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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长小武上-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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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年龄长幼,也该轮到寡人的同产兄燕王入承大宝,安有寡人的份? 




  刘丽都轻轻地在刘胥耳朵边道,父王不要再婆婆妈妈了,这个神巫既然说得如此确定,不如择个吉日,让她祠祷巫山,看是否真有效验。 



  刘胥脸色苍白,呆若木鸡。他本来是个敢作敢为的人,身体壮健,性格粗野。但长期目睹了他父亲凛冽的治国手段,胆子日渐缩小。他父亲任用了无数酷吏,以残破宗室为功绩,凡是关于宗室不法的案件,只要敢于杀戮,无不得到父亲的嘉奖。在过去的二十年,起码有十多家宗室,三十多家列侯,总共十几万人被大小的酷吏残灭。而这些酷吏最后没有不被皇上认为是能吏而擢拔为三公九卿的。他的确很害怕。他之所以敢于和同产姐姐鄂邑盖公主勾结,觊觎皇位,一方面是因为诱惑太大,一方面是听说皇上身体日渐不佳。一个体弱多病的皇帝,杀戮的心态总是要缓和一些的罢。他自我安慰地想,于是他对着李女媭点点头,默然不语。 




  三 



  九月就要结束了,天气逐渐有些凉意。在当今皇帝的元封六年以前,也就是不到二十年前的这时候,天下各官府都要准备封印,回家休沐过新年了。那时是以十月为新年的,时常还会大赦天下,赐百姓长子爵级,女子牛酒 
。现在却不一样,豫章县县廷正着急等候长安的报文,今年非常奇怪,关于捕获卫府剽劫案案犯韩孔,供词连逮广陵王的爰书,早送达长安的廷尉府,爰书中请求遣派大吏,穷治此案。可是将近三个多月,竟然没一点消息。以邮车送信给长安豫章郡邸的官员打听,却得知皇上将此案文书留中不发,只让廷尉府给豫章县下令,将案犯韩孔就地斩首,牵连到的卫府一些亡命贼盗也都弃市。至于广陵王刘胥,则〃有诏勿论〃,也就是皇上这次装聋作哑,放过了他。也许皇上念在毕竟是自己亲儿子的缘故罢。此外,嘉奖文书也递到,命沈武由行县丞事改任为真。 




  现在关于逮捕朱安世,请求廷尉以槛车征往长安的爰书也已经送去了一月,仍然没有报文。小武在县廷里真是如坐针毡,他屡屡在晚上做恶梦,梦见自己的弟弟去疢,满面血污地斥责自己,眼光还是那么蛮横粗暴。再就是时常恍闻外面鼓声响起,有长安诏书到,宣布以矫诏及丢失二千石长官罪,逮捕王德和沈武,立即枭首豫章市,所以这一个月来,对他真是度日如年,半夜惊醒总是汗出沾背。他的父母也因为他把同产弟弟送上了刑场,而对他不理不睬。他有时想,在这样冷漠的家庭氛围中,如果这次大难不死,应该立即娶个妻子,以遣寂寞。他的年龄也血气方刚,半夜醒来,常被情欲折磨得辗转反侧,这时他眼前会浮现出靳莫如的倩影。他想,靳莫如该是对自己有好感的罢。近来她几乎每天要来县廷,有时是闲谈,偶尔向他透露她哥哥的书信内容。她哥哥本来催促她束装,先回长安,她自己却决定等诏书下,随朱安世的槛车回去。而且她已经央求哥哥,希望廷尉府让豫章县派县丞押送。她甚至暗示他,她原先的丈夫高辟兵根本就不能人道,她完全是守了两年的活寡。她在言语之中也经常不掩饰对他的钦佩。天!小武在黑暗中喘了口气,妈的,有这么个玉人,偏偏那个肥猪不懂得享用,简直是暴殄天物。也许他这次死在乱箭下,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而那个美貌的女人应当属于自己。他这样想着,手指不由自主地伸到了身体下部。年轻的肉体,一下子完全沉浸在虚幻的快乐之中了。 




  朦胧中他突然听得外面有敲门声,登时惊醒了,接着父亲在堂上和什么人说话,然后自己的房门突然啪啪震响,迅即吱呀一声干脆推开了,他父亲和婴齐都闯了进来,两个人的脸色都非常惊骇和哀苦。小武心里一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都有点哆嗦了,父亲,你怎么了?婴齐,你…… 




  婴齐眼中突然沁出泪来,大人,不好了。刚才得到消息,家叔从新淦县派人加急送来的,说昨天傍晚,太守府来了长安的使者,丞相府派出的,带着公孙贺的封印文书,要将大人以矫诏和丢失二千石长吏罪收系,下豫章郡狱,使者监临杂问罪状。这样的话,一定会判腰斩。我得到消息赶快跑来,大人还是弃了官印,亡命去吧? 




  小武的父亲也大发悲声,老泪滂沱而下,我快四十岁才有了你们兄弟两个,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上次少子没有了,这次长子难道也保不住……呜呜,上天为什么这样惩罚我,难道真要让我绝嗣吗?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泪水纵横。这时,母亲披着衣服,踉跄地奔入,看见丈夫哀泣,也不禁发出悲声。 




  霎时间小武心情下沉到了极点,他无力地凝视着父母,悲愤、伤心、歉疚、绝望、愤懑之情,全都不绝地涌上心头。接着,心胸里更多的是歉疚。唉,我把弟弟送上刑场,父母虽然怪我,却并不曾丧失对我的爱护。其实他们又何必不知道我的苦衷,如果我不这样做,全家都得连坐。人的亲情有时真会蒙蔽眼睛,而看不到什么是必然。父母都快六十岁了,脸上已经隐隐有暗黑的寿斑,手脚也多呈老态,这就是一般闾里贫穷黔首的生活状况,如果他是一个贵族,又怎会衰老得这般快?而倘若我有出息,又怎么能让父母过这样贫苦的日子。我曾经多么希望,能从一个小吏,超等升迁为二千石的大吏,甚至去长安,位为列卿。为此我昼夜勤劳,苦习律法,知道当今皇上爱好儒术,又找来《论语》、《礼》、《易》等书汲汲苦读,指望凭着自己的才能怀金纡紫,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多想早点报答他们啊!如今大愿未达,却要命丧黄泉,这大概就是命罢。他难过地穿上衣服,拿起布帛,递给父亲,阿翁阿母,儿子不孝,恐怕不能侍奉于尊前了。苍天何辜,必欲歼我沈武……他哽咽了。 




  婴齐抓住他胳膊,劝道,大人还是听我一句,赶快逃亡罢。逃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过几年碰上大赦,又可以回来继续做官,何乐而不可呢?大人熟悉律令,远胜于我,知道这样的事有很多先例,当年京师中尉宁成也是这样逃亡过的……现在走还来得及,等到天明丞相使者赶到,后悔就晚了。 




  小武重重拍了拍床栏,怒吼道,不,我做错了什么?公孙贺要这样对我。是的,豫章县是丢失了二千石长官,但我一个小小的狱吏,能负什么责任?我的确矫诏征发郡兵了,可那也是急迫无奈,倘若群盗攻陷了都尉府和豫章县廷,不但冲灵武库要被洗劫一空,朱安世也会逃之夭夭,皇上不是会首先斩了他的儿子吗?他怒气冲冲地在屋里打转,丞相府的使者,为什么不是天子的诏书?我知道公孙贺这狗贼一定想治我于死地,因为我没有立即斩下朱安世的头献给他。可是,我何尝不想,我只是怀疑,即便献给他,他又难道一定会放过我了?我下令进击群盗,不顾人质,致使他侄子公孙都阵亡,他姻亲高辟兵也完蛋,他又怎么可能放过我。不,他一定没有将这件事上报天子,天子明察秋毫,不拘小节,一定不会将我处死的。 




  婴齐跺脚道,大人,现在不是述说冤枉的时候,还是赶快收拾一下,逃亡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旦丢了性命,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母亲也扶着他,哭道,我知道你一向不屑于听我和你阿翁的话。但是婴齐大人说得有理,既然丞相要害你,你哪有机会申述?不如先逃命,藏起来,时时探听消息,等候皇上大赦,再回来不迟啊。 




  唉,也只有如此了。小武拔出横搁在床头兰锜 
上的剑,一剑斩了下去,将兰锜斩成了两半。他扬起剑,又狂斩了几下,然后恨恨地收剑入鞘。好的,我现在就走。不过,婴齐,这样会不会连累你。如果因为我让你受牵连,我是死也不能的。 




  婴齐急道,大人放心。你忘了,家叔在太守府做书佐,他从我这里听说你的为人,也很敬佩。所以特意命心腹驾驶自己的私人轺车给我送来口头信息,绝对没人知道。你就放心好了,快走罢。再拖就真的来不及了。 




  小武说,好。他急急忙忙收拾衣物,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自少交游很少,即便要逃亡,又该逃往何处呢? 



  婴齐道,我有个堂兄在南阳郡任县廷仓啬夫,为人豪爽,喜好任侠。你带上我的口信去投奔他,他就是自己丢了性命,也一定会先保护你。 



  小武叹口气,不,这这么行。一旦他被发觉窝藏亡命罪犯,会连坐的。 



  婴齐急了,这种时候,还这样婆婆妈妈?先躲避一时要紧,说不定明年皇上就大赦天下呢。 



  两个人还在推托着,突然听见窗口传来清脆的声音,沈大人何必慌张,不如暂往我们广陵国躲避。我们大王一向求贤若渴,一定会将你奉为上宾的。以大人之年轻有为,何处不可干出一番事业? 




  四 



  几个人都吓得打了个冷战,心里狂跳不已。他们朝窗口望去,几个人影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门前,进了院子。他们奔出去,看见三五个人已经迈上了台阶,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华美的衣服,腰间都挂着刀剑。 




  小武强作镇静,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入里门的,难道里长瞎了眼吗,竟敢放陌生人进来?仓促之间,他又恢复了县廷二百石长吏的威严口气。 



  领头的一个青年,穿着墨绿色云雷纹状的衣服,带着刘氏冠,面如霜雪,眉黑若画,看上去像个富家公子,不过小武从她走路的样子和声音,已经觉察她是个女子,而且是个极其有姿色的女子。小武下意识的,眼光就扫到这女子的胸脯上去了,这是他看到年轻有姿色的女子时,最本能的反应。这女子的胸前果真坟起一大块,随着脚步上下颤动,想来很是丰满。他马上不好意思地把眼光掠开了,注视着她的脸蛋。只见她停住了,丹唇微启,露出淡红的牙龈和洁白的牙齿,笑靥如花,里长怎么会不让我们进里门,我们有广陵国相府发的符传,是正儿八经的良民,没有特别理由,他怎么敢于阻止呢。 




  小武心里咯噔一下,这简直是祸不单行。上次自己向长安要求派大吏来穷治卫府剽劫案,就是因为牵扯到广陵王刘胥。他那时想,当今皇上最喜欢廉察宗室大案,凡有官吏不畏宗室,总是受到嘉奖,而且秩级提升极快。自己满心希望通过这次案件穷治,立个大功,没想得到的却是一个〃有诏勿论〃,轻轻地放过了,实在好生失望。也许长安早有人为广陵王说好话,那他们该知道是一个叫沈武的掾吏请求穷治的,日后免不了要来报复,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不过,难道就因为事到如今就露怯吗?反正已经是个死了,不如表现得硬朗点。 




  于是小武微微冷笑道,我一个小小的县丞,怎么敢劳广陵王的使者亲自登门拜访?请回罢。 



  那女子是刘丽都,上个月她本来就要出发,来豫章县会会这个坏了她全盘好事的小武,不过由于赵何齐的突然来访,打断了她的计划。后来他们在一起密议,准备让李女媭祭祷巫山,赵何齐先回去。继而,长安的使者也来到了广陵县,天子制诏广陵王,切责他行事不谨,勾结群盗,公卿廷议,皆请求皇帝穷治,诛杀广陵王。幸得皇帝念在亲子之恩,〃有诏勿治〃,要他们从此改过。惊惧之余,他们对李女媭的巫术有了七成的相信。李女媭还告诉他们,这次化险为夷只是大福将要到来的前兆,真正的好事还在明年,那时将有更大的喜讯降临,只要刘胥对祭祷巫山保持一如既往的恭谨,那么北上长安、入承大宝将触手可及。说得刘胥心花怒放,什么都不想做了,就等着神巫预言的结果成真。 




  刘丽都则重新开始了她的计划,她带着几个心腹,又潜来豫章,从卫益寿府中得到小武的住址,立即赶来青云里,没想到刚才在窗口,听到小武竟然在做逃亡的打算,心中的欣喜当真难以形容,于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别人不知道大人,难道我还不知吗?依照大人近几个月来的表现,不要说一个小小的县丞,就是做丞相长史、廷尉监或者御史中丞都足够了。可惜生不逢时,大功未报,却狼狈到要亡命草泽,岂不可惜。刘丽都不亟不徐地说。 




  小武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遇与不遇,命也。又谁可怨?只恨不能上报朝廷,下抚苍生。 



  刘丽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对了,这才是有志气的人说的话。苍天是不会辜负有心人的。大人现在随我去广陵国,我们大王思贤若渴,一定会重用大人,岂不比伏处草泽强得多? 




  小武心里一动,她的话也有道理,如果我逃亡到一个小县,以公孙贺现在的势力,说不定没几天就被捕获了,如果逃去广陵国,则要安全得多。想到这,他语气放松了,叹道,只怕广陵王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明目张胆地收留郡国的死刑犯人。 




  刘丽都走上前来,突然抓住小武的手道,有什么不敢?象大人这样的才干之吏,我们广陵国多多益善。快随我走罢,时间晚了就后悔莫及了。两个人由于靠得相当近,她身上的薌泽在他鼻子边悠然回荡。他又下意识地扫了她的胸脯一眼,那丰满的坟起就在眼前,他能想见到它的柔软,一种欲望霎时奔腾了起来,让他恨不能马上双手抓过去。他的手微微颤抖了。 




  他急忙回头,望了望婴齐,微微颔首。婴齐急道,大人不要轻信她,上次你治理的案件牵扯到广陵国,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把你骗去杀害呢。 



  刘丽都正色道,这你就错了。为大事者不记小怨。我以广陵国翁主的名义发誓,绝不会伤害沈大人,天上的明神可为鉴证,如果我刘丽都违背誓言,将来一定全家族灭,无有孑遗。 




  小武咬了咬牙道,好,我随你们去。婴齐君,保重。几个人大踏步迈出院庭。正在这时,外面咚咚咚响起一阵鼓声。 



  五 



  小武登时嗒然如丧,完了,我们迟了。使者已经率领车骑封锁了里门。汉代的规矩,以诏书或节信捕人,首先要在外面击鼓。倘若是有身份的公侯列卿,听到鼓声,立即会仰药自尽,因为对他们来说,逮捕只是个姿态,〃不生诣廷尉〃则是规矩。为了名节,是绝对不能活着去廷尉府接受鞫问的。当然对小武这样的下层官吏来说,这鼓声却仅是个逮捕的信号,小武拔出剑来,大怒道,是公孙贺那狗贼的使者,我敢肯定不是皇上的本意。 




  刘丽都道,现在说什么本意不本意都没有用。不要惊慌,使者这么早来捕人,不会发太多车骑的。也许只是封锁了里门,我们从里门的北面攀墙出去,赣江口的鲤鱼亭前,有我停在那里的驷马革车,我们跑几百尺就到了。 




  小武道,好,我们走。他一把捞住刘丽都的手,往外急奔,她那才十七、八岁的纤手滑腻粉嫩,要不是在这紧急关头,他会感到幸福死了。当然,如果不紧急,他怎又有胆子敢抓她的手呢?这不仅在于她的地位,还在于,她的美丽让他心慌。 




  几个人旋风般冲了出去,刚跑到闾里的主干道,一队身穿浅灰色衣服的狱吏,大约十多个人,腰间都挎着刀剑,在一个穿青衣的中年汉子的带领下,刚刚进了里门。那汉子看见小武等人,大声喝道,我等持丞相符节,来青云里搜捕要犯,众百姓不要惊慌。咦,他随即惊讶地叫了一声,你们带着刀剑干什么?大概又是不事产业的游荡恶少年。他转过身对里长说,有这么多不事产业的浪荡子,你们乡亭的主事官吏全部该受劾免职。 




  小武知道这领头的丞相府使者并不知道自己的状貌,于是假装镇静地闪避到一旁,想等这些人拐过去,再趁机往后门跑。里长和其中几个狱吏是认识他的,但是他们都假装没看到小武,大概对小武也有点同情罢。 




  那使者手里紧紧攥着一枝一尺长的节信,大概急于搜捕公孙贺嘱咐的要犯,对小武他们倒没怎么管。何况按照惯例,搜捕犯人的时候,朝廷一向禁绝官吏借机扰民,否则会重重责罚。因此,当他看见小武几个恭谨地站在道旁,也就不再说什么,匆匆走过。他们刚一拐进另一条巷子,小武等人马上发足狂奔,跑向闾里深处。因为里门外肯定还有人把守,而整个里只有一个门,他们只能攀墙而出。一行人脚步杂沓,跑到院子尽头僻静处,刚攀上墙头,就听那使者在远处大叫,站住,他妈的,就是刚才一伙,被他们骗了,快追。 




  小武面色惨白,心中狂跳。环绕整个里的后墙非常高,而且特别滑溜。他心里暗暗叫苦,这围墙是最近才加高的,而且就是他的主意。这和最近南浦里的一个失窃案件有关,因为南浦里的里墙太矮,前段时间竟被贼盗将耕牛也从墙头偷运了出去,主管案件的官吏们开始绝没料到耕牛能从里墙盗出,胡乱捕人,险些造成了众多冤案,后经小武亲自接手,反复案验,才揭示出真相。事过之后,小武专门以县丞的名义发下文书,要求各闾里一律将里墙加高五尺。青云里又是小武居住的闾里,所以乡正、里长更不敢怠慢,这个闾里的围墙之高大坚固在整个县可以排上第一。这时,小武只有心里叹道,俗云作法自毙,果然。大概商鞅当年东逃函谷关,被旅馆主人盘查身份时,心里也是这样绝望的罢。 




  于是他们只好一个人在下,肩负着另一个往上爬。才爬了一半,那使者的脑袋已经转了过来,出现在后巷的另一端。大概看到小武等都佩着刀剑,有点忌惮,他收住脚步,厉声呵斥到,大胆刑徒沈武,还不快快下来,竟敢逃避追捕,可知道要罪加一等吗? 




  事到如今,小武也横下一条心了,他背依高墙,缓缓拔剑,道,即便不逃,还不是一个死。我知道公孙贺想要我的脑袋。可是我真不明白,以他的身份,何必跟我一个小小县丞计较。朱安世你们不是抓了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那使者道,丞相也是奉皇上的诏书,你丢失二千石长官,并矫诏发郡兵,即便立了微末功劳,也功不抵过,按律令就当斩首。难道丞相以万石君侯的身份,会对你这个二百石的小吏公报私仇吗?你乖乖跟我们回去,接受案验,说不定到时皇上准许你纳钱赎罪呢?或者碰上大赦,这颗脑袋就保下来了。现在拒捕,我们只有奉令将你当场格杀。 




  小武道,哼,少来这套,现在落到你们手里,哪能等到赦令?如果我没猜错,朱安世的头颅已被你们割下了。你们口口声声按律令治罪,如果真按律令,当有廷尉府的文书,哪里需要丞相代劳。而且捕捉一个二百石的小吏,从没听说皇上亲自下诏的,这不过是个郡守办的事。 




  那使者狞笑道,都说你这小子聪明,果然不假,一下子就知道丞相要你的人头。不错,朱安世的人头已经被我们割下。你为了给自己邀功,而使得公孙都大人和高辟兵府君齐齐丧命,还想活下去,真是没天理了。左右,快给我拿下。话音刚落,他身边五六个亲信马上提刀冲了上来。另外几个县廷的狱吏是被他用节信临时征召的,平常就在小武手下做事,和小武关系都很好,哪里会很认真,都是提着刀剑,远远干吆喝着,没有一个急于上前。 




  小武正要上前格斗,只听得刘丽都娇声呵斥道,你们哪个敢上前,谁上前我就射死谁。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从背上的皮囊里掣出一张小弓,安装好机括,绞丝的弓弦绷得紧紧的,她右手的纤指就勾在发射用的悬刀上,睁大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瞄准的悬山。数支小箭贯穿在弩关上,蓄势待发。 




  那使者大怒,好一个刑徒,竟勾结群盗,意欲造反。这次就不是矫诏罪那么简单了,当以大逆无道罪判处腰斩。你们识相点,现在束手就擒还来得及。 



  刘丽都哼了一声,少罗嗦,把你的人带走,我们两不伤害。 



  那使者对左右怒道,你们还不快上,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丞相平日好吃好喝,金钱美女供着你们,现在正是报效的时候了。 



  几个人不再犹疑,扬起刀,呼的一声冲了上来。从他们的身材来看,皆是武功不弱的舍人。但是这样也没什么用,只听得噗噗噗三声轻响,刘丽都弩槽上的箭已经一支支飞了出去,总共三支,齐齐射中了目标。弩是小型的擘张弩,力量并不大,箭也并不长,但是速度极快,只看见三点银光闪过,三个人已经后退了一步,用手捂住伤口。有一个喉头发出沉闷的声音,仰天栽倒,他被射中了咽喉,当场毙命。另外一个被射中胸脯,一个被射中肩膀。细细的血液从他们各自的伤口射出,带着紫红的颜色。 




  那使者心里怒不可遏,同时暗暗后悔,本来为了保险,捕人要带上弓弩。可是他想抓捕的是个小小狱吏,哪用得着费事专门用节信去征发弓弩手。所以带着十多个人,持刀剑就赶了过来。当然,这也是因为时间紧迫。弓弩要去库房取,他嫌麻烦。没想到贼盗已经有准备,不但多出四、五人,而且还有人手中持有弩箭。这时他跺脚道,要是早禁止黔首携带弓箭,就没这种事了,那帮鸟腐儒就是误国。 




  原来前数十年关于百姓是否能家藏弓弩的事,长安曾经召开过一个御前会议,廷臣分为两派,一派以丞相公孙弘为代表,他认为,如果民众拥有弓弩,不但容易杀人犯法,而且在官吏捕捉他们的时候,只要一人张弓,十个狱吏都不敢上前。另一派以侍中谏大夫吾丘寿王为代表,认为儒家的传统就是鼓励百姓习武,这样万一遭到侵略,老百姓马上就可以编成军队抵御,因为他们平时习惯了射箭,上阵时就不会感到生疏。他们还引孔子的话说:〃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而皇帝正好喜欢儒术,就制可了吾丘寿王的意见。面对此情此景,使者自然忍不住要大骂起儒生来。 




  大家再给我上,他就一张弓。那使者叫道,你肩膀上受点伤,不要紧,快……啊,你怎么了?你你……,他转过头来看着刘丽都,脸色十分惊惧,你竟敢私人挟藏毒箭,这可是自高皇帝颁布《二年律令》以来,就要弃市的罪名啊。当今皇上更是一再强调,敢有私藏毒箭和乌头毒者,全部腰斩。 




  这时刚才那两个并没有伤到要害的壮汉,伤口已经一片紫黑,他们的嗓子都〃荷荷〃地发不出声来,继而都扶着巷子右侧的墙,刀剑丢在一旁,身子好象被抽去了骨头,慢慢滑了下去,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痛苦地死去了。 




  刘丽都面若冰霜,食指仍是勾着那张小弩的悬刀,冷笑着对使者喝道,别废话,快滚,否则马上给你也来一箭。 



  那使者面如死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有点犹豫不决。他知道让小武跑了,丞相一定会责备他,但是他也不是找不到借口。当年楚平王派使者去捕伍子胥,伍子胥张弓贯矢,对着使者说,谁上先射死谁,结果没一个人敢上,最终让伍子胥逃了。现在就算放了小武,他也可以去骗公孙贺,说没奈何碰到群盗,将他纂取营救走了。而且他也看出他在县廷征召的狱吏都不是真心想帮他捕人,而身边五个心腹倏忽间已死了三个。他望了一眼那三具尸体,咬牙道,哼,算你们厉害,就算跑得出这个里门,这一路上有多少的乡亭……我已经下了命令,见到你们一定拦截。他甩了甩袖子,怒道,还不把尸体抬走。然后转过身,就要离开。 




  刘丽都笑道,还算是识相的奴才。她转而担心这使者出去后,马上叫人在外面堵截,于是叫道,站住,你先呆在这里,叫你的人都不许动,等我们出去后,你再给我滚。沈大人,你们快攀墙。她手上的弩箭正对着那使者的前胸,做出瞄准的姿态。 




  那使者又怒又惧,但是想到还是保命要紧,什么都顾不得了,遂僵立在那里,脸上肌肉不住地颤动,显得心情复杂。 



  这时从墙那边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武脸上一阵紧张,那使者脸上则有欣喜的颜色,他猜想可能是自己在外面守护的救兵到了。这时几个人果然从墙角闪了出来,领头的是个身穿粉青织锦的女子,额上满是晶莹的汗珠,看得出是急匆匆赶来的,竟然是靳莫如。后面跟着的一个青年男子带着几个狱吏,却是都尉府佐史公孙昌。他脸上满是怒色,大概刚才想阻止靳莫如入内,但又阻止不了,是以心中很是不平。 




  小武心里一动。靳莫如已经开口了,管材智,你今晨刚到豫章县,就大肆诛杀。没经过任何覆鞫程序,擅自斩下了朱安世的头颅。你可知朱安世是皇上诏书名捕的,不押送到长安就任意处置,是不是太胆大了。而且不分青红皂白擅捕县廷长吏,这也是违背律令的。她仰头对小武说,沈大人,何必逃亡,你这一走,可就真遂了他们的愿了。以后你有百张嘴也说不清,勾结群盗,可是连赦令都不庇护的啊。 




  那叫管材智的使者大概在长安时就认识靳莫如,陪笑道,邑君,下吏也是奉命办事。公孙君侯怕路上有变,让贼盗逃了,是以让我持节,就地将朱安世正法,函封了头颅带回长安。至于这个县丞沈武,不过是因矫诏和丢失二千石罪收捕罢了。 




  靳莫如粉面通红,怒道,什么收捕,那县令的头怎么也被你们斩下了。难道王德这样的恭谨长吏,会拒捕吗?分明是你们无法无天,擅自格杀长吏,践踏律令。我前天才收到家兄的书信,皇上正准备制诏御史,命令五位中二千石官员共同杂治沈武矫诏之案,从未让丞相府擅自处理。矫诏虽然不法,但如果是危急来不及请示,而又有益国家,向来都可以从轻发落的,县廷长吏们都深知律令,哪里会拒捕,岂非狂易不智? 




  管材智讷讷地说,下吏只知道执行命令,别的一概不知。令尊靳君侯和令兄靳中丞既然都知道皇上的意图,怎么丞相反会不知呢?就算靳中丞常常在皇上跟前侍侯,能微察圣意,但既然皇上没有专门下旨说如何处置,那也不能说明什么罢。 




  靳莫如恼怒异常,这管材智当真狡猾。刚才自己失言,把哥哥给自己的书信内容说了出来,这本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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