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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帝凰(沧海长歌) 出版-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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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铿铿铿,两人在半空中甜蜜的过了几招,各自错开。
秦长歌突然有些好笑,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和玉狐狸就是这样对对碰的,多少年一个轮回,往事重来,竟有些微微恍惚,她不再是完全的睿懿,而玉自熙呢,他还是不是完全的当年的玉自熙?
秦长歌微微苦笑着,敬了自己一杯,无论怎生跌宕怎生艰难,乾元五年的最后一日,注定要不可挽留的过去了,而接下来的日子里,又会有多少风烟血火,在等待着自己呢?
正月初七,“人庆节”。
正如内川大陆是平行空间,文化风俗上和秦长歌前世的古代颇有相通之处,这里也有女神造人的传说,传说女神创世,于第七天造出了人,是为人日,按例,这一日,女子戴人胜,人胜是一种头饰,又叫彩胜,华胜,剪彩纸为花,或者剪彩纸为人,高级点的就镂金箔,贴在器物屏风上,也有戴在头发上的,此外还有登高赋诗,男女诉情,放天灯的习俗。
秦长歌向来是个懒人,什么规矩礼节都不放在心上,既然封印不需上朝,她就天天睡到太阳晒屁股,事先还吩咐了,谁打扰她的懒觉,必送打虫药。
正月初七,好太阳,漫天漫地铺得灿亮,遮得严密的碧影纹的纱窗也不能阻挡金光万丈,满屋明光里一对母子酣然高卧,睡眠质量好得令人发指。
包子一天睡宫内一天睡太师府,今天正好轮到太师府,阳光照上那娘俩时,包子还扒在老娘身上流口水呢。
可惜这世上注定有一种人,最爱扰人清梦,最爱闯人府邸。
尤其当天花灯也撤了,毒钉子也没了之后。
一大早府门便被嗵嗵敲响,接着急速的步声便如小型旋风般一路从外院卷到内院,不过一眨眼工夫,诺大的太师府就被某人长驱直入,直接奔向那角精致小楼,梆梆梆无比热烈的敲门,“长歌,长歌。”
秦长歌霍的一下扯过被子蒙住脑袋。
包子根本就听不见。
“长歌!长歌!!”
可惜某个人的执拗和耐性,向来是你不崩溃我不罢休。
秦长歌呻…吟一声,从暖暖的被子里挣扎着伸出手,先把犹自不肯睁眼死死赖在她身上的包子举起来,脸对着脸,懒洋洋道:“我真后悔太早原谅你爹。”
包子的口水晶莹透亮如一道冰丝挂在自己下巴下,在半空中晃晃悠悠,以经典的美眸半睁的姿势,更懒洋洋的答:“就知道你丫心太软,活该。”
包子呜呜噜噜假笑两声,挣扎着爬起来,骂道:“你自己更年期心情不好,就来欺负我。”
“我更年期?哦我更年期。”秦长歌拼命揉儿子刚刚睡醒因此显得更加粉嫩的脸蛋,笑嘻嘻道:“儿子,更年期的女人身体不好,脾气是很可怕的,你要照顾你更年期的娘,现在,你去开门,然后从今天开始,你负责给你提前过更年期的可怜的娘打水侍候。”
“啊……老娘,你怎么可能更年期呢?你明明还是少女,年轻漂亮,那些男人嗡嗡嗡的围着你,你要更年期,全西梁女人都八十了。”包子谄媚的用小手摸老娘,不住啧啧赞叹,“瞧这腰,瞧这胸,瞧这身材……”
“瞧你这混蛋。”秦长歌啪的把儿子一推,起身去开门,“我这么高尚正直,为毛你这么无耻?”
包子撇撇嘴,咕哝,“你要高尚正直,全西梁女人都是圣女——刚才我的话全是假的,只有这句话是真的。”
秦长歌没听见儿子的腹诽,啪的一声打开了门,门外那个等得焦急的人正要推门,不妨她哔的一下突然开门,前倾的身子往前一冲,秦长歌早已避到门背后,心情很不好的不给他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机会,抬脚在某人尊贵的龙臀上一踢,将某人踢到了床上。
包子立刻抱着被子飞过去,恶狠狠往老爹龙头上一扑,哈哈大笑,“靠,皇帝老爹,终于给我骑一回,爽!”
萧玦伸手一掀,将儿子掀倒,佯怒,“你越来越无法无天!”
“父皇,爹,”包子粘腻腻的缠上皇帝老爹脖子,“人家孩子都骑爹脖子,唯独我从来没有,你为毛要做皇帝?很多事我想做却不可以做。”
萧玦怔了怔,想起那日集市上那将儿子背在脖子上乐呵呵回家的男子,那孩子抱着爹的脑袋笑得开心,转而想起溶儿一岁离开父母,回归后又是皇太子,自己碍于身份不能享受红尘幸福,他不也一样?据说他四岁前最爱在大街上认娘……
萧玦心酸了。
一心酸就心软了。
“来,儿子,爹今天给你骑一回,反正太师府也不怕人看见。”
包子立即乐呵呵的爬上来,胖爪子一挥,“驾!驾!”
秦长歌在一边微笑摇头,道:“你惯他,你惯他总有一日你有苦头吃。”
“这还不是你害的?”萧玦含笑瞟过去,眼神居然有一丝委屈,“我这个正牌爹,最后才被他接受,在他心里的地位,不知道要排到哪里去,这小子到现在心还偏着别人,我不对他好点,保不准他哪天洗洗干净了给送出去。”
“胡扯什么。”秦长歌一笑,“今天这么早来做什么?”
“今天是人日吗,你们女子要戴人胜的。”萧玦放下儿子,又在怀里摸。
秦长歌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自从上次送了个集市上买的钗儿她说喜欢之后,萧玦便认为是送东西的功劳,有事没事便在集市上淘些玩意巴巴的送来,据说他越买越熟练越买越得瑟,经常挤在大妈媳妇里挑东西,眼光似飞梭,落手如雨点,甚至练成了还价高手,八文钱人家只能买一面镜子,他能买一面镜子还饶两盒胭脂。
秦长歌初次听说直欲喷饭,喷完了仔细想想却又忍不住微笑,想着皇帝大人这般体验也是人生中难得之事,挑选礼物时那份愉悦心情只怕任是什么功劳荣耀都不可替代,便由得他好了。
所以最近太师大人收的礼物水准很低,待遇很高,一堆乱七八糟的胭脂水粉花绸布小镜子都用精致的沉香木盒子装着,盒子表面镶嵌的宝石每一块都比盒子里所有的东西价值加起来都高。
今天这家伙又玩什么把戏呢?是价值一个铜板的梳子呢还是价值三个铜板的头油?
秦长歌噙着一抹笑意,看萧玦掏出一个人胜。
瞪大眼睛,秦长歌看着那个歪七扭八用彩纸剪出来还贴了金箔的人胜……这是虾米造型?两头猪?不对,还有个圆的,猪玩球?不过这猪也瘦了点,耳朵也小了点,那么两只兔?兔玩球?作为兔子,腿好像也太长了,两只鹿?鹿玩球?
正在拼命猜测,听得那人喜滋滋道:“这是我和你……带着溶儿……”
秦长歌摇摇欲坠,包子直接昏倒。
――――――――――
晚上在太师府最高的小楼“扶风楼”用膳,秦长歌是个喜欢风物阔朗的人,楼造得几乎可以评为郢都第一高楼,只是事务忙碌,平日少上高楼,当然也有安全问题的考虑因素,因为附近就有原先的郢都第一高楼摘星楼,若是谁站在楼顶,操强弓劲孥,凭借无双膂力来上那么一箭,很有可能会射穿敬爱的太师大人。
而赵太师那么爱民,自然不会因为自己的安全问题而生生拆掉摘星楼的,所以平日不常去扶风楼,今日有登高的习俗,秦长歌又懒得出门,就便在扶风开了一桌,也就四个人,她,萧玦,楚非欢,包子。
萧玦内心里是很希望“一家三口”聚餐的,但他知道在秦长歌心里,楚非欢的地位未必会比自己低,开口要她撇开楚非欢,保不准自己会先被赶走,萧玦有时候也会很有醋意的想,长歌到底对非欢是什么感觉?一个女人有没有可能同时爱上两个男人?扪心自问,换他是女人,对楚非欢的这样沉默着永远在身后支持等候的男子,只怕也不忍心抗拒拒绝,这样想着萧玦就越发的有危机感,越有危机感,他就越有意无意的注意楚非欢……哎,他用什么眼神看长歌?长歌用什么眼神看他?
咦,楚非欢并不看她啊……
咦,长歌也不看他啊……
可是为什么长歌手指一动,楚非欢就知道想喝水,很自然的递过水来,而长歌不用看,也知道楚非欢胃口好不好,心情好不好?
萧玦越看越郁闷,忽然觉得有两道目光粘在自己背上,转头看见宝贝儿子正转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笑嘻嘻的盯着看他,见他转头,立即伸出大拇指,先朝上,然后缓缓朝下。
萧玦愕然盯着他的大拇指,问,“什么意思?”
“这是鄙视的意思,”包子凑到他耳边,悄悄道:“老爹,你很衰。”
萧玦啪的一下把儿子捺回座位,“吃你的,闭嘴!”
包子撇撇嘴,切,老爹情场失意就拿我出气,鄙视你。
萧玦黑着脸回头,忽然看见秦长歌鬓上那个“人胜”正在阳关下熠熠闪光,立时心情又好了几分,无论如何,长歌还是很珍视他的心意的嘛,自己亲手剪的人胜,亲手贴的金箔,花了一夜工夫才搞成,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看,她不也戴上了嘛。
萧玦摸了摸自己掌心,唔……昨夜剪刀在掌心戳了个洞,可别给长歌看见。
之所以以男儿之身动剪刀,是因为听老于海说,亲手剪了人胜送人,寓意深切祝福,可保戴人胜的女子一生美满,福泽绵长,萧玦想着自己万乘之尊,最具厚福的帝王天子,自己亲手剪出的东西,是不是比普通人更有福泽,更能保佑长歌一生平安?当即让老于海教他,老于海自己却犯了难,太监虽然下面没有了,但也算半个男人,男人哪里会这事儿?没法子,老于海悄悄找了最巧手的宫女,自己先学了,然后偷偷回来教给尊贵的皇帝大人,一个半男人整整忙活了一夜,才搞出这个“双鹿玩球”版人胜,可怜老于海学一次教一次,导致皇帝大人戳了一个洞,自己戳了一个洞。
萧玦想起昨夜对着彻夜不熄的明烛,两个“贤惠”的大男人剪纸的时候,老于海很有经验的说,女人就是要哄的,再强势的女人都喜欢男人哄,哄着哄着就化为水了……唔,长歌,你什么时候能化为我怀里的水呢?
……
皇帝大人在那里浮想联翩,秦长歌却在不住给楚非欢劝菜,“非欢,你吃得太少了,最近气色不好,是不是太劳累了?”
秦长歌的目光有些担忧的从楚非欢面上掠过,眉峰淡淡一蹙……非欢何止是气色不太好,简直近乎苍白,隐约又有点像当初病重时的气色,若不是自己有意无意间把过他的脉,觉得他真气如常,真的要以为他旧病复发了。
楚非欢轻轻举杯,酒杯后的目光缓缓在秦长歌鬓上人胜一掠,随即转开,垂下眼睫,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喝得略微急了些,鬓间竟隐隐沁出细汗来。
他本是敏感的人,感觉到长歌的目光一直不曾放松,干脆搁下酒杯,浅笑站起道:“长歌,人庆节有放天灯的习俗,你准备了没有?”
秦长歌心不在焉的道:“没有,要不,咱们去集市上去买?”
“不必了,我给你做了一个,”楚非欢微笑着从宽大的袖囊里掏出一个东西,秦长歌目光一亮凑过去看,见是小小的折叠起来的一个方块,一时看不出是灯,楚非欢不急不忙一一拆解装接,不多时掌心便神奇的出现了一个精巧的,可折叠的天灯。
淡紫的柔韧竹麻薄纸上,两面都有图,一面绘秋日碧湖,湖中芦苇飘飞,素衣的女子,如白鸟般飞掠而来,姿态轻盈;一面绘小桥流水,桃花斜逸,微笑的高贵女子,纤指间一朵迟桃娇艳如真。
灯上一排小字秀逸飞扬:人生若只如初见。
秦长歌心中一震,一时心底一暖又一冷,深深喜悦里忽生淡淡悲凉,仿佛看着一场绮丽的回忆如梦境般在眼前缓缓展现,然而心底又那般清楚的知道确实是梦,就那般欢喜着苍凉,却又不知道为何苍凉。
人生若只如初见,再向后走,谁也看不见是怎样颜色的命运在等候,那些写在记忆里的蔷薇色水晶帘,穿越过去,往往却会撞上人生的森凉的墙。
如初见,芙蓉面,与谁能,双飞燕?
秦长歌指尖轻轻抚过制作精美的灯面,似乎想用手指一笔笔绘下楚非欢亲笔所画的那两幅图,半晌才轻轻道:“很美。”
楚非欢淡淡笑着,在灯笼底部撞上横架,用铁丝仔细捆扎好沾满豆油的步团。
萧玦怔怔的看着那个精巧漂亮得令人赞叹的灯,再看看秦长歌头上那个惨不忍睹的人胜,脸色忽然黯了一黯,过来轻轻拉了秦长歌的手,道:“长歌……”
秦长歌只对他回眸一笑,萧玦目光立即亮了亮。
楚非欢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是专心的将布团点燃,他修长的手珍爱的抚过灯面,突然淡淡一笑,手一松。
一点五彩光芒燃起,灯成五色,绚烂如霓虹,迅速飘摇上繁星明灭的夜空,飘飞间时而是白鸟蹁跹的女子,时而是桃花人面的嫣然,在丝绸般的深蓝夜空中幕幕流转,扶摇直上,渐渐消逝。
高楼扶风,群星如在手端,推窗便觉清风明月在坏,然而那一点飘曳的彩光,却不可追逐的飞远。
隐约听得底下人声欢噪笑语连连,随即便见无数天灯漂浮而起,如地面上升起万点繁星,缓缓融入天空,与烂漫星光汇聚不分彼此,四人从高楼下望,看见整个郢都大街小巷,都有人群出动,人们挤挤挨挨笑闹着,各自放飞了自己满载祝福祈求平安的天灯。
漫天彩灯如花开千树,七彩琉璃五色喧艳,而高处最先飞起的那盏,最先悠悠消逝在苍穹高处,云层之巅。
楚非欢仰首,秀丽身姿被月色星光剪影成清逸弧度,高楼上清风鼓荡,吹起他长发蓝衣,衣袂飘飘风神如仙,他出神的看着天灯飘远的方向,轻轻道:
“长歌,我唯愿这盏灯,放飞你人生里所有的寂寞、仇恨、无奈、悲苦,给你带来永生的幸运、喜悦、美满和幸福。”
卷二 六国卷 第七十七章 困梦
秦长歌仰起头,出神的看着天灯消失的方向,眉宇间浮起淡淡的忧虑,她转目看了楚非欢一眼,他却避开了她的眼光。
秦长歌正想说什么,忽听见对面摘星楼上,传来一阵笛声。
笛声清亮悠扬,似天际奔泻的一段流泉,于城池的最高处缓缓散向浮云苍穹,笛声超拔浩然,闻声如见烟水蓬莱,如览沧海五湖,如履莽莽高山皑皑平原,却又如面对……无尽寥落怆然。
阔大,而又苍凉。
高楼上凝听的三人,齐齐动容。
秦长歌新紧了一紧,霍然回身,扑向扶风楼另一个角度,一掌击开窗,一眼看见摘星楼顶,窄窄飞檐之上,白衣男子正于清风明月之中,专注吹笛。
他身后是苍蓝浩瀚长空,身前是飘飞如星的天灯盏盏,他雪色袍角散在风中,悠悠如逝水。
遥遥看去,那人似也是一轮月,冷而远的浮在高空。
秦长歌怔怔看着他,无声无息中突然湿了眼眶。
上一次看见他,他抱着那女子的尸体,消失在南闵深翠山林之中,半生里啸傲江湖的意气风发,都化为那一刻难言的孤独。
一别将近一年,秦长歌几次去炽焰帮都说帮主未归,失落之余不禁想,素玄此生是不是从此流浪江湖,不再回归,自己这一生是不是注定见不着他了?不想这人庆之节,漫天彩灯之中,蓦然回首,忽见斯人。
“师傅!”包子尖脆的欢呼打断了她的思绪,他站在凳子上拼命挥手,“师傅!师傅!”要不是隔着高楼,大抵他就要飞扑过去了。
笛声戛然而止,月色下素玄回首,一个淡淡的笑容。
秦长歌心中又是一冷,知道那个层云飞雪中朗声大笑的男子,真的已经死去了。
对面素玄突然站起身来,抬腿向前方虚空一跨。
地下一些隐约听见笛声抬头观看的人们一阵惊呼。
惊呼未毕,素玄已经稳稳站在了扶风楼上,连秦长歌都没能看清他到底用的什么身法,只觉得一载不见,素玄的功力似乎又更上层楼。
他这一年,是不是就是用来心无旁骛的守坟练功?
素玄落地的第一眼,看的就是她,那一眼意味深长,却转瞬即逝。
他只是对秦长歌淡淡颔首,便和萧玦楚非欢见礼,顺手抓过飞奔过来的包子,皱眉道:“武功练得着实没有进益,你这个懒小子。”
包子咧嘴傻笑,道:“等你回来教我啊。”
深深看了一眼包子,素玄道:“好,我教你,做了你这么久师傅,却没能好好教你武功,是我不对。”
包子愕然,随即垂头丧气,他本来是顺口说的,师傅帮主那么忙,从来也没留下来教过自己,不想今日这么好说话的,哎呀人家不过是客气话嘛,何必这么认真呢。
随即更悲摧的听见素玄道:“赶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开始吧。”
……
包子砰砰砰的撞墙……丫丫的我嘴那么快做毛?我还在放寒假呀……
秦长歌却有些怪异的看了素玄一眼,他一别一年,回来后不去炽焰帮打理事务,却先要来传溶儿武功,他为什么这么急?
然而这些疑问却已问不出口,自从灵徊之死,两人仿佛倒退回了初见的生疏,素玄刻意在两人之间隔下无可跨越的藩篱,秦长歌自然也不敢轻易越过。
当下只好淡淡道:“夜了,既然素帮助今夜要授功,还请就在敝处下榻如何?”转目看了眼包子道:“你今晚去喝你师傅睡。”
包子一脸悲惨,欲哭无泪的咬着手指点头。
下了楼,秦长歌命吓人去安置客人居处,包子小碎步抢着先奔到秦长歌住的小楼,秦长歌把住门怒道:“不是说爱武功的么?怎么一动真格的就稀松了?”
包子含泪道:“丫的谁说不爱的,可也不能爱成那样,大半夜的过节的去学武,没说的,我知道你们这对没良心爹娘肯定不会护着我,我是去找我的护膝护腕头盔铁靴子的。”
秦长歌白他一眼,“你当你师傅是来和你摔跤的?”
包子撅着屁股在床底下翻,辛苦的拖出一个装满了乱七八糟东西的大箱子,一边乱翻一边答:“我觉得他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肯定会摔我,他要不摔我我就跟你姓。”
“我才不稀罕你跟我姓,我的遗产可不打算给你继承。”秦长歌一眼看见儿子翻出来的那堆东西,再次怒道:“你这没长性的坏小子,你师傅送你的好玩具,给你搞成这个样子!”
地下,金光熠熠玉色璀璨的,正式当初素玄送给包子的魔方和九连环。
魔方给包子掰得已经开裂,九连环乱成一团,包子找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抓着那两件东西想了想,大约想讨好师傅,也揣在了怀里。
他揣九连环的时候,玉环尾端光影一闪,秦长歌一眼无意瞟过,突然道:“且慢。”
快不过去,拿过九连环,入手便是一怔,秦长歌以前没有注意这两件东西,不过是孩子玩具罢了,何况素玄送的,他一代大宗师,还会送假冒伪劣产品,然而此刻九连环拿在手中,秦长歌突然发现九连环重量不对。
不是不对,而是不均衡,两边重中间轻,按说既然是玉做的,怎么会有重量不一状况出现?
秦长歌目光在玉环尾端停留了一会,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出了一小节黑色铁丝般的东西,有小指头粗,从一处玉环孔冒出来,玉孔边缘还有点粘浆状的东西,质地也宛如白玉,大约是包子这个暴力狂玩得太粗暴,生生将一出封好的玉环孔玩裂了,出现了这东西。
秦长歌盯着那截熟悉的黑色粗丝,抿着嘴,慢慢的将那黑丝从孔中拉出来,那痛惜非铁非铜,质地坚硬而又柔韧,套在指上也是一个圆圈。
秦长歌一一将玉环掂过,确定这九连环中,除了中间那个环,其余里面都有哥个这样的东西。
闭了闭眼,秦长歌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手将要出道自己发的时候,突然放开。
她怔怔的将那环在掌心握紧,握紧更握紧。
包子奇怪的瞪着老娘,她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奇怪?那叫哥什么表情?发生了什么事?
半晌后,秦长歌缓缓松手,睁眼一笑,平静的将那黑色粗丝塞了回去,顺手从自己房间暗壁内阁里取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一点白色溶液,将那玉环再次封好,和原先一模一样。
她手势快,包子没看清楚瓶子上的字,隐约只看见一个“碧”字。
将九连环恢复原状的秦长歌,神情也恢复如常,拍拍儿子的头,平静地道:“去吧,好好学,素玄肯教你武功,你这一生无论遇见什么都不怕了。”
包子点头去了,秦长歌慢慢踱到窗边,突然一弹指。
身下窗下立即无声无息的出现皇盟隐卫,躬身等候她的指示。
秦长歌却在出神,很久很久之后,当隐卫愕然抬头去看她的时候,她才缓缓的,对着客居的方向指了指、
隐卫领命而去,秦长歌肚子站在黑暗中,灯烛不电,沉默肃然如雕像。
身后传来脚步声。
秦长歌并不回头,只是幽幽道:“我突然觉得累了。”
“累了那就歇息吧,”身后萧玦揽住他肩,姿态轻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什么也别操心,有我呢。”
秦长歌无声的笑了笑,没有答话。
“长歌,我以后早点将皇位传个溶儿,然后陪着你五湖四海,逍遥天下好不好?”萧玦轻轻扶着她的肩,目光里满是憧憬,“我想着,给你报了仇,统一了天下,咱们也没别的事可做了,如今我看这两件事也就是一件事,听说北魏和东燕结成同盟蠢蠢欲动,大有叩我西梁边境之心,把这两国解决掉,大家的清净日子也就来了。”
他神往的望着远方,轻轻道:“咱们到处走走,累了就停下来,搭个茅屋住了,我砍柴你织布,不不不要你织布,那太累着你,嗯……不如多带点钱,或者叫那小子在全国各地银号给我存银子,到哪里就去取用,咱们逍遥的花,心疼死他,你若觉得田园日子好玩,就找片有山有水的地方,开一片地种点菜,养点鸡鸭,新鲜菜下锅热炒,口味可比宫里的温火膳好多了,哈哈……”
秦长歌听着,浮出淡淡笑意。
青山绿水小茅屋,你打渔来我种菜,真好。
他口中的平凡美丽日子,听起来如此真实,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真要到了那一日,该是怎样的红尘幸福呢?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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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秦长歌失眠了,辗转到半夜依旧目光炯炯,干脆起身打坐练功,忽听得窗棂夺夺声响,过去开了窗,先前派过去的隐卫低眉垂眼道:“主子,有点不对。”
秦长歌目光一凝,“怎么?”
“屋内有异光,属下不敢靠近,还请主子过去看看。”
“楚先生在那里么?”
“在,而且也无异声,属下笨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想想还是来通报主子一声。”
秦长歌皱皱眉,本来无论如何,只要非欢在,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想了想还是披衣而起,奔向素玄今日下榻的“韵华轩”,她轻功极好,自己府里又畅通无阻,赶到韵华轩只在刹那间,隔着院墙一看,灯火如常,哪有什么异光?
她身边护卫愕然道:“刚才明明看见的。”
秦长歌问:“什么样的光?”
侍卫想了想道:“也不甚明显,淡蓝色的,边缘上有点金光,远看去只是小小的圆形的一点,像是个小夜明珠的模样。”
秦长歌想了想,挥手示意护卫退下,自己大大方方的去敲门,开门的正是素玄,毫不意外的对她一笑,坦然一让。
秦长歌也非常坦然光明的笑笑,擦身而过的时候突然低声道:“你最喜欢什么地方?你最痛恨什么地方?”
素玄默然,然而秦长歌就站在院门口,一脚门内一脚门外不肯走,无奈之下素玄只得道:“最喜欢某处深谷,最恨某处雪地。”
秦长歌很缓慢的笑了笑,道:“是吗,我和你相反呢。”
说完不待回答迈步而入,感觉到身后素玄并没有追上来,他只是沉在黑暗里,目光重重的落在她背后。
秦长歌仰起头,看向北方的方向,露出意思微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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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时,房间里一切如常,包子盘膝坐着脸琅嬛秘笈上的内功,楚非欢微微俯身看着他。
秦长歌目光飞快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没有发觉任何异常,楚非欢听见门声回首,他申请平静,可秦长歌突然觉得那一刻他眸子看起来特别黑而深,看着她时的目光似乎有些散,然而很快目中神光敛聚,对着她淡淡一笑道:“溶儿根骨很好,不过需要减重,不然轻功只怕难练。”
秦长歌忍不住一笑,答:“他一定会和你说,不吃肉,毋宁死。”
就手在楚非欢身侧坐了,手臂一搭椅背,那么巧的落在楚非欢腕侧,然而没等她有所动作,楚非欢突然站起,擦着她的手指走了过去倒茶。
秦长歌的手指无力的搭在椅子上,忽然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异常奇异的难以参详却写满神秘的梦,她困在梦里,别人在梦外清醒前行,不容她追赶。
无奈之下只好起身去搭溶儿的脉,除了气息似乎流转得特别顺畅之外,别的也没什么,素玄刚才在这里,一定有给他打通经脉,他气息通畅也是正常。
秦长歌缓缓放开儿子的手,突然不想再试探,霍然回身,正迎上楚非欢递上的茶,秦长歌不接茶,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道:“非欢,你有什么瞒着我?”
烟气袅袅里楚非欢秀丽眉目水波般微微一动,然而那一动直视漾开了一丝平静地笑意,楚非欢目光坦然的看着她,轻轻道:“长歌,此生我从不愿意对你有所隐瞒。”
“不愿意不代表没有。”秦长歌毫不放松,突然伸手抓住了楚非欢的袖子,“非欢,不要隐瞒,不要,这许多年我们风雨共渡直到如今,是生是死是好是坏都一起闯过,你根本没有理由突然抛开我不让我参与。”
她仰起脸,目光直直落进楚非欢瞳眸深处。
楚非欢静静看着她,眼前,他所爱的女子,素来坚韧强势,智慧天纵,如今却第一次在目中露出哀恳的神情,而这哀恳,是因为担心他。
纵使她也许不能给他永生爱恋,也许不能和他共历红尘,也许不能全部给予身心。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所爱的人,亦有关怀回应与他,已经足够。
人生至此,可谓无憾。
楚非欢微笑着,俯下身,唇如蝶翼,落于秦长歌微颤的长睫。
他清淡如佛手柑的气息,如飘落的轻烟悠悠笼罩了女子明丽的容颜,夜风吹起他的发,丝绸般掠过秦长歌肌肤,再掠起秦长歌鬓发,那般缠绵的纠结在一起,悠然飘飞。
明月之下,满室辉光之上,秀丽男子一一珍重吻过明艳女子的双眸。
秦长歌闭目,良久,眼角微微浸出湿意。
听到他淡淡道:“重来这一世,你为我流过两次眼泪,我不舍,却也自私的满足,长歌,今生今世但望你不要再为谁流泪。”
秦长歌没有睁眼,手指缓缓抚过他衣角,半晌道:“那需要你给我承诺。”
沉默了半晌,隐约听得楚非欢似是笑了笑,道:“我的承诺是,对你,我永不放弃。”
门声微响,他开门出去,秦长歌始终没有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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