女。

我望了片刻,他又小心地将纸摺了起来道:“她是我的妻子,可惜她死了。”

我也叹息著:“真可惜。”

第二部:土王总管的蜜月旅行

他道:“她和我一起到过仙境。宫中有很多画师,她一直跟著画师学画,她很聪明,所以她出来之后,就画下了这一个山洞,和真的一样。”

这时,我真的感到迷惑了!

因为那印度人提到了“宫中”,而且,又提及那山洞,这使人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些甚么。

我决定将事情从头至尾,弄一个清楚,是以我道:“你究竟是甚么人?”

印度人道:“我是巴哈瓦蒲耳,遮庞土王王宫的总管,这个身份,在印度是很特殊的,虽然现在印度政府已削去了土王的特权,但我仍然受到尊敬。”

对于他受到尊敬的这一点,那毫无疑问。

那印度人又道:“我的全名很长,但是你可以叫我德拉,那是我名字的简称,我的妻子,我们都称她为黛,她是宫中的侍女。”

我还没有继续发问,德拉便又道:“你一定会奇怪,像我这样身份的人,为甚么会来到这里,而且变得如此之潦倒?”

我道:“是的,我正想问你。”

德拉道:“遮庞土王不服政府的法令,政府下令军队进攻他的领地,那是一场可怕的战争,但是外国人却完全不知道有这样的战事。遮庞土王失败了,他放火焚烧自己的宫殿,烧死了他自己。”

我很关心那印度少女,因为她的那种神态,实在惹人怜爱。

我又问道:“你的未婚妻也是死在这场战事中的?”

“不是,”德拉摇首道。

印度人叹息了一声,接著道:“她早已死了,在她死后不久,战争就发生,当宫殿起火的时候,我只来得及带了她画的这幅画逃了出来,这幅画的体积很大,我只好在逃出土王的领地之后,将之寄放在一个熟人家里,他是一个海员,却不料他将我这幅画卖了,直到几天前,我才发现了这幅画,所以我一定要将它买下来。”

对于德拉这个人的身份和遭遇,我总算大致上已弄明白了。

而有许多事,也是不问可知的,在遮宠土王失败之后,德拉自然到处过著流浪的生活,他一直在极困难的环境中过日子,他能活到现在,可能还是仗著他那个王宫总管的身份。

但是我不明白的事,是关于那仙境。

这时,我对德拉的观感,多少有点改变,因为他既然有著那样的身份,而且,印度又是一个光怪陆离得使人无法想像的古老国家,遮庞土王所在的地方,又是世人还不知道的空白地区。

在那样的地方,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发生,倒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想了片刻,问道:“那么,关于你到过那仙境的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德拉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一年,我只有十九岁,王宫总管的职位,是世袭的,我十六岁就当了总管,十九岁那年,遮庞土王将宫中最美丽的侍女黛,赏给我做妻子,她那一年,才只有十五岁。”

德拉讲到这里,才睁开眼来。

他又道:“十五岁的女孩子就成为人家的妻子,在印度以外的人,是很难想像的,但是在印度,那却是很普通的事。”

为了不想他的叙述,时时中断,我道:“我很明白这一点,你不必特别解释。”

德拉又道:“在婚后,我们又得到三个月的假期,和十头大象的赏赐,在这三个月中,我们可以随便到土王的领地中任何一处地方去玩,我们带著象,往北走,我们都想到山中去。”

德拉略顿了一顿:“我们可以望到的山,所有的人都称之为大山,那就是喜马拉雅山。”

我用心地听著,因为德拉的话,越听越不像是在胡说八道了。

德拉又道:“我们从小在宫中长大,宫中有许多老人,讲述过大山中的种种传奇故事给我们听,所以我们对大山十分向往,一有了机会,我们都想到大山中去,只有我们两个人,渡过那一段快乐的时光。”

“我们一直向北走,一路上,所有见到我们的人,都全心全意款待我们,他们都很穷,但是他们却将最好的食物给我们。黛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她好几次看到那些人穷困的情形,都哭了起来,我们走了十多天,才来到山脚下,大山看来很近,但是走起来却远得很。”

“我们自宫中带了很多必需品出来,所以我们毫不困难,便在山中找到了一个温泉,我们在温泉的旁边搭了营,每天在白雪和挂满了冰柱的山缝中追逐嬉戏,过著神仙一样的日子,直到有一天”

德拉讲到这里,顿了一顿。

我并没有说甚么,只是等著他说下去。

他并没有停了多久,便道:“那一天,我们走得太远了,等到满山的积雪,全都被晚霞映得一片金红之际,我们找不到回来的路途了。越是急,越是找不到路,天色迅速黑了下来,我们总算从一个狭窄的山缝中挤了进去,那是一个山洞。”

我忍不住道:“就是画上的那山洞?”

德拉点著头:“就是那山洞,但当时天色早已黑了,我们也看不到甚么,山洞中比较暖一些,但也很冷,我们相拥著,几乎一夜未曾入睡,等到阳光射进山洞中时,我们都呆住了,我们看到了从来也未曾看到过的奇幻的色彩,先生,黛在这幅画上表现出来的,实在不足十分之一!”

我静静听著:“你所指的仙境,就是这个奇妙的山洞?”

“不是,当时,我们一见到那样奇妙的山洞,寒冷和疲倦全消失了,我们一起向山洞深处走去,在那里”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德拉讲到这里,起身将那幅油画,移动了一下,指著油画中阴暗的那一角道:“就从这里走进去,那是一条狭窄得只好侧著身子通过的
返回目录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